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二月以來,靖貴已經參加了數場私立大學的考試。


    一來是為了測試自己的能力,二來也是為了能在參加自己目標的國立大學考試之前先熟悉一下環境。到現在為止的結果是一勝一敗。下周還要去參加第三個學校的考試,未來的路還有很長。隻不過都已經通過了一所學校,所以與之前相比,現在的靖貴要更加從容了。


    因為這段時間一直蝸在自己的房間裏學習的關係,頭腦和身體都感覺變僵硬了不少。為了鬆口氣,他打開了自己的電腦,登陸上郵箱。


    因為很久都沒有登陸的關係,郵箱裏積攢了不少郵件。雖然大部分都是廣告郵件,不過靖貴發現了有一封發件人讓自己很意外的郵件混在這其中。


    「寄件人:和田薰太


    標題:最近還好麽?


    正文:飯島前輩,你好。真是好久不見。


    雖然有點突然,不過下次的來校日你會來學校麽?


    在這個考試季的季節我們也知道您可能會很忙,不過那天的話我們這些低年級生也隻有上午的課程,如果可以的話就算隻是一起來吃個午飯也好,您覺得怎麽樣呢


    一直以來都承蒙前輩的照顧了,所以我們想要表示一下感謝」


    和田,他是參加了鄉土地理研究會的一年級生,是個跟自己關係不錯的後輩。文化祭的時候,他也是第一個穿上布偶裝扮演千婆的人。


    看了一眼這封郵件上的日期,是上周發過來的,來校日的話那不就是後天了麽。本身都已經打算好了後天要偷個懶放鬆一下的,所以靖貴就決定要拒絕這件事,想一想都這個時候了自己再給他回信也有點太晚了吧。


    那幹脆就當做沒有看見吧,就在靖貴這樣決定的時候,他又在收件箱的發件人一欄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認識的名字。


    靖貴雙擊打開了那封郵件


    「寄件人:齊藤克也


    標題:還好麽?


    正文:靖桑,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你了,你還好麽?


    我上次在學校的圖書館自習的時候,偶然遇到了媽咪~老師,然後『飯島到底在搞什麽』他看起來很可怕的樣子問我的哦!


    『下次的來校日他要是再不來的話就不給他發畢業證了』他還這麽說,看樣子應該真的很生氣,我覺得你還是偶爾來學校露個臉會比較好呦~


    而且我也會等你的喲(全裸)?」


    讀完了最後一行的靖貴隻感覺渾身無力。就算看到臭小子全裸待機的畫麵自己也一點都不高興(順便一提媽咪~老師其實是叫做間宮的中年班主任老師。雖然被起了這麽一個可愛的名字,但實際上就是個極其普通的,看起來跟大猩猩一樣的大叔)


    自己出席數是絕對夠的,他應該也不至於會真的不讓自己畢業,隻是麻煩的事情還是盡量回避一下會比較好。雖然在學生之間傳播的謠言在這個時候對自己已經無所謂了,但要是老師的心裏都對自己的都印象變差了那就不好了。


    嗯,傳聞那件事情也已經過去不少時間了,而且現在周圍的人應該也沒有閑心去管這些事吧。靖貴猶豫了一會之後,還是決定去學校一趟,他給和田的郵件寫了一封「ok」的答複。對克也的就直接無視了。


    好巧不巧的來校日還偏偏正趕在了情人節前夕。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感覺與自己擦身而過的男生們各個都是表情放鬆的樣子,隻是這對沒有預定會受到東西的人來說,就隻是一個既悲慘,又鬱悶的活動。


    因為電車班次的原因靖貴在距離上課還有很長時間的時候就到了學校。自己如果待在教室的話很有可能會被別人以為自己在期待什麽一樣,所以靖貴決定一個人躲在圖書室悄悄的自習。


