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與偏見與眼鏡與過大的all star
和你戀愛什麽,應該是不可能的 作者:筏田かつら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那麽,現在發下去的進路調查表下周開始的時候就要收上來。所以請在那之前填好」
說完這些,班主任就結束了班會,伴隨著桌椅移動的聲音大家一起站起了身。
他用茶色的紙巾擦著眼鏡。夏季潮濕的空氣伴隨著蟬鳴通過窗戶吹進教室。
(已經是這個季節了啊)
進入這所學校也已經過去兩年了,轉眼就自己就已經是最高年級的學生了。
他就讀的這所南總高中坐落在房總半島差不多正中央的位置,從以前就是出過很多名人的縣立名門高中。隻是,如今受到少子化和私立高中崛起的影響,報考的難度有逐年下降的趨勢,學校的成績也無法與從前相比。不過就算這樣每年還是能穩定有兩三人能通過頂尖大學的入學考試,隻是差的學生也有因為成績太差而放棄升學。概括來說就是學生質量從頂尖到將將夠格,層次跨度極大的學校。
在這其中,他,飯島靖貴硬要說屬於哪一邊的話應該能算是靠近尖子生的那一邊,不過總體上來說應該隻是平均水平左右。因為沒有加入運動類的社團,所以有大量的空餘時間。把這些時間用在預習和複習上麵,自然能去的看起來不差的成績。
另一方麵,跟成績一樣的,「謳歌青春的學生和沒有那麽做的學生」之間同樣存在著看不見的排名。——不過在某種程度上這個排名是由服裝外表之類的因素決定的,所以從這個角度上來講,排名也是能看的見的。
男生的話,就是在棒球足球這類主流運動的社團中成為正式隊員,或者是在輕音部組建自己樂團的這些人就是最上層,接下來就是普通的運動部的成員,再下來就是能跟上述那些人說上話的文化部的人,除此之外的人就是這個金字塔的最底層了。處在最上層和第一層的家夥們平常一般都會穿著跟學校指定不一樣的背心,褲子也會挎著穿,所以隻需要一眼就可以辨別出來。
靖貴不覺得故意去穿非學校指定的衣服這樣的行為有什麽意義,所以他一直都是按照校規的要求,穿著校服並保持整齊。此外,在一年級的時候,因為同一個中學畢業的克也正好跟自己在同一個班上,所以兩人放學經常一起回家,克也是個對特攝和動畫特別癡迷的家夥,久而久之靖貴也被同樣冠上了「死宅」的標簽,順便還加入了「最下層」的集團。
這些都是沒有辦法的事,而且對他來說倒也無所謂。事到如今再想去改變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別人也隻會用陰陽怪氣的口吻評價自己是「高中出道」而已。自己的父母就是平凡的典型例子,不一樣也能結婚而且還養育了孩子。所以,華麗的戀愛,揮灑汗水與淚水的青春這些,都與現在的自己無關。等成為大人了之後自然就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所有現在就不要抱什麽期望,安穩度過就好了。
「靖桑。回去吧」
靖貴抬起頭,麵前站著的正是克也。
克也的皮膚很白個頭也很小,有些紅的不正常的嘴唇,以及就算洗過了也依舊會看著黏糊糊的頭發,中學的時候似乎就有女生說他「惡心」。隻是本人把這些惡評都當做是耳旁風,絲毫沒有放棄自己禦宅興趣的意思,依舊每天都忙於在各種各樣的地方收集情報。
對靖貴來說,聽克也跟他充滿熱情的跟自己講「那次的那場演出簡直是神」或者「dvd裏頭把這個地方給修正掉了」這些的時候,雖然不是很了解但聽著也很開心。甚至有時還會覺得「有能讓自己一心沉迷進去的東西,真的很羨慕」(隻是有一點,還沒有到規定的年齡就大量持有18禁的遊戲和漫畫這一點讓靖貴覺得不太妥當)。
靖貴匆忙把東西塞進書包,跟克也一起走了出去。身高的話靖貴要略高一點,不過總體上兩人都差不多。四舍五入的話兩人都是一米七。
在樓梯口換鞋子的時候,克也向靖貴問道。
「說起來靖桑,夏季合宿你去麽?」
「對啊。我是準備參加的」
這裏說的夏季合宿,其實就是在暑假剛開始的時候舉行的集中授課。
南總高中三年級的暑假,第一周都會在山裏的訓練中心舉行為期四天三夜的合宿。對主要的五個科目,每天八小時的密集授課。
這個合宿姑且算是「自願參加」,隻是把修學旅行設置在二年級的這個學校,三年級特有的集體活動就隻剩下這一項了,所以半數以上的學生都會選擇參加。
老實說靖貴心裏其實覺得這個活動「麻煩死了」,隻是跟他關係不錯的幾個朋友都表明了要參加。如果自己不參加的話以後就很可能會跟不上他們的話題,那樣就更麻煩了。靖貴當然清楚,這種時候最保險的做法就是配合他人的行動。
「隻是三天三夜都不讓用手機也不能上網,對我來說就跟拷問一樣呢。要是有自己感興趣的帖子之類的東西要怎麽辦才好呢?果然隻能拜托弟弟了吧——」
「這點事情你就忍耐一下吧」
就在靖貴安慰他的時候,伴隨著吵鬧的笑聲,女生集團出現在了他的背後。
在看到她們的瞬間,靖貴整個人呆立在了原地。打扮華麗的女生團體,而走在最前麵的人正是——
(北岡……)
就像是放在路邊的雜物一樣北岡直接無視了克也和靖貴的存在,繼續跟旁邊的女生說這話。
「珠裏,你之前不是說你買了個凸紋布的家居服麽。那個,要花多少錢啊?」
「嗯,因為是打折所以最後隻花了七五左右」
「誒—,真好啊。我要不要也買一個呢」
伴隨著這樣的對話,吵鬧的團體就如刮過的狂風一樣離開了。
確認她們已經走遠了之後,克也才戰戰兢兢的開口。
「……那些人,也要去合宿吧」
「看樣子應該是吧……」
他克製著不讓臉上浮現出憎恨的表情回答道。隻是內心一點都不平靜。對方沒有注意自己這邊真是太好了。
北岡惠麻——這個在剛入學的時候,踐踏了自己善意的女人。那精致的妝容還有剪短的裙擺。就算自己討厭也還是會注意到她那耀眼的樣子。
倒也不是討厭華麗的女生。如果有所交集的話,至少還能能讓看的人感到心情愉悅。隻不過,北岡除外。她那些違反校規的部分——蓬鬆的卷發,不經意間發出閃光的耳環還有項鏈——每當靖貴看到這些的時候,腦海中都會反射性的回想起那份痛楚的回憶。
「……說起來,北岡她為什麽會選擇理科呢」
二年級因為跟她分到不同的班級一下子就安心了。隻是靖貴所在的高中三年級的時候必須要選修曆史,地理,或者數學iii,並依據這次的選擇再分配班級。
像北岡這樣華麗的女生大都選擇了地裏和曆史,進而被分到了文科了班級,而且看她也不像是在為以後的考試做準備的樣子。到底是為什麽她會跟選擇理工係誌願的靖貴一樣選修數學iii呢,反正結果就是在機緣巧合之下,兩人又被分到了同一個班上。
靖貴有些尷尬的歎了一口氣,克也注意到了他的樣子於是繼續說。
「啊,會不會是因為那個?因為「木村」在的緣故」
木村,曾經有段時間還有傳言說他在跟北岡交往。高個子還留著流行的發型,去年文化祭的時候還組建樂隊唱了自創的歌曲。他也在選擇了數學iii的班上,隻是沒有跟自己分在同一個班,而是在隔壁班上。
最近都沒有見
過北岡和木村兩人在一起的場景………。不要做過分的探究。他們不管是分手還是交往,都不是自己需要知道的事情。
「哦,這樣啊….」
靖貴模棱兩可的回答了一句,取下眼鏡擦了擦上麵粘著的汗水。
體育館那邊傳來了拍擊籃球的聲音,沉重的聲音就像是在趕走什麽一樣。
隨著嘎嘎的聲音,拉門被打開了。回過頭一看,是隔壁班的班級委員,t恤加短褲的打扮,腦袋上還在冒著熱氣。
「哦~,f班,輪到你們去洗澡了哦」
呆在房間裏懶洋洋的大家都抱著換洗的衣服站起身。
夏季合宿也已經到了第三晚。跟靖貴同屬於三年f班的還有三十名男學生,其中大約一半的人都參加了合宿,這些人現在都跟靖貴睡在同一間和室裏。
老實說,這其中還有自己到現在都沒有說過話的人,隻是在這個沒有電視,遊戲器材而且連手機也全被沒收的合宿地。在這種環境中一起生活三天三夜的話大家自然都產生了集體感,不管是嗓音洪亮的運動係的家夥,還是每天早上都在苦惱發型的不良係的家夥,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覺得他們有多可怕了。
洗過澡之後,潮濕的頭發還沒幹,晚飯時間就到了。今天的菜單是牛肉洋蔥蓋飯。順便一提第一天是咖喱,第二天是牛肉蓋飯。蓋飯類應該是最不容易被厭倦的菜單吧。
坐在食堂那充滿年代感的椅子上,把碗中的蓋飯往嘴裏送的時候,坐在靖貴麵前的原·劍道部的內田悄悄向他搭話。
「飯島啊,今晚要不要偷偷潛入女生的房間?」
啥?他想都沒想就反問了回去。
