付小桐經過這一次,深知自己沒有其他退路,再逃離官方的保護, 自己很快就會被殺死。 可能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豪門深似海, 他差點溺斃在裏頭。 工作人員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 付小桐終於哆哆嗦嗦地開口:“冷氏娛樂跟國內十幾家整形醫院簽了合作協議,我本來也是要去做微調的, 因為我覺得自己皮膚還不夠白……” 協會工作人員麵帶和藹微笑, 恰到好處地插嘴, 避免他跑題道:“那是什麽原因讓你放棄了呢?” 付小桐思路不知不覺就跟著走:“因為夏爺告訴我,如果我能懷上三少的孩子, 以後三少繼承蕭家我就能當蕭太太,打針的話就沒辦法這麽快懷孕了。” 他這一番話說得無比認真,認真中甚至帶著一點直白的向往,工作人員簡直槽多無口。 就這腦子還想混豪門。 付小桐年輕、健康、漂亮、愚蠢,這樣的笨蛋美人本應該很好控製的,隻要能生出一個晶瑩粉嫩的孩子, 之後冷夏隨隨便便就能處理掉他。 可當時誰也沒想到,後來付小桐居然會因為過於蠢和貪,把天都捅一個大窟窿出來。 “……夏爺給我們創造了很多機會,尤其當我確診懷孕後,更是要求我們形影不離。” 冷海雲明麵上有不少情人,蕭老爺子隻是嘴上不說,其實內心十分不滿,花花公子突然浪子回頭收心結婚,起碼情深意重這一套戲碼還得演足了。 冷夏的這些苛刻要求,冷海運也不太高興應付,但跟蕭縱爭取產是他從小到大的目標,為此已經做出這麽多年努力,再犧牲一點自由也無所謂。 況且這個omega懷的還是他的孩子。 虎毒不食子,人天性就會對自己的血脈產生親近之情,哪怕它還沒有正式出生來到這個世界上。 付小桐說著說著又哭起來:“……我隻是想給三少一點壓力,讓他別老聽夏爺的,都這麽大個人,馬上都要做父親了,但那次之後夏爺的手下找到我,說再不老實就送我去研究所……” 工作人員立馬敏銳地追問道:“什麽研究所?” “一家醫院,”付小桐抽抽嗒嗒道:“之前跟我一起做練習生的還有另外幾個omega,因為不聽話被送走了,說是要給他們整整腦子,我以為開玩笑的,但我之後確實就再也沒見過他們。” 工作人員皺眉道:“你難道沒有問過公司其他人嗎?” 付小桐像看什麽奇怪生物似的地看著他:“我們是競爭關係,難道不是少一個對手更好嗎?” 工作人員:…… “那你怎麽能確定這些人真的有事?” “他們想把我也送過去,”付小桐說這些話時臉色慘白,本來就漂亮的臉蛋,哪怕落魄也是一副讓人心生憐愛的模樣:“我聽見他們討論,說我懷孕沒法做這個手術,現在的ai手術台做不了。” 他因為肚子裏的孩子才逃過一劫,深知自己要是安安穩穩把孩子生出來,等待他的就是不知名的改造手術。 出於對未知未來的恐懼,付小桐連夜逃跑,他一個在名利場裏摸滾打爬的omega,從小三觀就是歪的,天天濃妝豔抹輾當夜場少爺,愣是從臨城逃了出來。 “你們怎麽發現我的?”等哭完了之後,付小桐又好奇地問。 工作人員含糊其辭搪塞過去,隻說是碰巧。 事實上確實碰巧——劉業為了給老板一個交代,暗中探查劉建欠債的那幾個債主,發現了幾個長期給賭場放貸的地下錢莊。 這些人放貸有序且上下線聯係緊密,還養著一幫打手,常年混跡於夜場。劉業出手闊綽,又表現出人傻錢多的樣子,很快就有omega來勾搭他。 他混了幾天愈發覺得這裏麵水深,於是主動和當地警方聯係,想對地下錢莊進行打擊。 