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前進市中心
既然世界變成怪物橫行 那隻好隨心所欲生活下去 作者：よっしゃあっ！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接下來，也該出發了。
但是若隻靠雙腳實在太花時間。
「不如搭乘那個移動吧。」
我從道具箱裏取出「那個」。
「這是……摩托車嗎？」
「沒錯。搭乘這個就能兼顧高速移動與應變迅速的優點。」
回收的汽車與摩托車其實為數不少，但我特別從中挑選有鑰匙、沒有爆胎且損傷最輕微的車子。
「但這樣……真的好嗎？」
「不用怕。」
我可以理解一之瀨的擔憂。
她最擔心的肯定是摩托車的聲音會引來成群的怪物。
但是無須害怕。我直接發動摩托車。
「咦？」
不出所料，一之瀨很驚訝。
原因是摩托車的聲音小得驚人。
「我也是剛剛才發現這個事實；原來『寂靜動作』這個技能的影響範圍包含我碰到的東西。」
我是在剛才使用小紅擬態成的刀子拿家具試刀時發現的。不僅砍得俐落，也沒有任何聲音。
起初還以為是小紅本身的功能。隨著多次測試才慢慢發現應該出自於其他技能的效果。
剛拿到『忍者』技能時曾大略測試過一輪既有技能的狀態，卻徹底忽略了這個情況。畢竟『道具箱』、『忍術』、『投擲』均是攻擊取向的技能，所以比較不容易聯想到。
順帶一提，我所碰到的東西可發揮的效果比出自我本身略為遜色幾分。
最多像摩托車這樣聲音變得非常小，但已經算是相當大的優勢。再與其他技能搭配使用，不僅不容易被怪物察覺，更能節約移動時耗損的體力。
就算被發現，隻要怪物的步伐不要太快，還是可以快速擺脫它們。
至少暗影魔狼的速度對我來說都還不是問題。
「油箱也是滿的。可以騎一段時間沒問題。」
「不，重點不是那個……」
「喔喔，還是你擔心我的騎車技術？這點也不用擔心。藉由剛才的升級，我現在有了『騎乘』技能囉。」
習得這個技能讓我的駕車技術有了飛躍性的成長。即便是非常不熟的車型也能迅速上手。
順帶一提，剛才升級獲得的點數已全數用光。
jp（職業點數）的部分讓『忍者』與『影子法師』均變成lv5。
sp（技能點數）的部分則供我學會新的技能『騎乘』，並將此技能提升至lv2，『忍術』變成lv6，『無氣味』與『寂靜動作』則升至lv5。如此一來，移動速度中下的敵人以及嗅覺靈敏的敵人都能夠應付……我想應該沒問題。下次有機會，或許是時候取得『麻痹抗性』技能囉。
我跨上摩托車，確認乘坐的感覺。嗯……沒問題。應該可行。
「小紅，麻煩你分裂並擬態成兩個安全帽。桃桃則躲進影子裏。」
「汪。」「……（抖抖）」
這樣就不怕被看到臉，躲進影子的桃桃也能跟著移動，不需要占據摩托車的位置。
我把小紅擬態而成的第二頂安全帽拋給一之瀨。
「準備好了。一之瀨，我們出發吧。」
「…………」
沒想到一之瀨竟捧著安全帽呆立原地不動。
她是怎麽了？
「呃，難道說……你不想被男生載？」
這點隻能請她忍耐。我會努力不去想背後有何觸感。
「啊，不，不是那個……意思……」
一之瀨尷尬似地別過視線。
「……其實是，我會暈車。」
「……」
原來喔──……這樣啊～這就沒辦法了呢。
「真的對不起……」
一之瀨打從心底感到抱歉似地賠罪。
「不會。既然有這樣的狀況也是不可抗力。」
如果讓她勉強自己搭乘，然後邊吐邊移動也很離譜。還有可能因為嘔吐物的味道而遭到追蹤。
「……（抖抖）」
此時擬態成安全帽，正被一之瀨捧在手上的半個小紅開始抖動。
感覺像在說戴著它就不會有事。
「小紅，難不成你……想要吸收一之瀨的嘔吐物？」
「……（抖抖）」
它好像說，yes。
可以懂。從小紅的角度，嘔吐物也不外乎一種食物。
『汪。』
躲在影子裏的桃桃竟然也跟著用影子製造出類似安全帶的東西。
同時也像在說著「用這個把一之瀨姐姐固定好就不會有事囉」。
這兩隻，是把一之瀨當成行李了嗎？
不，我希望這些純粹出於對一之瀨的體貼。
「……一之瀨，桃桃跟小紅都有所表示了，你願意挑戰看看嗎？一下子也好。」
聽我說完，一之瀨又猶豫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才點頭。
「………………好。」
而且聲音小得十分沒有自信。
至少確實取得承諾。
很好，可以出發囉。
將一之瀨固定在後座，一行人騎著摩托車前進。
之後好像因為暈車的情況實在太難熬，一之瀨還在路上習得『暈車抗性』的技能。就結果而言不算是壞事。
順帶一提，沿路產生的嘔吐物當然全數被小紅吸收。
真是可靠到不行的軟泥怪。
那之後過了十幾分鍾。
我們總算進入市中心。
未察覺任何人類的氣息。選了一個最不顯眼的地方停下摩托車。
「就在這邊下車吧。」
「……好咿……」
即便隔著安全帽，還是不難觀察到一之瀨蒼白的臉色。
她腳步不穩地離開摩托車。
就算不舒服成這樣，依然穩穩地托著狙擊槍這點值得讚許。
確定一之瀨已經下車，才把摩托車收回道具箱。
「……所以我們現在要去哪？」
「這個嘛……先在附近的超市跟便利商店繞一圈回收可用物資。接著再往剛才跟你提到的高中前進，在那邊收集情報。」
而且是暗中收集情報。雖然有點對不起小三，但是就我與一之瀨的技能而言，還是私下行動的效率比較高嘛。也符合我們的個性。尤其一之瀨的技能在建築物內更能發揮。
「高中……」
「是的。就是我的母校。一之瀨讀哪間──啊」
說出口才發現自己失言了。
長期宅在家的她，說不定在學校有過不好的回憶。
「啊，不必操心。我也在那所高中上課。雖然沒有留下任何好的回憶……」
說到這裏，一之瀨的表情蒙上一層陰影。
「學校……想必已經被怪物鬧得天翻地覆，變成一片廢墟了吧……」
「啊，不，這點我想不用擔心──」
「或者應該說最好已經被打成廢墟。那種鬼地方早就該毀掉啦。這樣才痛快。感覺海闊天空呢。像那種屁都不是的地方被毀掉最好。從未對我伸出援手的同班同學們也跟著學校一起消失的話就更好囉。嗬嗬嗬嗬…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等！一之瀨！你冷靜點！」
糟糕，她的心靈創傷比我預想得還重。我搖晃她的肩膀，總算讓她恢複神智。
「咦……？不好意思。我奇怪的開關又被打開了……」
「呃，不會，沒事……」
雖然實際上事情非常大條。這女生真的有病，內心超黑暗的啊……
「是說，要是你覺得很難受，看我們要不要換個目標？」
沒必要逼她特意前往可能觸發心靈創傷的地方。
我也沒別的原因，純粹覺得學校比較近。
「沒關係。」
意外的是一之瀨竟果斷回絕我的提議。
「話不是這樣說。畢竟──」
「我說沒關係。」
「喔，遵命。」
強行執行計畫。
「再者……至少有一個人。」
「啊？」
「……我至少曾經有過一位感情不錯的朋友。就隻有她……我希望她還活著……」
「這樣啊。」
我就沒有這種感情不錯的朋友呢。無論是高中時期還是現在。
這點倒是挺令人羨慕。雖然隻有一點點。
「我也希望她還活著。」
「……嗯。」
聽見我衷心的祝福，一之瀨微微地笑，但很快撇過頭沒讓我看到。
我們的行程就此決定。先取得物資然後前往學校。
首要就是在趕往學校前補充物資。
我們逐一調查附近的便利商店與超市。
「……話說，我有關於食物的問題想問工藤先生。」
「請說。」
「如果想取得大量的物資，與其找便利商店跟超市，直接以批發市場、物流業者或者農會倉庫為目標豈不是更有效率？除了備用的米與尚未出貨的蔬菜，說不定還能找到種子……」
喔～言之有理。
反正隻要收進我的道具箱就不會腐敗，或許應該去她說的那幾個地方逛逛。
「你說得對……不過說來慚愧，我不曉得倉庫的位置呢……」
我知道農會辦公室離區公所很近，至於倉庫與其他保管場所就沒那麽清楚了。若想找，想必很花時間。再說到批發市場，根本就在市中心另一側的郊外，也是遠到浪費時間。
「──地圖。」
一之瀨輕聲說道。她眼前隨即出現一個如3d立體地圖的影像。
這是她擁有的技能之一。聽說也是透過扭蛋而得。
具備某種程度的搜尋功能，很類似google地圖。
是說，她曾經不客氣地說我是作弊仔，就我看來她也是半斤八兩。扭蛋得到的東西都很棒啊。
「倉庫在……有了～還挺遠的耶。」
目前地圖上閃著紅點的似乎就是農會倉庫所在地。
每個點離我們現在身處的地點都有些距離。前往倉庫的計畫恐怕還是先行保留。
不像我擁有道具箱的話也拿不走多少東西。即便同樣擁有道具箱的技能，若不像我有能力獲得額外點數，等級想必也高不到哪裏去。所以倉庫的東西應該沒那麽容易被清空。
「那就按照原定計畫，之後再去一趟倉庫。」
「也好。」
確定資訊後，我們回頭繼續探索便利商店的行程。
順帶一提，徒步移動時會由我背著一之瀨前進。因為這樣比較快。
背了一段路也讓我發現一個事實，那就是一之瀨的胸部比我想的還豐滿。原本被衣服遮蔽而沒那種印象，看來她的胸型是屬於穿著衣服看起來比較沒那麽明顯……
「……工藤先生。你是不是正在想奇怪的事情？」
「那是你的錯覺。請別用指甲戳我。」
話說回來，戴著全罩安全帽的兩人組，從旁看起來應該超級可疑吧。
縱然藉由技能的保護不容易被看到。就怕萬一被記住長相，之後就麻煩了。
這裏不愧是市中心。現場的人類與怪物氣息與在市郊地區的感受完全不同。
『偵敵』已經瘋狂反應一段時間了。
「好像有不少人在室外行動耶……」
「就是啊……」
絕大部分都是在尋找適合避難的場所，但人數還是不少。
不過那些人都沒有技能，也沒機會發現我們的存在。
「真的都不會被發現耶，快以為自己是鬼了……」
「也不枉我選擇技能的大方向都是隱匿取向嘛。」
移動期間有隨時發動的『遮蔽氣息』、『寂靜動作』與『無氣味』保護，在室內時更追加一之瀨的『阻礙認知』技能效果。
隻會在建築物內時降低本身被察知的容易度的『阻礙認知』，算是頗為特殊的技能。假若我與她維持接觸的狀態，也能連帶受到影響。
效果強大到能瞞過桃桃的嗅覺，十分可靠的技能。
除非對手是高等半獸人或黑影魔狼那種強到誇張的等級，否則都不需要擔心會被怪物發現。
「啊，工藤先生，你看那個……」
「嗯？」
往一之瀨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有怪物出沒。
「……是軟泥怪。」
三隻軟泥怪在垃圾收集場徘徊。
各自抖動著身體吸收垃圾，相當熟悉的光景。
依我看該讓小紅上場了。
「小紅。」
「……（抖抖）」
走到軟泥怪附近，小紅便解除一部分的擬態，讓自己以觸手狀延伸。
然後陸續吸收三隻軟泥怪。
「……簡直就像吸塵器。」
嗯，確實挺像的。吸力無與倫比。
其後，我們一路逛過便利商店、日用品店、超市等場所，盡力補給物資。其中當然不乏幾乎被破壞殆盡的地方，但好歹仍留有些許可用物資。
再次感受到『道具箱』這技能的寶貴。
順利補足物資後，我們總算踏上前往學校的行程。
●
幾分鍾後，我們的學校已經近在眼前。
路上沒遇到多少怪物擋路，比預期的還早到達。
光從這邊能夠察覺的程度已經不難發現校區內人員眾多。
不出所料，許多民眾均聚集至此避難。
「……嘖。竟然沒被毀掉。」
一之瀨似乎低聲說了什麽，但我選擇無視。
更重要的是我從學校內部接收到一股不尋常的強大氣場，而且不隻一人。想必他們都有技能。
無法辨別等級高低，但這票人大幅提高我獲得有用情報的機會。
「嗯……？那是……」
藏身在視線死角處，利用技能『千裏眼』窺探情況，馬上在校門口一帶發現認識的臉孔。
是西野。還有一個女生……記得好像叫做六花？
看來他們順利存活。也是好事一樁。