修學旅行的合宿,還有課外授課,基本上都是禁止在房間裏隨便移動的。本身就在一起的男生房間的話其實還有不少四處串門的情況,但女生們的房間本身就跟男生的不在同一棟建築物,而連接兩棟棟建築物的走廊一整晚都有老師監視。
去年修學旅行的時候就有幾個得意忘形的學生,想要偷偷跑去女生房間被發現了,不光被罰在走廊上正坐而且還要寫檢討書。
這麽一想,萬一被抓到了的話就真的是萬劫不複了,而且,自己根本就沒有冒險也想要去見的女生。
「不,我就算了。謝謝邀請」
「誒——,我們都已經跟惠麻醬還有美優醬說了,‘班上的男生都會來玩’」
靖貴「唔」的說不出話來了。她們所期待的「班上的男生」裏頭肯定是不包含自己的吧。待人熱情的內田一定是沒有注意到吧。
靖貴的大腦瘋狂運轉著,想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逃脫。
「我,化學上有個地方還不太明白。無論如何都想在今天複習一遍」
靖貴說出了自己能想到的最正經的理由,內田遺憾的歪了歪頭,「哦哦,我知道了」就沒有再繼續糾纏。
都已經對內田說了「複習」作為拒絕的借口,吃完飯當然不能就這麽若無其事的回房間休息。於是在晚飯之後,靖貴就拿著教科書還有習題集往那個白天當做教室在使用的會議室走去。
會議室在九點半的熄燈時間之前,都會作為自習室開放。本身以為會空無一人,但結果裏麵半數的位置都已經被人占著了,仔細看看才發現裏頭大部分都是在名次表上排在前幾位的家夥,果然厲害的人心裏在想的事情都跟其他人不一樣。
這個時候——內田他們應該正在入侵女生們的房間吧。要說一點都沒有羨慕的話那肯定是在說謊,但是當他提到名字的那兩名女生的樣貌在靖貴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時候,果然隻能選擇退縮了。
北岡惠麻和持田美優。不光擁有出眾的容貌,為了強調這一點兩人還都化了妝,把頭發染成亮色,以土氣而出名的南高製服也被她們加以改造。裙子長年都在膝蓋以上二十厘米,露出纖細的大腿,充滿自信的闊步走在校園裏。
學生身份也是有等級的,如果運動部正式隊員是男生的頂點的話,那她們應該就是站在女生等級金字塔最頂端的存在了吧。這種差異就算是身為男生自己也能清楚的感覺到,就算跟她們是同班同學,也會覺得那仿佛是無法用語言交流,遙遠國度的異國人一樣的存在。如果沒有被搭話的話,恐怕連眼神都不會有交集。自己隻是偶然的跟他們出生在了同一時期同一地點又偶然的進入了同一所高中而已,除此之外的構成要素跟自己毫無共同點。不如說會在紙上對自己露出笑容的寫真偶像反而更有親近感一些。
「不是吧,這種問題都不明白麽?這個隻要用公式的話很簡單的就能解出來」
「誒,真的?啊……盲點啊」
聽到了這樣的對話抬起頭的時候,海歸子女的女生,正跟同班的男生並排坐著,兩人還有說有笑。回房間沒有辦法在一起,但是在自習室的話男生和女生就都能自有出入了啊。這兩個人恐怕是正在交往,以「自習」為借口就可以在熄燈時間之前,享受兩人在一起的短暫時光了。
對處在學校等級「最下層」的位置,享受不到自由戀愛的靖貴來說,光是看著那兩人關係要好的樣子就覺的難以忍受。
(…….等解開十道題,就回房間吧)
幹勁被大幅削減的靖貴長歎了一口氣。
「要是把耳塞帶過來就好了」不過現在就算後悔也已經晚了。
走上樓梯回到了f班的房間。
本身以為房間裏會靜悄悄的,但事實正好相反,房間的門沒關,還從裏麵傳出了熱鬧的笑聲,還夾雜著微微的,像是啜泣的聲音傳到了靖貴的耳朵裏。
胡亂的脫掉鞋子,悄悄打開拉門。
裏頭不光有f班的人,還有其他班的學生也在裏頭,大概有二十人左右的男生在聚集在裏麵。
「啊,歡迎回來飯醬」
內田向站在拉門旁邊的靖貴搭話。
「……這,是在幹什麽?」
「這個啊,是亮的失戀派對。就在剛才,那家夥向美優醬告白然後被甩了」
內田紅著臉笑嘻嘻的回答。從他的呼吸中還傳來了酒精的氣味。
「喂…….,你們到底是怎麽了……」
「好了~好了~。總之飯醬也先坐下來唄」
說完靖貴就被半強製性的給拉到了人群中。還有人從冰箱裏拿了飲料給他,放在一旁不知道是誰的旅行包裏頭塞滿了鋁製的飲料罐。
喂喂,靖貴驚呆了。回想起來參加這次夏季合宿的同學裏頭確實有人帶了大量的行李,應該是藏在這些行李裏頭偷偷帶過來的吧。旅行包都被撐得像個波士頓麵包一樣鼓鼓囊囊的,他們為此付出的努力還真是讓人佩服。
隻是昨天和前天晚上大家看著都挺正經的樣子。像這樣把宴會留到最後一天,應該也是不想給學習造成影響吧。
靖貴在坐在角落的克也身旁邊坐了下來,打開鋁罐的拉環目光轉向人群中心的那個人。
「我……一直都很喜歡她的……。但是她的回答居然是「對不起」……」
「算了算了。亮你也是相當不錯的男生。以後肯定還會遇到更好的!」
亮,被叫到名字的男生名叫佐佐木亮,網球部一個長得有點黑,容易得意忘形的男生。
佐佐木他一邊流著淚一邊說著持田美優的事情,靖貴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因為老實說他根本就沒見過這兩人在教室裏頭對話的場景。
他環視了一下周圍,「亮的失戀派對」雖然冠上了這個名字,隻不過在聽佐佐木說話的也就隻有坐在他旁邊的人而已。剩下的人基本上就都是被飲料還有點心吸引過來,跟旁邊的人聊著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或者是在玩卡牌遊戲。
靖貴和克也,再加上隔壁班上一個成績優秀的男生,三人聊著「老實說,準備去哪裏的大學啊」,這樣非常符合「學習合宿」氣氛的話題。
「考慮性價比的話果然還是地方的公立大學吧」就在三人用這句話總結的時候,一個體格很好的男生用格外大的聲音叫道。
「我說啊,飲料和零食是不是有些不夠了?」
聽他這麽一說才注意到,剛才還堆得像個小山一樣的零食現在明顯少了很多。雖然靖貴已經不想再吃了,但應該還是有人覺得不夠吧。聚集了二十個發育期的高中生,就算說胃袋沒有底也不為過。
「好,那麽就除掉亮,大家來猜拳吧。一直輸到最後的人,負責到便利店去買東西回來怎麽樣」
要怎麽出去?誒,一樓的窗戶麽?隱隱聽到了有這樣對話的聲音。這麽來看,應該是之前就有人想過要在晚上悄悄溜出去吧。
事情變麻煩了啊,雖然心裏這麽想著,不過隻要贏過某人就行了吧。有二十人的話,怎麽想自己都不可能會一直輸到最後。
內田站起身,揮動著拳頭。
「那就來吧!」
男生們一齊發出了聲音。
「最初是布——!」
「……這些是找零,歡迎下次光臨~」
背後傳來了便利店店員拖長的話音。雙手艱難的抱著商品走出自動門,周圍馬上就傳來了濃鬱的森林氣息。
…….跟預想的完全不一樣,猜拳最後剩下的人是靖貴。明明隻是中途參加的活動,隻能說運氣是真的差。向內田打聽便利店在什麽地方之後,得到的回答卻是「誒,來的路上巴士不是經過了麽」。
確實在進山之前好像看到過……,莫非真的要到那裏去麽,「對,就是那個」內田敷衍的說道。
「靖桑,沒問題吧?要我一起去麽?」
靖貴鄭重拒絕了克也的好意。合宿開始到現在一直都跟別人在一起,他偶爾也想要自己一個人待一會。
結果靖貴就一個人順著連路燈都沒有的山間縣道,悠閑的向山下走去。
在便利店買完東西又看了會雜誌,回程就是上坡了。距離合宿地大概有兩公裏左右的距離。等自己走回去,買到的冰凍飲料都變溫了吧。
隻不過他並沒有要趕緊回去的打算。寂靜的夜晚中偶爾能聽到蟲鳴,不同於白天的燥熱, 涼爽的夜風吹在身上讓人感覺非常舒服。
在回程的路走了大約三分之一的時候,手腕漸漸感覺到了疲憊。「剛才要是讓克也一起來就好了」腦袋裏想著這些的時候,道路前方平緩的彎道處,隱隱約約看見有一個白色的影子。
「那是,什麽啊……」
來的時候應該還沒有。靖貴又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那原來是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麽地方受傷了,身子蜷縮著蹲在地上。
向前走著的靖貴漸漸的靠近了那個人。「你沒事吧」就在他想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靖貴慌忙的停下了腳步。
蓬鬆有著波浪般起伏的亮色頭發加上苗條的背影。這個發型還有給人的感覺總感覺很熟悉。肯定沒有錯。
(是北岡)
要怎麽辦,靖貴迷茫了。就算自己向她伸出援手她也肯定隻會說「什麽事都沒有」,當做沒有看見應該是明智的選擇。
於是靖貴裝作什麽都沒有注意到的樣子,從穿著白色t恤衫蹲在地上的北岡身旁走了過去。
