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夜裏的青牛山,黑黝黝的佇立在青牛村的村頭壩腳處。


    這青牛村不大不小,剛好夠百餘口散落在青牛山腳下,傳說,這是太上老君李耳的後代群居之所,於是村民們便將村頭的山脈以及村子,紛紛冠以「青牛」二字,皆以此為豪。


    山腰處臥著一片蔥翠的田,在夜色下看著很是不明朗,一個黑黝黝的身影忙忙碌碌的、頗為費力的將個藤椅拖到了涼棚下方。用茅草堆砌而成的涼棚,一瞧便極為涼爽,四周通風,上遮不住炙陽,下擋不住風雨,唯有黑夜裏,能將清透的月色灑在了女娃的麵上。


    這是一張十足嬌憨的麵容,唯有那雙圓圓的眼睛顯得靈氣十足,這身影在藤椅前後忙碌著,終於返身彈滅茅屋裏微黃的豆光,欣欣然躺了回去,照舊將那草帽覆在麵上,想著那個比較深刻的問題。


    「那為何不冠以『老子』二字呢,比如老子村或老子山?」誠然,這是個深邃的問題,所以女娃呆呆的望著掛在瓜田上空的月牙,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青牛山青雲派的種瓜小童朝露,尚不過是個總角的丫頭,便已在青牛山的山腰上度過了數年的光陰。


    這夜裏的瓜田說起來,的確比白日裏要危險複雜得多,諸如夜裏偷瓜的小賊會時常出沒,亦或是那豬獾會隨夜潛入田,對待這些,朝露般般是折騰出些聲響來嚇唬嚇唬,若是執意要偷,朝露也就任其而為。


    她有句經常掛在嘴邊的話:此乃行善積德。


    然今夜這瓜田卻有些稀奇,從不遠處,倒是小賊先發出奇怪的聲響,窸窸窣窣連綿不斷。


    朝露好奇了,她拂開蓋在麵上的草帽,一臉茫然的望向那聲音的來源,習慣性的睜眼又閉眼,熟悉的那個個渾圓的西瓜依舊躺在原地,似正在熟睡的娃兒,毫無動靜,倒是那繁茂的瓜藤與瓜葉之間,就像是有小地鼠來回穿梭,若荷葉片大小的瓜葉時不時動彈幾下。


    「唔……」


    剛欲撥開眼前有些礙眼的瓜葉,耳朵尖的朝露聽見聲男人的低喘,她若有所思的直起身,叉腰思考,低喘聲消失,轉而很明顯的急促的寬衣解帶的聲音。


    敢情是半夜在瓜田裏大解的,如此這般便不好打擾,於是朝露默默起身,準備回自己那小涼棚,哪知隨後便聽見更加低聲的女人喘氣,讓朝露停下了腳。


    她再度好奇的瞪圓了本就圓的眼睛,這一出戲,似乎她這看守瓜田數年的人,也是生生頭一遭啊!


    所以她輕輕撥開麵前瓜葉,眯著雙眸子探了進去。


    好一出神銷骨酥的戲碼,這眼前二人竟是片縷不著,以極為高難度的姿勢躺在一片瓜田裏,大瓜小瓜被摘下數個扔在一旁,清出了條道路。


    這男人伏在女人身上,二人緊密貼合,月色下身段雖不算曼妙,倒也起伏跌宕極有韻律,若配上一曲「十麵埋伏」,也能感覺出這其中的緊張與刺激。


    男人動作狂野,壓抑不住才會扯出幾聲低喘;女人則是已經激動不已,兩手在瓜地上來回抓撓著,間歇性的低泣出聲。


    朝露蹲在一旁,若大解姿勢,她想,若不小心打擾了這出好戲,就告知別人,她在大解。


    嗯,這理由敢情好,於是乎便大搖大擺的蹲在原處,將這場戲碼觀賞到底。


    朝露從入了青牛山以來,從未見過如此激烈的修行方式,男人氣喘籲籲,女人哀鳴連連,但望不清的麵上似乎迫切不能,漸漸的傳來汲汲水聲。


    朝露不由得有些口乾舌燥,麵紅耳赤,一張小臉呼喇的往下掉汗。


    「怎樣,蓮妹,感覺如何?」


    「啊……牛哥……」被稱為蓮妹的女人終於忍不住喊出了聲:「欲死欲仙啊!」


    啊,果然是修行之道啊,太過玄妙啊!朝露小心又大力的拍著大腿,心中直呼過癮,這出戲可比村子裏戲班子敲鑼打鼓看的舒暢,雖然說看著看著,似乎自己這心裏有些不對勁,但總體來說,著實是堂修行大道之課。


    果不其然,師父說過一句話「修行在人間,所以朝露,去體驗生活吧」後,將她派到這瓜田來是十分正確的!