    圖書室在新樓,與舊校舍之間有通路相連接。一個人走在寒冷通路上的時候,從另一邊的拐角處出現了一個像子彈一樣朝自己突進過來的家夥,


    「靖桑!你還活著啊!」


    克也直接抱住了還來不及閃躲的靖貴。他雙手抱住靖貴的身子,臉還在不停往他身上蹭,靖貴的頭發在他的撫摸下變得亂糟糟的。


    自己隻不過是稍微有一段日子沒有來學校而已……話雖這麽說,他這也是在以他的方式關心自己吧。為了讓他安心,靖貴輕輕拍打他的後背,結果他就抱得更緊了。


    這個時候,從背後傳來了低沉的女聲。


    「你們在搞什麽。男女混校你們莫非還要搞bl?」


    揉著腦袋站在那裏的人是田村,胳膊下夾著英語習題集的她,正一臉吃驚的表情看著自己這邊。


    克也一下就從靖貴身上離開了,像狗一樣的在田村麵前伸出雙手說。


    「啊,田村桑!請給我巧克力!」


    「…….就料到會有你這樣的家夥。所以就稍微準備了一點」


    田村微微一笑,從製服的口袋中拿出了紅色外包裝的巧克力,在克也麵前晃了晃。


    「謝謝!不愧是大姐頭,超帥氣!太激動了!要濕了!」


    「你不要自己一個人就濕了啊……。那麽,接著剛才的話題,你們倆誰是攻誰是受?」


    「嗯~,我的話基本上是兩種都可以的,但對象是靖桑的話果然我還是攻好一些吧」


    克也立馬就把巧克力打開吃了起來。每次都是這樣,自己完全跟不上這兩個人的對話。


    「你們在說什麽?」


    聽到靖貴的詢問,田村終於把頭轉了過來。


    「哦哦,飯~。隻是稍微有段時間沒見你就變得跟個修行僧一樣了呢」


    這恐怕是因為自己忘了剃胡子的關係吧。還有就是,最近的自己為了避免犯困所以減少了熱量的攝取,雖然還沒有稱過體重不過感覺上應該瘦了不少。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會覺得自己一下變憔悴了不少吧。


    或許田村是覺得麵露貧相的靖貴有些可憐,跟剛才一樣在口袋裏摸索了一番,把拿出來的東西遞到了靖貴麵前。


    「飯~也給你一個吧。反正也不會有其他人給你了吧?」


    「謝,謝謝……」


    靖貴沒有多想就直率的收下了。是個簡包裝的巧克力。自己是應該為了收到這個東西而高興呢,還是應該帶過這個話題呢,靖貴不知道自己應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才好。


    「沒事。不用還禮也沒關係」


    …….說這麽明白反而表明了你在期待還禮吧。田村的為人還挺現實的,自己還是簡單的還一下禮會比較好。


    「說起來今天跟和田他們的午飯,田村也來麽?」


    鄉地研後輩發來的邀請「來校日跟前輩一起吃個午飯」。自己是決定要去,但田村是怎麽打算的呢。


    聽到自己的詢問,「誒?」田村發出了些吃驚的聲音。


    「我看什麽都沒有聽說過,那是什麽」


    聽到她的回答,靖貴也吃了一驚。


    「誒~……。上周和田發郵件過來說『跟前輩一起吃個午飯』……」


    既然都說了是前輩,靖貴還理所當然的以為他們也邀請了田村。其他的三年級原部員的話,除了田村以外就隻有一個理科女生的幽靈部員了,靖貴完全不覺的和田會邀請他。


    田村一下就露出了微笑,仿佛看穿了一切似的淡淡說道。


    「會是為什麽呢。不過,應該是想說些隻有男生之間才能說的話吧?」


    男生之間…….


    要隻是這樣的話倒也不所謂,但是聽他的措辭,為什麽說的好像還有其他人一樣呢,這讓靖貴覺得有些不安。


    「飯~你還真是受男生歡迎呢」


    田村語調輕鬆的說,然後她就揮了揮手一個人往圖書室走去了。


    「和田是誰?可愛麽?」克也說著還用拳頭擋住嘴,做出像是再演舞台劇的樣子詢問。看來就算是克也,也因為考試的關係導致精神變得有些奇怪了。


    到了上課時間,靖貴走進教室。雖然班會都已經開始了,但或者是為了要準備私立大學考試的關係,教室內隨處可見空著的座位。


    來校日,話雖這麽說三年級生來學校倒也沒有什麽事情要做,也就是簡單的打掃一下衛生,確認之後的日程,畢業典禮的順序,還有就是「進路已經決定的家夥別玩的太瘋了」這些話聽的耳朵都要痛了,大概一個半小時左右就解散了。