……但是,從北岡麵前走過之後,果然還是有些在意,靖貴悄悄回頭看了一眼。
就在這瞬間,兩人的視線交匯了。
「唔…….」
北岡馬上轉移的視線。隻是,在這漆黑的夜色中,她一瞬間露出的那像是要哭了的表情還是被靖貴注意到了。
…就這樣放著她不管好麽。她剛才那目光應該是在向別人求助吧。
真是沒有辦法。就問她一句。如果她再把自己當做是麻煩來對待的話,這次就真的放著她不管了。
靖貴走回到了北岡的身旁,下定了決心。
「怎麽了麽」
然後,北岡就低著頭用跟平常完全不一樣的柔弱聲音回答道。
「涼鞋,壞掉了……」
柏油路上躺著北岡那個看起來很華麗的涼鞋。應該是用綁帶固定在腳踝上的設計,隻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縫製的不夠精細,現在那根帶子已經徹底斷掉了。看樣子她也是出來買東西的,旁邊還放著便利店的塑料袋。
靖貴注意到了了北岡紅腫的指尖。
「……哇,好嚴重」
應該是鞋子不合適的關係,拇指和小指的關節部分都腫起了紅色的血塊,看起來都已經腫脹到馬上就要破開的程度了。而且她另一隻腳上穿著的涼鞋看起來也是馬上就要壞掉的樣子。應該是花了不少功夫才穿進去的,隻是造成了現在這樣的後果不是就完全劃不來了麽。覺得對方有些可憐的靖貴,蹲到了北岡的麵前看著她的臉。
「腳還在痛?能走路麽?」
她無言的搖了搖頭。
靖貴嘟噥了一句「這樣啊」,深吸一口氣站起了身。
中途北岡突然用焦急的口吻說道。
「背,用背的什麽的絕對不要啊」
「哈?」
本身就沒有想要背她的意思。而且在這種長上坡的路上背著一個人手上還要拿東西長距離前進,就算是愛好登山的靖貴也會吃不消。
靖貴解開腳上運動鞋的鞋帶,脫下來之後直接扔到了北岡的麵前。
「穿上這個吧」
誒,北岡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這個的話尺寸會比較大,應該磨不到腳上的血泡吧……。不想穿的話就算了」
靖貴的語氣中稍微帶著點不悅,北岡用穿上鞋子的動作代替了回答。
匡威的全明星。因為是偏中性的設計,所以穿在北岡的腳上也不感覺違和。自己的話腳上還穿的有襪子,隻是走回合宿地的話倒也還不是問題。
北岡穿好鞋子,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稍微有些勉強的邁開腳步。
「手上拿的東西也給我吧」
自己那的東西本身就已經很多了,隻是看著一個受傷女生手上還拿著東西,自己沒有辦法忍住不上去幫忙。
北岡什麽話都沒說,默默地把手上拿著的便利店的塑料袋遞給了他。
(真是個不懂得感謝的女人)
接過袋子的靖貴這麽想著。普通的道個謝不行麽,稍微友善一點又不會有什麽損失。
…….也就是說,這個女生覺得對自己說「謝謝」也不會有任何好處。這個女心裏就是這麽的輕視自己。
有點討厭自己這種卑微的靖貴深吸了一口氣,但是結果還是跟她一樣,什麽都沒說,無言的向山上走去。
腳下偶爾會踩到大顆的石子,果然隻靠一層襪子的話會有些困難啊。
也不知道花了五分鍾還是十分鍾,總之是過了一點時間之後,應該就走在自己身後的北岡突然大聲的叫住了他。
「喂—
—等等!」
「什麽」
「你走的太快了啦!」
靖貴回過頭這才發現自己跟北岡已經拉開了二十米左右的距離。明明自己都已經把鞋子借給她還幫她拎東西了,態度還這麽蠻橫。
隻是,對方畢竟是受傷了。靖貴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等北岡追上來之後,用比剛才更慢的速度繼續前進。
用差不多的速度走在她的前麵,背後的北岡突然向他搭話。
「呐呐。飯島你,是被內田之類的人叫出來跑腿的麽?」
跑腿……還真是過分的說法。在她眼中自己差不多就是那種程度的存在吧。
「不,隻是猜拳輸了而已」
聽到靖貴間接陳述的事實,北岡「哼~」的點了點頭。
「這樣啊。我也跟你一樣哦」
「誒」
「跟美優還有珠裏聊天的時候,提議說要不來試試膽,然後猜拳輸掉了之後就被強行趕到外麵了」
原來女生之間也會幹這種亂來的事情啊。…….話說回來,在這種聯絡手段也被沒收的狀態下,要是真的發生了什麽該怎麽辦,她的朋友們一定都沒有想過吧。
腦海中浮現出了剛剛北岡說過的名字以及對應人的長相,靖貴突然開口。
「啊,說起來…」
「什麽?」
他慌忙停住了,但北岡卻更好奇了「什麽什麽?」的毫不退讓。
不知道什麽時候北岡就走到了靖貴的身旁,悄悄看著他的樣子發笑。
「啊,莫非是佐佐木的事情?」
被說中了。就在剛才的宴會上,佐佐木亮因為被持田美優甩了才發出了盛大的歎息。
到底是被怎麽樣甩掉的呢……靖貴很好奇。北岡的話應該是知道的吧(順便一提北岡的頭發是燙成波浪形的,持田則是柔順的直發。硬要說的話,在男生中持田的人氣要更高一些)。
北岡輕輕的聳了聳肩,用手指撥弄著自己那蓬鬆的卷發說。
「真沒辦法啊。美優,她現在正在跟一個大學生在交往呢」
「誒,是那樣麽?」
「嗯。是住在當地的一個前輩。…….隻是,這件事情要保密哦」
「那為什麽要告訴我啊」
「因為飯島看起來口風很嚴的樣子麽」
她說話的語氣非常輕鬆。能被她信任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高興,隻是這件事情明明就沒有必要說出口,這讓靖貴覺得有點不安。莫非她隻是因為上坡太長了,不找點話題覺得無聊而已。
兩人繼續沉默著向前走,終於看到了合宿地的燈光。繞向後門的兩人鬆了一口氣,廚房入口那邊有一個人影,正大大的向自己這邊揮手。
「啊,惠麻!」
發型修的圓圓的小個子女生徑直像北岡跑來。是同班的安騰珠裏。太幸運了,她似乎沒注意穿著黑色t恤的靖貴。
安騰飛奔向惠麻,激動的大喊。
「真是的~,惠麻!怎麽等都不見你回來,真是擔心死了——!」
「啊啊,抱歉」
「是真的,也沒辦法聯絡!都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北岡抱住了小小的安騰,嗯嗯,一邊拍著她的後背一邊安慰她。
要是再晚五分鍾的話就準備去找老師幫忙了,……那還真是繞了我把,這樣的對話傳到了距離兩人稍微有點距離的靖貴耳朵裏。
安騰還沉浸在感動的再會(?)中,對北岡遲遲未歸的理由,還有她的鞋子換了這些事情都完全沒有注意到的樣子。安騰語氣中帶著哭腔,僅從這一點就足以看出她是有多關心北岡。
(關係還真是好啊)
看著眼前溫馨一幕,靖貴突然回過神來。
……如果她跟自己一起回來的這件事情被朋友知道了的話,肯定會被朋友刨根問底,北岡應該討厭事情變成那樣吧。涼鞋之後再還回來就好了。自己如果回去太晚的話,「那家夥,到底幹什麽去了?」這次很可能就換成自己的同伴們騷動起來了。
靖貴在安騰看不見的位置放下了自己幫北岡提著的東西,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
背後還傳來了安騰高聲說話的聲音,「那麽吵的話會被老師發現的哦」靖貴有些多管閑事的想著。
跟出來的時候一樣,從一樓那個高度差不多到腰的窗戶入侵到建築物內部。
先是把手上提著的塑料袋從窗戶放進去,然後小跳一下順勢翻進窗戶。
進到裏麵之後,靖貴首先就是把腳上沾滿泥的襪子脫下來扔進垃圾箱。襪子上不光粘的全是泥土,而起因為長時間走在柏油路上,本身就已經有些磨的有些變薄的部分都徹底破掉了。
走上樓梯回到了f班的房間。拉開之門進入房間,屋子裏的氣氛跟自己離開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靖貴把買來的東西放到了放到房間中央之後,走向了正在往筆記本上寫著什麽東西的克也。
「我回來了……」
注意到靖貴走過來的克也慌忙合上了筆記本。沒準是在寫日記一類的東西吧。
「靖桑,歡迎回來。花了很長時間呢」
「啊?嗯………,是…….」
看了一眼時鍾,自己都離開過了一個小時了。在這段時間,其他班的人基本上都已經回去了,剩下的人也有一半躺在被子上打鼾了。
自己還花那麽大功夫跑出去買東西回來,這麽一想,徒勞感就湧上心頭,「太慢了!你幹什麽去了?」沒有人這樣的質問他也算是好事吧。如果讓別人知道自己是跟北岡一起回來的話,事情一定會變得很麻煩。
靖貴從自己買的飲料當中挑了兩罐出來遞給了克也一罐,兩人說著「幹杯」輕輕碰了一下手中的飲料罐。
大口大口的喝下飲料。走了那麽長的路喉嚨早就幹渴難耐了。靖貴感覺自己現在渾身都充斥著碳酸飲料。
——不,自己隻是在緊張而已…….
