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擋雨板全關上了。院子裏容易被吹走的藥草也都收起來了,剩下的還不到采收的時候,但死掉也沒辦法。」


    「招牌之類會壞掉的東西都拆掉了唷。」


    暴風雨來到了佐爾丹。在南洋形成的暴風雨沿著「世界盡頭之壁」,從南方橫穿至西北。鮮少會發生在初秋時節,不過每隔幾年就會發生一次。


    「那接下來就是洗手間了!」


    外麵已經刮起強風。


    天色陰暗,下雨也隻是時間的問題了吧。


    「記得老礦龍<ancient mineral dragon>氣象台發布的消息是說,差不多從明天黎明開始,就會正式進入暴風圈了吧?」


    「嗯,年輕的礦龍們正到處飛來飛去發出警報呢。」


    老礦龍符尤是光之四老龍之一,擁有閃耀黑光的雲母軀體。它在海赫姆山的山頂設立包含水晶天文台在內的老礦龍大學,是阿瓦隆大陸首屈一指的地學家。


    年輕礦龍、立誌成為地質學家的年輕人類和妖精都會來到這裏,而年老的礦龍則會巨細靡遺地傳授他們知識。


    老礦龍氣象台是老礦龍大學的部門之一,負責觀測整個阿瓦隆大陸的氣象,並發出災害預警。佐爾丹常受到暴風雨侵襲,因此老礦龍氣象台的資訊不可或缺。無論水手還是農民,天氣都是重要的依據。大陸各國曾宣言會支援老礦龍經營的學問之城,約定不可侵犯且有難之際要共同進行防衛。


    礦龍很聰明,喜愛研究自然科學。其鱗片由雲母形成,不了解龍的人會把它們稱為擁有石鱗的石龍,而它們則會嚴正表示:「我們是礦龍。」然後把自己的鱗片湊到對方眼前,仔細說明那一身黑色光輝。


    對於光之四龍而言,鱗片的光輝是一種驕傲。


    由於礦龍在各地都設有研究所,持續研究了數十載,因此在光龍之中,它們和輝龍<radiant dragon>們算是格外貼近人類的龍。


    輝龍將祝福剛啟程的未來英雄視為生活重心。年幼的孩子出門冒險時,輝龍會化作人類暗中幫助他們,享受在冒險中培養孩子的樂趣,所以它們也是較為常見的龍。不過,有些毒舌的人會把它們叫做戀童龍就是了。


    我還在騎士團見習的時候也和輝龍一起冒險過。對方一有開心的事就不顧場合地唱起歌來,讓我吃了不少苦頭。到底為什麽要我一個小孩子為它操心啊……不過它個性還不錯,記得名字是叫做阿爾哈森吧。


    其餘光龍則是工學家蒸氣龍<steam dragon>和法律守門人雷龍<lightning dragon>。


    誕生於暗黑大陸的暗之四龍是虛無主義的真空龍<vacuum dragon>。


    停滯與破壞的鹽龍<salt dragon>。


    綁架孩子的灰龍。


    汙染土地的不淨龍。


    生活在這個阿瓦隆大陸的龍是僅次於人和妖精的第三主要種族。當然,佐爾丹這裏似乎沒有龍。是因為這片土地對龍也沒什麽吸引力嗎?


    「那邊的!不要偷懶了,趕快做事!」


    捱罵了。


    「暴風雨一來自來水就不能用了,必須趁現在儲水才行。」


    從河川引水過來的自來水管會在暴風雨來臨前把河川那邊的進水口蓋起來,不然會導致泥水溢出,而且水流湍急也會造成水管破損。水井同樣會因為大雨而變得混濁,短時間內無法汲水。


    盡管佐爾丹水源豐富,但在暴風雨過後就會供水不足。我們的因應之道就是趁自來水還能用的時候拿皮袋或木桶裝水,借此儲備生活用水。


    由於每個家庭都在做同樣的事,所以隻有涓涓細流的出水量。這是個純粹消磨時間的空虛工作。


    「還敢說,昨天嘴上說要儲水,結果卻和岡茲跑出去玩的不就是雷德你嗎!」


    「畢竟他來找我嘛……」


    木匠岡茲在暴風雨過後就要忙著修理城裏的房屋。即便是怠惰的佐爾丹人,在這種時期也一樣會在休假日工作。因此,岡茲在暴風雨接近時就說要先放假,於是跑出去玩了。這對坦塔可是不好的示範啊!


    「你還不是跟著去玩了!」


    莉特一邊抱怨,一邊輕巧地從我的後背環抱上來。


    「好啦,快給我工作!」


    她像是在模仿騎馬似的作勢拍我的屁股。


    「是是是,我會好好工作的,莉特大人。」


    「……而且你昨天不在,今天就要多陪陪我喔。」


    「我知道啦,反正暴風雨一來,明天甚至後天哪裏都不能去了。」


    噢,手停下來了。我感受著莉特縮緊臂彎傳來的體溫,沉默地繼續做事。嗯,這種感覺,以前好像也有過……


    (……啊,我想起來了。)


    那時候也是遇到了暴風雨啊。雖然遠比侵襲佐爾丹的還要弱,但因為不習慣暴風雨的緣故,記得老家那邊的村民們都慌亂不已……


    *??*??*


    那天狂風暴雨。這座村子會有暴風雨實在很罕見。


    出於這個因素,這裏很多房屋沒有堅固到能扛住暴風雨,於是我們所有人都到村長家,同時也是集會所避難。風聲狂嘯而過,還有什麽東西被吹走的聲音。轟然雷聲響起,在這裏避難的孩子們都發出了尖叫聲。