再往旁邊看，小三也在。沒想到我就這樣輕鬆追上她，我想應該歸功於摩托車的功勞。
西野一行人正在跟負責看守校門的人說話。
他們在討論什麽呢？眼下距離太遠，即便用『順風耳』技能也聽不清楚內容……
討論結束，西野一行人便走入校區。
「工藤先生認識那群人嗎？」
「啊不，還不到那種程度。」
總之找個戒備較鬆散的地點，畢竟進入校內也能觸發一之瀨的技能。
接下來就看能不能如願獲得有用的情報。
內心懷著期待，著手尋找容易入侵的地點。
●
先行觀察周遭一圈，穿過推測最容易入侵的地方，潛入校園。
有人看守，但沒有被發現。
如我所料，隻有高等半獸人與黑影魔狼等級的察知能力才有可能發現我們的動向。
真是幸好。近期連續遇到自身技能也無法招架的敵人，害我很擔心。現在看來技能還是有效。
不僅如此，我們踏入校舍的同時也觸發了一之瀨的技能『阻礙認知』。
搭配我常時發動的隱匿技能，幾乎不可能被發現。
實際上，我們就算直接在校舍走廊散步也沒引起他們的注意。這下子我們就能光明正大地在校內探索囉。
話說回來，好幾年沒回到母校，真令人懷念。
未更換室內鞋，直接踏進校舍。我很明白現在不是計較這種事的場合，但依然甩不開自己做出違規行為的感受。
一起上廁所還無所謂，如果想上大號就會遭受嘲弄。較高年級與較低年級之間存在階級劃分的潛規則。成人後覺得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會被計較到異常的程度。某種程度而言，形成比一般社會上更嚴重的種姓製度──從這種種方麵看來，校園這個場合真的很不可思議。
說白了，我在這裏沒留下多少美好回憶。跟一之瀨比起來也是五十步笑百步。
「……工藤先生。你的道具箱裏有打火機跟汽油嗎？」
有是有，但不給你。
我故意不正眼看泄漏出嚇人意圖的一之瀨，轉而環視校內。
看起來與我記憶中的樣子相去不遠。
這樣正合我意。我與一之瀨手牽手在校舍內移動。
這是為了維持各自技能帶給彼此的效果。
……我得留意我的手汗。
一之瀨的手超級軟。感謝上天給我的福利。
一群人急急忙忙地與我們擦身而過。
「不好意思，田中的家人在現場嗎──？」「受傷的人請往這邊。物資發放在另一頭！」「別害怕，不用害怕，請冷靜下來。」「探索隊回來了～」「喂～聽說了嗎？西野他們還活著耶。」「真的假的！？」「聽說現在正在跟會長講話。」「願意協助探索工作的男性請到這邊報名──」
我藉由『順風耳』技能偷聽擦身而過的人群乃至附近人的對話。
……這裏的人比我想得還多。除了學校大門口，學校中庭、圍牆邊、乃至鄰接連外通路的地點，到處都有人。
雖然絕大部分由避難民眾與普通學生構成，總數說不定有近百人。
「……情況比預期的混亂呢。」
「是啊……」
小孩在走廊上恣意奔跑，呼喊聲交錯，倒是沒聽見任何哀號或哭聲。
走廊各處都貼著校區平麵圖，玄關處更設有類似留言板的東西。
可以想見此處已建立起特定程度的組織係統與管理機製。
（負責指揮的應該就是小三說的學生會會長吧……？）
能夠在如此不尋常的情境下掌控、管理這麽多人，想必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這人的身邊應該會有最多情報吧。
『偵敵』定位出三個散發強大氣場的地點。
教職員辦公室、學生會辦公室，以及校門附近。
校門附近的人推測是方才有人提起，剛結束探索回來的人員。
說到這個，剛才好像還竊聽到西野他們正在跟會長說話的訊息。會長……我想八成就是學生會長吧。
既然如此，直接去學生會辦公室或許最省事……
「……一之瀨，你身體狀況還好嗎？」
我朝隊友的方向瞥了一眼。
我想她並不是很喜歡這個地方。實際上，她的臉色也不太好。
「……我，我很好。」
很明顯是在逞強。臉色很差，目光遊移不定，耳朵還紅紅的。
不過任由她逞強下去，說不定可以讓她獲得『壓力抗性』的技能？
一之瀨，努力忍耐不要吐出來就好。我相信你辦得到。
然後就能獲得技能喔。
我在心中默默鼓勵一之瀨。一邊帶著她前往學生會辦公室。
●
「西野同學。好久不見。」
學生會辦公室內，西野與話者麵對麵。
「……一陣子沒見了，會長。」
西野隨性地回應，毫不隱瞞自己並不是很想與對方見麵的氣息。
如此態度引來被喚為會長之少女的摀嘴竊笑。
「別擺出那麽不情願的臉嘛。我不記得跟你有過怎樣的過節呢。」
「說起來確實是沒有。隻是從我跟相阪的角度而言，會長怎麽看都是不同世界的人種罷了……」
（插圖015）
坐在西野眼前的少女雙手抱胸。
她就是這所學校的學生會長，五十嵐十香。
是個恰恰符合容貌端正、聰明伶俐等形容詞，外型亮麗的典型美少女。
此外──也是西野最討厭、最不想牽扯上的人物。
「沒那回事。我也不外乎是個普通的女高中生。跟西野同學你們沒兩樣啊？」
聽到這裏，西野幾乎差點噴笑。
真不知道她哪來的臉這麽說。
「原來會長這麽會開玩笑。普通的女高中生哪可能像您一樣統率這麽多人呢。我到這裏的路上都聽說囉。早從怪物一出現，會長就一直在帶領大家，指導眾人互相幫助。這可不是常人可輕易辦到的壯舉。」
「我隻是拚命想活下來而已。怪物突然出現，就連一些老師也顧著自己逃命。我們這些留下來的人就一起討論要怎麽做。僅此而已。能有現在的情況，全是大家共同努力與付出的成果。」
「真是如此嗎？」
「就是如此。」
西野漫不經心應和，會長則笑著回答。
很難搞。掛著一張文風不動的笑臉，旁人完全讀不出她的心思。
站在她後方的那幾位學生會成員還比她好懂好幾倍。
例如後方那位戴著眼鏡的斯文男學生──沒記錯的話是學生會副會長──正為了西野的輕率態度而擺上略帶責難的生氣表情看著他們，其他人的情緒反應也差不多。
（……沒帶六花進來是正確決定。）
這種場合太為難比起動腦更擅長動手的她了。
就算本人沒那個意思，依然有很機率不小心主動泄漏我方的重要情報。
沒弄好的話，說不定還會當場打起來。
（不宜貿然行動……）
踏進學生會辦公室，見到他們的第一眼，西野就已經明白。
包含五十嵐會長在內，現場所有學生會成員都有自己的技能。
在尚未掌握所有人技能內容的情況下，絕對不可輕舉妄動。
即便表麵上逞強，這段對話的主導權終究在學生會的手上，而非西野可控製。
「所以容我切入正題。西野同學跟相阪同學有過擊敗怪物的經驗嗎？」
──來了。
西野暗自提高戒心。
「……嗯，有啊。」
「果然……那你們都曉得有技能與職業這回事囉？」
「嗯，我們知道。」
沒打算隱瞞。實際上帶他們過來的學生會成員想必也已經轉告會長這方麵的資訊。
雖然之前西野告知的資訊其實是假的。
「那我就開門見山問你。你願不願意成為我們的夥伴？」
「夥伴？」
「是的。我們現在正處於相當危險的狀況之中。暴露在怪物襲擊的風險下，又缺乏通訊手段。沒人知道救援隊何時現身。糧食更是一直處在有多少吃多少的狀態。我希望能扭轉這個被動、無助的情況。」
五十嵐會長低下眼，感歎目前情境的不樂觀。
舉凡她的動作以及措辭，無一不充滿著光輝，蘊含著令人一眼就臣服的魅力。
學生會的成員們隨之點頭應和。
「會長說得對。」
「我也讚成。大家一起跨越這個危機吧！」
「就是啊，我一定跟隨。」
「謝謝各位的支持。」
西野目光冷澈地望著這一幕。
（……若想找到柴田他們，勢必需要這群人的幫助。但是與他們聯手真的可靠嗎？）
原本西野來此的最重要目的就是取得與同夥有關的情報。這群人擁有的戰力之強大確實相當有吸引力，但西野實在跟十香合不來。
為求生存，西野向來習於切割不需要的事物。而眼前少女的作風與他恰恰相反。
然而，就在此時。
「西野同學。」
「！……會、長？」
出乎西野的預料，十香湊近並握住他的手。
極其自然的一連串動作令西野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
而這短短一瞬間的破綻，暴露在她這樣的對手麵前已幾乎是致命的失誤。
「西野同學，我求求你。可否協助我們？」
──她的「聲音」聽在西野的耳裏是那麽地清脆而澄澈。
「或許難免有人基於你們過去的不良行為而表示反對。但我對你們有信心。相信你跟香阪同學都是非常有本事且充滿正義感的人。」
──令人舒適的音質慢慢侵蝕著西野的大腦。
「不如跟大家一起跨越這個危機吧？」
──十香明亮而閃爍的雙瞳裏映出自己獐頭鼠目的模樣。
「我們需要你跟相阪提供助力。」
「……嗯，我很榮幸。若有能夠幫忙的地方，很樂意效命。」
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西野已經一口答應，承諾要協助五十嵐一行人。
「謝謝西野同學。」
語畢露出微笑的十香，模樣宛如女神。
西野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全身發熱。八成臉也已經一片通紅。
「我想請西野同學你們幫忙收集物資。市區的探索工作向來優先安排給有技能的人。」
「嗯，我明白了。」
西野老實點頭。
就是這樣嘛。不明白過去的自己何必那麽疑心病。
十香明明如此真摯地請求自己的幫助。必須為了她竭盡全力。這樣的情緒在體內不斷累積。
「今天就到此為止。請你先稍事休息。之後再給予進一步的指示。」
「是會長，我知道了。今後一起加油吧。」
語畢。臉上掛著豁然開朗笑容的西野就此離開學生會辦公室。
待西野徹底遠離，任職副會長的男學生才開口。
「……會長果然厲害。竟能讓那種叛逆分子臣服至此。」
語調蘊含著尊敬與莫名的崇拜。
「過譽了。我想『對話』還是非常重要。彼此坦率以對，我們就能通力合作。」
十香坐回自己的座位，露出笑容。
「憑會長這般的名聲與感化力，大家自然樂意追隨。」
「嗬嗬。宮本同學謝謝你，還有在場諸位也是。」
見十香露出微笑，宮本高興到臉都歪了。不隻宮本，現場其他學生會成員也都神情恍惚地服侍著她。
與其說是信賴，更像接近信仰的心境。
完全就是信徒膜拜著教祖的姿態。
看著對自己畢恭畢敬的學生會成員們，十香不禁覺得背脊一陣酥麻。
（啊啊……『技能』真好用……嗬嗬，喔嗬嗬嗬。）
在這個怪物橫行的世界，有必要眾人團結齊心，合作解決問題。
一個人類或許不比怪物來得厲害。但人類真正厲害的地方不在於個體表現而是社會性──也就是組織體製下可發揮的強韌。
人多勢眾。
但是難以掌控所有人都朝同一個方向努力。總有人持反對意見，或者不肯完成自己被賦予的職責。倘使一個一個分頭說服根本沒完沒了。於此期間遭受怪物襲擊就直接完蛋。
所以該如何消弭這些反對的聲音？很簡單。改寫對方的想法即可。
（──『魅惑』。一開始就拿到這樣的技能，實在幸運。）
正如其名，『魅惑』這技能的效果是一個能讓他人對自己產生好感的洗腦係技能。
距今三天前，打倒怪物的十香在提升等級後習得此技能。
獲得技能的瞬間，她立刻領悟若善用這個技能必可鎮住混亂局勢，建立安全的據點。
眼前的這一切即是成果。
原本以學生會長的身分廣受學生與教職員信賴的她，在有了『魅惑』技能後彷佛如魚得水。不分男女老少，無人能抗拒她的魅力。
結果就是隻花了短短三天就把這座學校整頓起來，成功創建以自己為頂點的巨大社群。
（不過這還隻是序幕。）
必須增加更多同夥。因為無論人手再多都不能徹底阻絕怪物造成的傷害，確保糧食庫存、收集情報等該做的工作也堆積如山。
「各位，讓我們接下來也一起努力，守護我們的安全！」
「「「遵命！五十嵐會長！」」」
學生會成員們鞠躬並大聲宣示效忠。不消說，他們也全數遭到魅惑了。
這個校園內沒人可以違抗我。
如此光景令十香臉上的笑意又加深幾分。
隔著牆壁一路竊聽的我，則是全身冷汗直流。
……這個學生會長比我預期的還要恐怖啊。