    跟之前一樣,靖貴快速離開教室。從學校出來正準備向車站反方向走的時候,背後突然伸出一隻手把自己給抓住了。


    「你要去哪裏啊,靖桑」


    回過頭看見了肩膀還在顫抖的克也。看樣子他應該是追著自己跑到這裏來的。記得在早上的時候,「今天有事所以就先回去了」自己應該已經跟他說過了……。


    靖貴朝他投去了疑惑的視線,克也抬起頭,臉上露出笑嘻嘻的,用別有深意的表情看著自己。


    「呐呐,果然一會是要去跟北岡見麵麽?」


    「啥?」


    「你們應該是約在離學校遠一點的其它地方碰麵吧」


    「……不是」


    因為還沒有告訴過克也真相,所以在克也到現在還以為北岡跟自己關係很好。真是的,克也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發現她的本質啊。


    因為距離與後輩約好見麵的時間還有很久,所以打算在附近的咖啡店消磨一下時間,這麽跟克也說了之後「真的麽?那我也要跟你一起去確認一下!」他一下就咬了上來。


    意外,倒也不那麽意外,克也相當容易黏上別人。


    兩人麵對麵坐在咖啡店深處,舒適的沙發座位上。因為沒什麽錢而且肚子也不怎麽餓,兩人就都隻點了咖啡。


    跟和田約好了十二點半的時候在三年級那邊的樓梯口見麵。雖然自己可以待在圖書室學習來消磨這段時間,但因為想盡量避免待在學校,所以最後靖貴還是選擇到這裏來了。這裏的話距離學校大概有十分鍾的路程,跟車站正好是在相反的方向,所以自己學校的人基本都不會來這裏。可以說是個不為人知的好地方。


    等待咖啡自然冷卻的靖貴,對正在往馬克杯裏不停加牛奶的克也說。


    「話說間宮老師他,不是根本就沒有在生氣麽」


    按照克也發給自己郵件裏的說法,班主任應該因為自己一直不來學校而非常生氣才對。


    但是今天見到班主任的時候,他看起來根本就沒有對自己特別生氣的樣子。而且不止這樣,他甚至還對靖貴說「雖然在聽說你突然改變誌願的時候嚇了一跳,不過要加油啊」。


    被那封郵件嚇到了的靖貴狠狠的對克也說。


    「啊,暴露了?但是如果不那麽說的話,靖桑就不會來學校了吧」


    果然那封郵件是唬人的。他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就在靖貴想不通原因的時候,克也故作嬌柔的繼續說。


    「因為靖桑一直不來,我好寂寞啊。而且媽咪~醬也在擔心你,這都是真的哦~」


    他這樣撒嬌的語氣反而讓靖貴更加火大。


    你們這幫家夥,居然一個個的都在小看我……。克也也好,和田也好……還有北岡也是,為什麽大家都要對自己說謊呢。自己真的就這麽好騙麽。突然靖貴的心裏就湧上來一股自我厭惡感。


    今天,已經許久不見了的北岡,確實如克也之前所說,身上的那股霸氣感覺要淡薄了不少。掃除的時候一瞬間跟她對上了眼神,但是馬上就因為覺得尷尬而躲開了。看著她那個樣子,不知道為什麽反而覺得好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麽一樣。明明受到傷害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


    (到底是為什麽啊,可惡…….)