    我當時八歲,妹妹露緹六歲。


    我們兩人因為擁有特殊的加護,所以比同輩的孩子成熟許多。


    「媽媽——!」


    坐在稍遠處與露緹同歲的女孩哭了起來,向母親靠過去。「你都六歲了呀!」母親雖然有點在意周圍的目光,但還是溫柔地撫摸著依偎在懷中的女孩的頭發。


    露緹用一貫的眼神看著她們……盡管周遭的人說那眼神很冷淡,但不是的,她隻是情感表現比較內斂而已……她就這樣靜靜地凝視著那幅情景。


    我也環顧一下四周,不少孩子都一樣和家人或兄弟姐妹牽起了手。


    大家都很害怕。


    「露緹。」


    「怎麽了?」


    「你不害怕嗎?」


    「……哥哥是在問我暴風雨嗎?還是在指打雷?或者是建築物崩塌壓死所有人的可能性?」


    有著一雙沉靜美麗紅色眼眸的妹妹淡淡地詢問我是指什麽事情,而我則緩緩撫著她的頭。


    「都是,你現在有害怕的事物嗎?」


    「沒有,這世上沒有令我感到害怕的事物。」


    露緹之前在十三歲的孩子王麵前直接講出「這世上沒有令我感到害怕的事物」這句話,還跟對方大打了一架。


    雖然露緹擁有勇者的加護,但年紀尚幼的她加護等級隻有1,既沒裝備又沒戰鬥經驗,因此不敵擁有3級「戰士」加護的早熟少年;更別說那個孩子王至少拿了根棒子當作武器,身上穿著厚布甲,甚至還持有老舊的木盾,她捱了一頓棍棒就回家了。


    露緹那句話的意思隻是自己生來便具備「恐懼完全抗性」的能力,因此沒有害怕的事物。


    ……不用說,後來我也讓孩子王受到了相同的教訓……應該是一點五倍吧……還是兩倍?不,應該是二點二倍左右才對。嗯,總之修理到這個程度才罷休,然後要他當麵向露緹道歉。


    這件事害我有一段時間被當成了孩子王。我覺得很麻煩,所以把事情交給另一個擁有「騎兵<cavalier>」加護的十一歲男生,回歸原本的生活。


    從那之後,原來的孩子王似乎變乖了,不再動用暴力。他會使用暴力並非出自於加護的衝動,單純是沒有在打架中輸過而已。


    「露緹沒有害怕的事物嗎?」


    「哥哥也知道吧?」


    「嗯。」


    露緹歪著腦袋,用表情傳達內心的疑惑。


    「其實呢,我很害怕。」


    「是這樣嗎?」


    「嗯。很驚訝嗎?」


    露緹的樣子看起來有點煩惱。


    這時的她還沒有混亂完全抗性,理應會有動搖的時候吧。


    「驚訝倒是沒有。」


    「這樣啊,你不驚訝嗎?」


    「嗯。」


    「那麽,說回正題,我很害怕……所以可以握著你的手嗎?」


    「我的?」


    「對,露緹的手。」


    「可以呀。」


    我握住了露緹的手。


    即便這個身體寄宿著多麽強大的加護,那也隻是女孩子的纖纖小手。


    「不怕了嗎?」


    「嗯,已經不怕了。」


    「太好了。」


    露緹泛起一抹微笑。然而其他人……似乎連爸媽都看不出這張可愛的笑靨,真是太可惜了。


    所以,我便一人獨占著,直到將來露緹遇到可以理解這張笑靨的人。


    「抱歉,我說害怕是騙你的。」


    「假的嗎?」


    「我完全不怕。」


    「這樣喔。」


    露緹愈來愈一頭霧水地歪起頭來。


    「我隻是想握住露緹的手而已。」


    「握住我的手?」


    「討厭嗎?」


    「不討厭。但是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沒有嗎?」


    「對,我有時候會沒來由地想握住你的手。」


    「……什麽意思?」


    「沒任何意思……不過,人就是會做出毫無意義的舉動。」


    「毫無意義的舉動。」


    「對,我就是沒來由地想握住露緹的手。所以說,在你沒來由地想握住我的手時,隨時都可以握住喔。」


    「是嗎……」


    露緹凝眸看向我牽著她的那隻手。


    「哥哥。」


    「嗯?」


    「我很喜歡哥哥。」


    真稀奇。


    這應該是露緹第一次用話語向人表達好感吧。


    「謝謝你,我很開心喔。」


    「為什麽?」


    「咦?」


    「喜歡哥哥的是我呀,為什麽哥哥要道謝?」


    我溫柔地撫摸著露緹的頭發。


    她這頭醒目的藍發,隻要撫摸就會反射燭光,散發晶亮光澤。


    「露緹,我喜歡你喔。」


    「嗯。」


    至今為止,我已經不知道對她說過多少次這句話了。


    實際上,我就是這樣疼妹妹疼得不得了。


    「露緹你啊,聽到這句話總是會笑呢。」


    露緹吃驚似的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臉。


    這個舉止也很可愛,我不禁會心一笑。


    「會笑就代表開心,對不對?」


    「應該是吧。」


    「也就是說,我也是一樣的,聽到露緹說喜歡我就會很開心。你看,我現在是不是在笑?」


    「嗯。」


    「所以我才要向你道謝呀。」


    露緹像是在琢磨話中含意似的陷入沉思。


    「我懂了。」


    「想明白了啊?」


    「哥哥,我也可以做毫無意義的舉動嗎?」


    「當然可以囉。」


    露緹鬆開了我的手。


    咦?難道我惹她不高興了嗎?