我帶著一之瀨迅速離開現場。
●
遠離學生會辦公室，重啟於校園中閑逛的活動。
那個會長從各種層麵上來說真的很恐怖。
光是她開口說話就會觸發『危險感測』的效果。
又不像與怪物戰鬥，不過是偷聽竟然會讓『危險感測』有反應。表示那個當下有某種技能正在作用。
能夠讓一麵牆之隔的我也蒙受影響，可推測應是透過聲音製造某種不可思議的效果。八成能對聽到的所有人造成某種效果。
那就是類似「魅惑」或者「洗腦」……
已知有『談判術』這種技能，那麽還有其他精神相關的技能存在也不值得詫異。
剛才西野也很明顯在途中態度丕變。
八成是受了學生會長技能之影響。
雖然『危機感測』產生反應，但我本身並沒有任何變化。可推測該技能隻針對指定對象發動效果，或者效果會隨著距離拉長而減弱。無論如何，我是好運逃過一劫。
假使她的技能會對所有聽到聲音的人產生影響，那麽我與一之瀨現在已經──
「……！」
思及此，不免背脊發寒。
本以為不過是收集情報，不需要與怪物交手而放鬆戒心的我似乎過於鬆懈。
也可以說我過度自恃於敵明我暗的情況而缺乏謹慎。
「……我真蠢…太輕敵了……」
在還沒摸透對方的職業與技能之前，理當小心再小心。而我卻草率行動。
「呃，工藤先生。有什麽狀況嗎？你表情很恐怖……」
一之瀨的疑問將我的意識拉回現實。
「啊，不好意思。我隻是在反省自己犯下的愚蠢錯誤……」
「……啥？」
一之瀨歪著頭並露出十分疑惑的表情。
差點忘了。一之瀨沒有『順風耳』的技能，她當然不曉得剛才辦公室內那番談話。
我向一之瀨敘述學生會辦公室內的談話，以及針對學生會長擁有技能的猜測。
「……原來如此。那樣確實挺難應付。」
聽聞我的整理說明，一之瀨頻頻點頭。
我們現在待在距離學生會辦公室有段距離的樓梯下方。雖有自信不會被察覺，保險起見選擇不引人注目的地點逗留。
「你說的學生會長，我想是一個姓五十嵐的女生。我還在念高一的時候她就已經加入學生會……本身也是挺有名的人物。」
「喔，這樣子啊……呃，咦？」
慢著。剛剛好像有個不可放過的情報流進我的耳朵……
「……你還在念高一的時候？」
「啊……」
一之瀨好像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多嘴。
「呃，就是……我今年本來應該…升上高二……如果我有正常上學啦。我去年就休學了……」
真的假的啊。事到如今突然麵對的事實。難怪一之瀨看起來那麽年輕。
「是喔～原來有這樣的事情。」
我隨意應和，一之瀨自嘲著。
「就是這樣。所以其實……你可以笑我也沒關係喔？我自己也很清楚，高中休學繭居在家這種事情……就是典型的那個嘛……哈、哈哈。」
「咦？我不覺得好笑啊？」
「咦……？」
我看著三不五時就會自嘲的一之瀨，心想還是講清楚比較好。
「我又不是用學曆挑中你當隊友。不管是隻有國中畢業還是繭居族，這些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重要的是一之瀨你曾經不顧自己的危險救了我跟桃桃。就是這樣。」
當時若非有一之瀨開槍掩護，我肯定已經死在高等半獸人手裏。
更何況，若非她先主動分享情報，說不定我在更早之前就進了死胡同。
「當時我就想這個人值得信任。我想跟這個人組隊。桃桃也有同感吧？」
「汪！」
桃桃特地從影子現身附議。
隨後它坐到一之瀨的腿上，用身體磨蹭她。
呣……總覺得桃桃最近隻找一之瀨撒嬌。羨慕嫉妒恨。
「……」
另一方麵，一之瀨則一臉茫然。
怎麽了？我說的話很奇怪嗎？我以為我講得很不錯耶。
一之瀨緊接著輕聲說。
「……你這樣很奸詐耶。」
「啊？」
她講完又把頭撇開。
「沒事。重要的是接下來有何計畫？」
「啊，嗯，也對。」
她說得對。不小心就離題了。
「我想我們應該先離開這個地方。」
說真的，本來還想多收集一些情報。但考慮到那個會長的洗腦技能，留在這裏恐怕夜長夢多。雖然若有同類的抗性技能就可以另當別論。
「確定嗎？」
「是啊，再者──」
我暫時打住，從樓梯下方往外窺探。看見學生們忙碌來去的身影。
「……沒有計畫隨便亂跑也不是很明智的做法……」
要盡量避免無意義的混亂場麵。
學校內可以這麽具組織性，那個會長的技能想必有很大功勞。
感覺不是個好溝通的人，但至少她把避難的一般民眾與願意幫忙的學生們聚集在一起並善加管理，把混亂的情況壓到最小限度。這份功勞不可抹滅。
雖然有點擔憂小三與西野的情況，不過有討伐怪物經驗且擁有技能的他們勢必能形成寶貴的戰力。再怎麽樣也不會被操到壞掉、用完即丟吧。
再退一步而言，這次潛入能夠知道帶頭的會長擁有那種類型的技能，已是不錯的收獲。雖然這也表示人類也有可能成為對手，不可輕忽。
我們可以維持自己的步調，一邊補充物資，慢慢提升等級。之後再找時機過來收集情報即可。
不需要執著於這個地方，別的避難場所也有情報價值。
多花點時間觀察對手與場所的狀況，再決定要不要加入社群也不遲。
況且我們也可以利用郵件功能，在不表露身分的情況下與他人取得聯係。稍微過度的謹慎才是剛好。
……雖然對小三不太好意思，但在了解到會長可能有怎樣的技能之後，隨意與她接觸也不見得安全。畢竟魅惑的效果也有機會透過已經被魅惑的人傳遞。暫時用郵件與她保持聯絡就好……
「簡而言之，接下來還是跟之前一樣，一邊升級一邊尋找可能有物資的地方。」
例如潛進學校前，一之瀨提到的農會倉庫與批發市場都值得一探究竟。
考慮到這個安排，下次升級後應該優先擴大道具箱的容量。
正當我一邊思索著今後安排而站直身子──就在這個當頭。
『敵意感測』與『危險感測』同時發動。
「！……這是？」
不祥的感覺十分強烈。這是怪物的氣息，而且正逐漸接近。
地點是──校門口的方向。
「吼唔──……」
桃桃也接收到同樣訊息並進入備戰態勢。
「有怪物！怪物出沒～！」
感覺校內的氣氛也因隨後傳來的呼喊聲受到震撼。奔下階梯的腳步聲慌亂。
他們也察覺到不對勁。
我看向一之瀨。
她沒有看我，但仍點頭表示附議。
「桃桃。」
「汪！」
桃桃隨即回到影子裏。
我背起一之瀨，領著大家前往校門。
●
「絕對不能讓它闖進來！」「把怪物擋在這裏！」「喂～支援已到！」「注意，別輕敵！」「大家一起解決它！」
我躲在校舍後方窺探情況。
校門附近聚集一大票學生，戰鬥已經開始。
「嘰咿嘰咿咿咿！」
「嘰咿咿！」「嗚嘰咿咿咿咿咿咿！」
學生們正在對抗的是形似猴子的怪物。
是我沒見過的怪物。
體型跟人類差不多，隻是手臂特別長。紅色的瞳孔閃閃發亮，手裏拿著鐵管或水泥塊。
總共有……八隻。還真不少。
姑且喊它們為猿猴吧。
正在作戰的都是學生。人數為……十五人。
我猜所有人都具備技能，根本不是普通人辦得到的動作。
「嘰嘰咿～！嗚嘰咿咿咿咿咿！」
「呃！他媽的！」
「不要擠在一起！盡量包圍，多對一攻擊！」
截至目前為止，情勢似乎較偏向猿猴那一方。
縱然人類方在數量上壓倒性有利，但猿猴的能力更勝一籌。
從『危險感測』的反應來推斷，猿猴們的強力程度約莫大於哥布林且小於半獸人。而且動作比半獸人更敏捷，是個不可輕忽的敵手。
「各位注意！拉開距離作戰！小心不要進入肉搏戰！」
大吼指示著作戰策略的是個戴眼鏡、看似神經質的學生。
話說，這聲音。該不會恰好是剛才也在學生會辦公室的副會長吧？隻見他站在前線後方，指揮其他學生對抗怪物。
推眼鏡的小小舉動就很有氣勢。我決定了，今天起你就叫做文青眼鏡仔。
「工藤先生，你看那邊……」
「嗯？啊……」
順著一之瀨所指方向看去，一名學生被猿猴壓在地上。
「可惡。這個混帳……嗚啊啊啊啊啊────！？」
「嘰嘰咿咿咿咿────！！」
「你在搞什麽？快點甩開它！」
「副會長！可是這家夥力氣真的很大……咕哇啊啊啊啊──！」
被壓製的學生肩膀被咬下一塊肉，痛得高聲哀號。
其他學生也想救他，可惜各自被猿猴纏住，分不開身。
「嘖。沒用的家夥……算了！不用管他！其他人繼續攻擊！」
不是吧？這麽乾脆就拋棄夥伴囉？文青眼鏡仔好無情喔。
唉，雖然他那樣也算是正確的判斷啦。其他人光是應付眼前的猿猴就分身乏術。胡亂移動隻會使戰況惡化。
「可、可是，副會長……怎麽可以見死不救……」
「就、就是說啊。我們去救他吧？」
在他身邊的學生們，似乎還沒學會他的殘酷。
結果文青眼鏡仔用手裏的鐵管敲打地麵。
「你們幾個膽敢對我有意見！？五十嵐會長賦予我這場戰鬥的完整指揮權。違逆我就等於違逆會長！你們明白這麽做的後果嗎！？」
「「「……！」」」
聽聞此番警告，學生們霎時閉上嘴。
「很好。就是這樣。你們隻需要乖乖閉上嘴，照我命令去做就行了！」
他滿意似地點頭。
被怪物壓製住的學生則露出絕望的表情。
「……工藤先生，該出手嗎？」
一之瀨凝視著我。
她問的應該是要不要救那個學生吧。
「……以目前狀況而言，幫助這些人是一點好處都沒有耶。」
我坦白說出自己的看法。
要救他，我們就得先在眾人麵前現形。
「可是……！」
「隨意插手、直接暴露行蹤，很有可能會遭受『魅惑』或『洗腦』技能影響。」
我最怕的就是這個。
帶頭的學生會長擁有透過聲音幹涉他人心神的技能。說不定還有其他人亦擁有類似的技能。縱然可能性不高，還是小心為上。
「至少在確定真偽之前，有必要盡力避免對方認知到我們的存在。」
「……你說得有理，隻不過……」
一之瀨可以理解我的擔憂。
但僅限於理解，想必不是那麽容易釋懷。
現在回想起來，她寄信給我之前也在幫助那些壞學生。
種種跡象看來，她不如我切割得這麽徹底。雖然這也是她的優點之一。曾是個繭居族又有社交障礙的她，情緒與感受性還算平凡。
「一之瀨，我猜會沒事。」
「咦……？」
「看起來援軍已經到囉。」
伸手指向校舍。
有人影從那頭狂奔而來。
猿猴正打算對身下已負傷的學生施予致命一擊。
然而猿猴的頭卻在下一秒落地。
「……唔？」
「嗚嘰？」
躺在地上的學生以及被砍頭的猿猴均發出狀況外的怪聲。
猿猴的脖子斷麵處噴出血液，接著像一陣煙般消失。現場留下一顆土黃色的魔石。
徹底出乎意料的事件令附近的學生與猿猴們當場僵住。
現身的是將亮麗長發綁成側馬尾，做辣妹打扮的女高中生──是六花。
她輕揮柴刀，甩掉上頭的血。
「呼～真是好險呢～田中。一陣子沒見啦～哇啊，你肩膀流了一堆血耶。沒事吧～？」
感受不到一絲絲緊張感的口氣。
西野跟小三也隨之現身，從校舍方向走到現場。
「六花，你太貿然行事。」
「哈啊……呼……六花學姐的速度未免太快……」
「啊哈哈，抱歉～好歹趕上啦。」
「是沒錯……」
西野撇頭觀察周遭情況。
「六花。」
「嗯？」
「我負責支援──你就照那樣上，沒問題吧？」
「好咧」
六花露出凶殘的笑容後，旋即開始突襲援猴群。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同時，西野的手放出淡淡的光芒。
下一秒，六花的動作更令人眼花撩亂。
「嗚嘰！」
「嗚嘰嘰咿咿咿咿咿咿──────！」
「嘰嘰咿咿咿咿────！」
猿猴們試圖迎擊高速衝進戰場的六花。
「啊哈哈！動作太慢啦！」
說時遲那時快，六花流暢躲過怪物的攻擊，長驅直入。
接著逮住其中一隻猿猴的腦袋──猛力地讓它親吻地板。
「去死啦！」
「嘰嘰咿呀──」
咕啾，猿猴的頭像水果一般被壓爛。
「嘰咿……嗚嘰咿咿咿────！」
「就說你們太慢了！」
緊接著將柴刀扔向準備從她後方偷襲的猿猴。怪物無暇閃避，頭頂直接被劈開喪命。屍體消失，地麵留下兩顆魔石。
「讚。剩下五隻。」
「啊，這邊解決一隻囉。」
看過去才發現小三不知何時也用日本刀砍死一隻猿猴。
不得了。小三挺厲害的嘛。