付小桐就是撞在了冷氏的地下錢莊的成員手裏,而劉業正好也瞄準著這些人。 沒想到當工作人員問起付小桐認不認識這些地下錢莊的人時,付小桐竟然很清楚:“——他們放高利貸,還有專門的人來做培訓,讓omega去勾引人來借錢,或者是當一些官員的情人,我之前就是被這些人送給夏爺的……” 地下錢莊的人要是發現有漂亮的omega,會“進貢”到上麵去,付小桐就憑著年輕和一副好相貌,輕鬆得了冷海雲的青睞。 保護協會的工作人員一聽,臉黑了一大半。 omega在社會關係中一直處於弱勢地位,就是因為他們意誌不夠堅定、容易被洗腦,再碰上信息素一誘導,就很容易就出懦弱的決定。 保護協會數十年來傾盡全力做相關的努力,結果卻在一次配合警方工作中聽到有企業明目張膽地訓練omega出賣肉 體和美色來達成交易?! “這難道不是正常的嗎?”付小桐疑惑地問,“有錢人就是用來宰的呀!” 工作人員一口血險些吐出來。 他維持著臉上搖搖欲墜的和藹,根據耳麥裏警方的提示,問道:“你記得哪些地方設有地下錢莊,哪些人負責訓練omega,有具體名字就行……” 夜深了,誰都沒有睡覺。 聽監控錄音的警員快速做著記錄。 付小桐交代的東西很零散,這些隻是口供,不能完全形成證據鏈,他們必須盡快掌握情況,然後突擊現場獲取客觀證據。 有了南科大的前車之鑒,現在警方都是秘密辦案,天蒙蒙亮的時候,第一份報告已經直接報到了省廳,由省廳上報國區高層。 清晨六點,國區政府高層的指示已經下達到各涉及省區,收到指令十分鍾後,一輛輛黑白的警車從各地警局駛出。 ** 蕭縱睡醒時,懷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雪白的被子被他揪得皺巴巴,他晚上容易做噩夢,加上這幾天信息素失調還帶著一點暴力傾向,最慘的就是這一床被子。 但蕭縱醒來卻不記得昨晚夢到了什麽。 夢裏似乎帶著一點點不知名的甜味。 醫生做完常規檢查,蕭縱吃了早餐依然優先處理工作。 這是當前能找到最好的緩解他緊張情緒的事了。 等蕭縱聽完律師匯報,後是先沉默了許久,然後才道:“……交代出了多少?” “不多,但已經足夠了,”汪律師說話時臉上都是喜色,“冷家違法開設地下錢莊收放高利貸、設立生物實驗研究所,警方已經帶人過去查封了。錢莊的事情先放一邊,國區對生化實驗科研的管控口徑一直很嚴格,他們借著整形醫院和生物科技公司名義搞人體試驗,怎麽也撇不清幹係。” 因為現在他們的通話都實時被警方監聽,律師沒有明說——假如警方抄家能抄到生物芯片,起碼冷氏就早一步失去了談判的“籌碼”。 不可能,蕭縱心想,生物芯片技術絕對不會這麽容易被發現,否則冷夏就太沒本事了。 他思索片刻後,道:“想辦法幫我辦出院手續吧。” ** 在蕭縱的認知中,冷夏不會這麽輕易被一個帶球跑的笨蛋美人搞垮。 口供有多不靠譜,警方比他更清楚——付小桐轉身就能改口說自己當晚被嚇得神智不清,那些關於改造手術的內容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況且冷家的家業擺在那,怎麽也不可能說放棄就放棄。 就好比警方不太擔心蕭二少跑路一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恒華總部擺在那裏,閑雲山莊也擺在那裏,老爺子、蕭總司令還有方女士,蕭二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讓這些人全都跟著跑路。 