回想起路上發生的事情。
回過頭時候她那意外的表情,誤以為自己要背她時候的聲音,笑著偷看自己的目光。
雖然從頭到尾她都沒說過「謝謝」,不過發現了她意外的另一麵這點還是讓靖貴覺得有點開心。等下了山應該就再也看不到她那樣的表情了,不過,至少現在沉浸在這件事情的餘韻中也無妨吧。
靖貴的嘴角微微上揚,小聲的向克也搭話。
「我說克也啊」
「怎麽了?」
「我記得,你有帶沙灘拖鞋過來吧。明天能不能把那個借我一下?」
除了在戶外穿的涼鞋意外,走路講究的克也還專門帶了在館內走動時候穿的沙灘拖鞋。靖貴剛剛突然想起了這件事情。
「倒也沒問題了……。不過為什麽?」
見克也一下就答應了,這讓靖貴鬆了一口氣。
「倒也沒什麽,剛才走的小路上有水坑。鞋子現在濕漉漉的沒辦法穿」
「我知道了,真是辛苦你了呢」
(是啊,真的是辛苦了呢——)
看著自己什麽都沒有穿的腳底,靖貴在心理這麽想著。
劃破襪子的小石頭在腳上留下的傷痕,一字排開,看起來就像是某種記號一樣。
從廁所出來上了巴士之後,坐在後方
的美優看到了自己之後,「惠麻」一邊叫著一邊向這邊揮手。
美優坐在窗戶邊的位置,自己則在靠過道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隔著一條走道的另外一邊,關係要好的珠裏和心菜兩人果然靠在一起坐著。
合宿的第四天也是最後一天,授課的內容不是全部的五個科目而是隻有三個科目,吃過午飯之後全員就會被巴士送回學校或者是車站。
班主任拿著名單確認全員都已經上車之後。隨著低沉的引擎聲巴士緩緩開始移動。
抬起頭的時候突然發現,斜前方稍微有點距離的位置上坐著一個戴眼鏡的男生。他翹起的腳上穿著的並不是戶外穿的鞋子,而是廉價的沙灘拖鞋。
——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那樣的事。
略微覺得有些疲憊的惠麻想起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吃過晚飯之後,班上的幾個男生跑到自己合宿的房間來玩(之前的一天被他們問‘我們能過去玩麽?’的時候沒有多想就回答了‘好啊’,沒想到他們真的躲過了監視的老師過來了)。
然後就像是約定好的一樣發生了告白事件,結果他們隻待了十幾分鍾就被趕了出去,接下來就是隻有女生的快樂聊天時間。
「那麽,今天也來決定誰出去買東西吧」
話題一時中斷的時候,心菜這樣說道。
決定誰出去的方法是很公平的猜拳,第三天,也就是昨天自己運氣不好猜拳輸了。雖然不想夜晚外出去爬山,隻是第一天第二天猜拳輸掉的人都去了,事到如今自己也沒辦法說不去。
好不容易到了山下的便利店,遇到了一個認識的男生。
「惠麻醬也一樣,出來買東西的麽?」
聽他說話的語氣就有不好的預感。跟那個男生在二年級的時候一起擔任過委員會,當時就覺得他總是發出讓自己不舒服的視線。
買完東西之後,不出預料的那個男生還是跟著她。因為聽說他跟珠裏是中學時候的同學,沒有辦法嚴厲的拒絕,於是兩人就一路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往回走。
「惠麻醬,你這是素顏?」
「誒?」
「……非常,可愛呢」
突然一下就提到這種話題,惠麻一下就驚呆了,而在她回答之前就被粗壯的手腕給抱住了。
「不要!」
惠麻猛地扭過頭背對著那不斷迫近的嘴唇。用盡全力從對方手腕中掙脫,逃進了路旁的雜木林中。
「喂,你要去哪裏啊!」
路旁傳來了男生語氣突變的怒喊。坐在陰影中的惠麻屏住了呼吸,過了一會男生的聲音消失了。看樣子是放棄了。
惠麻的身體漸漸停止了顫抖,搖搖晃晃的走回了路上。
(糟透了——)
真想趕緊回去趕緊睡覺。要是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的話就算有些尷尬自己也應該要阻止猜拳才對。想到這些的惠麻再次邁開腳步。
這時候,腳下傳來了「啪嘰」的聲音。還在奇怪是什麽聲音的時候,低下頭的她這才發現,腳上涼鞋的帶子已經跟本體分離了。
惠麻難為情的當場蹲了下來。怎麽會這樣。頂著別人好奇的目光好不容易才買下來涼鞋還被弄壞了。本身這次就沒有長距離走路的準備,現在卻因為鞋跟的關係弄的腳上處都是傷痕。
已經一步都走不動了。神還真是壞心眼。這難道是在說自己剛才就那樣順著那個男生的意思會比較好麽?
誰都可以,來人幫幫我吧——就在這麽祈禱的時候,那家夥出現了。
「怎麽了麽?」
抬起頭,自己麵前的是同班飯島。
老實說,被他搭話的時候心理還在想「為什麽會是這家夥」。不起眼的眼鏡男,雖然是同班同學,不過因為存在感太低了連對話都沒有過。一年級的時候好像也是同班的樣子「是這樣麽?」記憶中完全沒有印象。總是跟個死宅在一起的這家夥一定也是個死宅吧。連麵對自己都做到的家夥,在麵對危機的時候一定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但是現在自己已經到了隻要能救命,就算是稻草也要抓住的情況了。含著淚向他說明情況之後,飯島沒有猶豫的就把腳下穿著的運動鞋脫了下來。
一起往回走的時候飯島跟預想的一樣,沉默。但是他沒有發出下流的視線,隻是跟自己一起往回走這點就已經謝天謝地了。而且穿私服的飯島這還是第一次見,跟平常那個塞在校服裏,一點都不帥氣的印象不太一樣,t恤加短褲的打扮意外的很合適他,看起來還有點帥氣。
腳下的涼鞋雖然偶爾會磨到腳,不過比起自己那有鞋跟的鞋要舒適多了。把綁帶係緊的話,倒也不會覺得鞋子尺寸太大。
到了合宿地,珠裏正在後門那裏等著。就在安慰著因為擔心連說話都帶著哭腔的珠裏的時候,飯島就已經不見了。還想跟他說句「謝謝」然後把鞋子還給他來著的。隻是自己那雙壞掉的涼鞋已經沒有辦法穿了,幸運的是飯島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借到了一雙沙灘拖鞋,而且如果要在大家的麵前把鞋子還回去的話感覺事情會變的很麻煩,所以這雙鞋就暫時再借用一段時間吧。
……雖然看不見,不過這雙鞋的前段距離自己腳趾可是有三厘米左右的空隙。明明個子不怎麽高,腳卻意外的很大呢,這樣想著的惠麻在鞋子中晃動著自己的腳趾。
「——惠麻,你有在聽麽?」
聽到這,她才突然一下回過神。
「誒…?啊,抱歉。剛才說什麽來著」
「我是在說,野沢前輩今天會帶著朋友一起,來看的煙花這件事情」
野沢前輩,就是那個正在跟美優交往的男性。美優拿起剛返還給自己,現在還插著電的手機,確認收到的信息。
今天在稍微有點遠的街上,會舉行大規模的煙火大會。恐怕美優還有她的那個男友都會向對方介紹自己的「朋友」吧。
「也是啊……」
稍微裝出在思考的樣子。動了動自己的腳趾,沒有消退血泡還有些刺刺的痛。
「今天的話,稍微有點累所以就算了吧」
美優明顯擺出了不相信的態度「誒——」的撅起了嘴。但是惠麻沒有要改變主意的意思。
說完這些,班主任就結束了班會,伴隨著桌椅移動的聲音大家一起站起了身。
他用茶色的紙巾擦著眼鏡。夏季潮濕的空氣伴隨著蟬鳴通過窗戶吹進教室。
(已經是這個季節了啊)
進入這所學校也已經過去兩年了,轉眼就自己就已經是最高年級的學生了。
他就讀的這所南總高中坐落在房總半島差不多正中央的位置,從以前就是出過很多名人的縣立名門高中。隻是,如今受到少子化和私立高中崛起的影響,報考的難度有逐年下降的趨勢,學校的成績也無法與從前相比。不過就算這樣每年還是能穩定有兩三人能通過頂尖大學的入學考試,隻是差的學生也有因為成績太差而放棄升學。概括來說就是學生質量從頂尖到將將夠格,層次跨度極大的學校。
在這其中,他,飯島靖貴硬要說屬於哪一邊的話應該能算是靠近尖子生的那一邊,不過總體上來說應該隻是平均水平左右。因為沒有加入運動類的社團,所以有大量的空餘時間。把這些時間用在預習和複習上麵,自然能去的看起來不差的成績。