「六花、葛木，別輕敵喔。」
「才不會咧。我哪會那樣。」
「西野學長。這點程度我還能應付。」
「啊，喂！你們幾個！怎麽可以擅自行動！？我才是指揮官！」
本來隻會楞楞看著這片光景的文青眼鏡仔總算回神的樣子。
「囉嗦～你又是誰？」
「什……你真有膽，我可是──」
「他是學生會副會長的宮本。剛才來這裏的路上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西野打斷文青眼鏡仔的話，直接解答。
「喔，有嗎？我馬上就忘了耶。」
粗魯搔著後腦，六花回答得彷佛毫不在意的樣子。
文青眼鏡仔對此勃然大怒。
「竟、竟竟敢對本人如此出言不遜……壞學生就是這麽沒水準。」
「宮本學長，眼下首要不是討伐怪物嗎？態度什麽的一點都不重要吧？」
「哼，西野……連你也忤逆我……」
無法反駁西野的宮本露出非常不悅的表情。但也無計可施。
「……也罷。那邊的在摸什麽？敵方已經開始畏懼了，現在正是追擊的好時機啊！圍上去殲滅它們！」
大概是理智勝過了情緒，宮本轉頭又恢複原先的指揮行動。
在場其他學生們也重回戰場。
加上三名援軍，戰情一口氣逆轉。這樣看來應該沒什麽值得擔心。
「瞧，這不是沒事了嗎？」
我如此安慰一之瀨。
奇怪？怎麽沒回應。
「……一之瀨？」
我又喊了一次她的名字，但她非常投入地觀察戰場的狀況。
「怎……怎麽會……？如何辦到……？」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落點是六花。
「小六……」
……小六？咦？難道她們認識彼此？……她們怎麽會混在一起？
性格看起來跟一之瀨天差地遠耶……
「──一之瀨！？你到底怎麽了！？」
更讓我詫異的是一之瀨竟然想甩開我的手，似乎打算去找六花。
不過狀態數值堪稱窮酸的一之瀨不可能甩得開我的手。
「放開我！小六她！小六在那裏！」
「我不可能答應！我一放手，技能的效果就會──」
一之瀨仍在努力抗拒，我死命想說服她。
沒想到小紅跟桃桃率先采取行動。
「～～～～（抖抖抖抖）！」「汪！」
本來貼在一之瀨身上的小紅分身堵住她的嘴，桃桃的影子隨後流暢地束縛住她的身體。
「唔嗯！唔嗯！」
「真的很抱歉。請你忍耐一下！」
我直接抬起一之瀨。
緊接著飛快離開現場。
●
同一時間，高中校門附近的戰役已接近終局。
現場隻剩下一隻猿猴。
雖然它還在拚死掙紮，然勝敗結果已明擺在眼前。
「最後一隻啦喔喔喔喔喔喔！」
一道閃光。
六花的柴刀將猿猴的身體砍成兩半。
「結束了？」「打，打贏了！」
「成功了！我們贏了！這是我們的勝利────！」
學生們慶賀勝利，互相交換笑容。
「相阪學姐！我們成功了。」
「嗯。小三三也辛苦了。」
六花與三矢華互相慰勞。還擊掌慶祝。
「喂你們兩個，現在放鬆還言之過早喔。」
「咦？」
「說不定附近還有怪物的同夥。先維持警戒比較保險。」
「喔～有道理。」
三矢華認同西野的看法。
西野接著轉向宮本。
「宮本副會長，我有個提議。是否應該組成探索隊負責巡邏學校周邊？三人一組，分三班輪班的話──」
「你以為你在跟誰講話？那是我權限內的事情。壞學生沒資格給我意見。」
宮本似乎是徹頭徹尾對西野這個人感到厭惡，且毫不掩飾嫌惡的情緒。
「可是，宮本副會長…我覺得…他說得…其實也有點道理……我個人……是這樣想的……嗯。」
隨後開口想替西野說話的三矢華被宮本狠狠瞪了一眼。
於是她越說聲音越小。
「葛木……我真遺憾。沒想到像你這麽優秀的學生竟然會站在他那邊……沒辦法了，我就看在你的麵子上，接受他的提議一次。」
配上假裝很勉強接受的歎息，宮本接著轉向其他學生們。
「聽好了！現在開始組隊！接下來被點到名的人，三人一組，開始巡邏學校周圍！有任何狀況即刻大喊通知！」
不消說，西野與六花也被排去輪班探索。
才剛打完一仗卻不能休息讓人頗有微詞，但畢竟是自己的提議，西野與六花隻能老實照辦。
「話說，我有件事情想問小西……」
「嗯。你說。」
「雖然不是什麽嚴重的事情，就是你來到這裏後好像特別配合。好奇你在心境上有何轉變嗎？」
「……？你說這是什麽話？替五十嵐會長服務豈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咦？」
西野極其平淡的回應讓六花十足疑惑。但是稍微思考一陣子便接受了。
「喔，也對啦。先受他們重用，比較方便找小柴他們吧！小西果然很會想！」
她邊說邊點頭。
「柴田他們的事情固然重要，但為五十嵐會長貢獻心力更重要吧？六花，你到底在說什麽？」
「……啥？」
六花這回是真的搞不清楚狀況了。
她也想著這家夥到底在說什麽？
甚至不禁停下腳步盯著西野看。
沒有奇怪之處，他的樣子一如往常。
「喂──你在幹嘛？快點跟上啊。」
「啊，等一下！小西～！」
雖然感受到不明的異樣，六花仍急忙追上西野。
（應該……沒問題吧？）
六花本不習慣深究的性格，剛好導致她錯失察覺異狀的機會。沒能察覺西野已經被五十嵐十香的技能給魅惑的事實。
「是說……」
六花一邊慢跑一邊觀望四周。
「相阪學姐怎麽了嗎？有狀況？」
「……咦？喔，不，沒事……小三三，我想，應該沒事。」
六花像要甩開某種念頭似地搖頭。往西野他們的方位奔去。
三矢華對六花的態度感到好奇，但也沒多問。
（我想太多了……不可能有人的……）
六花又再朝校舍的某個角落瞄了一眼。
空蕩蕩的場所，正是和人與一之瀨至不久前還在潛伏偷看的位置。
●
狂奔。
一語不發，不做多想地狂奔。
但也沒有讓努力白費，停在一個離學校有段不小距離的地方。
到這麽遠的地方應該不用再擔心。
指示小紅解除對一之瀨的束縛。
「！……噗哈。哈啊哈啊哈啊……」
雖然一之瀨途中就已經回神，保險起見，在此之前依舊控製她的行動。
「……」
嗯。
戴著全罩安全帽的男人（我）、背著槍枝、抬著全身被綁住的美少女奔跑。試想一下發現這個畫麵在旁觀者眼裏肯定是犯罪……值得報警的程度。
不過，也就算了。反正八成也沒人看見，基於技能的效果。
「一之瀨。不好意思對你這麽粗魯。隻是──」
「我真的很抱歉！」
剛讓一之瀨落地，她馬上擺出跪地磕頭的姿勢。
而且是把額頭貼到地板，非常正式且標準的那種。猜想是在狂奔過程中恢複理性，跟著察覺自己做的事情有多麽離譜。
「很抱歉我擅自行動！我們明明是隊友……真的不知該如何才能賠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在顫抖的聲音聽起來像隨時會哭出來。
是說，搞成這樣，我反而更慌耶。
「請、請你先冷靜下來！拜托你別這樣趕快起來！」
女方一哭，情況馬上就會無條件變成男方的錯，我可不樂見。
「不行……我不知道其他道歉的方法……」
「不對。我對你那麽粗魯才應該道歉。畢竟當時現場很多人，也有學生會的成員……我們暴露行蹤的風險太高。」
「……」
「既然你已經見到朋友，應該可以寄郵件給對方吧？所以……現在你隨時可以跟她連絡啊。所以就不用在意了……對吧？」
我拚命尋找藉口，但一之瀨仍啜泣著，不肯抬頭。
到底是怎麽了？
「總，總之，我們先休息一會。那邊就有個適當的建築物！」
如此狀態下，根本無法好好談。
先休息一陣子，讓她平複心情。
我強勢抓住一之瀨的手臂，拉著她進入附近的空屋。
「你渴了嗎？來，請喝。」
我盡力表現開朗的樣子，從道具箱拿出罐裝咖啡招待她。
還是東北限定的微糖濃縮咖啡呢。又甜又好喝。
「汪！」
「知道啦。怎麽可能漏掉桃桃你呢。」
但桃桃不能喝咖啡，我給它喝的是水。
在餐碗裏倒水，推到已經離開影子的桃桃眼前。
我也隨便找個地方坐下，歇口氣。
嗯，好甜。糖份與咖啡因令人通體舒暢。
「…………」
手裏握著罐裝咖啡的一之瀨還是低頭不語。
我們沒有對話。咖啡也很快喝完。
待小紅吞掉空罐，我又打開第二罐。這次喝黑咖啡。
嗯，好苦。給人咖啡因更濃的感覺。
我邊喝咖啡邊撫摸桃桃，同時確認道具箱的內容物清單，藉此打發時間。
過了一段時間後，一之瀨總算願意開口。
「……你不想知道嗎？」
「知道什麽？」
「關於剛才的事情……」
不難想見她經過多少掙紮才擠出這句話。
我抓了幾下臉頰應道。
「老實說我確實很驚訝。怕生的一之瀨竟做出那種舉動。」
「……！」
感覺得到一之瀨不禁屏息。然後又緊緊閉上嘴。
該怎麽形容呢？就像被罵而畏縮的小孩子。
我常看人擺出這種態度，絕大多數是在身為社畜的時代就是了。
就是比我資淺的同事被上司斥責時的樣子。
始終糾結於那一次的失敗，無論怎麽說怎麽做都得不到好結果，最後犯下難以挽回的錯誤，在辦公室混不下，就此離開的那個他。
負責告知他要被開除的就是我。
遵照上司的命令，勸他自主離職。
當時我從沒想過，也沒興趣思考他今後可能無法重新振作。
因此──麵對眼下這種情況，我也不明白怎麽說最恰當。
什麽是正確答案？怎麽做才正確？
稍事思索，搔了幾下後腦。我使勁抓住一之瀨的雙肩。
她因受驚而抖了一下身體。
我直直注視著她的眼睛，堅定地說。
「忘掉吧。」
「……啥？」
「剛才的事情，我們彼此當沒發生過就好。」
「咦？可是……這樣的話……」
「沒有什麽可是不可是。本質上就真的沒發生任何事啊。」
「……」
一之瀨張著嘴巴愣愣回望我。
「太陽已經下山，我也有點餓了。不如先準備晚餐吧。你想吃什麽？」
「咦？啊，那個……」
我從道具箱取出鍋子跟快煮拉麵。
「吃拉麵好嗎？你喜歡鹽味還是味噌？」
「呃，那……我選味噌。」
「收到。」
燒水，放進麵條。旁邊加熱另一鍋水準備煮湯。
使用現成的味噌醬包，再加入些許柴魚片、磨碎的芝麻、生薑泥與味醂醬油調味。光是這樣的小動作就能讓一碗普通的味噌拉麵變成人間美味。
盛碗後放上叉燒肉片、筍乾與蔥段，道地的拉麵美味上桌。
「請用。」
「喔，好。」
咻嚕嚕地吸起麵條。嗯，好吃。雖然口味樸素，與店裏享用的拉麵也算各有千秋，都很美味。
「……好吃。」
「很讚吧？」
一之瀨應該也餓了。我們兩個都很專心吃麵。
「好好吃飯，好好休息，明天再繼續努力吧。」
「……工藤先生。」
「我們組隊也才過了一天而已。不了解彼此是正常的。人難免驚慌失措或者犯錯。那些都沒關係。反正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去彌補。」
「……」
「更何況，反而是我更該擔心。等到一之瀨你發現我沒用或難搞的地方，可能會對我大失所望。我已經開始覺得害怕啦。哈哈哈。」
「才、才沒有那種事呢！我才是廢物……絕對不可能對工藤先生失望……啊。」
說到這裏，一之瀨已經滿臉通紅。
「聽你這樣說我超開心的呢。如同你對我的信心，其實我也有跟你一樣的想法喔。」
「……！」
一之瀨總算明白我想表達的意思。
「所以維持現狀就好。照我們自己的步調慢慢走下去吧。」
「……好的。」
說不在意是騙人的。六花八成就是一之瀨上回提到那個以前交情不錯的朋友。當時發生什麽事？怎麽會導致一之瀨拒絕上學、躲在家裏？想知道的事情有一大堆。
但就算想知道也得照順序來。
倘使我現在打破砂鍋問到底，恐怕會破壞跟一之瀨的關係。這並非我所樂見。
誰都有不想讓別人知道的心事。我何嚐不是如此？
「所以呢，一之瀨，明天起也要請你多多指教囉。」
我願意等她想講的時候再講。
不想講就不必多解釋。
此事不由得我決定。
應該由她全權作主。
所以我會等。
等她願意坦白的那一天到來。
「……好的。彼此彼此。工藤先生，也請你多多關照。」
聽到我那樣說，一之瀨總算恢複笑容。
見到她的笑，我也不禁感到放心。
順帶一提，這晚一之瀨就睡在我旁邊，我不敢透露因此導致我緊張到睡不好的事情。
