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買書如山倒,讀書如抽絲,工作後空閑時間太少,沒看完的書越來越多。紙媒式微的時代,各大出版社都在裝幀上下足了工夫,每本書都經過精心設計,看起來像是不俗的藝術品。當然,也有些書跟隨他太久,封皮被時間磨洗日漸褪色,顯出肉眼可見的古舊痕跡,然而奚寒舍不得扔,都保留下來了。除此以外最重的東西就是之前淘的沙發,新租屋裏家具並不多,客廳裏隻有一個很有年代感的木質長椅,坐起來又硬又不舒服,這對社畜脆弱的腰來說可並不友好。房東心善,溝通後已經把他不需要的東西拉走了,奚寒可以按照自己的需要帶家具過去。平時再無欲無求,到這種關頭還是會發現自己有不少閑置,倏忽就從角落裏冒出來,搜尋腦海卻不記得從何而來。奚寒很幹脆,直接扔了一大批用不到的舊物。隻有最關鍵的收藏打包得很仔細,比如相冊、吉他、大學時林遺冬送的其他禮物,每件都包含著很多回憶他的學長在這方麵一直很浪漫。如果他們沒有重逢,奚寒整理時或許會再一次陷入糾結,畢竟分開的日子說不上極端難熬,情緒上卻經不起這樣打量。把最後的幾樣東西裝好,奚寒拿膠帶封了箱,走到陽台上點了一根煙。所有生活的痕跡被抹去後,屋子裏顯得尤為空蕩。平時被遮掩的地方暴露了,不少藏得很深的灰塵無處遁形,和規規矩矩的收納箱對比鮮明。此時此刻,整齊和淩亂仿佛並存於這個他生活了許久的地方。放鬆地吞雲吐霧,煙穿膛過肺,感官的壓力漸漸散去。休息日奚寒很少在這個點清醒,此時以嶄新的心情看著這片熟悉的景色,內心竟覺得有些唏噓。漂泊的人沒有落點,盡管擁有獨處的自由,卻像是無根的浮萍。處處都難以兩全。手機在褲兜裏震動起來,奚寒將煙換夾在左手指間,費力將它掏出來。來電顯示是“媽”。他接起來,“喂。”中年女人咋咋呼呼的聲音傳來,“在幹嘛呢?這周回不回家吃飯啊。”“我搬家呢,沒時間。”奚寒回道。“你個沒良心的小崽子,好好的家裏不住非要出去租房子,嫌錢太多是吧?”女人瞬間生氣了,又開始止不住地數落他。奚寒也有些不耐,“媽,我單位離家多遠你又不是不知道,說這些沒意思。”“行,你現在脾氣大了我說不動你了。”他媽還是老一套,和尚念經似的,“不回來住也就算了,抽頓吃飯的時間也沒有?你姑媽有個朋友的女兒……”親人的固執有時候真是無法理解,無論奚寒說過多少遍,他們都能若無其事、裝聾作啞,好像兒子並沒有違背心意,依舊能夠輕鬆變回理想中的樣子。“媽,”奚寒打斷她,“我有男朋友了,別再試圖給我介紹了。”“……”,絮叨一下子熄了火,片刻後是一聲長長的歎息,“你就非這樣不可?兒子,媽希望你做個正常人就這麽難嗎?”“這不叫不正常!”奚寒皺眉,低低地罵了一句,“我耐心說你們不想聽,吵架最後也是兩頭難受,我這輩子就這樣,變不了了,你和爸到底明不明白?”煙早就忘了抽,累積成一截煙灰,隨著他手指的狠勁驟然落下去。“兩個男人在一起算怎麽回事兒??”無法回避的衝突橫亙在中間,疲倦像濃厚的烏雲彌漫在對話裏,“能幸福?能有下一代?能被社會接受?你別做夢了。”這一連串問題讓奚寒的舌底都泛起了苦。是的。這就是他們從未變過的態度。親子關係已經變了質,讓他無法自控地耳鳴,讓他時時痛如刀絞,仿佛一場漫無邊際的刑期。對話再次不歡而散,奚寒率先掐了電話。現實注定成為不了童話故事。並非每種刻骨的矛盾都能悄然消弭,在包容中迎來圓滿。這世上永遠有釋然的和解,也永遠有無法原諒。決定離開的時候,就再也回不了頭了。陽台上留下了一盆頹敗的牽牛,此時正被風觸動枯枝。奚寒把煙頭扔進礦泉水瓶,有些脫力地擰上蓋子。小區裏有帶孩子玩鬧的父母,三三兩兩地走著,在遊樂設施邊發出快樂的笑聲。很多年前,他們也曾是這樣的父母和小孩。萬物嘈雜,他卻突然想起一首安靜的詩。詩人這樣說道:“大概因為所有的悲哀,痛苦/都清晰而不可躲避/才會有秋天,才會有夜晚/才會有死亡讓視線模糊。”在多年來最快樂的時候得到的評價是不會幸福,即使他已走上了父母認為不可理喻的岔路他亦覺得這是一生最正確的浪費。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寫一個和解的故事,大概除了愛情是童話,其他的一切都隻是現實。我簡直就是魔鬼本鬼。小糊文竟然也300收了,感謝每一位支持的讀者。第34章 搬家進行時 收拾妥當後沒多久林遺冬就到了,他發來微信的時候奚寒正把煙頭之類的垃圾塞進袋子裏。回了句語音讓他直接上來,奚寒幹脆把大門敞開。正巧搬家公司的人也到了,三兩個人坐同一趟電梯上來,林遺冬站在最後麵,他今天一襲運動裝,個子又挺拔,乍一看顯得特別年輕。簡單打過招呼,奚寒就讓他們都進來了。師傅們都是幹活利索的人,一眨眼的功夫就給零零散散的箱子上了層保護,搬起來就往樓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