另一方麵,跟成績一樣的,「謳歌青春的學生和沒有那麽做的學生」之間同樣存在著看不見的排名。——不過在某種程度上這個排名是由服裝外表之類的因素決定的,所以從這個角度上來講,排名也是能看的見的。
男生的話,就是在棒球足球這類主流運動的社團中成為正式隊員,或者是在輕音部組建自己樂團的這些人就是最上層,接下來就是普通的運動部的成員,再下來就是能跟上述那些人說上話的文化部的人,除此之外的人就是這個金字塔的最底層了。處在最上層和第一層的家夥們平常一般都會穿著跟學校指定不一樣的背心,褲子也會挎著穿,所以隻需要一眼就可以辨別出來。
靖貴不覺得故意去穿非學校指定的衣服這樣的行為有什麽意義,所以他一直都是按照校規的要求,穿著校服並保持整齊。此外,在一年級的時候,因為同一個中學畢業的克也正好跟自己在同一個班上,所以兩人放學經常一起回家,克也是個對特攝和動畫特別癡迷的家夥,久而久之靖貴也被同樣冠上了「死宅」的標簽,順便還加入了「最下層」的集團。
這些都是沒有辦法的事,而且對他來說倒也無所謂。事到如今再想去改變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別人也隻會用陰陽怪氣的口吻評價自己是「高中出道」而已。自己的父母就是平凡的典型例子,不一樣也能結婚而且還養育了孩子。所以,華麗的戀愛,揮灑汗水與淚水的青春這些,都與現在的自己無關。等成為大人了之後自然就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所有現在就不要抱什麽期望,安穩度過就好了。
「靖桑。回去吧」
靖貴抬起頭,麵前站著的正是克也。
克也的皮膚很白個頭也很小,有些紅的不正常的嘴唇,以及就算洗過了也依舊會看著黏糊糊的頭發,中學的時候似乎就有女生說他「惡心」。隻是本人把這些惡評都當做是耳旁風,絲毫沒有放棄自己禦宅興趣的意思,依舊每天都忙於在各種各樣的地方收集情報。
對靖貴來說,聽克也跟他充滿熱情的跟自己講「那次的那場演出簡直是神」或者「dvd裏頭把這個地方給修正掉了」這些的時候,雖然不是很了解但聽著也很開心。甚至有時還會覺得「有能讓自己一心沉迷進去的東西,真的很羨慕」(隻是有一點,還沒有到規定的年齡就大量持有18禁的遊戲和漫畫這一點讓靖貴覺得不太妥當)。
靖貴匆忙把東西塞進書包,跟克也一起走了出去。身高的話靖貴要略高一點,不過總體上兩人都差不多。四舍五入的話兩人都是一米七。
在樓梯口換鞋子的時候,克也向靖貴問道。
「說起來靖桑,夏季合宿你去麽?」
「對啊。我是準備參加的」
這裏說的夏季合宿,其實就是在暑假剛開始的時候舉行的集中授課。
南總高中三年級的暑假,第一周都會在山裏的訓練中心舉行為期四天三夜的合宿。對主要的五個科目,每天八小時的密集授課。
這個合宿姑且算是「自願參加」,隻是把修學旅行設置在二年級的這個學校,三年級特有的集體活動就隻剩下這一項了,所以半數以上的學生都會選擇參加。
老實說靖貴心裏其實覺得這個活動「麻煩死了」,隻是跟他關係不錯的幾個朋友都表明了要參加。如果自己不參加的話以後就很可能會跟不上他們的話題,那樣就更麻煩了。靖貴當然清楚,這種時候最保險的做法就是配合他人的行動。
「隻是三天三夜都不讓用手機也不能上網,對我來說就跟拷問一樣呢。要是有自己感興趣的帖子之類的東西要怎麽辦才好呢?果然隻能拜托弟弟了吧——」
「這點事情你就忍耐一下吧」
就在靖貴安慰他的時候,伴隨著吵鬧的笑聲,女生集團出現在了他的背後。
在看到她們的瞬間,靖貴整個人呆立在了原地。打扮華麗的女生團體,而走在最前麵的人正是——
(北岡……)
就像是放在路邊的雜物一樣北岡直接無視了克也和靖貴的存在,繼續跟旁邊的女生說這話。
「珠裏,你之前不是說你買了個凸紋布的家居服麽。那個,要花多少錢啊?」
「嗯,因為是打折所以最後隻花了七五左右」
「誒—,真好啊。我要不要也買一個呢」
伴隨著這樣的對話,吵鬧的團體就如刮過的狂風一樣離開了。
確認她們已經走遠了之後,克也才戰戰兢兢的開口。
「……那些人,也要去合宿吧」
「看樣子應該是吧……」
他克製著不讓臉上浮現出憎恨的表情回答道。隻是內心一點都不平靜。對方沒有注意自己這邊真是太好了。
北岡惠麻——這個在剛入學的時候,踐踏了自己善意的女人。那精致的妝容還有剪短的裙擺。就算自己討厭也還是會注意到她那耀眼的樣子。
倒也不是討厭華麗的女生。如果有所交集的話,至少還能能讓看的人感到心情愉悅。隻不過,北岡除外。她那些違反校規的部分——蓬鬆的卷發,不經意間發出閃光的耳環還有項鏈——每當靖貴看到這些的時候,腦海中都會反射性的回想起那份痛楚的回憶。
「……說起來,北岡她為什麽會選擇理科呢」
二年級因為跟她分到不同的班級一下子就安心了。隻是靖貴所在的高中三年級的時候必須要選修曆史,地理,或者數學iii,並依據這次的選擇再分配班級。
像北岡這樣華麗的女生大都選擇了地裏和曆史,進而被分到了文科了班級,而且看她也不像是在為以後的考試做準備的樣子。到底是為什麽她會跟選擇理工係誌願的靖貴一樣選修數學iii呢,反正結果就是在機緣巧合之下,兩人又被分到了同一個班上。
靖貴有些尷尬的歎了一口氣,克也注意到了他的樣子於是繼續說。
「啊,會不會是因為那個?因為「木村」在的緣故」
木村,曾經有段時間還有傳言說他在跟北岡交往。高個子還留著流行的發型,去年文化祭的時候還組建樂隊唱了自創的歌曲。他也在選擇了數學iii的班上,隻是沒有跟自己分在同一個班,而是在隔壁班上。
最近都沒有見
過北岡和木村兩人在一起的場景………。不要做過分的探究。他們不管是分手還是交往,都不是自己需要知道的事情。
「哦,這樣啊….」
靖貴模棱兩可的回答了一句,取下眼鏡擦了擦上麵粘著的汗水。
體育館那邊傳來了拍擊籃球的聲音,沉重的聲音就像是在趕走什麽一樣。
隨著嘎嘎的聲音,拉門被打開了。回過頭一看,是隔壁班的班級委員,t恤加短褲的打扮,腦袋上還在冒著熱氣。
「哦~,f班,輪到你們去洗澡了哦」
呆在房間裏懶洋洋的大家都抱著換洗的衣服站起身。
夏季合宿也已經到了第三晚。跟靖貴同屬於三年f班的還有三十名男學生,其中大約一半的人都參加了合宿,這些人現在都跟靖貴睡在同一間和室裏。
老實說,這其中還有自己到現在都沒有說過話的人,隻是在這個沒有電視,遊戲器材而且連手機也全被沒收的合宿地。在這種環境中一起生活三天三夜的話大家自然都產生了集體感,不管是嗓音洪亮的運動係的家夥,還是每天早上都在苦惱發型的不良係的家夥,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覺得他們有多可怕了。
洗過澡之後,潮濕的頭發還沒幹,晚飯時間就到了。今天的菜單是牛肉洋蔥蓋飯。順便一提第一天是咖喱,第二天是牛肉蓋飯。蓋飯類應該是最不容易被厭倦的菜單吧。
坐在食堂那充滿年代感的椅子上,把碗中的蓋飯往嘴裏送的時候,坐在靖貴麵前的原·劍道部的內田悄悄向他搭話。
「飯島啊,今晚要不要偷偷潛入女生的房間?」
啥?他想都沒想就反問了回去。
修學旅行的合宿,還有課外授課,基本上都是禁止在房間裏隨便移動的。本身就在一起的男生房間的話其實還有不少四處串門的情況,但女生們的房間本身就跟男生的不在同一棟建築物,而連接兩棟棟建築物的走廊一整晚都有老師監視。
去年修學旅行的時候就有幾個得意忘形的學生,想要偷偷跑去女生房間被發現了,不光被罰在走廊上正坐而且還要寫檢討書。
這麽一想,萬一被抓到了的話就真的是萬劫不複了,而且,自己根本就沒有冒險也想要去見的女生。
「不,我就算了。謝謝邀請」
「誒——,我們都已經跟惠麻醬還有美優醬說了,‘班上的男生都會來玩’」
靖貴「唔」的說不出話來了。她們所期待的「班上的男生」裏頭肯定是不包含自己的吧。待人熱情的內田一定是沒有注意到吧。
靖貴的大腦瘋狂運轉著,想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逃脫。
「我,化學上有個地方還不太明白。無論如何都想在今天複習一遍」
靖貴說出了自己能想到的最正經的理由,內田遺憾的歪了歪頭,「哦哦,我知道了」就沒有再繼續糾纏。