她真的好香啊。可惡。不禁怨恨起自己與異性往來的經驗竟然如此貧乏。
我就這樣度過世界驟變後第四天的晚上。
但是若隻靠雙腳實在太花時間。
「不如搭乘那個移動吧。」
我從道具箱裏取出「那個」。
「這是……摩托車嗎？」
「沒錯。搭乘這個就能兼顧高速移動與應變迅速的優點。」
回收的汽車與摩托車其實為數不少，但我特別從中挑選有鑰匙、沒有爆胎且損傷最輕微的車子。
「但這樣……真的好嗎？」
「不用怕。」
我可以理解一之瀨的擔憂。
她最擔心的肯定是摩托車的聲音會引來成群的怪物。
但是無須害怕。我直接發動摩托車。
「咦？」
不出所料，一之瀨很驚訝。
原因是摩托車的聲音小得驚人。
「我也是剛剛才發現這個事實；原來『寂靜動作』這個技能的影響範圍包含我碰到的東西。」
我是在剛才使用小紅擬態成的刀子拿家具試刀時發現的。不僅砍得俐落，也沒有任何聲音。
起初還以為是小紅本身的功能。隨著多次測試才慢慢發現應該出自於其他技能的效果。
剛拿到『忍者』技能時曾大略測試過一輪既有技能的狀態，卻徹底忽略了這個情況。畢竟『道具箱』、『忍術』、『投擲』均是攻擊取向的技能，所以比較不容易聯想到。
順帶一提，我所碰到的東西可發揮的效果比出自我本身略為遜色幾分。
最多像摩托車這樣聲音變得非常小，但已經算是相當大的優勢。再與其他技能搭配使用，不僅不容易被怪物察覺，更能節約移動時耗損的體力。
就算被發現，隻要怪物的步伐不要太快，還是可以快速擺脫它們。
至少暗影魔狼的速度對我來說都還不是問題。
「油箱也是滿的。可以騎一段時間沒問題。」
「不，重點不是那個……」
「喔喔，還是你擔心我的騎車技術？這點也不用擔心。藉由剛才的升級，我現在有了『騎乘』技能囉。」
習得這個技能讓我的駕車技術有了飛躍性的成長。即便是非常不熟的車型也能迅速上手。
順帶一提，剛才升級獲得的點數已全數用光。
jp（職業點數）的部分讓『忍者』與『影子法師』均變成lv5。
sp（技能點數）的部分則供我學會新的技能『騎乘』，並將此技能提升至lv2，『忍術』變成lv6，『無氣味』與『寂靜動作』則升至lv5。如此一來，移動速度中下的敵人以及嗅覺靈敏的敵人都能夠應付……我想應該沒問題。下次有機會，或許是時候取得『麻痹抗性』技能囉。
我跨上摩托車，確認乘坐的感覺。嗯……沒問題。應該可行。
「小紅，麻煩你分裂並擬態成兩個安全帽。桃桃則躲進影子裏。」
「汪。」「……（抖抖）」
這樣就不怕被看到臉，躲進影子的桃桃也能跟著移動，不需要占據摩托車的位置。
我把小紅擬態而成的第二頂安全帽拋給一之瀨。
「準備好了。一之瀨，我們出發吧。」
「…………」
沒想到一之瀨竟捧著安全帽呆立原地不動。
她是怎麽了？
「呃，難道說……你不想被男生載？」
這點隻能請她忍耐。我會努力不去想背後有何觸感。
「啊，不，不是那個……意思……」
一之瀨尷尬似地別過視線。
「……其實是，我會暈車。」
「……」
原來喔──……這樣啊～這就沒辦法了呢。
「真的對不起……」
一之瀨打從心底感到抱歉似地賠罪。
「不會。既然有這樣的狀況也是不可抗力。」
如果讓她勉強自己搭乘，然後邊吐邊移動也很離譜。還有可能因為嘔吐物的味道而遭到追蹤。
「……（抖抖）」
此時擬態成安全帽，正被一之瀨捧在手上的半個小紅開始抖動。
感覺像在說戴著它就不會有事。
「小紅，難不成你……想要吸收一之瀨的嘔吐物？」
「……（抖抖）」
它好像說，yes。
可以懂。從小紅的角度，嘔吐物也不外乎一種食物。
『汪。』
躲在影子裏的桃桃竟然也跟著用影子製造出類似安全帶的東西。
同時也像在說著「用這個把一之瀨姐姐固定好就不會有事囉」。
這兩隻，是把一之瀨當成行李了嗎？
不，我希望這些純粹出於對一之瀨的體貼。
「……一之瀨，桃桃跟小紅都有所表示了，你願意挑戰看看嗎？一下子也好。」
聽我說完，一之瀨又猶豫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才點頭。
「………………好。」
而且聲音小得十分沒有自信。
至少確實取得承諾。
很好，可以出發囉。
將一之瀨固定在後座，一行人騎著摩托車前進。
之後好像因為暈車的情況實在太難熬，一之瀨還在路上習得『暈車抗性』的技能。就結果而言不算是壞事。
順帶一提，沿路產生的嘔吐物當然全數被小紅吸收。
真是可靠到不行的軟泥怪。
那之後過了十幾分鍾。
我們總算進入市中心。
未察覺任何人類的氣息。選了一個最不顯眼的地方停下摩托車。
「就在這邊下車吧。」
「……好咿……」
即便隔著安全帽，還是不難觀察到一之瀨蒼白的臉色。
她腳步不穩地離開摩托車。
就算不舒服成這樣，依然穩穩地托著狙擊槍這點值得讚許。
確定一之瀨已經下車，才把摩托車收回道具箱。
「……所以我們現在要去哪？」
「這個嘛……先在附近的超市跟便利商店繞一圈回收可用物資。接著再往剛才跟你提到的高中前進，在那邊收集情報。」
而且是暗中收集情報。雖然有點對不起小三，但是就我與一之瀨的技能而言，還是私下行動的效率比較高嘛。也符合我們的個性。尤其一之瀨的技能在建築物內更能發揮。
「高中……」
「是的。就是我的母校。一之瀨讀哪間──啊」
說出口才發現自己失言了。
長期宅在家的她，說不定在學校有過不好的回憶。
「啊，不必操心。我也在那所高中上課。雖然沒有留下任何好的回憶……」
說到這裏，一之瀨的表情蒙上一層陰影。
「學校……想必已經被怪物鬧得天翻地覆，變成一片廢墟了吧……」
「啊，不，這點我想不用擔心──」
「或者應該說最好已經被打成廢墟。那種鬼地方早就該毀掉啦。這樣才痛快。感覺海闊天空呢。像那種屁都不是的地方被毀掉最好。從未對我伸出援手的同班同學們也跟著學校一起消失的話就更好囉。嗬嗬嗬嗬…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等！一之瀨！你冷靜點！」
糟糕，她的心靈創傷比我預想得還重。我搖晃她的肩膀，總算讓她恢複神智。
「咦……？不好意思。我奇怪的開關又被打開了……」
「呃，不會，沒事……」
雖然實際上事情非常大條。這女生真的有病，內心超黑暗的啊……
「是說，要是你覺得很難受，看我們要不要換個目標？」
沒必要逼她特意前往可能觸發心靈創傷的地方。
我也沒別的原因，純粹覺得學校比較近。
「沒關係。」
意外的是一之瀨竟果斷回絕我的提議。
「話不是這樣說。畢竟──」
「我說沒關係。」
「喔，遵命。」
強行執行計畫。
「再者……至少有一個人。」
「啊？」
「……我至少曾經有過一位感情不錯的朋友。就隻有她……我希望她還活著……」
「這樣啊。」
我就沒有這種感情不錯的朋友呢。無論是高中時期還是現在。
這點倒是挺令人羨慕。雖然隻有一點點。
「我也希望她還活著。」
「……嗯。」
聽見我衷心的祝福，一之瀨微微地笑，但很快撇過頭沒讓我看到。
我們的行程就此決定。先取得物資然後前往學校。
首要就是在趕往學校前補充物資。
我們逐一調查附近的便利商店與超市。
「……話說，我有關於食物的問題想問工藤先生。」
「請說。」
「如果想取得大量的物資，與其找便利商店跟超市，直接以批發市場、物流業者或者農會倉庫為目標豈不是更有效率？除了備用的米與尚未出貨的蔬菜，說不定還能找到種子……」
喔～言之有理。
反正隻要收進我的道具箱就不會腐敗，或許應該去她說的那幾個地方逛逛。
「你說得對……不過說來慚愧，我不曉得倉庫的位置呢……」
我知道農會辦公室離區公所很近，至於倉庫與其他保管場所就沒那麽清楚了。若想找，想必很花時間。再說到批發市場，根本就在市中心另一側的郊外，也是遠到浪費時間。
「──地圖。」
一之瀨輕聲說道。她眼前隨即出現一個如3d立體地圖的影像。
這是她擁有的技能之一。聽說也是透過扭蛋而得。
具備某種程度的搜尋功能，很類似google地圖。
是說，她曾經不客氣地說我是作弊仔，就我看來她也是半斤八兩。扭蛋得到的東西都很棒啊。
「倉庫在……有了～還挺遠的耶。」
目前地圖上閃著紅點的似乎就是農會倉庫所在地。
每個點離我們現在身處的地點都有些距離。前往倉庫的計畫恐怕還是先行保留。
不像我擁有道具箱的話也拿不走多少東西。即便同樣擁有道具箱的技能，若不像我有能力獲得額外點數，等級想必也高不到哪裏去。所以倉庫的東西應該沒那麽容易被清空。
「那就按照原定計畫，之後再去一趟倉庫。」
「也好。」
確定資訊後，我們回頭繼續探索便利商店的行程。
順帶一提，徒步移動時會由我背著一之瀨前進。因為這樣比較快。
背了一段路也讓我發現一個事實，那就是一之瀨的胸部比我想的還豐滿。原本被衣服遮蔽而沒那種印象，看來她的胸型是屬於穿著衣服看起來比較沒那麽明顯……
「……工藤先生。你是不是正在想奇怪的事情？」
「那是你的錯覺。請別用指甲戳我。」
話說回來，戴著全罩安全帽的兩人組，從旁看起來應該超級可疑吧。
縱然藉由技能的保護不容易被看到。就怕萬一被記住長相，之後就麻煩了。
這裏不愧是市中心。現場的人類與怪物氣息與在市郊地區的感受完全不同。
『偵敵』已經瘋狂反應一段時間了。
「好像有不少人在室外行動耶……」
「就是啊……」
絕大部分都是在尋找適合避難的場所，但人數還是不少。
不過那些人都沒有技能，也沒機會發現我們的存在。
「真的都不會被發現耶，快以為自己是鬼了……」
「也不枉我選擇技能的大方向都是隱匿取向嘛。」
移動期間有隨時發動的『遮蔽氣息』、『寂靜動作』與『無氣味』保護，在室內時更追加一之瀨的『阻礙認知』技能效果。
隻會在建築物內時降低本身被察知的容易度的『阻礙認知』，算是頗為特殊的技能。假若我與她維持接觸的狀態，也能連帶受到影響。
效果強大到能瞞過桃桃的嗅覺，十分可靠的技能。
除非對手是高等半獸人或黑影魔狼那種強到誇張的等級，否則都不需要擔心會被怪物發現。
「啊，工藤先生，你看那個……」
「嗯？」
往一之瀨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有怪物出沒。
「……是軟泥怪。」
三隻軟泥怪在垃圾收集場徘徊。
各自抖動著身體吸收垃圾，相當熟悉的光景。
依我看該讓小紅上場了。
「小紅。」
「……（抖抖）」
走到軟泥怪附近，小紅便解除一部分的擬態，讓自己以觸手狀延伸。
然後陸續吸收三隻軟泥怪。
「……簡直就像吸塵器。」
嗯，確實挺像的。吸力無與倫比。
其後，我們一路逛過便利商店、日用品店、超市等場所，盡力補給物資。其中當然不乏幾乎被破壞殆盡的地方，但好歹仍留有些許可用物資。
再次感受到『道具箱』這技能的寶貴。
順利補足物資後，我們總算踏上前往學校的行程。
●
幾分鍾後，我們的學校已經近在眼前。
路上沒遇到多少怪物擋路，比預期的還早到達。
光從這邊能夠察覺的程度已經不難發現校區內人員眾多。
不出所料，許多民眾均聚集至此避難。
「……嘖。竟然沒被毀掉。」
一之瀨似乎低聲說了什麽，但我選擇無視。
更重要的是我從學校內部接收到一股不尋常的強大氣場，而且不隻一人。想必他們都有技能。
無法辨別等級高低，但這票人大幅提高我獲得有用情報的機會。
「嗯……？那是……」
藏身在視線死角處，利用技能『千裏眼』窺探情況，馬上在校門口一帶發現認識的臉孔。
是西野。還有一個女生……記得好像叫做六花？
看來他們順利存活。也是好事一樁。
再往旁邊看，小三也在。沒想到我就這樣輕鬆追上她，我想應該歸功於摩托車的功勞。
西野一行人正在跟負責看守校門的人說話。
他們在討論什麽呢？眼下距離太遠，即便用『順風耳』技能也聽不清楚內容……
討論結束，西野一行人便走入校區。