    不過,露緹繞到我背後,然後環抱我的脖子貼在背上。


    「我比較喜歡這樣……可以嗎?」


    「嗯,這點小事隨時都可以做喔。」


    「好。」


    她收緊了雙臂。我從後背感受到露緹溫暖的體溫。


    「哥哥。」


    「怎麽啦?」


    我扭過頭去,理所當然看到露緹的臉龐。


    「謝謝你。」


    露緹向我展現出隻有我看得出來的「滿麵笑容」。


    那張笑靨可愛到隻要有人看得出來就絕對會被迷住。


    能和露緹結婚的家夥真是幸福。我現在就開始嫉妒了。


    「哥哥,你能一直待在我身邊嗎?」


    「……抱歉,這可不行啊。」


    「這樣喔。」


    等這陣暴風雨過去之後,我就要前往那個招攬我入團的騎士所在的安達爾城,準備成為一名騎士。我很早就知道了,這個村子周圍的魔物無法讓我的加護成長。我打自六歲正式開始狩獵魔物,卻隻從31級升到33級,鴞熊之流根本不值一提。


    為了未來某天要和露緹一同踏上旅程,我非得變強不可。雖然不知道能和她並肩作戰到什麽時候……但至少要到她身邊有許多夥伴陪伴為止。哪怕是遇上魔王,我也必須應戰。


    「不過,如果你有『不想做的事情』,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喔,我會替你做的。」


    「這我知道。」


    「是嗎?」


    「你說過很多次了。」


    「我怕你忘了嘛。」


    露緹將小巧的耳朵貼在我的背上,就這樣保持不動。


    「休假時我會回來的,你想要什麽禮物?」


    「蜂蜜牛奶。」


    露緹在我背上輕聲說道。


    *??*??*


    前去討伐魔王的旅途,以及在佐爾丹的慢生活。


    兩人所前進的道路應該不會再有交集,然而——


    「請問你在找吉迪恩嗎?」


    皮膚微黑的黑發青年如此問著達南。


    達南本來就不擅長追蹤,他無法掌握吉迪恩的行跡,不知該如何是好,目前正在與吉迪恩分別的城鎮裏的酒館喝酒。他打聽不到任何關於吉迪恩的消息。


    「幹麽?」


    喝得酒酣耳熱的達南狠狠瞪了青年一眼。不,其實達南沒有要瞪對方的意思,隻是他的技能「威懾的眼神」經常突然發動。或者應該說,如果沒有刻意不去使用,「威懾的眼神」就會自行發動。


    不過青年泰然以對。


    「你真強啊!」


    「還及不上你啦,但我會一點刀法。」


    「哦~?」


    「先不說這個了,你正在找吉迪恩對吧?」


    「所以你想幹麽啊?難不成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不不不,都不是。隻不過我剛好也在找他。」


    「什麽?」


    達南酒醒了。他輕輕揮動拳頭,擺出臨戰架式瞪著青年。


    「要一起找嗎?我覺得兩個人找會更有效率喔。」


    青年仍舊不改臉上的笑意。


    *??*??*


    傍晚,暴風雨逐漸逼近。外麵刮起強風,橫打過來的雨水宛如海浪一般時緩時急,轉眼間就積起一灘灘水窪。


    「這下不會有客人了吧,我們打烊吧。」


    我把店門關上,從裏麵上鎖。


    不過是開了一下門,地板就濕掉了。


    「給你。」


    「喔,謝謝。」


    從莉特手上接過抹布後,我擦了擦地板,而莉特則在核對今天賣出些許藥品的賬簿。我們都三兩下就搞定了。


    「明天就休息吧,反正也不會有人來。」


    「沒人會在這種時候出門吧。」


    「是啊。」


    風勢加劇,吹得房子嘎吱作響。但是,平民區第一木匠岡茲建造的這棟房子,即使在暴風雨中也屹立不搖。我們安心下來,準備迎接即將來臨的暴風雨。


    叩叩!這時響起了激烈的敲門聲。


    「這種時候是誰啊?」


    「雷德!是我!紐曼!」


    「紐曼醫生?」


    我打開門,發現穿著大衣的紐曼正站在那裏,而且——


    「艾爾?」


    紐曼背著頭部流血且癱軟無力的艾爾。艾爾渾身濕透,也沒有穿鞋子,腳尖被泥巴弄髒,因為天冷而失去了血色。


    「莉特!拿毯子和毛巾過來!」


    「好!」


    在我出聲的時候,莉特已經行動起來了。她立刻遞毯子和毛巾過來,我讓艾爾躺在鋪有毛毯的地板上。


    莉特用精靈魔法快速備妥熱過的水。我用毯子裹住因為雨水和出血導致體溫下降的艾爾,為他取暖。


    與此同時,紐曼從藥架上拿來消毒藥和止血藥進行急救。


    「比想象中還要深啊……」


    紐曼低聲說道。艾爾側頭部的傷口血流不止。


    「不妙啊。」


    我在一旁觀察情況,傷口太深了,按平常的處理方法會來不及。


    「等我一下。」


    我跑到儲藏庫,毫不猶豫地取出五瓶治愈藥水。


    這是封印著治療術的魔法藥水。即便是正常方法無法應急的傷口,隻要用魔法就能治好。


    (雖然對一般人來說是高級貨,但反正這些藥水是複製品。)