有幾個亡命之徒還拖家帶口的? 但事實上冷夏的舉動讓所有如臨大敵的人都跌碎了眼鏡。 就在付小桐和那一名打手被警方帶走的那幾個小時,冷夏跑了。 一個家族的掌權人,他連夜……跑了。 事先沒有任何預兆,冷夏也沒有帶走任何東西和錢,就這麽憑空從冷家消失了。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包括冷氏集團的高管們——新的一天早晨,他們西裝革履精神抖擻地在等老板上班主持工作,等到的消息卻是老板跑路了,連小姨子都沒帶。 所有人都像是被一擊重錘捶中了腦子,懵得眼冒金星。 被迫收拾爛攤子的是冷氏家族。 冷夏逃跑前甚至沒有告知任何人警方準備查賬,冷家高管完全措手不及,他們麵對警方的質詢和證據,焦頭爛額道:“手裏的資金多了總想著錢能生錢,利息是高了些,但我們也給那些急需用錢的人提供了便利,不履行合同義務的人也有很多,資金流的轉賬本警方也查到了,我們完全接受監管的處罰……” 說不知情都是虛的,冷夏一個人動不了那麽多錢,這些灰色產業經過家族其餘人的同意。事實上這些人多年來也撈得盆滿缽溢,是一大筆私帳進賬,並且還不上稅。 冷氏集團當即被查封,同時國區監管組進駐,裏裏外外把集團的帳查了個底朝天。 地下錢莊涉及麵太廣了,連一部分國區政府官員都受到牽扯,冷夏以一己之力推動國區反腐工作,一時間在星網平台上掀起驚濤駭浪。 冷氏的話題討論熱度這麽多年來首次風頭趕超蕭氏,居然是因為這種事。 本來這是h國區內部的問題,其他國區都是吃瓜看戲的,但因為omega保護協會的插手,所有國區的政府迫於壓力,都紛紛開始自查國區內部的omega非法交易產業。 ——開什麽玩笑,花了幾十年時間好不容易星係裏的omega數量上來了一些,alpha不用擔心自己以後打光棍,你們就敢這麽霍霍! 回頭omega都被玩死了,beta是生不出alpha的,你們a遲早也滅絕! omega非常團結,紛紛開始抗議,平權運動也再次掀起。 事情跟滾雪球似的越鬧越大,毫無疑問也驚動了在深山老林裏的蕭老爺子。 閑雲山莊常年雲霧繚繞,高科技的探測儀到了這一片地方就失效,秘書前來匯報時,蕭衍正在書房裏練字。 他已經不太走得動了,活動範圍越來越小,老爺子不喜歡坐輪椅,偌大的閑雲山莊,他基本隻在蘭若閣內走動。 趙秘書站在門口沒有出聲打攪,蕭衍不說話,他就靜候老爺子主動問起。 練字需要要凝神聚氣,盡管已經高齡,但蕭衍懸空的手腕還是很穩,落筆鋒利,鐵骨銀鉤,力透紙背。 等到最後一橫寫完,他端詳了片刻,執筆未落,頭也不抬地問道:“議會又來找我了?” 說完,他才抬起眼。 老人的動作很緩慢,臉上布滿了皺紋和老年斑,但當他的精銳的視線一掃過來時,還是令人心中一震。 最近一段時間,聯邦軍方聯絡過蕭老爺子好幾次。蕭衍作為聯邦退伍的中將,當國區和聯邦政府之間的關係出現問題時,他是雙方都認可的德高望重的老前輩,聯邦希望他能出麵調解,蕭衍義不容辭。 一直以來他雖然不是特權階級,但在星際間的關係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所以地位超然,國區也給予他相當大的自由。 趙誌磊卻道:“不是的,董事長,是外界的一些消息。屬下想您可能有興趣了解。” 蕭衍沒說話,趙秘書把星網上和他了解到的情況挑重點說了。 “跑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