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潘德拉貢某個診所內——


    拉普達露出了處刑人一般的冷漠視線,一個老醫生模樣的人則是蹲在地上全身顫抖。


    「你違反了王國法律。雖無法違背領主的命令,但依然犯下了這個王國最難觸犯的罪行。那便是欺瞞國王陛下的公文書、證明羅瑟琳大小姐死產的診斷書——!!」


    「請、請等一下!我、我一心隻為保護家人!!我什麽都會做!!請饒了我!!」


    「既然如此——」


    在被伯格蘭家解雇之前,我用金錢和威脅籠絡了見證羅瑟琳大小姐出產、書寫下虛假診斷書的醫生,讓他寫下了按有血印的自白書。裏麵解釋了那份診斷書是被迫寫下的虛假之物,被監禁在地牢中的羅瑟琳大小姐是繼承了愛德華血脈的、伯格蘭本家真真正正的一員。


    然後我帶著醫生的自白書、羅瑟琳大小姐的告發書、懷亞特的私通書,快馬加鞭趕往了王都。


    王都·宮廷大臣的房間——


    在拉普達急忙趕往王都的這段時間,從路易斯手上接到密信的喬治到達了王都,和宮廷大臣見了麵。


    阿爾比恩王國有兩大派別左右政治。麵對經常對阿爾比恩王國展露軍事行動、侵犯領土的敵對鄰國,一派是不畏戰爭、主張行使武力,由宰相大衛·克倫威爾領導的「強硬派」——


    另一派則是主張對敵對鄰國施行綏靖政策,努力維持友好關係、回避戰爭,由宮廷大臣加拉哈德·威爾士利領導的「穩健派」。伯格蘭家便屬於這一派。


    強硬派是一群對國家忠心耿耿、頑固不化、油鹽不進的好戰貴族,穩健派則是一群對國家這一架構不以為意,為保身能夠輕易出賣國家、老奸巨猾的人。


    眼前這位男人表情緊張兮兮、年過五十,滿臉皺紋、胡子稀薄,黑白夾雜的頭發全部背了起來。他就是穩健派的領導人,加拉哈德·威爾士利宮廷大臣。


    加拉哈德坐下將路易斯的密信讀完之後,朝喬治隨手一扔。


    「這是什麽?」


    「呃、這是懷亞特·伯格蘭侯爵的心腹、路易斯的密信!」


    「你當我是傻子嗎?」


    加拉哈德怒火中燒瞪著喬治,僅此就讓喬治汗毛倒豎。


    「若是懷亞特自己派遣的也還罷了,居然讓我為一介心腹的獨斷專行專門分出時間,其內容宗旨還是說那個傳聞給羅瑟琳做侍從的男人有所圖謀,那個男人要是來王都,要我不論用怎樣的手段也要將其殺害、投進監獄,萬萬不能讓他見到宰相或陛下!?胡來也要適可而止!!」


    麵對加拉哈德的怒吼,喬治魂不附體。


    「我在問你,這個為了傳達沒有任何根據的猜測、讓你占用了我貴重的時間、而且還對我下達命令的人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這句怒吼讓喬治魂飛魄散。