「工藤先生認識那群人嗎？」
「啊不，還不到那種程度。」
總之找個戒備較鬆散的地點，畢竟進入校內也能觸發一之瀨的技能。
接下來就看能不能如願獲得有用的情報。
內心懷著期待，著手尋找容易入侵的地點。
●
先行觀察周遭一圈，穿過推測最容易入侵的地方，潛入校園。
有人看守，但沒有被發現。
如我所料，隻有高等半獸人與黑影魔狼等級的察知能力才有可能發現我們的動向。
真是幸好。近期連續遇到自身技能也無法招架的敵人，害我很擔心。現在看來技能還是有效。
不僅如此，我們踏入校舍的同時也觸發了一之瀨的技能『阻礙認知』。
搭配我常時發動的隱匿技能，幾乎不可能被發現。
實際上，我們就算直接在校舍走廊散步也沒引起他們的注意。這下子我們就能光明正大地在校內探索囉。
話說回來，好幾年沒回到母校，真令人懷念。
未更換室內鞋，直接踏進校舍。我很明白現在不是計較這種事的場合，但依然甩不開自己做出違規行為的感受。
一起上廁所還無所謂，如果想上大號就會遭受嘲弄。較高年級與較低年級之間存在階級劃分的潛規則。成人後覺得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會被計較到異常的程度。某種程度而言，形成比一般社會上更嚴重的種姓製度──從這種種方麵看來，校園這個場合真的很不可思議。
說白了，我在這裏沒留下多少美好回憶。跟一之瀨比起來也是五十步笑百步。
「……工藤先生。你的道具箱裏有打火機跟汽油嗎？」
有是有，但不給你。
我故意不正眼看泄漏出嚇人意圖的一之瀨，轉而環視校內。
看起來與我記憶中的樣子相去不遠。
這樣正合我意。我與一之瀨手牽手在校舍內移動。
這是為了維持各自技能帶給彼此的效果。
……我得留意我的手汗。
一之瀨的手超級軟。感謝上天給我的福利。
一群人急急忙忙地與我們擦身而過。
「不好意思，田中的家人在現場嗎──？」「受傷的人請往這邊。物資發放在另一頭！」「別害怕，不用害怕，請冷靜下來。」「探索隊回來了～」「喂～聽說了嗎？西野他們還活著耶。」「真的假的！？」「聽說現在正在跟會長講話。」「願意協助探索工作的男性請到這邊報名──」
我藉由『順風耳』技能偷聽擦身而過的人群乃至附近人的對話。
……這裏的人比我想得還多。除了學校大門口，學校中庭、圍牆邊、乃至鄰接連外通路的地點，到處都有人。
雖然絕大部分由避難民眾與普通學生構成，總數說不定有近百人。
「……情況比預期的混亂呢。」
「是啊……」
小孩在走廊上恣意奔跑，呼喊聲交錯，倒是沒聽見任何哀號或哭聲。
走廊各處都貼著校區平麵圖，玄關處更設有類似留言板的東西。
可以想見此處已建立起特定程度的組織係統與管理機製。
（負責指揮的應該就是小三說的學生會會長吧……？）
能夠在如此不尋常的情境下掌控、管理這麽多人，想必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這人的身邊應該會有最多情報吧。
『偵敵』定位出三個散發強大氣場的地點。
教職員辦公室、學生會辦公室，以及校門附近。
校門附近的人推測是方才有人提起，剛結束探索回來的人員。
說到這個，剛才好像還竊聽到西野他們正在跟會長說話的訊息。會長……我想八成就是學生會長吧。
既然如此，直接去學生會辦公室或許最省事……
「……一之瀨，你身體狀況還好嗎？」
我朝隊友的方向瞥了一眼。
我想她並不是很喜歡這個地方。實際上，她的臉色也不太好。
「……我，我很好。」
很明顯是在逞強。臉色很差，目光遊移不定，耳朵還紅紅的。
不過任由她逞強下去，說不定可以讓她獲得『壓力抗性』的技能？
一之瀨，努力忍耐不要吐出來就好。我相信你辦得到。
然後就能獲得技能喔。
我在心中默默鼓勵一之瀨。一邊帶著她前往學生會辦公室。
●
「西野同學。好久不見。」
學生會辦公室內，西野與話者麵對麵。
「……一陣子沒見了，會長。」
西野隨性地回應，毫不隱瞞自己並不是很想與對方見麵的氣息。
如此態度引來被喚為會長之少女的摀嘴竊笑。
「別擺出那麽不情願的臉嘛。我不記得跟你有過怎樣的過節呢。」
「說起來確實是沒有。隻是從我跟相阪的角度而言，會長怎麽看都是不同世界的人種罷了……」
（插圖015）
坐在西野眼前的少女雙手抱胸。
她就是這所學校的學生會長，五十嵐十香。
是個恰恰符合容貌端正、聰明伶俐等形容詞，外型亮麗的典型美少女。
此外──也是西野最討厭、最不想牽扯上的人物。
「沒那回事。我也不外乎是個普通的女高中生。跟西野同學你們沒兩樣啊？」
聽到這裏，西野幾乎差點噴笑。
真不知道她哪來的臉這麽說。
「原來會長這麽會開玩笑。普通的女高中生哪可能像您一樣統率這麽多人呢。我到這裏的路上都聽說囉。早從怪物一出現，會長就一直在帶領大家，指導眾人互相幫助。這可不是常人可輕易辦到的壯舉。」
「我隻是拚命想活下來而已。怪物突然出現，就連一些老師也顧著自己逃命。我們這些留下來的人就一起討論要怎麽做。僅此而已。能有現在的情況，全是大家共同努力與付出的成果。」
「真是如此嗎？」
「就是如此。」
西野漫不經心應和，會長則笑著回答。
很難搞。掛著一張文風不動的笑臉，旁人完全讀不出她的心思。
站在她後方的那幾位學生會成員還比她好懂好幾倍。
例如後方那位戴著眼鏡的斯文男學生──沒記錯的話是學生會副會長──正為了西野的輕率態度而擺上略帶責難的生氣表情看著他們，其他人的情緒反應也差不多。
（……沒帶六花進來是正確決定。）
這種場合太為難比起動腦更擅長動手的她了。
就算本人沒那個意思，依然有很機率不小心主動泄漏我方的重要情報。
沒弄好的話，說不定還會當場打起來。
（不宜貿然行動……）
踏進學生會辦公室，見到他們的第一眼，西野就已經明白。
包含五十嵐會長在內，現場所有學生會成員都有自己的技能。
在尚未掌握所有人技能內容的情況下，絕對不可輕舉妄動。
即便表麵上逞強，這段對話的主導權終究在學生會的手上，而非西野可控製。
「所以容我切入正題。西野同學跟相阪同學有過擊敗怪物的經驗嗎？」
──來了。
西野暗自提高戒心。
「……嗯，有啊。」
「果然……那你們都曉得有技能與職業這回事囉？」
「嗯，我們知道。」
沒打算隱瞞。實際上帶他們過來的學生會成員想必也已經轉告會長這方麵的資訊。
雖然之前西野告知的資訊其實是假的。
「那我就開門見山問你。你願不願意成為我們的夥伴？」
「夥伴？」
「是的。我們現在正處於相當危險的狀況之中。暴露在怪物襲擊的風險下，又缺乏通訊手段。沒人知道救援隊何時現身。糧食更是一直處在有多少吃多少的狀態。我希望能扭轉這個被動、無助的情況。」
五十嵐會長低下眼，感歎目前情境的不樂觀。
舉凡她的動作以及措辭，無一不充滿著光輝，蘊含著令人一眼就臣服的魅力。
學生會的成員們隨之點頭應和。
「會長說得對。」
「我也讚成。大家一起跨越這個危機吧！」
「就是啊，我一定跟隨。」
「謝謝各位的支持。」
西野目光冷澈地望著這一幕。
（……若想找到柴田他們，勢必需要這群人的幫助。但是與他們聯手真的可靠嗎？）
原本西野來此的最重要目的就是取得與同夥有關的情報。這群人擁有的戰力之強大確實相當有吸引力，但西野實在跟十香合不來。
為求生存，西野向來習於切割不需要的事物。而眼前少女的作風與他恰恰相反。
然而，就在此時。
「西野同學。」
「！……會、長？」
出乎西野的預料，十香湊近並握住他的手。
極其自然的一連串動作令西野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
而這短短一瞬間的破綻，暴露在她這樣的對手麵前已幾乎是致命的失誤。
「西野同學，我求求你。可否協助我們？」
──她的「聲音」聽在西野的耳裏是那麽地清脆而澄澈。
「或許難免有人基於你們過去的不良行為而表示反對。但我對你們有信心。相信你跟香阪同學都是非常有本事且充滿正義感的人。」
──令人舒適的音質慢慢侵蝕著西野的大腦。
「不如跟大家一起跨越這個危機吧？」
──十香明亮而閃爍的雙瞳裏映出自己獐頭鼠目的模樣。
「我們需要你跟相阪提供助力。」
「……嗯，我很榮幸。若有能夠幫忙的地方，很樂意效命。」
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西野已經一口答應，承諾要協助五十嵐一行人。
「謝謝西野同學。」
語畢露出微笑的十香，模樣宛如女神。
西野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全身發熱。八成臉也已經一片通紅。
「我想請西野同學你們幫忙收集物資。市區的探索工作向來優先安排給有技能的人。」
「嗯，我明白了。」
西野老實點頭。
就是這樣嘛。不明白過去的自己何必那麽疑心病。
十香明明如此真摯地請求自己的幫助。必須為了她竭盡全力。這樣的情緒在體內不斷累積。
「今天就到此為止。請你先稍事休息。之後再給予進一步的指示。」
「是會長，我知道了。今後一起加油吧。」
語畢。臉上掛著豁然開朗笑容的西野就此離開學生會辦公室。
待西野徹底遠離，任職副會長的男學生才開口。
「……會長果然厲害。竟能讓那種叛逆分子臣服至此。」
語調蘊含著尊敬與莫名的崇拜。
「過譽了。我想『對話』還是非常重要。彼此坦率以對，我們就能通力合作。」
十香坐回自己的座位，露出笑容。
「憑會長這般的名聲與感化力，大家自然樂意追隨。」
「嗬嗬。宮本同學謝謝你，還有在場諸位也是。」
見十香露出微笑，宮本高興到臉都歪了。不隻宮本，現場其他學生會成員也都神情恍惚地服侍著她。
與其說是信賴，更像接近信仰的心境。
完全就是信徒膜拜著教祖的姿態。
看著對自己畢恭畢敬的學生會成員們，十香不禁覺得背脊一陣酥麻。
（啊啊……『技能』真好用……嗬嗬，喔嗬嗬嗬。）
在這個怪物橫行的世界，有必要眾人團結齊心，合作解決問題。
一個人類或許不比怪物來得厲害。但人類真正厲害的地方不在於個體表現而是社會性──也就是組織體製下可發揮的強韌。
人多勢眾。
但是難以掌控所有人都朝同一個方向努力。總有人持反對意見，或者不肯完成自己被賦予的職責。倘使一個一個分頭說服根本沒完沒了。於此期間遭受怪物襲擊就直接完蛋。
所以該如何消弭這些反對的聲音？很簡單。改寫對方的想法即可。
（──『魅惑』。一開始就拿到這樣的技能，實在幸運。）
正如其名，『魅惑』這技能的效果是一個能讓他人對自己產生好感的洗腦係技能。
距今三天前，打倒怪物的十香在提升等級後習得此技能。
獲得技能的瞬間，她立刻領悟若善用這個技能必可鎮住混亂局勢，建立安全的據點。
眼前的這一切即是成果。
原本以學生會長的身分廣受學生與教職員信賴的她，在有了『魅惑』技能後彷佛如魚得水。不分男女老少，無人能抗拒她的魅力。
結果就是隻花了短短三天就把這座學校整頓起來，成功創建以自己為頂點的巨大社群。
（不過這還隻是序幕。）
必須增加更多同夥。因為無論人手再多都不能徹底阻絕怪物造成的傷害，確保糧食庫存、收集情報等該做的工作也堆積如山。
「各位，讓我們接下來也一起努力，守護我們的安全！」
「「「遵命！五十嵐會長！」」」
學生會成員們鞠躬並大聲宣示效忠。不消說，他們也全數遭到魅惑了。
這個校園內沒人可以違抗我。
如此光景令十香臉上的笑意又加深幾分。
隔著牆壁一路竊聽的我，則是全身冷汗直流。
……這個學生會長比我預期的還要恐怖啊。
我帶著一之瀨迅速離開現場。
●
遠離學生會辦公室，重啟於校園中閑逛的活動。
那個會長從各種層麵上來說真的很恐怖。
光是她開口說話就會觸發『危險感測』的效果。