    朦朦朧朧的感情現在還在靖貴的心中悶燒。如果今天沒有來學校的話,自己就不用去想這些事情了。全部都是因為這個家夥的錯,靖貴心理這麽想著,稍稍瞪了克也一眼。


    「結果在學校就隻從田村那裏收到了巧克力啊~,啊,不過靖桑的話這之後應該還會從別人那裏收到吧」克也語氣悠閑的說。靖貴把手上的馬克杯放到桌上,語氣沉重的開口了。


    「那個啊,克也」


    稍微有點事情想商談一下,靖貴這樣告訴了他之後,「什麽~?」克也輕鬆的回答。


    「是鄉地研一個後輩的事情,那家夥有個跟他關係相當好的女生,而且他對對方也挺有好感的」


    欸,克也哼了一聲。當然靖貴這說的並不是什麽後輩的事情……隻是,稍微經過加工把設定改成了這個樣子。


    「但是他卻聽到了那個女生跟其她女生說自己的壞話」


    跟那種人根本就不是朋友,兩個人一點關係都沒有,之類的,還補充說了自己一點都不喜歡他。克也保持沉默,聽著這些。


    「…….然後,他就因此變得很消沉。我也不知道要怎麽去跟他搭話。如果是你的話,你會跟他說點什麽呢?」


    從那件事之後這還是靖貴第一次谘詢別人的意見。因為完全看不出來克也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這讓他覺得有點緊張。


    老實說自己找克也商談這件事情到算什麽啊,靖貴心理雖然這麽想。但是克也好歹也算是有女朋友的人,而且他們兩人好像還一直交往的很順利,比起自己,他應該要更了解女人心吧。雖然自己還沒有消沉到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地步,但他的意見倒也還有一聽的價值。


    克也用湯匙攪了攪混合了牛奶的咖啡,輕輕的敲了幾下杯子的邊緣之後就把湯匙放到了桌子上。


    「哼~嗯,這還真是痛苦啊」


    就是啊,靖貴點了點頭。果然在那個時候自己陷入消沉是正常的。稍微覺得有點安心又有了一點被拯救的感覺。


    「不過,別在意,dont mind也隻能這麽跟他說了」


    克也太過老套的回答讓靖貴覺得有些失望。別在意,就算他這麽說,自己要是真的能做到的話也不會像現在這麽辛苦了。自己沒有辦法把她當做惡人,但是也還沒辦法原諒她,或是麵對她,甚至連忘掉她都做不到,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


    就算時間能解決這一切。但是,自己要怎麽樣才能熬過這段時間呢。自己想知道的就隻有這個,但甚至沒有一個人能給自己一點提示。


    「但是,那個女生說的話真的是她的真實想法麽?」


    「誒?」


    這完全沒有想到的意見讓靖貴呆住了。「什麽意思?」他向克也反問,克也用冷靜的語氣回答。


    「因為,那句話並不是她想要說給那個男生聽的吧。隻是碰巧被他聽到了而已」


    太意外了,確實不會有人會從這個角度切入來思考問題。正可謂之是盲點啊。


    克也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認真表情,他把身體深深的陷在椅子裏。


    「詳細的狀況是什麽樣的呢?」


    「誒~…這個,那個女生放學後跟朋友在教室裏聊天


    的時候,那個後輩偶然從走廊經過,然後就聽到了……應該是這樣」


    「這樣啊。然後那個,『有好感』大概是到了什麽程度?確實已經有那種感覺的氣氛了麽?」


    「怎……怎麽說呢。不過,應該差不多到了兩人內心都已經相當程度上的接受對方了的程度了吧」


    「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了」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靖貴才慌慌忙忙的又加了這麽一句。不好,差點就暴露了,這充其量隻是自己在說有關「後輩的事情」而已。


    嗯嗯,克也深深的點了點頭。有點等不及的靖貴端起麵前的咖啡稍微喝了一點。


    「這種事,不就像是在互相說壞話一樣麽?」


    噗,靖貴差點把嘴裏的咖啡噴出來。互相說壞話……確實那個時候的氣氛感覺有點像那個樣子。


    「誒……但是說話的對象是自己要好的朋友啊?」


    「在就算是在人背後說的話也不一定代表就是真的哦。就比如說,老公在外麵跟別人說妻子的壞話,會有人真的相信麽?」——————————(這死宅說的太tm對了!)