    這是用增量藥水複製出來的治愈藥水,無論如何都不能拿出來賣,全用在這時候也無妨。


    回到艾爾身邊後,我接連喂他喝了五瓶藥水,過不了多久,他的情況便逐漸穩定下來了。


    「趕上了嗎?真是太好了。」


    我撫胸鬆了口氣。


    「我太驚訝了,沒想到你竟然拿出治愈藥水給他用……不過難以啟齒的是,艾爾家恐怕無法負擔五瓶治愈藥水的費用……」


    「我知道。但是,這孩子是我的朋友。」


    「朋友嗎?」


    「所以,我使用治愈藥水的事請保密,就當作是實施了一般治療吧。」


    「我知道了。雷德,你真是個好人啊。」


    紐曼笑著說道。


    「對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不曉得。有個頂著這種大風還想修理屋頂漏水問題的傻瓜摔了下來,我被叫去治療他之後,回家途中便發現這孩子倒在路上。看他傷成這樣,你的藥店又比我的診療所近,雖然很不好意思,我還是把他帶來了。抱歉給你添了麻煩。」


    「不會,我才要感謝你救了我的朋友。如果不是醫生剛好路過,艾爾說不定就已經死了。」


    下降的體溫也恢複正常了,艾爾的表情很安穩。


    「他的傷口紮進了無數細小的石頭碎片,可能是被風吹來的石頭或其他東西砸到了頭吧。」


    「原來如此。不過為什麽要在這種天氣外出呢?而且還跑來平民區。身上就這樣穿著家居服,也沒防雨大衣,連鞋子都沒穿。」


    「我也搞不懂。」


    「……隻能叫醒他了吧。」


    盡管叫醒體力虛弱的艾爾不太好,但我總感覺發生了什麽無法挽回的事態。


    我輕輕搖晃艾爾的肩膀,叫著他的名字。


    「唔……」


    重複幾次後,艾爾緩緩睜開了雙眼。


    「你還好嗎?」


    「雷德先生……」


    艾爾的眼神安心地顫動一下,但就在下一瞬間——


    「啊、啊啊啊啊!」


    「怎麽了?」


    艾爾恐懼地瞪大眼睛,抓住我的手臂尖叫起來。


    「別怕,有我在,冷靜下來。」


    「救、救命!」


    「已經沒事了,這裏是我的店,沒有人會傷害你的。」


    「不是的!」


    艾爾叫道。


    「埃德彌來我家,他攻擊了媽媽和爸爸,手上還拿著斧頭!」


    不知是否是想起當時的情景,艾爾嚇得無法呼吸,紐曼連忙照護著他。


    說到埃德彌,是第一次遇到艾爾時,跟他們打架的那個孩子嗎?


