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付完房東,奚寒放下即將搬家的滿心煩惱,打算繼續睡個回籠覺。社畜都是缺覺的生物,周末早上打電話煩人真是不怕遭天譴。然而這波未平一波又起,剛剛閉眼10分鍾醞釀出一點睡意,電話又響起來。“草啊!”奚寒百般煩躁地低咒一聲,摸起手機控製住狠狠扔出去的衝動。來電顯示著一個大字:媽。他窩著火接通電話,“喂,媽。”“你不會還在睡覺吧?這都幾點了?”靠,為什麽神經要這麽敏感啊?奚寒無語地皺著眉頭說,“我昨天加班到半夜,現在睡會怎麽了?拜托不要再教育我了好嗎?”“行,你翅膀硬了,我說不動你。都多久沒回家了,這周末回嗎?”“和人約好了。”奚寒打心眼裏不想回,隨便找了個理由推辭。女人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了,“和誰啊?”“庭辰。”“唉你呀,不要總是和那幾個朋友混來混去的,姑媽給你介紹了一個她朋友的女兒,回來見個麵吧。”這就觸到奚寒的逆鱗了,無論父母曾經怎樣若無其事地在各種地方傷害他,他都可以裝作不在意。唯獨在這一件事上,他已經失去了打太極的力氣。“不見。你告訴姑媽,不要再給我介紹了你不說,那我親自跟她說,就是話可能會有點難聽。”“老奚!!你聽聽他怎麽跟我說話的!”女人刺耳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過來,他聽到他爸隱隱約約的聲音,“別管他了,他是覺得自己不要這個家了。”昨夜回來太晚,撐著力氣洗完澡後奚寒就倒在了床上,窗簾沒有拉緊,刺眼的陽光迫不及待地從縫隙中鑽進來,萬物都被迫籠上金色。奚寒直接掛斷了電話,抬手遮住眼睛。自有記憶起,父母總是在爭吵。埋怨、遺恨、針對……那些言語有一種他們的婚姻隨時就要走到盡頭的感覺,然而最後都神奇地化歸平靜。直到下次再爭吵,周而複始。麵對父母,他血脈的起源,奚寒很難說不愛亦很難絕情。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正因為念著那些不計回報的付出,奚寒從小到大始終裝作一個乖孩子。聽從安排,放棄理想,回到老家找一個安安穩穩的工作。這都是他們的願望,奚寒全部妥協了。可他也有不願意妥協和將就的事。出櫃的過程很難挨,親人的言語皆成利刃,把彼此紮得一直流血。也就是這種時候奚寒才發現,原來無論他怎麽順從,他始終是讓父母失望的孩子。白先勇先生形容失去愛人後的遺憾,說那是一道女媧煉石也無法彌補的天裂。親人之間的遺憾大概也是如此。世界上除了溫情,還有瀝血淋漓的相處模式,互相憤恚又割舍不下,愛與怨如天平的兩端,哪一頭都觸不到地。時時懸空,時時處刑。被這般輪番打擾,奚寒早就失去了睡意。他不想起床,沒有動彈的力氣,打開手機先把工作群消息設成接受但不提醒。隨後刷了刷朋友圈,好像每個人都在積極表現快樂。奚寒想了想,還是發了條求助信息:“租房合同要到期啦,新區這邊有合適的房子的話可以聯係我,最好一居室,舍友合眼緣的話也可以合租。麻煩朋友們幫忙留意。”害,啥時候能圓啊第14章 倒扣的舊照片 陽光很好,一改這幾日的陰沉,奚寒洗了一堆衣服,看著濕漉漉的一切被微風吹拂,心情意外地平靜。正打算坐下來找部電影看,手機上傳來提示音。-庭:“怎麽突然不續租了?”奚寒癱坐在沙發上,喝了一口氣泡水,慢慢悠悠地回複道:“房東太黑心了,我可經不起她宰。”他選了個流淚貓貓頭的表情發過去。-庭:“搬家可是個力氣活,早點找下家吧,我這邊幫你看看。”庭辰是奚寒的大學室友,算是奚寒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兩人是老鄉,大學畢業後都回了蘇州工作,一直保持著聯係,偶爾出來約飯,相處很默契。奚寒發了條語音:“謝了,改天請你吃飯。”庭辰立馬順杆往上爬,“這可是你說的,我要吃哥老官。好久沒吃了,想得很。”奚寒無奈,“行行行。等我找個周末吧,最近加班加得快死了。”“?你不是養老很久了嗎?我還以為你已經看破紅塵不再做資本家的奴隸了呢?”“換領導了,他就這作風。我一個小職員能怎麽辦……”“誰啊,這麽變態?”庭辰很意外。“你也認識。”奚寒說。“我認識的??那可不多啊……”對麵顯然陷入了思考,“等等,不會吧?不會是我想的那個人吧??”奚寒笑了,“大概率就是你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