    「那是因為兩個人已經結婚了吧」


    「一樣的啦。在這個世上,越是親密的人就越是喜歡在別人麵前說他壞話的人還挺多的哦」


    雖然也覺得他的理論跨度有點大,但是卻也沒有辦法找出強有力的論據來反駁。


    「我先說明白,除非那個人直接當麵明說,否則就不能相信」


    克也直勾勾的盯著靖貴的眼睛。莫非自己剛才說的其實是自己的事,這點被他看出來了。覺得內心過意不去的靖貴低下了頭,但是克也沒有放緩追擊的腳步。


    「你看,那個人連自己想要傳達的事情,心理所想的事這些全都沒有說過吧。既然這樣的話,那她在背後說的話又怎麽能確定就一定是真的呢」


    「但是…」


    「就像我,其實是知道背後有人在說各種各樣關於我的事。但是當麵的話就很少會有人說什麽。……我其實就是想說啊,這件事其實沒必要那麽在意」


    他這預料之外的話,讓靖貴備受衝擊。


    克也因為他的外表還有興趣,從以前就經常有人在背後說他「惡心」。但是本人卻絲毫沒有因此改變自己的風格的意思,也沒有因此而變的消沉,他到底是怎麽樣保持自己心態的呢,還真是不可思議。


    他強大的源泉應該就是來自於強大的信念。所以他才不會動搖,堅持自己,而且看起來總是很快樂的樣子。正是因為是這樣的家夥,她的女朋友才會迷上他吧,自己也能跟他相處的很好。


    隻是。


    「……你,看起來很容易被人騙呢」


    隻相信別人在麵上明說的話,這樣感覺很容易就會上了壞人的當。靖貴稍微有點擔心起他來了。


    靖貴都已經說出這種話來了,克也卻還是一臉毫不在意的表情回答。


    「當然,要是跟錢之類的東西有關係的話那就另說了。但是,像我們這樣又沒有錢,又沒有權的家夥就算騙了有什麽好處麽?」


    對著一個接著一個的合理意見,靖貴什麽都說不出來。


    麵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靖貴,克也給了他最後一擊。


    「確實,那個男生可能的確是大受打擊。隻是,既然真的這麽消沉,為什麽不去確認一下女生的真意呢,好好的去告白不就好了麽。這些事情都不去做,自顧自的在煩惱些什麽?我反正是不能理解」


    這種語氣,還有這個態度…果然這家夥已經注意到真相了吧。


    雖然心裏這麽想,但靖貴已經沒有力氣再去跟他確認了,隻是陳述了一句「那我就這麽告訴他吧」。然後克也就不知道是在揶揄還是出於真心,用平淡的語調說「很高興能幫上忙」。


    那之後,「差不多也該走了」在靖貴說出這句話站起身之前,他都跟克也兩人討論著各自的考試對策。


    直到約定時間的最後一刻兩人才向學校走去。到了約定碰麵的地點,三年級那邊昏暗的樓梯口,現在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靖貴沒有換鞋,穿著運動鞋坐在鞋箱前冰冷的台階上,靜靜地等待著和田他們的出現。


    樓梯口的外麵,延伸至校門口的柏油路,體育館,鬆樹的樹牆,舊中學時代創始人的銅像,這些景色在靖貴的眼前展開。這些,還是跟靖貴剛進入這所高中時候的一樣,毫無改變的矗立在那裏,


    還真是不可思議。這些在三年間一直看著的風景,自己接下來能看到這些的次數,就隻有剩下的兩次來校日了。但是心中卻一點實感都沒有,仿佛要說再見的時候還在很遙遠的未來。


    (不過,自己也不想再來這裏就是了)


    自己已經決定了。要前往自己沒有去過的城市。就是為了這個自己現在才會拚命地學習。現在可不是被這小小的傷感束縛住手腳的時候


    但是自己等的人到底要什麽時候才會出現呢。看了看時鍾,預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分鍾。


    再等一會兒要是還不來的話就去教室找找吧,就在靖貴的視線從時鍾上移開的時候,從稍遠一點的地方傳來了女生們說話的聲音。


    靖貴在因為很在意所以轉過身去的時候,才發現不知何時,一個小個子的女生已經站在了自己背後,正低頭看著自己。


    「哇!」


    靖貴被嚇了一跳,與此同時,那個女生以非常猛烈的架勢低頭向他道歉。


    「飯島前輩,讓你久等了。真的很抱歉」


    她是鄉地研的後輩,文化祭的時候因為「沒有體力所以沒辦法」所以拒絕了扮演千婆的後輩d,田中詠子。


    因為班會拖長了……田中還在說明緣由,這個時候靖貴已經在她身旁站了起來,重新背好了放在旁邊的書包。


    她先來了倒也好,但是到現在提議人本人都還沒有出現。覺得有些奇怪的靖貴向田中詢問。


    「和田呢……」


    「啊,啊~啊~!」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語調突然就上升了,像是被嚇了一跳的樣子,田中拚命在麵前擺動著自己的雙手。