    而且還拿著斧頭?我滿腦子疑惑,但得趕快過去才行。


    「拿去。」


    我站起身後,莉特就在我背後這麽說道。


    轉過頭就看到她已經準備好大衣和放著兩瓶特級治愈藥水的手提包。


    「這件大衣是我的,是高等妖精製作,具備環境抗性的護身大衣。」


    「謝謝。」


    我立刻披上大衣,接過手提包後,衝進暴風雨中趕往艾爾家。


    *??*??*


    艾爾的父母平安無事,隻是都受了傷。


    我抵達南沼區的艾爾家時,大門就這樣敞開著,雨水都打進了家中。我穿過積水的玄關處。這間房子的構造很簡單,隻有廚房和寢室,我立刻環視屋內。


    艾爾的父母倒在寢室裏,雖然流著血,但傷口並非出自斬擊,而是毆打造成的。看來埃德彌不知為何沒有用斧刃攻擊,反而用了斧背。


    兩人出血都很嚴重,幸好傷口本身不深,沒必要使用莉特準備的特級治愈藥水。


    我幫他們清洗傷口後止血,再讓他們服下止痛藥,並固定住骨折的部位就一切處理妥當了。


    晚點後,紐曼也趕了過來,確認兩人沒有生命危險。


    總算是避開了最壞的結果。然而,這次的事件埋下了嚴重的禍根。先稍微談一點後話吧。埃德彌其實住在議會大道,是衛兵隊長的兒子。


    自從這起事件後,埃德彌就失蹤了。隻不過,南沼區的半妖精與其他半人類們都在抗議,說是衛兵將埃德彌藏了起來。


    但是,衛兵那邊並沒有回應。這個悶燃的火種什麽時候爆發都不奇怪。縱然暴風雨離開了佐爾丹,居民的臉上卻依然充滿了不安。


    *??*??*


    「艾爾,早餐想吃什麽呢?」


    「……什麽都可以。」


    「起司吐司、煎蛋吐司、炸白身魚、培根沙拉、醋漬包心菜……」


    我一邊注意艾爾的表情,一邊繼續念著早餐的候補名單。


    「炒蛋。」


    艾爾的表情微微動了一下。


    「不錯耶,就吃炒蛋吧。坦塔他們家分給我們的番茄和燉豆子正好可以當配菜,另外再配個雞湯。」


    「好。」


    雖然艾爾表情僵硬,但能感受到其中隱含一絲對餐點的期待。我對他笑了笑,要他在客廳等著,然後走向廚房。


    艾爾暫時得住在我家。他的父母成了南沼區居民發動抗議的大義旗幟。


    因此,他們目前正在盜賊公會幹部畢格霍克位於南沼區的住宅裏養傷。負責治療的也不是平民區的紐曼,似乎是南沼區的醫生。


    「我可以理解他們的訴求,畢竟我們受了這麽重的傷。但是,我不想把兒子卷進那種充斥著仇恨的地方。」


    艾爾的父親這麽說道,還對我下跪。裝了四十七枚四分之一佩利銀幣的袋子,大概是他們至今為止的所有積蓄吧。


    我和莉特請他起身後,答應會收留艾爾一陣子。


    「早安!」


    莉特晚點也起床了。她朝氣蓬勃地打了招呼,艾爾雖然沒出聲回應,但也點頭行了禮,比第一天好多了。


    一開始我們連跟他正常互動都沒辦法。


    父母在眼前遇襲,自己卻丟下他們逃走了。此外,南沼區的人們還口不擇言地痛罵同樣住在佐爾丹的佐爾丹居民。


    艾爾還是個孩子,這種心理陰影足以讓他封閉自己的內心。


    「很~好,完成囉。」


    擺在桌上的炒蛋映照著從窗戶射進來的朝陽,仿佛正在閃閃發光。雞蛋的好壞,首先在於視覺上的色澤,這麽說應該不為過。


    「那麽,我開動了。」


    莉特坐在我旁邊,艾爾則坐在對麵,我們一起享用起早餐。


    *??*??*


    「莉特小姐,請多指教。」


    莉特在庭院裏舉起把劍刃磨平的練習用曲劍,和艾爾互相對峙。


    「沒問題,隨你從哪邊進攻都可以喔。」


    莉特隻有右手拿著劍,不像平常一樣使用雙劍。她的左手放在腰際,右手高舉過頂,擺出上段姿勢。


    「該如何應對強敵的上段斬擊?」


    「中段,向左回轉。」


    艾爾把右手的曲劍擺在中段的位置,慢慢朝他的左邊,也就是莉特視角的右邊移動。這樣一來,就能讓舉起右手的敵人被自己的手限製住視野。


    也許是發現了勝機,又或者是因為莉特的劍壓而變得自暴自棄,隻見艾爾衝了出去,朝莉特的右手砍過去。


    但是,莉特的劍搶先一步攻向艾爾的肩膀。


    「唔!」


    當艾爾揮砍到底之際,莉特的右手早就不在那裏了,她的劍不偏不倚地停在艾爾的肩膀上麵。如果她真想下手的話,艾爾的肩膀大概已經被斬斷了。


    「請再來一次!」


    艾爾這麽喊道,莉特則微笑著點點頭。


    我一邊在院子的田地種下新藥草的苗和種子,一邊看著他們切磋。


    悶悶不樂的艾爾央求莉特教他劍術時,我們都吃了一驚。


    一開始莉特以「我的劍術可沒厲害到能教人」為由拒絕了他,但看到艾爾認真的模樣,她終究心軟表示:「隻教基礎喔。」艾爾以「武器大師」的身份選擇的武器,便是曲劍。和莉特的武器一樣,是內側彎曲、形狀特殊的雙刃單手劍。


    這種武器可以越過敵人的防線進行斬擊,反過來握住則可以當作一般彎刀來使用。真要說的話,曲劍適合用來對付和人類一樣有武裝的對手。


    由於形狀的緣故,使用上需要一點訣竅,所以我也沒把握能操作自如。


    像莉特這樣活躍於競技場且具有背景的劍士,很喜歡用這種刀劍。


    不管選擇哪種武器,「武器大師」都能將其鑽研到極致。從這方麵來看,比起長槍或棍棒這些用法簡單的武器,或許選曲劍這類武器更好。


    盡管心裏留下了創傷,不過唯獨揮劍的時候,艾爾偶爾會泛起笑容,應該是「武器大師」加護的影響吧。


    「雖然心靈創傷不會消失,但他很快就會恢複原樣了吧。」


    直到最後,艾爾還是沒有擊中過莉特,隻是不管劍被彈開多少次,他都不曾鬆開過自己的曲劍。


    *??*??*


    艾爾睡著後——


    我和莉特兩人喝著加了少許白蘭地的咖啡。


    「謝謝你,幸虧有你在,艾爾現在也開朗了不少。」


    「與其感謝我,不如感謝加護的力量吧。能夠隨心所欲使用武器這件事,似乎讓他開心得不得了呢。」


    莉特對自己的曲劍並沒有那麽深的感情。當然作為愛用的武器多多少少也有感情,但她不會看著曲劍露出笑容。


    「目前加護應該在朝好的方向發揮作用。隻不過他的情緒還不穩定,需要再注意一下才行。」


    「嗯,我也會多加留意的。」


    「唉,話說回來,我從來沒教過人呢……希望不會害他染上什麽壞習慣。」


    莉特歎口氣,苦笑了起來。


    「我覺得你教得很好啊。再說,最後還是得看技能。」


    「是這樣沒錯啦,但師父說過,光學會揮劍的方法是不夠的,劍自有一套哲學,這是加護不會賦予的事物。到頭來,我一次也沒贏過師父呢。」


    莉特的師父是死於阿修羅惡魔「錫桑丹」之手的洛嘉維亞公國近衛兵長蓋烏斯。


    當我們能夠出入洛嘉維亞公國宮殿,並正式和蓋烏斯談事情的時候,他已經被阿修羅惡魔給掉包了。


    在莉特隨心所欲過自己人生的那段時期,蓋烏斯是她唯一敬重的對象。


    「師父給予我的教誨,我有辦法教給艾爾嗎?」


    莉特不安地說道,而我將手放到她的臉頰上,這麽告訴她:


    「沒問題的。」


    「真的?」


    「你可是莉特耶。」


    「什麽意思嘛。」


    聽到我這種毫無根據的鼓勵,莉特不禁輕笑出聲,但這是我真心話。我很了解莉特,因此我知道。從她的劍、她的一字一句,都能看到曾為她指引明路的良師蓋烏斯的影子。


    所以,蓋烏斯傳授給她的事物,她一定能以更好的形式傳授給艾爾。


    「謝謝你。」


    莉特閉上眼睛,將雙手放在我撫摸著她臉頰的右手上,然後這麽說道。


    *??*??*


    早上——


    我還在準備開店之際,門就被用力打開,門上的鈴鐺發出巨大的哀號聲。


    「雷、雷德!」


    「雷德!」


    衝進來的是木匠岡茲和坦塔的母親娜歐。


    這兩位半妖精臉色慘白地顫抖著。


    「這不是岡茲和娜歐嗎,怎麽了嗎?」


    「坦、坦塔被衛兵帶走了!」


    「什麽?」


    坦塔被帶走了?


    「怎麽辦……家裏的人去過衛兵的值勤所,但是連見一麵都不行。」


    平素膽大的娜歐也因為兒子被帶走而焦躁不已。


    「你們先冷靜下來,坦塔究竟為什麽會被帶走?」


    我聽著語氣倉促的兩人說明事發經過,途中問了幾個問題,但簡略來說,其實他們根本都沒目睹到坦塔被帶走的現場。


    據說坦塔一大早就去住在平民區的混血矮人——半矮人愛瑪婆婆家幫忙拔院子裏的雜草。


    到了七點左右,衛兵闖進愛瑪家。他們推開驚嚇中的愛瑪,不由分說就把院子裏的坦塔綁起來帶走,一個理由都沒給。


    所以岡茲、娜歐以及米德夫婦都是從愛瑪口中得知這件事的。


    「真的沒有說明理由嗎?」


    「愛瑪婆婆是這麽說的……」


    「……我想去問問看愛瑪婆婆。」


    「可、可是萬一坦塔在這段期間出了什麽事的話……!」


    不止是佐爾丹,每個城鎮都有衛兵在審問時會使用可怕道具的傳聞。法律守門人雷龍所製作的電擊杖「悔改之杖」等道具相當有名。


    「但就算要救他也不能直接殺進衛兵的值勤所啊,這樣把他救出來也會變成罪犯。首先要先問清楚坦塔為什麽會被帶走,再判斷要怎麽因應才是最妥善的方法。」


    「可是……」


    「而且,佐爾丹的衛兵們可沒有對工作熱衷到會立刻對抓到的孩子用刑。」


    「也、也對!他們夜間巡邏的時候也都在摸魚嘛!」


    更何況,拷問是為了讓對方坦白招供。坦塔不可能藏有什麽秘密,所以也沒必要拷問他。


    話雖如此,還是得趕緊想辦法才行啊!


    這時,背後傳來了腳步聲。


    「請問坦塔被衛兵帶走是怎麽回事?」


    「……艾爾。」


    盡管語氣很平靜,少年的眼神卻非常堅定。


    他的腰間佩戴著收在鞘裏的練習用曲劍。


    *??*??*


    在店門掛上休息中的牌子後,我、莉特還有艾爾走在平民區的路上。


    平民區傳消息的速度很快。每戶人家似乎都沒有心思工作,擔心地談論著坦塔的事情。愛瑪在佐爾丹算是很少見的半矮人。


    矮人原本是生活在暗黑大陸的種族,但有一部分移居到阿瓦隆大陸北部的山脈建立國家。愛瑪就是從那裏來的矮人後代。


    「啊啊,雷德!不好了!」


    「冷靜點,衛兵那邊我會去交涉的,總之先告訴我事情的來龍去脈吧。」


    愛瑪婆婆顫抖著矮小的身體,圓滾滾的黑眼睛裏盈滿淚水。


    「坦塔被衛兵帶走了!那麽善良的孩子……明明我該保護好他才對啊!我真是太沒用了!」


    愛瑪婆婆緊抓著我說明事發經過。


    *??*??*


    「我是來見坦塔的。」


    來到衛兵駐地,我們對站在入口的衛兵說道。


    「你們這些人是怎樣?找坦塔?是說那個妖精小鬼嗎?現在正在審問他,你們明天再來吧。還有,順便把坐在那邊的男人帶回去。」


    朝他指著的方向看過去,就發現坦塔的父親——木匠米德一臉不悅地坐在那裏。


    我從懷中拿出文件。


    「這是冒險者公會發布的正式委托,要調查南沼區暴力事件。我已經從愛瑪那裏聽說坦塔是因為這件事被抓起來的。我們有參與衛兵隊調查的權利,請你讓我們進去,以便一同解決事件。」