都已經對內田說了「複習」作為拒絕的借口,吃完飯當然不能就這麽若無其事的回房間休息。於是在晚飯之後,靖貴就拿著教科書還有習題集往那個白天當做教室在使用的會議室走去。
會議室在九點半的熄燈時間之前,都會作為自習室開放。本身以為會空無一人,但結果裏麵半數的位置都已經被人占著了,仔細看看才發現裏頭大部分都是在名次表上排在前幾位的家夥,果然厲害的人心裏在想的事情都跟其他人不一樣。
這個時候——內田他們應該正在入侵女生們的房間吧。要說一點都沒有羨慕的話那肯定是在說謊,但是當他提到名字的那兩名女生的樣貌在靖貴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時候,果然隻能選擇退縮了。
北岡惠麻和持田美優。不光擁有出眾的容貌,為了強調這一點兩人還都化了妝,把頭發染成亮色,以土氣而出名的南高製服也被她們加以改造。裙子長年都在膝蓋以上二十厘米,露出纖細的大腿,充滿自信的闊步走在校園裏。
學生身份也是有等級的,如果運動部正式隊員是男生的頂點的話,那她們應該就是站在女生等級金字塔最頂端的存在了吧。這種差異就算是身為男生自己也能清楚的感覺到,就算跟她們是同班同學,也會覺得那仿佛是無法用語言交流,遙遠國度的異國人一樣的存在。如果沒有被搭話的話,恐怕連眼神都不會有交集。自己隻是偶然的跟他們出生在了同一時期同一地點又偶然的進入了同一所高中而已,除此之外的構成要素跟自己毫無共同點。不如說會在紙上對自己露出笑容的寫真偶像反而更有親近感一些。
「不是吧,這種問題都不明白麽?這個隻要用公式的話很簡單的就能解出來」
「誒,真的?啊……盲點啊」
聽到了這樣的對話抬起頭的時候,海歸子女的女生,正跟同班的男生並排坐著,兩人還有說有笑。回房間沒有辦法在一起,但是在自習室的話男生和女生就都能自有出入了啊。這兩個人恐怕是正在交往,以「自習」為借口就可以在熄燈時間之前,享受兩人在一起的短暫時光了。
對處在學校等級「最下層」的位置,享受不到自由戀愛的靖貴來說,光是看著那兩人關係要好的樣子就覺的難以忍受。
(…….等解開十道題,就回房間吧)
幹勁被大幅削減的靖貴長歎了一口氣。
「要是把耳塞帶過來就好了」不過現在就算後悔也已經晚了。
走上樓梯回到了f班的房間。
本身以為房間裏會靜悄悄的,但事實正好相反,房間的門沒關,還從裏麵傳出了熱鬧的笑聲,還夾雜著微微的,像是啜泣的聲音傳到了靖貴的耳朵裏。
胡亂的脫掉鞋子,悄悄打開拉門。
裏頭不光有f班的人,還有其他班的學生也在裏頭,大概有二十人左右的男生在聚集在裏麵。
「啊,歡迎回來飯醬」
內田向站在拉門旁邊的靖貴搭話。
「……這,是在幹什麽?」
「這個啊,是亮的失戀派對。就在剛才,那家夥向美優醬告白然後被甩了」
內田紅著臉笑嘻嘻的回答。從他的呼吸中還傳來了酒精的氣味。
「喂…….,你們到底是怎麽了……」
「好了~好了~。總之飯醬也先坐下來唄」
說完靖貴就被半強製性的給拉到了人群中。還有人從冰箱裏拿了飲料給他,放在一旁不知道是誰的旅行包裏頭塞滿了鋁製的飲料罐。
喂喂,靖貴驚呆了。回想起來參加這次夏季合宿的同學裏頭確實有人帶了大量的行李,應該是藏在這些行李裏頭偷偷帶過來的吧。旅行包都被撐得像個波士頓麵包一樣鼓鼓囊囊的,他們為此付出的努力還真是讓人佩服。
隻是昨天和前天晚上大家看著都挺正經的樣子。像這樣把宴會留到最後一天,應該也是不想給學習造成影響吧。
靖貴在坐在角落的克也身旁邊坐了下來,打開鋁罐的拉環目光轉向人群中心的那個人。
「我……一直都很喜歡她的……。但是她的回答居然是「對不起」……」
「算了算了。亮你也是相當不錯的男生。以後肯定還會遇到更好的!」
亮,被叫到名字的男生名叫佐佐木亮,網球部一個長得有點黑,容易得意忘形的男生。
佐佐木他一邊流著淚一邊說著持田美優的事情,靖貴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因為老實說他根本就沒見過這兩人在教室裏頭對話的場景。
他環視了一下周圍,「亮的失戀派對」雖然冠上了這個名字,隻不過在聽佐佐木說話的也就隻有坐在他旁邊的人而已。剩下的人基本上就都是被飲料還有點心吸引過來,跟旁邊的人聊著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或者是在玩卡牌遊戲。
靖貴和克也,再加上隔壁班上一個成績優秀的男生,三人聊著「老實說,準備去哪裏的大學啊」,這樣非常符合「學習合宿」氣氛的話題。
「考慮性價比的話果然還是地方的公立大學吧」就在三人用這句話總結的時候,一個體格很好的男生用格外大的聲音叫道。
「我說啊,飲料和零食是不是有些不夠了?」
聽他這麽一說才注意到,剛才還堆得像個小山一樣的零食現在明顯少了很多。雖然靖貴已經不想再吃了,但應該還是有人覺得不夠吧。聚集了二十個發育期的高中生,就算說胃袋沒有底也不為過。
「好,那麽就除掉亮,大家來猜拳吧。一直輸到最後的人,負責到便利店去買東西回來怎麽樣」
要怎麽出去?誒,一樓的窗戶麽?隱隱聽到了有這樣對話的聲音。這麽來看,應該是之前就有人想過要在晚上悄悄溜出去吧。
事情變麻煩了啊,雖然心裏這麽想著,不過隻要贏過某人就行了吧。有二十人的話,怎麽想自己都不可能會一直輸到最後。
內田站起身,揮動著拳頭。
「那就來吧!」
男生們一齊發出了聲音。
「最初是布——!」
「……這些是找零,歡迎下次光臨~」
背後傳來了便利店店員拖長的話音。雙手艱難的抱著商品走出自動門,周圍馬上就傳來了濃鬱的森林氣息。
…….跟預想的完全不一樣,猜拳最後剩下的人是靖貴。明明隻是中途參加的活動,隻能說運氣是真的差。向內田打聽便利店在什麽地方之後,得到的回答卻是「誒,來的路上巴士不是經過了麽」。
確實在進山之前好像看到過……,莫非真的要到那裏去麽,「對,就是那個」內田敷衍的說道。
「靖桑,沒問題吧?要我一起去麽?」
靖貴鄭重拒絕了克也的好意。合宿開始到現在一直都跟別人在一起,他偶爾也想要自己一個人待一會。
結果靖貴就一個人順著連路燈都沒有的山間縣道,悠閑的向山下走去。
在便利店買完東西又看了會雜誌,回程就是上坡了。距離合宿地大概有兩公裏左右的距離。等自己走回去,買到的冰凍飲料都變溫了吧。
隻不過他並沒有要趕緊回去的打算。寂靜的夜晚中偶爾能聽到蟲鳴,不同於白天的燥熱, 涼爽的夜風吹在身上讓人感覺非常舒服。
在回程的路走了大約三分之一的時候,手腕漸漸感覺到了疲憊。「剛才要是讓克也一起來就好了」腦袋裏想著這些的時候,道路前方平緩的彎道處,隱隱約約看見有一個白色的影子。
「那是,什麽啊……」
來的時候應該還沒有。靖貴又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那原來是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麽地方受傷了,身子蜷縮著蹲在地上。
向前走著的靖貴漸漸的靠近了那個人。「你沒事吧」就在他想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靖貴慌忙的停下了腳步。
蓬鬆有著波浪般起伏的亮色頭發加上苗條的背影。這個發型還有給人的感覺總感覺很熟悉。肯定沒有錯。
(是北岡)
要怎麽辦,靖貴迷茫了。就算自己向她伸出援手她也肯定隻會說「什麽事都沒有」,當做沒有看見應該是明智的選擇。
於是靖貴裝作什麽都沒有注意到的樣子,從穿著白色t恤衫蹲在地上的北岡身旁走了過去。
……但是,從北岡麵前走過之後,果然還是有些在意,靖貴悄悄回頭看了一眼。
就在這瞬間,兩人的視線交匯了。
「唔…….」
北岡馬上轉移的視線。隻是,在這漆黑的夜色中,她一瞬間露出的那像是要哭了的表情還是被靖貴注意到了。
…就這樣放著她不管好麽。她剛才那目光應該是在向別人求助吧。
真是沒有辦法。就問她一句。如果她再把自己當做是麻煩來對待的話,這次就真的放著她不管了。
靖貴走回到了北岡的身旁,下定了決心。