    「非、非常抱歉!!」


    「我之後會狠狠訓斥懷亞特一頓。做好被處罰的覺悟吧。快滾!!」


    「是!在下先行告退!!」


    隨後喬治麵如土色離開了宮廷大臣的房間,離開王城回到了熟悉的客店——


    這個時候,拉普達正用驛站製度在各個領地換乘馬匹,保持最底限的飲水、用餐、睡眠和休息,隻用了約二十四個小時到達了王都。


    ——


    ————


    ——————


    「懷亞特、路易斯要向宮廷大臣派使者的話,一定會選喬治——」


    設定資料集上記載,喬治被當成派往敵國古斯塔夫王國和宮廷大臣的使者。上麵還寫著每次前往王都投宿的客店。這一點我已經在派生作品「亡國騎士」中確認過,不會有任何差錯。


    為此我裝作客人,前往了喬治投宿的客店「約克」,避過店主確認賬簿,確認到喬治在這裏留宿、還會再停留兩日之後,趕往了王城。


    現在時間下午三點,要會見目的所在的兩大派別之一、強硬派的領導人——宰相大衛·克倫威爾,時間十分妥當。


    「什麽人?除了在王城任職之人以及預定會見之人一概不予通行」


    門衛身著金光閃閃的重裝板甲、手拿大槍站在城門前,擋下了我。


    「我侍奉於伯格蘭侯爵家,名為拉普達。在下有一事十萬火急,火速前來,必須見上克倫威爾宰相閣下一麵」


    「有會麵預定嗎?若是沒有,我不能放你這般形跡可疑之人會見宰相閣下」


    「當然。我深知宰相閣下日理萬機,也知道我疑點眾多,但還請您通融一下,讓我和宰相閣下說幾句話。這些以表心意」


    我說完這句話,把塞滿金幣的小袋子和大袋子交給了門衛。


    「小袋子是給各位門衛的心意,大袋子是給宰相閣下的。還請笑納——」


    聽到我的話後,其中一個門衛打開了放有門衛一年俸祿的金幣袋子,發出了感歎之聲,看向了我。


    「我知道了。我就和宰相閣下傳達一下吧。宰相閣下這時應該在辦公室辦公」


    另一個人拿上給宰相的密信以及塞著金幣的大袋子跑進了城內。


    「宰相閣下要與你見麵。跟我來」


    「是!」


    城內的衛兵和門衛一起來到了城門前,我跟著衛兵踏入了王城。哥特式絢爛豪華的巨大王城如實表露出了阿爾比恩強大的國力,但位居王座之人、現任國王約翰·諾曼四世卻是個與這座城堡的莊嚴、巨大成反比的器小狹隘、膽小軟弱、優柔寡斷之人。


    「宰相閣下,拉普達拜見」


    「進來」


    宰相的房間門前站著兩個和門衛一樣身穿金光閃閃的鈑金鎧甲的護衛,衛兵交接給他們之後便回去了,其中一人敲了敲門喚了一聲,門後傳來了回應。


    「是!打擾了!」


    「打擾了」


    我進入了宰相的房間。無數的書櫃中滿載著書本,一眼望去,這房間就像是一間小小的圖書館。其中放著一張光潔的桌子,身長近約兩米、強壯偏肥、眉毛黑白夾雜、一口大胡子、從額頭禿到頭頂的宰相大衛·克倫威爾坐在後麵,他身後站了兩名護衛,手上正拿著羽毛筆給類似公文書的東西上簽字。


    「你說有一事找老夫十萬火急,究竟為何?從這皮袋中的紙片來看,你是伯格蘭的人才對」


    依照克倫威爾的性格,用賄賂是無法籠絡他的。因此我在交出去的皮袋中放了印有伯格蘭家印章的紙片,混在了金幣中。這樣一來,克倫威爾就會對我展露興趣。通常而言毫無可能的會麵便能得以實現。到這一步如我預想的一樣。從現在開始,就到了我最拿手的地方。


    「是!在下受主人羅瑟琳·伯格蘭大小姐之命,前來為宰相閣下遞交密信,還請您過目!」


    克倫威爾詢問過後,我跪地低頭答道。


    「……就是那個傳言中公布為死產、實際卻監禁在地下的女孩兒嗎?」


    「是!正是如此!」


    我跪在地上,雙手奉上羅瑟琳大小姐的告發書、醫生的自白書、以及懷亞特的私通書,衛兵拿上之後放在了克倫威爾的桌子上,克倫威爾打開之後看了起來。


    「……這、這是——!」


    克倫威爾看過羅瑟琳大小姐的告發書、書寫著懷亞特與敵國密約的書信之後,睜大眼睛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瞪向了我。


    「其中所言是真!?」


    「是!一字一句皆無虛假!」


    我將頭低得更深,如此回答。


    「…………你們下去吧。在我呼喚之前,不得進入房間」


    「但是閣下……」


    克倫威爾的護衛看著我擔心道。這也是理所當然。畢竟在政敵、穩健派骨幹的伯格蘭家侍奉過的傭人突然拜訪。認為是刺客也沒有什麽不可思議的。


    「沒關係。此人並非前來害我。反而與之相反。快快退下」


    「是!」


    隨後護衛離開房間,房間裏隻剩下了我和克倫威爾兩人。


    「站起身來,來老夫麵前。我有事想問仔細」


    「是!」


    我站到桌子前,克倫威爾重新坐回椅子上,他將密信放在桌子上開口道。


    「首先,據這封密信所寫,你是羅瑟琳·伯格蘭的侍從。此話當真?」


    「是」


    「老夫有一個疑問。羅瑟琳自生來就一直囚禁在地下不是?她又是如何得到如此重要的私通信?」


    克倫威爾指著懷亞特的私通信,直直看著我的眼睛。他目光炯炯,就仿佛不會放過我一絲謊言與動搖一般。不愧是能憑借一方將軍的身份成為宰相的人。


    「是!閣下可知古斯塔夫王國對日光病患者的待遇?」


    「嗯。與我國完全相反,與馬爾丹王國一樣,將其稱呼為神明之子,會將其供奉起來」


    「沒錯,正如閣下所說。懷亞特就是看中了這一點。他此前一直將羅瑟琳大小姐視為一族之恥,將其視為不存在之人、監禁在了地牢中,僅給予最底限的衣食,有時會動用暴力、惡語相加。現在他認為羅瑟琳大小姐有了利用價值——」