    「什麽?」


    衛兵一臉狐疑地接過我的文件進行確認。


    他原先那要笑不笑的敷衍表情立即消失,看到署名後臉色發白。


    「隊伍成員是莉特……英雄莉特?委托人是冒險者公會的幹部迦勒汀?」


    迦勒汀就是之前在藥店門口為莉特的事情跟我起爭執的高個子冒險者公會幹部。


    他出身平民區,和愛瑪也認識。


    即使現在住在議會大道,也不改他是在平民區長大的事實。雖說佐爾丹人淨是些懶到無可救藥又隨便的人,但隻要自己人出事了,他們就會放下任何工作助上一臂之力。


    從愛瑪和莉特那裏聽聞事情經過的迦勒汀,立刻準備了文件,賦予我們在審問坦塔時旁聽的權利。不過,或許他也是別有所圖,希望英雄莉特能出麵解決震撼整個城市的事件。


    「我不想讓愛瑪婆婆傷心,拜托你們了。」


    不過,我相信迦勒汀的這句話肯定沒有半分虛假。


    衛兵瞥了我們一眼。縱使他露出討好的笑容,但我們臉上一絲笑意也沒有。


    「我、我這就去叫長官來,請二位稍等!」


    入口處的衛兵連忙跑進駐地。


    *??*??*


    「坦塔!」


    「爸爸!」


    「還好吧?他們有沒有對你怎樣?」


    「我沒事啦!」


    米德衝到坦塔身邊,先是緊緊抱住他,接著便檢查他有沒有事。和猜測的一樣,坦塔並沒有受傷。


    隻有被綁到這裏的時候,手臂被繩子勒出擦傷而已。


    我把帶來的軟膏塗在他的傷口上。


    「突然被帶走雖然嚇了我一跳,但他們沒有對我怎樣。埃德彌的爸爸向我道歉說這不是他的本意。」


    坦塔之前待在駐地的房間裏。


    門上了鎖,窗戶小到兒童都無法鑽過去,但除此之外就是一間擺著桌椅,還有裝了水的木製水壺的普通房間。


    「埃德彌的爸爸隻是問了我一些問題,像是知不知道埃德彌去哪裏之類的。叔叔他也很擔心埃德彌喔。」


    「果然啊……!」


    埃德彌被衛兵們藏起來是誤傳的消息。


    看來必須去問一問身為埃德彌父親的衛兵隊長了。


    *??*??*


    「對不起。」


    埃德彌的父親——摩恩衛兵隊長劈頭就先向米德致歉。


    「是我命令部下把坦塔帶過來問事情,但我沒想到他們竟然是用繩子綁過來的,而且也沒向我報告坦塔的父親要求會麵一事。」


    看到坦塔手臂上的擦傷,米德怒氣難消,但他隻是維持不悅的表情看著鞠躬道歉的摩恩,沒再多說些什麽。


    當事人坦塔則因為得到摩恩送給他當作賠禮的炸麵包而開心了起來。


    「我的那些部下懷疑埃德彌被南沼區的人殺害了。」


    「這是倒過來把受害者當成加害者吧?」


    「埃德彌不久前還經常來這裏,衛兵們也很疼他。所以這起事件的受害者與加害者的立場,在衛兵們之間是顛倒過來的。」


    他們是因此才對站在艾爾那邊的坦塔動粗吧。


    摩恩再次向我們道歉。


    「可是,埃德彌攻擊了我的媽媽和爸爸。」


    始終沉默不語的艾爾這麽說道。


    摩恩聞言露出了難受的表情。


    「是的……不過,目擊者隻有被攻擊的父母和艾爾你而已。」


    「這是什麽意思?」


    「有人懷疑你們是否真的看到了埃德彌。」


    「喂!」


    我不禁喝了一聲,艾爾則氣得臉頰泛紅。


    「冷靜一點。我們並不是斷定你在撒謊,隻是認為有這個可能性罷了。這起事件的疑點實在太多了。」


    的確如此。首先,盡管受害者是遭到斧頭攻擊,卻隻留下毆打造成的傷。兩個受害者都被對方用斧頭的刀背多次毆打,雖然造成骨折之類的傷勢,但並沒有傷及性命。出血也是因為額頭和鼻子等容易出血的部位被毆打的緣故。


    此外,埃德彌明明可以致這兩人於死地,卻就這樣離開了現場。其次,他攻擊艾爾一家的理由是什麽。


    的確,埃德彌很討厭坦塔和艾爾這樣的半妖精。


    但即便如此,他會特地跑到位於議會大道南方外圍的南沼區,襲擊艾爾的父母之後就失去蹤影嗎?而且還是在暴風雨的日子裏。


    埃德彌下落不明這點也令人費解。


    雖說小小年紀便接觸到加護,但埃德彌隻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


    無論佐爾丹的衛兵們生性再怎麽懶散,也沒有無能到連一個小孩都抓不住。


    若論可能性的話,埃德彌或許當晚就立刻離開了佐爾丹,但從隔天遭到暴風雨直擊來看,可以否決掉這個猜測。那天可不是能露宿外頭的日子。


    最後,埃德彌是從哪裏得到斧頭的,又為何會用斧頭也是啟人疑竇之處。根據艾爾他們的證詞來推測,埃德彌使用的武器是一般的單刃戰斧。


    他有自己的短劍和短矛,早就開始狩獵附近的魔物來提升加護等級了。


    為什麽他不用自己的武器,而是用一把不知從哪得到的斧頭呢?