    於是朝露眼紅鼻子臊,忽覺有些內急,正欲轉身尋地解決,卻看見一旁也伏著一雙隱隱灼灼、圓溜溜的眼睛,定睛一看,竟是個小小少年。


    那少年見朝露嘴微張,一副將要說話的表情,麵色緊張,一張手就將朝露拎出。


    朝露隻感覺眼前一花,便到了處完全不認識的山洞之中。


    「你……你是……」朝露張口結舌,指著那少年滿麵的驚奇,會用法術的,非仙即怪啊。


    少年身著一件淡藍色小衫,露著兩條細瘦的胳膊,那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泛著怒氣打量著朝露。少年雙手叉腰,指著朝露教訓著:「這種情況怎麽能說話呢?你要是打擾了人家,你明白可有什麽後果?」


    朝露想了想,「走火入魔?」


    他噎住,蹙著眉頭,鄭重的點頭,「沒錯,就是走火入魔。」


    朝露拍著胸脯,長舒了口氣,「那還好還好。」


    「你不怕我?」


    「為何要怕,你是妖怪?」


    「不是呢,我是花……呃……」少年停住,定定的看著一身樸實裝束的朝露,「你叫我二二可好,我叫二二,小名就是二二。」


    「噗。」朝露笑出了聲,居然二二有這麽樸實的小名,不過她還是笑意盎然的回道:「我叫朝露。」


    朝露笑的憨實,讓二二放下了心防,跳躍著抓住她的手問:「我們再去看好不好?」


    「看什麽?那個千篇一律的動作呢,學一次不就會了?」


    「不是啊,看他們脫衣服!」二二用力的點頭,黑葡萄的大眼又閃著希冀的光芒。


    於是這二人忘乎所以的施施然動了腳步,驚住了仍在原處野戰的牛哥和蓮妹,也驚住了朝露,她拿雙奇怪的眼神看著二二,二二才張了張嘴,嘀咕著:「糟了,我忘記這是結界了。」


    牛哥和蓮妹呆呆的看著那兩個一搖一擺,且突然從瓜田中站起來的小娃娃,彼此的眼中都閃現出一絲恐慌。


    朝露故作鎮定,抓著二二的手,赫然轉身離去,還隨手輕揮,「二位繼續,這修行不易,莫要耽誤良辰。」方走到涼棚旁邊,就見那牛哥和蓮妹慌亂的起身,隨手抓著散落的衣物,一跳一躍的落荒而逃。


    然後朝露摸摸頭,自言自語著:「牛哥和蓮妹,難道是青牛村裏王家大哥和鄰家豆腐鋪子的嬸嬸?」


    二二說:「糟了,豈不是要走火入魔了?」


    青牛山山高千丈,入山處兩川相接,一條細流從山上緩緩垂下,若一女子青絲散落時滑落的絲帶,匯成一潭,便被人喚作青絲泉。


    青牛山上,修行小道人朝露,渾渾噩噩的在這座山頭上,已是待足了不少年份。


    她時而會想,師父將其派在這片瓜田有何妙處呢?十年來她趕豬獾、防小賊的時候,趕著趕著就在想,修行之道究竟在何處?


    那夜裏,她突然恍悟,原來竟有這等妙處啊,這叫做什麽欲死欲仙術?


    不過最重要的是能結識了一個好友,朝露雖然麵上憨傻,心中著實通透得很,二二是一朵孕育天然的小花精,心性偶爾邪惡,但多數時候是善良的,他總稱呼自己是花家來的二二。


    二二時常會來尋朝露玩耍,漫山遍野裏也就這兩個孩子撒了歡的奔跑,終於在一片寬闊的草地上,二二撲上去,就地打了個滾,被長草紮的渾身癢癢,卻還是抑製不住的「咯咯」笑出了聲。


    朝露跟在二二身後,手中握著根隨手拔下的青草,擱在口中嚼了嚼,草根處酸溜溜的汁液滑進了口中,引得朝露微微皺眉而後笑得酣暢。


    順著陽光下去,朝露看著身後的一片瓜田,回身對二二說:「我要去給師父送瓜了,你跟我一起去嗎?」


    二二好奇,「送瓜,送到哪裏去?」


    「師父啊,師父那裏。」


    「為什麽師父住在山上,你卻住在瓜田裏?」


    「師父說要入世修行的,所以我一直在瓜田裏體悟人生。」朝露摘上幾個好瓜,從涼棚中取出兩筐,一個筐內放上五個小瓜,脆皮青色還帶著一綹瓜蒂,著實新鮮。


    朝露將兩筐挑上肩,眉頭微皺,兩腳張開,腹中運起元丹,使出吃奶的勁將兩個筐筐扛上了肩。


    「這麽辛苦,我幫你。」二二伸手,一個用力就送了出去。


    朝露連忙攔住,小臉很是認真,「不用,師父說了,送瓜也是個修鏈身心之活,我若是能持之以恒,定能練出高深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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