「怎麽了麽」
然後,北岡就低著頭用跟平常完全不一樣的柔弱聲音回答道。
「涼鞋,壞掉了……」
柏油路上躺著北岡那個看起來很華麗的涼鞋。應該是用綁帶固定在腳踝上的設計,隻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縫製的不夠精細,現在那根帶子已經徹底斷掉了。看樣子她也是出來買東西的,旁邊還放著便利店的塑料袋。
靖貴注意到了了北岡紅腫的指尖。
「……哇,好嚴重」
應該是鞋子不合適的關係,拇指和小指的關節部分都腫起了紅色的血塊,看起來都已經腫脹到馬上就要破開的程度了。而且她另一隻腳上穿著的涼鞋看起來也是馬上就要壞掉的樣子。應該是花了不少功夫才穿進去的,隻是造成了現在這樣的後果不是就完全劃不來了麽。覺得對方有些可憐的靖貴,蹲到了北岡的麵前看著她的臉。
「腳還在痛?能走路麽?」
她無言的搖了搖頭。
靖貴嘟噥了一句「這樣啊」,深吸一口氣站起了身。
中途北岡突然用焦急的口吻說道。
「背,用背的什麽的絕對不要啊」
「哈?」
本身就沒有想要背她的意思。而且在這種長上坡的路上背著一個人手上還要拿東西長距離前進,就算是愛好登山的靖貴也會吃不消。
靖貴解開腳上運動鞋的鞋帶,脫下來之後直接扔到了北岡的麵前。
「穿上這個吧」
誒,北岡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這個的話尺寸會比較大,應該磨不到腳上的血泡吧……。不想穿的話就算了」
靖貴的語氣中稍微帶著點不悅,北岡用穿上鞋子的動作代替了回答。
匡威的全明星。因為是偏中性的設計,所以穿在北岡的腳上也不感覺違和。自己的話腳上還穿的有襪子,隻是走回合宿地的話倒也還不是問題。
北岡穿好鞋子,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稍微有些勉強的邁開腳步。
「手上拿的東西也給我吧」
自己那的東西本身就已經很多了,隻是看著一個受傷女生手上還拿著東西,自己沒有辦法忍住不上去幫忙。
北岡什麽話都沒說,默默地把手上拿著的便利店的塑料袋遞給了他。
(真是個不懂得感謝的女人)
接過袋子的靖貴這麽想著。普通的道個謝不行麽,稍微友善一點又不會有什麽損失。
…….也就是說,這個女生覺得對自己說「謝謝」也不會有任何好處。這個女心裏就是這麽的輕視自己。
有點討厭自己這種卑微的靖貴深吸了一口氣,但是結果還是跟她一樣,什麽都沒說,無言的向山上走去。
腳下偶爾會踩到大顆的石子,果然隻靠一層襪子的話會有些困難啊。
也不知道花了五分鍾還是十分鍾,總之是過了一點時間之後,應該就走在自己身後的北岡突然大聲的叫住了他。
「喂—
—等等!」
「什麽」
「你走的太快了啦!」
靖貴回過頭這才發現自己跟北岡已經拉開了二十米左右的距離。明明自己都已經把鞋子借給她還幫她拎東西了,態度還這麽蠻橫。
隻是,對方畢竟是受傷了。靖貴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等北岡追上來之後,用比剛才更慢的速度繼續前進。
用差不多的速度走在她的前麵,背後的北岡突然向他搭話。
「呐呐。飯島你,是被內田之類的人叫出來跑腿的麽?」
跑腿……還真是過分的說法。在她眼中自己差不多就是那種程度的存在吧。
「不,隻是猜拳輸了而已」
聽到靖貴間接陳述的事實,北岡「哼~」的點了點頭。
「這樣啊。我也跟你一樣哦」
「誒」
「跟美優還有珠裏聊天的時候,提議說要不來試試膽,然後猜拳輸掉了之後就被強行趕到外麵了」
原來女生之間也會幹這種亂來的事情啊。…….話說回來,在這種聯絡手段也被沒收的狀態下,要是真的發生了什麽該怎麽辦,她的朋友們一定都沒有想過吧。
腦海中浮現出了剛剛北岡說過的名字以及對應人的長相,靖貴突然開口。
「啊,說起來…」
「什麽?」
他慌忙停住了,但北岡卻更好奇了「什麽什麽?」的毫不退讓。
不知道什麽時候北岡就走到了靖貴的身旁,悄悄看著他的樣子發笑。
「啊,莫非是佐佐木的事情?」
被說中了。就在剛才的宴會上,佐佐木亮因為被持田美優甩了才發出了盛大的歎息。
到底是被怎麽樣甩掉的呢……靖貴很好奇。北岡的話應該是知道的吧(順便一提北岡的頭發是燙成波浪形的,持田則是柔順的直發。硬要說的話,在男生中持田的人氣要更高一些)。
北岡輕輕的聳了聳肩,用手指撥弄著自己那蓬鬆的卷發說。
「真沒辦法啊。美優,她現在正在跟一個大學生在交往呢」
「誒,是那樣麽?」
「嗯。是住在當地的一個前輩。…….隻是,這件事情要保密哦」
「那為什麽要告訴我啊」
「因為飯島看起來口風很嚴的樣子麽」
她說話的語氣非常輕鬆。能被她信任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高興,隻是這件事情明明就沒有必要說出口,這讓靖貴覺得有點不安。莫非她隻是因為上坡太長了,不找點話題覺得無聊而已。
兩人繼續沉默著向前走,終於看到了合宿地的燈光。繞向後門的兩人鬆了一口氣,廚房入口那邊有一個人影,正大大的向自己這邊揮手。
「啊,惠麻!」
發型修的圓圓的小個子女生徑直像北岡跑來。是同班的安騰珠裏。太幸運了,她似乎沒注意穿著黑色t恤的靖貴。
安騰飛奔向惠麻,激動的大喊。
「真是的~,惠麻!怎麽等都不見你回來,真是擔心死了——!」
「啊啊,抱歉」
「是真的,也沒辦法聯絡!都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北岡抱住了小小的安騰,嗯嗯,一邊拍著她的後背一邊安慰她。
要是再晚五分鍾的話就準備去找老師幫忙了,……那還真是繞了我把,這樣的對話傳到了距離兩人稍微有點距離的靖貴耳朵裏。
安騰還沉浸在感動的再會(?)中,對北岡遲遲未歸的理由,還有她的鞋子換了這些事情都完全沒有注意到的樣子。安騰語氣中帶著哭腔,僅從這一點就足以看出她是有多關心北岡。
(關係還真是好啊)
看著眼前溫馨一幕,靖貴突然回過神來。
……如果她跟自己一起回來的這件事情被朋友知道了的話,肯定會被朋友刨根問底,北岡應該討厭事情變成那樣吧。涼鞋之後再還回來就好了。自己如果回去太晚的話,「那家夥,到底幹什麽去了?」這次很可能就換成自己的同伴們騷動起來了。
靖貴在安騰看不見的位置放下了自己幫北岡提著的東西,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
背後還傳來了安騰高聲說話的聲音,「那麽吵的話會被老師發現的哦」靖貴有些多管閑事的想著。
跟出來的時候一樣,從一樓那個高度差不多到腰的窗戶入侵到建築物內部。
先是把手上提著的塑料袋從窗戶放進去,然後小跳一下順勢翻進窗戶。
進到裏麵之後,靖貴首先就是把腳上沾滿泥的襪子脫下來扔進垃圾箱。襪子上不光粘的全是泥土,而起因為長時間走在柏油路上,本身就已經有些磨的有些變薄的部分都徹底破掉了。
走上樓梯回到了f班的房間。拉開之門進入房間,屋子裏的氣氛跟自己離開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靖貴把買來的東西放到了放到房間中央之後,走向了正在往筆記本上寫著什麽東西的克也。
「我回來了……」
注意到靖貴走過來的克也慌忙合上了筆記本。沒準是在寫日記一類的東西吧。
「靖桑,歡迎回來。花了很長時間呢」
「啊?嗯………,是…….」
看了一眼時鍾,自己都離開過了一個小時了。在這段時間,其他班的人基本上都已經回去了,剩下的人也有一半躺在被子上打鼾了。
自己還花那麽大功夫跑出去買東西回來,這麽一想,徒勞感就湧上心頭,「太慢了!你幹什麽去了?」沒有人這樣的質問他也算是好事吧。如果讓別人知道自己是跟北岡一起回來的話,事情一定會變得很麻煩。
靖貴從自己買的飲料當中挑了兩罐出來遞給了克也一罐,兩人說著「幹杯」輕輕碰了一下手中的飲料罐。
大口大口的喝下飲料。走了那麽長的路喉嚨早就幹渴難耐了。靖貴感覺自己現在渾身都充斥著碳酸飲料。
——不,自己隻是在緊張而已…….