    解決這個問題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認為「艾爾他們在說謊」。


    埃德彌出於某些原因而溜出了房間,在外麵被綁架了。艾爾等人謊稱埃德彌用斧頭襲擊他們,埃德彌則為了逃跑而失蹤。


    這麽想的話,某種程度還是說得通的。


    襲擊者不是埃德彌,而是南沼區的人。艾爾父母的傷也是騙局,所以才會是被斧頭毆打這種不會致死的傷勢。


    「你們亂講!」


    艾爾喊道。


    摩恩告訴我們的臆測和我剛才想的大致相同。當然,艾爾反駁了回去。


    「畢竟隻是假設而已,確實有衛兵如此認為,所以他們才會覺得這起事件的受害者更像加害者。出於這樣的經過,才會造成這次粗魯的押人和得罪之處。」


    對於這起事件的受害者,衛兵們的態度極度惡劣。


    衛兵們本來就討厭治安很差……直接講就是南沼區這個貧民窟的居民。


    再加上,由於引發隨機殺人事件的「盜賊」坎博和他的三名同夥也出身南沼區,同僚慘遭殺害的衛兵們對這個地方的印象就更糟了。


    「我親眼看到那是埃德彌!他拿著斧頭,對著爸爸媽媽揮了無數次、無數次!對,就是用斧頭毆打他們無數次!而且埃德彌接觸到加護之後就變得非常粗暴!我很清楚埃德彌那家夥有多凶狠!」


    艾爾大吼著,仿佛要把至今悶在心裏的一切都發泄出來似的。


    我和莉特都被他的這股驚人氣勢震懾得說不出話。然而——


    「可是,我也不敢相信埃德彌會做那種事耶。」


    「坦塔?」


    「啊,呃,抱、抱歉!我的意思不是艾爾在撒謊……隻不過,大概在埃德彌失蹤的一個星期前吧,我被他叫住,原以為又要捱揍了,結果他跟我道歉了喔,說是很抱歉打了我。」


    雖然坦塔看到艾爾逼近自己便慌了,但仍拚命地解釋。


    「其實埃德彌也很煩惱,因為加護的衝動讓他隨時都會動粗。他的夢想不是當衛兵嗎?衛兵的工作不是動粗,而是管束別人,這句話他之前不也說過?」


    「那是……」


    「他跟我道歉的時候,有說過自己已經沒問題了,以後不會再亂打人。他當時看起來不像在撒謊,感覺變回過去的埃德彌了。所以,聽到艾爾的爸爸媽媽被襲擊時,那個……我真的很驚訝……」


    坦塔努力解釋完畢後,他像是在逃避艾爾的視線一般,躲到了我的身後。


    「……『已經沒問題了』,你覺得這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


    在坦塔的解釋中,我和莉特莫名在意起這句話。


    意思是他懂得如何控製加護的衝動了嗎?


    正當我們疑惑之際,摩恩插嘴道:


    「其實,今天會叫坦塔過來,也是想詳細詢問這件事的情況。的確,在我兒子失蹤的前一陣子,他看上去非常乖巧安分。然後又聽到平民區的冒險者說埃德彌最近還跟坦塔玩得很開心,所以才想直接向坦塔詢問詳細情況。」


    「那天埃德彌的心情也很好,還給我多出來的飛龍競賽的棋子當作賠禮呢。」


    「這樣啊,飛龍競賽嗎?真懷念啊。我小時候也經常玩那個。」


    摩恩的嘴角微微上揚。他果然是相信自己兒子的。


    衛兵們一定也是如此……


    *??*??*


    「英雄莉特,我聽說你已經是半引退的冒險者,這次你或許隻是為了幫助艾爾而采取接受委托的形式,但我還是想把我們目前掌握到的情報告訴你。如果你肯協助的話,我們也願意支付報酬。」


    聽到摩恩這麽說,莉特雖然一臉為難,不過還是表示:「那就聽一聽吧。」答應聽取他們的情報。於是,我和莉特兩人現在坐在摩恩辦公室的椅子上,艾爾和坦塔他們先回去了。


    我原以為身為當事人的艾爾會抱怨,但也許是摩恩剛才的道歉讓他感到不知所措,他順從地點點頭就回我店裏去了。


    「雖然可能有點冒昧,但我有一件事想確認。」


    「你是雷德對吧,盡管問吧。」


    「埃德彌有用過那個毒品的跡象嗎?」


    摩恩臉色一變。


    「我叮囑過他,隻有敗類才會碰那種東西!」


    「但是,我想你應該也很清楚才對,這和上次亞爾貝的隊友坎博所造成的事件有多相似。」


    凶器是埃德彌不擅長使用的斧頭,再加上毫無原由的行凶。


    而在事件結束之後,前者是全員死亡,後者則是下落不明。


    「摩恩,關於那個毒品,我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全告訴我。」


    摩恩露出凝重的神色。他苦惱了一會兒後,終於開口說:


    「還沒有確鑿的證據,因為佐爾丹沒有人具備『鑒定』技能。我們已向中央請求派遣有『賢者』或『聖者』加護的人才過來……但恐怕被忽略了吧。」


    「果然跟加護有關吧?」


    「沒錯,那個毒品,我們叫做偽神藥,那東西可能會讓加護增加。」


    原來如此,雖然不知道詳細情況,但這樣一來,加護的衝動也會改變吧。所以埃德彌才會向坦塔表示自己已經擺脫了打架專家的加護衝動。


    即便出現那麽多受害者,還是有必須使用偽神藥的理由。再加上「可以成為嶄新的自己」這句宣傳標語。


    為了擺脫神明挑選的職責,人們甚至依賴起危險的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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