又不像與怪物戰鬥，不過是偷聽竟然會讓『危險感測』有反應。表示那個當下有某種技能正在作用。
能夠讓一麵牆之隔的我也蒙受影響，可推測應是透過聲音製造某種不可思議的效果。八成能對聽到的所有人造成某種效果。
那就是類似「魅惑」或者「洗腦」……
已知有『談判術』這種技能，那麽還有其他精神相關的技能存在也不值得詫異。
剛才西野也很明顯在途中態度丕變。
八成是受了學生會長技能之影響。
雖然『危機感測』產生反應，但我本身並沒有任何變化。可推測該技能隻針對指定對象發動效果，或者效果會隨著距離拉長而減弱。無論如何，我是好運逃過一劫。
假使她的技能會對所有聽到聲音的人產生影響，那麽我與一之瀨現在已經──
「……！」
思及此，不免背脊發寒。
本以為不過是收集情報，不需要與怪物交手而放鬆戒心的我似乎過於鬆懈。
也可以說我過度自恃於敵明我暗的情況而缺乏謹慎。
「……我真蠢…太輕敵了……」
在還沒摸透對方的職業與技能之前，理當小心再小心。而我卻草率行動。
「呃，工藤先生。有什麽狀況嗎？你表情很恐怖……」
一之瀨的疑問將我的意識拉回現實。
「啊，不好意思。我隻是在反省自己犯下的愚蠢錯誤……」
「……啥？」
一之瀨歪著頭並露出十分疑惑的表情。
差點忘了。一之瀨沒有『順風耳』的技能，她當然不曉得剛才辦公室內那番談話。
我向一之瀨敘述學生會辦公室內的談話，以及針對學生會長擁有技能的猜測。
「……原來如此。那樣確實挺難應付。」
聽聞我的整理說明，一之瀨頻頻點頭。
我們現在待在距離學生會辦公室有段距離的樓梯下方。雖有自信不會被察覺，保險起見選擇不引人注目的地點逗留。
「你說的學生會長，我想是一個姓五十嵐的女生。我還在念高一的時候她就已經加入學生會……本身也是挺有名的人物。」
「喔，這樣子啊……呃，咦？」
慢著。剛剛好像有個不可放過的情報流進我的耳朵……
「……你還在念高一的時候？」
「啊……」
一之瀨好像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多嘴。
「呃，就是……我今年本來應該…升上高二……如果我有正常上學啦。我去年就休學了……」
真的假的啊。事到如今突然麵對的事實。難怪一之瀨看起來那麽年輕。
「是喔～原來有這樣的事情。」
我隨意應和，一之瀨自嘲著。
「就是這樣。所以其實……你可以笑我也沒關係喔？我自己也很清楚，高中休學繭居在家這種事情……就是典型的那個嘛……哈、哈哈。」
「咦？我不覺得好笑啊？」
「咦……？」
我看著三不五時就會自嘲的一之瀨，心想還是講清楚比較好。
「我又不是用學曆挑中你當隊友。不管是隻有國中畢業還是繭居族，這些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重要的是一之瀨你曾經不顧自己的危險救了我跟桃桃。就是這樣。」
當時若非有一之瀨開槍掩護，我肯定已經死在高等半獸人手裏。
更何況，若非她先主動分享情報，說不定我在更早之前就進了死胡同。
「當時我就想這個人值得信任。我想跟這個人組隊。桃桃也有同感吧？」
「汪！」
桃桃特地從影子現身附議。
隨後它坐到一之瀨的腿上，用身體磨蹭她。
呣……總覺得桃桃最近隻找一之瀨撒嬌。羨慕嫉妒恨。
「……」
另一方麵，一之瀨則一臉茫然。
怎麽了？我說的話很奇怪嗎？我以為我講得很不錯耶。
一之瀨緊接著輕聲說。
「……你這樣很奸詐耶。」
「啊？」
她講完又把頭撇開。
「沒事。重要的是接下來有何計畫？」
「啊，嗯，也對。」
她說得對。不小心就離題了。
「我想我們應該先離開這個地方。」
說真的，本來還想多收集一些情報。但考慮到那個會長的洗腦技能，留在這裏恐怕夜長夢多。雖然若有同類的抗性技能就可以另當別論。
「確定嗎？」
「是啊，再者──」
我暫時打住，從樓梯下方往外窺探。看見學生們忙碌來去的身影。
「……沒有計畫隨便亂跑也不是很明智的做法……」
要盡量避免無意義的混亂場麵。
學校內可以這麽具組織性，那個會長的技能想必有很大功勞。
感覺不是個好溝通的人，但至少她把避難的一般民眾與願意幫忙的學生們聚集在一起並善加管理，把混亂的情況壓到最小限度。這份功勞不可抹滅。
雖然有點擔憂小三與西野的情況，不過有討伐怪物經驗且擁有技能的他們勢必能形成寶貴的戰力。再怎麽樣也不會被操到壞掉、用完即丟吧。
再退一步而言，這次潛入能夠知道帶頭的會長擁有那種類型的技能，已是不錯的收獲。雖然這也表示人類也有可能成為對手，不可輕忽。
我們可以維持自己的步調，一邊補充物資，慢慢提升等級。之後再找時機過來收集情報即可。
不需要執著於這個地方，別的避難場所也有情報價值。
多花點時間觀察對手與場所的狀況，再決定要不要加入社群也不遲。
況且我們也可以利用郵件功能，在不表露身分的情況下與他人取得聯係。稍微過度的謹慎才是剛好。
……雖然對小三不太好意思，但在了解到會長可能有怎樣的技能之後，隨意與她接觸也不見得安全。畢竟魅惑的效果也有機會透過已經被魅惑的人傳遞。暫時用郵件與她保持聯絡就好……
「簡而言之，接下來還是跟之前一樣，一邊升級一邊尋找可能有物資的地方。」
例如潛進學校前，一之瀨提到的農會倉庫與批發市場都值得一探究竟。
考慮到這個安排，下次升級後應該優先擴大道具箱的容量。
正當我一邊思索著今後安排而站直身子──就在這個當頭。
『敵意感測』與『危險感測』同時發動。
「！……這是？」
不祥的感覺十分強烈。這是怪物的氣息，而且正逐漸接近。
地點是──校門口的方向。
「吼唔──……」
桃桃也接收到同樣訊息並進入備戰態勢。
「有怪物！怪物出沒～！」
感覺校內的氣氛也因隨後傳來的呼喊聲受到震撼。奔下階梯的腳步聲慌亂。
他們也察覺到不對勁。
我看向一之瀨。
她沒有看我，但仍點頭表示附議。
「桃桃。」
「汪！」
桃桃隨即回到影子裏。
我背起一之瀨，領著大家前往校門。
●
「絕對不能讓它闖進來！」「把怪物擋在這裏！」「喂～支援已到！」「注意，別輕敵！」「大家一起解決它！」
我躲在校舍後方窺探情況。
校門附近聚集一大票學生，戰鬥已經開始。
「嘰咿嘰咿咿咿！」
「嘰咿咿！」「嗚嘰咿咿咿咿咿咿！」
學生們正在對抗的是形似猴子的怪物。
是我沒見過的怪物。
體型跟人類差不多，隻是手臂特別長。紅色的瞳孔閃閃發亮，手裏拿著鐵管或水泥塊。
總共有……八隻。還真不少。
姑且喊它們為猿猴吧。
正在作戰的都是學生。人數為……十五人。
我猜所有人都具備技能，根本不是普通人辦得到的動作。
「嘰嘰咿～！嗚嘰咿咿咿咿咿！」
「呃！他媽的！」
「不要擠在一起！盡量包圍，多對一攻擊！」
截至目前為止，情勢似乎較偏向猿猴那一方。
縱然人類方在數量上壓倒性有利，但猿猴的能力更勝一籌。
從『危險感測』的反應來推斷，猿猴們的強力程度約莫大於哥布林且小於半獸人。而且動作比半獸人更敏捷，是個不可輕忽的敵手。
「各位注意！拉開距離作戰！小心不要進入肉搏戰！」
大吼指示著作戰策略的是個戴眼鏡、看似神經質的學生。
話說，這聲音。該不會恰好是剛才也在學生會辦公室的副會長吧？隻見他站在前線後方，指揮其他學生對抗怪物。
推眼鏡的小小舉動就很有氣勢。我決定了，今天起你就叫做文青眼鏡仔。
「工藤先生，你看那邊……」
「嗯？啊……」
順著一之瀨所指方向看去，一名學生被猿猴壓在地上。
「可惡。這個混帳……嗚啊啊啊啊啊────！？」
「嘰嘰咿咿咿咿────！！」
「你在搞什麽？快點甩開它！」
「副會長！可是這家夥力氣真的很大……咕哇啊啊啊啊──！」
被壓製的學生肩膀被咬下一塊肉，痛得高聲哀號。
其他學生也想救他，可惜各自被猿猴纏住，分不開身。
「嘖。沒用的家夥……算了！不用管他！其他人繼續攻擊！」
不是吧？這麽乾脆就拋棄夥伴囉？文青眼鏡仔好無情喔。
唉，雖然他那樣也算是正確的判斷啦。其他人光是應付眼前的猿猴就分身乏術。胡亂移動隻會使戰況惡化。
「可、可是，副會長……怎麽可以見死不救……」
「就、就是說啊。我們去救他吧？」
在他身邊的學生們，似乎還沒學會他的殘酷。
結果文青眼鏡仔用手裏的鐵管敲打地麵。
「你們幾個膽敢對我有意見！？五十嵐會長賦予我這場戰鬥的完整指揮權。違逆我就等於違逆會長！你們明白這麽做的後果嗎！？」
「「「……！」」」
聽聞此番警告，學生們霎時閉上嘴。
「很好。就是這樣。你們隻需要乖乖閉上嘴，照我命令去做就行了！」
他滿意似地點頭。
被怪物壓製住的學生則露出絕望的表情。
「……工藤先生，該出手嗎？」
一之瀨凝視著我。
她問的應該是要不要救那個學生吧。
「……以目前狀況而言，幫助這些人是一點好處都沒有耶。」
我坦白說出自己的看法。
要救他，我們就得先在眾人麵前現形。
「可是……！」
「隨意插手、直接暴露行蹤，很有可能會遭受『魅惑』或『洗腦』技能影響。」
我最怕的就是這個。
帶頭的學生會長擁有透過聲音幹涉他人心神的技能。說不定還有其他人亦擁有類似的技能。縱然可能性不高，還是小心為上。
「至少在確定真偽之前，有必要盡力避免對方認知到我們的存在。」
「……你說得有理，隻不過……」
一之瀨可以理解我的擔憂。
但僅限於理解，想必不是那麽容易釋懷。
現在回想起來，她寄信給我之前也在幫助那些壞學生。
種種跡象看來，她不如我切割得這麽徹底。雖然這也是她的優點之一。曾是個繭居族又有社交障礙的她，情緒與感受性還算平凡。
「一之瀨，我猜會沒事。」
「咦……？」
「看起來援軍已經到囉。」
伸手指向校舍。
有人影從那頭狂奔而來。
猿猴正打算對身下已負傷的學生施予致命一擊。
然而猿猴的頭卻在下一秒落地。
「……唔？」
「嗚嘰？」
躺在地上的學生以及被砍頭的猿猴均發出狀況外的怪聲。
猿猴的脖子斷麵處噴出血液，接著像一陣煙般消失。現場留下一顆土黃色的魔石。
徹底出乎意料的事件令附近的學生與猿猴們當場僵住。
現身的是將亮麗長發綁成側馬尾，做辣妹打扮的女高中生──是六花。
她輕揮柴刀，甩掉上頭的血。
「呼～真是好險呢～田中。一陣子沒見啦～哇啊，你肩膀流了一堆血耶。沒事吧～？」
感受不到一絲絲緊張感的口氣。
西野跟小三也隨之現身，從校舍方向走到現場。
「六花，你太貿然行事。」
「哈啊……呼……六花學姐的速度未免太快……」
「啊哈哈，抱歉～好歹趕上啦。」
「是沒錯……」
西野撇頭觀察周遭情況。
「六花。」
「嗯？」
「我負責支援──你就照那樣上，沒問題吧？」
「好咧」
六花露出凶殘的笑容後，旋即開始突襲援猴群。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同時，西野的手放出淡淡的光芒。
下一秒，六花的動作更令人眼花撩亂。
「嗚嘰！」
「嗚嘰嘰咿咿咿咿咿咿──────！」
「嘰嘰咿咿咿咿────！」
猿猴們試圖迎擊高速衝進戰場的六花。
「啊哈哈！動作太慢啦！」
說時遲那時快，六花流暢躲過怪物的攻擊，長驅直入。
接著逮住其中一隻猿猴的腦袋──猛力地讓它親吻地板。
「去死啦！」
「嘰嘰咿呀──」
咕啾，猿猴的頭像水果一般被壓爛。
「嘰咿……嗚嘰咿咿咿────！」
「就說你們太慢了！」
緊接著將柴刀扔向準備從她後方偷襲的猿猴。怪物無暇閃避，頭頂直接被劈開喪命。屍體消失，地麵留下兩顆魔石。
「讚。剩下五隻。」
「啊，這邊解決一隻囉。」
看過去才發現小三不知何時也用日本刀砍死一隻猿猴。
不得了。小三挺厲害的嘛。
「六花、葛木，別輕敵喔。」
「才不會咧。我哪會那樣。」
「西野學長。這點程度我還能應付。」
「啊，喂！你們幾個！怎麽可以擅自行動！？我才是指揮官！」
本來隻會楞楞看著這片光景的文青眼鏡仔總算回神的樣子。
「囉嗦～你又是誰？」