回想起路上發生的事情。
回過頭時候她那意外的表情,誤以為自己要背她時候的聲音,笑著偷看自己的目光。
雖然從頭到尾她都沒說過「謝謝」,不過發現了她意外的另一麵這點還是讓靖貴覺得有點開心。等下了山應該就再也看不到她那樣的表情了,不過,至少現在沉浸在這件事情的餘韻中也無妨吧。
靖貴的嘴角微微上揚,小聲的向克也搭話。
「我說克也啊」
「怎麽了?」
「我記得,你有帶沙灘拖鞋過來吧。明天能不能把那個借我一下?」
除了在戶外穿的涼鞋意外,走路講究的克也還專門帶了在館內走動時候穿的沙灘拖鞋。靖貴剛剛突然想起了這件事情。
「倒也沒問題了……。不過為什麽?」
見克也一下就答應了,這讓靖貴鬆了一口氣。
「倒也沒什麽,剛才走的小路上有水坑。鞋子現在濕漉漉的沒辦法穿」
「我知道了,真是辛苦你了呢」
(是啊,真的是辛苦了呢——)
看著自己什麽都沒有穿的腳底,靖貴在心理這麽想著。
劃破襪子的小石頭在腳上留下的傷痕,一字排開,看起來就像是某種記號一樣。
從廁所出來上了巴士之後,坐在後方
的美優看到了自己之後,「惠麻」一邊叫著一邊向這邊揮手。
美優坐在窗戶邊的位置,自己則在靠過道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隔著一條走道的另外一邊,關係要好的珠裏和心菜兩人果然靠在一起坐著。
合宿的第四天也是最後一天,授課的內容不是全部的五個科目而是隻有三個科目,吃過午飯之後全員就會被巴士送回學校或者是車站。
班主任拿著名單確認全員都已經上車之後。隨著低沉的引擎聲巴士緩緩開始移動。
抬起頭的時候突然發現,斜前方稍微有點距離的位置上坐著一個戴眼鏡的男生。他翹起的腳上穿著的並不是戶外穿的鞋子,而是廉價的沙灘拖鞋。
——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那樣的事。
略微覺得有些疲憊的惠麻想起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吃過晚飯之後,班上的幾個男生跑到自己合宿的房間來玩(之前的一天被他們問‘我們能過去玩麽?’的時候沒有多想就回答了‘好啊’,沒想到他們真的躲過了監視的老師過來了)。
然後就像是約定好的一樣發生了告白事件,結果他們隻待了十幾分鍾就被趕了出去,接下來就是隻有女生的快樂聊天時間。
「那麽,今天也來決定誰出去買東西吧」
話題一時中斷的時候,心菜這樣說道。
決定誰出去的方法是很公平的猜拳,第三天,也就是昨天自己運氣不好猜拳輸了。雖然不想夜晚外出去爬山,隻是第一天第二天猜拳輸掉的人都去了,事到如今自己也沒辦法說不去。
好不容易到了山下的便利店,遇到了一個認識的男生。
「惠麻醬也一樣,出來買東西的麽?」
聽他說話的語氣就有不好的預感。跟那個男生在二年級的時候一起擔任過委員會,當時就覺得他總是發出讓自己不舒服的視線。
買完東西之後,不出預料的那個男生還是跟著她。因為聽說他跟珠裏是中學時候的同學,沒有辦法嚴厲的拒絕,於是兩人就一路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往回走。
「惠麻醬,你這是素顏?」
「誒?」
「……非常,可愛呢」
突然一下就提到這種話題,惠麻一下就驚呆了,而在她回答之前就被粗壯的手腕給抱住了。
「不要!」
惠麻猛地扭過頭背對著那不斷迫近的嘴唇。用盡全力從對方手腕中掙脫,逃進了路旁的雜木林中。
「喂,你要去哪裏啊!」
路旁傳來了男生語氣突變的怒喊。坐在陰影中的惠麻屏住了呼吸,過了一會男生的聲音消失了。看樣子是放棄了。
惠麻的身體漸漸停止了顫抖,搖搖晃晃的走回了路上。
(糟透了——)
真想趕緊回去趕緊睡覺。要是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的話就算有些尷尬自己也應該要阻止猜拳才對。想到這些的惠麻再次邁開腳步。
這時候,腳下傳來了「啪嘰」的聲音。還在奇怪是什麽聲音的時候,低下頭的她這才發現,腳上涼鞋的帶子已經跟本體分離了。
惠麻難為情的當場蹲了下來。怎麽會這樣。頂著別人好奇的目光好不容易才買下來涼鞋還被弄壞了。本身這次就沒有長距離走路的準備,現在卻因為鞋跟的關係弄的腳上處都是傷痕。
已經一步都走不動了。神還真是壞心眼。這難道是在說自己剛才就那樣順著那個男生的意思會比較好麽?
誰都可以,來人幫幫我吧——就在這麽祈禱的時候,那家夥出現了。
「怎麽了麽?」
抬起頭,自己麵前的是同班飯島。
老實說,被他搭話的時候心理還在想「為什麽會是這家夥」。不起眼的眼鏡男,雖然是同班同學,不過因為存在感太低了連對話都沒有過。一年級的時候好像也是同班的樣子「是這樣麽?」記憶中完全沒有印象。總是跟個死宅在一起的這家夥一定也是個死宅吧。連麵對自己都做到的家夥,在麵對危機的時候一定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但是現在自己已經到了隻要能救命,就算是稻草也要抓住的情況了。含著淚向他說明情況之後,飯島沒有猶豫的就把腳下穿著的運動鞋脫了下來。
一起往回走的時候飯島跟預想的一樣,沉默。但是他沒有發出下流的視線,隻是跟自己一起往回走這點就已經謝天謝地了。而且穿私服的飯島這還是第一次見,跟平常那個塞在校服裏,一點都不帥氣的印象不太一樣,t恤加短褲的打扮意外的很合適他,看起來還有點帥氣。
腳下的涼鞋雖然偶爾會磨到腳,不過比起自己那有鞋跟的鞋要舒適多了。把綁帶係緊的話,倒也不會覺得鞋子尺寸太大。
到了合宿地,珠裏正在後門那裏等著。就在安慰著因為擔心連說話都帶著哭腔的珠裏的時候,飯島就已經不見了。還想跟他說句「謝謝」然後把鞋子還給他來著的。隻是自己那雙壞掉的涼鞋已經沒有辦法穿了,幸運的是飯島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借到了一雙沙灘拖鞋,而且如果要在大家的麵前把鞋子還回去的話感覺事情會變的很麻煩,所以這雙鞋就暫時再借用一段時間吧。
……雖然看不見,不過這雙鞋的前段距離自己腳趾可是有三厘米左右的空隙。明明個子不怎麽高,腳卻意外的很大呢,這樣想著的惠麻在鞋子中晃動著自己的腳趾。
「——惠麻,你有在聽麽?」
聽到這,她才突然一下回過神。
「誒…?啊,抱歉。剛才說什麽來著」
「我是在說,野沢前輩今天會帶著朋友一起,來看的煙花這件事情」
野沢前輩,就是那個正在跟美優交往的男性。美優拿起剛返還給自己,現在還插著電的手機,確認收到的信息。
今天在稍微有點遠的街上,會舉行大規模的煙火大會。恐怕美優還有她的那個男友都會向對方介紹自己的「朋友」吧。
「也是啊……」
稍微裝出在思考的樣子。動了動自己的腳趾,沒有消退血泡還有些刺刺的痛。
「今天的話,稍微有點累所以就算了吧」
美優明顯擺出了不相信的態度「誒——」的撅起了嘴。但是惠麻沒有要改變主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