    「原來如此……那個羅瑟琳容貌想必是很端正吧?」


    「是,就仿佛天使一般」


    「所以想當成獻給古斯塔夫王國的貢品……」


    「是。日光病患者與金銀寶石不同,不能用金錢買來。而其容貌越是端正,價值就越是高昂。若是自己的妹妹,其價值更就難以衡量。酒醉後的懷亞特來到地牢,將一切——私通一事、獻與給古斯塔夫王國一事全部說給了羅瑟琳大小姐」


    「我也曾聽說伯格蘭新當家好酒貪杯、品行惡劣,沒想到會有如此程度……」


    「羅瑟琳大小姐無論遭受如何殘酷的對待,都將其視為親人的期望。無論是被動用暴力,還是淹沒在辱罵當中,又或是自生來一直囚禁在地牢裏,羅瑟琳大小姐從始至終未曾有過一句抱怨,將其承受了下來。但作為阿爾比恩王國的國民,她不能背叛國王陛下、背叛國家。哪怕是血親……所以她讓我拿上私通信以及告發信前來此處」


    「羅瑟琳是想向老夫告密,犧牲血親以成為新當家是嗎。讓懷亞特的政敵、老夫來成為她的後盾,為她撐腰是嗎?」


    最終還是為了自我保身,為了自己成為當家利用老夫……克倫威爾露出了一副厭倦的表情。為了將預料之中的態度、反應擊碎,使其醉心於羅瑟琳·伯格蘭這一高貴的存在並為世人所知,我開始了表演。


    「閣下,並非如此……」


    我低下頭,淚如泉湧。猶如子哀親死、親歎子亡一般,極力避免不自然,作出了一副悲愴至極的神情。


    「怎、怎麽回事,怎麽突然這樣?」


    克倫威爾驚訝道,眼淚無論怎麽擦也擦不幹,我嗚咽道。


    「羅、羅瑟琳大小姐說……!自己雖然受到了淩虐,不被人所愛、受人憎惡、受盡輕薄……嗚……啊……受盡虐待!血親依然是血親……!但在伯格蘭之前,自己是阿爾比恩的貴族……無法背叛國家。她要將伯格蘭領土盡數上交給王國,隨兄長懷亞特、母親伊莎貝拉一同被處刑,無論我和妹妹如何說服,也絕不點頭——!!」


    克倫威爾聽到我的話,曾展露出厭倦的眼睛仿佛受到了衝擊一般圓圓睜開。


    「居、居然如此……」


    「她之所以讓我交予宰相閣下,是因為將這封密信交予宮廷大臣會被銷毀。與之相比,宰相閣下是愛國心切的勇士,所以才能放心將這封密信交予您……說……嗚啊……!說您會公正審判我等一族……!」


    「羅、羅瑟琳今年芳齡幾何?」


    我的號啕大哭,打動了忠於人情、具備武人氣質的克倫威爾,他呆若木雞,開口問道。


    「今年一月一日剛滿十一歲……」


    「竟……竟如此年幼…………被虐待、沒有接受過正式教育的少女……於伯格蘭家……居然有如此赤誠之心,擁有身為貴族之人應有的心靈和精神——」


    克倫威爾雙手重重拍在桌子上,看向了我。


    「不能死!絕不能讓如此愛國誌士死去!羅瑟琳未來必定會成為這個國家的支柱!是國家的重寶!!絕不能讓她死去!!」


    「但是閣下……!我和妹妹是在力量微薄——!」


    「那老夫親自前往說服她!!拉普達,隨老夫一同前往!!現在就直接上告陛下!!」


    克倫威爾如我預料的一樣,正中我下懷。


    「……遵命!!宰相閣下!!」


    「衛兵!!把溫斯頓叫來!!」


    「是!!」


    在外守候的衛兵叫來了克倫威爾的心腹、溫斯頓宰相輔佐,來到了會客廳。


    「閣下,何事找我?」


    「伯格蘭領地與鄰接的穩健派領地狀況如何?」


    這一句話就讓溫斯頓理解到了其真實的含義,他點了點頭開口道。


    「是!現在丘吉爾領和撒切爾領因課以重稅引發起義,領主正忙於對應!現在正是對伯格蘭領地進行幹涉的大好時機!」


    這兩個領地的起義是我和妮莎執行的治安惡化活動所引發的。


    「很好!你準備帶兵羈押逆賊伯格蘭侯爵!」


    「是!!」


    聞一知十的有能副官溫斯頓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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