「什……你真有膽，我可是──」
「他是學生會副會長的宮本。剛才來這裏的路上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西野打斷文青眼鏡仔的話，直接解答。
「喔，有嗎？我馬上就忘了耶。」
粗魯搔著後腦，六花回答得彷佛毫不在意的樣子。
文青眼鏡仔對此勃然大怒。
「竟、竟竟敢對本人如此出言不遜……壞學生就是這麽沒水準。」
「宮本學長，眼下首要不是討伐怪物嗎？態度什麽的一點都不重要吧？」
「哼，西野……連你也忤逆我……」
無法反駁西野的宮本露出非常不悅的表情。但也無計可施。
「……也罷。那邊的在摸什麽？敵方已經開始畏懼了，現在正是追擊的好時機啊！圍上去殲滅它們！」
大概是理智勝過了情緒，宮本轉頭又恢複原先的指揮行動。
在場其他學生們也重回戰場。
加上三名援軍，戰情一口氣逆轉。這樣看來應該沒什麽值得擔心。
「瞧，這不是沒事了嗎？」
我如此安慰一之瀨。
奇怪？怎麽沒回應。
「……一之瀨？」
我又喊了一次她的名字，但她非常投入地觀察戰場的狀況。
「怎……怎麽會……？如何辦到……？」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落點是六花。
「小六……」
……小六？咦？難道她們認識彼此？……她們怎麽會混在一起？
性格看起來跟一之瀨天差地遠耶……
「──一之瀨！？你到底怎麽了！？」
更讓我詫異的是一之瀨竟然想甩開我的手，似乎打算去找六花。
不過狀態數值堪稱窮酸的一之瀨不可能甩得開我的手。
「放開我！小六她！小六在那裏！」
「我不可能答應！我一放手，技能的效果就會──」
一之瀨仍在努力抗拒，我死命想說服她。
沒想到小紅跟桃桃率先采取行動。
「～～～～（抖抖抖抖）！」「汪！」
本來貼在一之瀨身上的小紅分身堵住她的嘴，桃桃的影子隨後流暢地束縛住她的身體。
「唔嗯！唔嗯！」
「真的很抱歉。請你忍耐一下！」
我直接抬起一之瀨。
緊接著飛快離開現場。
●
同一時間，高中校門附近的戰役已接近終局。
現場隻剩下一隻猿猴。
雖然它還在拚死掙紮，然勝敗結果已明擺在眼前。
「最後一隻啦喔喔喔喔喔喔！」
一道閃光。
六花的柴刀將猿猴的身體砍成兩半。
「結束了？」「打，打贏了！」
「成功了！我們贏了！這是我們的勝利────！」
學生們慶賀勝利，互相交換笑容。
「相阪學姐！我們成功了。」
「嗯。小三三也辛苦了。」
六花與三矢華互相慰勞。還擊掌慶祝。
「喂你們兩個，現在放鬆還言之過早喔。」
「咦？」
「說不定附近還有怪物的同夥。先維持警戒比較保險。」
「喔～有道理。」
三矢華認同西野的看法。
西野接著轉向宮本。
「宮本副會長，我有個提議。是否應該組成探索隊負責巡邏學校周邊？三人一組，分三班輪班的話──」
「你以為你在跟誰講話？那是我權限內的事情。壞學生沒資格給我意見。」
宮本似乎是徹頭徹尾對西野這個人感到厭惡，且毫不掩飾嫌惡的情緒。
「可是，宮本副會長…我覺得…他說得…其實也有點道理……我個人……是這樣想的……嗯。」
隨後開口想替西野說話的三矢華被宮本狠狠瞪了一眼。
於是她越說聲音越小。
「葛木……我真遺憾。沒想到像你這麽優秀的學生竟然會站在他那邊……沒辦法了，我就看在你的麵子上，接受他的提議一次。」
配上假裝很勉強接受的歎息，宮本接著轉向其他學生們。
「聽好了！現在開始組隊！接下來被點到名的人，三人一組，開始巡邏學校周圍！有任何狀況即刻大喊通知！」
不消說，西野與六花也被排去輪班探索。
才剛打完一仗卻不能休息讓人頗有微詞，但畢竟是自己的提議，西野與六花隻能老實照辦。
「話說，我有件事情想問小西……」
「嗯。你說。」
「雖然不是什麽嚴重的事情，就是你來到這裏後好像特別配合。好奇你在心境上有何轉變嗎？」
「……？你說這是什麽話？替五十嵐會長服務豈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咦？」
西野極其平淡的回應讓六花十足疑惑。但是稍微思考一陣子便接受了。
「喔，也對啦。先受他們重用，比較方便找小柴他們吧！小西果然很會想！」
她邊說邊點頭。
「柴田他們的事情固然重要，但為五十嵐會長貢獻心力更重要吧？六花，你到底在說什麽？」
「……啥？」
六花這回是真的搞不清楚狀況了。
她也想著這家夥到底在說什麽？
甚至不禁停下腳步盯著西野看。
沒有奇怪之處，他的樣子一如往常。
「喂──你在幹嘛？快點跟上啊。」
「啊，等一下！小西～！」
雖然感受到不明的異樣，六花仍急忙追上西野。
（應該……沒問題吧？）
六花本不習慣深究的性格，剛好導致她錯失察覺異狀的機會。沒能察覺西野已經被五十嵐十香的技能給魅惑的事實。
「是說……」
六花一邊慢跑一邊觀望四周。
「相阪學姐怎麽了嗎？有狀況？」
「……咦？喔，不，沒事……小三三，我想，應該沒事。」
六花像要甩開某種念頭似地搖頭。往西野他們的方位奔去。
三矢華對六花的態度感到好奇，但也沒多問。
（我想太多了……不可能有人的……）
六花又再朝校舍的某個角落瞄了一眼。
空蕩蕩的場所，正是和人與一之瀨至不久前還在潛伏偷看的位置。
●
狂奔。
一語不發，不做多想地狂奔。
但也沒有讓努力白費，停在一個離學校有段不小距離的地方。
到這麽遠的地方應該不用再擔心。
指示小紅解除對一之瀨的束縛。
「！……噗哈。哈啊哈啊哈啊……」
雖然一之瀨途中就已經回神，保險起見，在此之前依舊控製她的行動。
「……」
嗯。
戴著全罩安全帽的男人（我）、背著槍枝、抬著全身被綁住的美少女奔跑。試想一下發現這個畫麵在旁觀者眼裏肯定是犯罪……值得報警的程度。
不過，也就算了。反正八成也沒人看見，基於技能的效果。
「一之瀨。不好意思對你這麽粗魯。隻是──」
「我真的很抱歉！」
剛讓一之瀨落地，她馬上擺出跪地磕頭的姿勢。
而且是把額頭貼到地板，非常正式且標準的那種。猜想是在狂奔過程中恢複理性，跟著察覺自己做的事情有多麽離譜。
「很抱歉我擅自行動！我們明明是隊友……真的不知該如何才能賠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在顫抖的聲音聽起來像隨時會哭出來。
是說，搞成這樣，我反而更慌耶。
「請、請你先冷靜下來！拜托你別這樣趕快起來！」
女方一哭，情況馬上就會無條件變成男方的錯，我可不樂見。
「不行……我不知道其他道歉的方法……」
「不對。我對你那麽粗魯才應該道歉。畢竟當時現場很多人，也有學生會的成員……我們暴露行蹤的風險太高。」
「……」
「既然你已經見到朋友，應該可以寄郵件給對方吧？所以……現在你隨時可以跟她連絡啊。所以就不用在意了……對吧？」
我拚命尋找藉口，但一之瀨仍啜泣著，不肯抬頭。
到底是怎麽了？
「總，總之，我們先休息一會。那邊就有個適當的建築物！」
如此狀態下，根本無法好好談。
先休息一陣子，讓她平複心情。
我強勢抓住一之瀨的手臂，拉著她進入附近的空屋。
「你渴了嗎？來，請喝。」
我盡力表現開朗的樣子，從道具箱拿出罐裝咖啡招待她。
還是東北限定的微糖濃縮咖啡呢。又甜又好喝。
「汪！」
「知道啦。怎麽可能漏掉桃桃你呢。」
但桃桃不能喝咖啡，我給它喝的是水。
在餐碗裏倒水，推到已經離開影子的桃桃眼前。
我也隨便找個地方坐下，歇口氣。
嗯，好甜。糖份與咖啡因令人通體舒暢。
「…………」
手裏握著罐裝咖啡的一之瀨還是低頭不語。
我們沒有對話。咖啡也很快喝完。
待小紅吞掉空罐，我又打開第二罐。這次喝黑咖啡。
嗯，好苦。給人咖啡因更濃的感覺。
我邊喝咖啡邊撫摸桃桃，同時確認道具箱的內容物清單，藉此打發時間。
過了一段時間後，一之瀨總算願意開口。
「……你不想知道嗎？」
「知道什麽？」
「關於剛才的事情……」
不難想見她經過多少掙紮才擠出這句話。
我抓了幾下臉頰應道。
「老實說我確實很驚訝。怕生的一之瀨竟做出那種舉動。」
「……！」
感覺得到一之瀨不禁屏息。然後又緊緊閉上嘴。
該怎麽形容呢？就像被罵而畏縮的小孩子。
我常看人擺出這種態度，絕大多數是在身為社畜的時代就是了。
就是比我資淺的同事被上司斥責時的樣子。
始終糾結於那一次的失敗，無論怎麽說怎麽做都得不到好結果，最後犯下難以挽回的錯誤，在辦公室混不下，就此離開的那個他。
負責告知他要被開除的就是我。
遵照上司的命令，勸他自主離職。
當時我從沒想過，也沒興趣思考他今後可能無法重新振作。
因此──麵對眼下這種情況，我也不明白怎麽說最恰當。
什麽是正確答案？怎麽做才正確？
稍事思索，搔了幾下後腦。我使勁抓住一之瀨的雙肩。
她因受驚而抖了一下身體。
我直直注視著她的眼睛，堅定地說。
「忘掉吧。」
「……啥？」
「剛才的事情，我們彼此當沒發生過就好。」
「咦？可是……這樣的話……」
「沒有什麽可是不可是。本質上就真的沒發生任何事啊。」
「……」
一之瀨張著嘴巴愣愣回望我。
「太陽已經下山，我也有點餓了。不如先準備晚餐吧。你想吃什麽？」
「咦？啊，那個……」
我從道具箱取出鍋子跟快煮拉麵。
「吃拉麵好嗎？你喜歡鹽味還是味噌？」
「呃，那……我選味噌。」
「收到。」
燒水，放進麵條。旁邊加熱另一鍋水準備煮湯。
使用現成的味噌醬包，再加入些許柴魚片、磨碎的芝麻、生薑泥與味醂醬油調味。光是這樣的小動作就能讓一碗普通的味噌拉麵變成人間美味。
盛碗後放上叉燒肉片、筍乾與蔥段，道地的拉麵美味上桌。
「請用。」
「喔，好。」
咻嚕嚕地吸起麵條。嗯，好吃。雖然口味樸素，與店裏享用的拉麵也算各有千秋，都很美味。
「……好吃。」
「很讚吧？」
一之瀨應該也餓了。我們兩個都很專心吃麵。
「好好吃飯，好好休息，明天再繼續努力吧。」
「……工藤先生。」
「我們組隊也才過了一天而已。不了解彼此是正常的。人難免驚慌失措或者犯錯。那些都沒關係。反正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去彌補。」
「……」
「更何況，反而是我更該擔心。等到一之瀨你發現我沒用或難搞的地方，可能會對我大失所望。我已經開始覺得害怕啦。哈哈哈。」
「才、才沒有那種事呢！我才是廢物……絕對不可能對工藤先生失望……啊。」
說到這裏，一之瀨已經滿臉通紅。
「聽你這樣說我超開心的呢。如同你對我的信心，其實我也有跟你一樣的想法喔。」
「……！」
一之瀨總算明白我想表達的意思。
「所以維持現狀就好。照我們自己的步調慢慢走下去吧。」
「……好的。」
說不在意是騙人的。六花八成就是一之瀨上回提到那個以前交情不錯的朋友。當時發生什麽事？怎麽會導致一之瀨拒絕上學、躲在家裏？想知道的事情有一大堆。
但就算想知道也得照順序來。
倘使我現在打破砂鍋問到底，恐怕會破壞跟一之瀨的關係。這並非我所樂見。
誰都有不想讓別人知道的心事。我何嚐不是如此？
「所以呢，一之瀨，明天起也要請你多多指教囉。」
我願意等她想講的時候再講。
不想講就不必多解釋。
此事不由得我決定。
應該由她全權作主。
所以我會等。
等她願意坦白的那一天到來。
「……好的。彼此彼此。工藤先生，也請你多多關照。」
聽到我那樣說，一之瀨總算恢複笑容。
見到她的笑，我也不禁感到放心。
順帶一提，這晚一之瀨就睡在我旁邊，我不敢透露因此導致我緊張到睡不好的事情。
她真的好香啊。可惡。不禁怨恨起自己與異性往來的經驗竟然如此貧乏。
我就這樣度過世界驟變後第四天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