    「對不起那個是騙人的」


    果然是這樣啊……靖貴心想。自己倒也有預想到,實際上也基本沒有造成什麽危害,但說到底自己還是被騙了,這讓靖貴覺得有些傷心。


    田中沒有在意靖貴的樣子,而是抓著他手腕,在他耳邊用手擋著小聲對她說。


    「其實,是我們班上的有一個女生,有話想要對飯島前輩說,所以才會拜托和田,讓他去聯係你的」


    「班上的女生……?」


    會是誰呢。自己應該根本就不認識鄉地研的部員以外的一年級女生。


    就在靖貴反問她之前,田中轉就轉過身叫道「穗乃香醬」。然後,從鞋箱的陰影處,一個把長度大概到耳朵下方左右的頭發捆成兩股,中等個子的女生慢慢地走了出來。


    「你好」


    女生向靖貴低下頭打招呼,同時回複了一句「你好」


    女生取代了田中的位置站到靖貴的身旁,臉上露出笑容的同時又有些害羞的低頭向他詢問。


    「請問,你還記得我麽?」


    聽她這麽一說,靖貴就認真觀察起來。雖然黑痣有點多但是看起來紋理很整齊的肌膚,細長而清澈的大眼睛,一眼看上去就給人一種「看起來很淳


    樸」的印象。不知道為什麽,靖貴隱隱約約感覺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是在電車裏頭麽。不,雖然確實應該在電車裏見過,但是——


    「啊」靖貴差點叫出了聲。


    (想起來了——)


    她是球技大會的時候,在被軟式棒球砸中的時候,自己救下的那個人。


    當時室外球場正在舉行的是男生的排球比賽,「加油~!」她應該就是當時正在給男生加油的女生二人組中的一人。站在自己跟前的她,就是當時自己喊著「危險!」推開的那個人。


    原來她跟田中是同班同學啊,事到如今靖貴還覺得有些心驚膽戰的。當時田中不在場真是太好了。「同一個社團的後輩」要是被關係己這麽近的人看到自己當時那丟人的樣子,那可是真受不了。


    靖貴隱藏著自己心中的動搖,一字一頓的說。


    「那個,球技大會時候的….」


    女生重重的點了點頭。之後,田中重重的拍了一下那個女生的肩膀,然後就離開了。


    女生稍稍放鬆了一下染上紅暈的臉頰,向靖貴低下了頭。


    「那個時候受到了你的幫助,我卻連道謝的話都沒有說,真是非常抱歉」


    「啊,不……」


    說到底當時也根本就不是道謝的場合。當時周圍到處都是人,自己又馬上被送到了保健室,根本就沒有說話的餘力。她應該是記住了印在自己運動服上的名字吧,但是發生了那樣的事自己倒是很希望她能都忘掉。


    靖貴因為回憶起了難堪的事所以不知道該說什麽,女生把她拿在手上的一個自封口的紙袋雙手遞給了靖貴。


    「雖說也稱不上是代替,這個,是我做的,不介意的話請收下」


    靖貴的大腦還有點跟不上這意外的發展,總之先直率的收下了。


    紙袋上隨機印著英文,看起來沒有多少折痕,這恐怕不是把買什麽東西時候的紙袋留下再利用,而是她專門去買的紙袋吧。


    稍微看了一下裏麵,紙袋裏橫放著一個跟寶特瓶差不多大小的東西,而且還被白色的無紡布和藏青色的絲帶漂亮的包裝了起來。


    聯係今天的日期還有她所說的話,也就是說,這應該是她手工製作的巧克力蛋糕一類的東西吧。


    「謝謝你」


    靖貴滿臉通紅的向她表示謝意。不對不對,自己根本就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靖桑接下來可能還會收到」雖然克也這麽對自己說,但是自己居然會從這個孩子手中收到禮物,絕對是他也沒有想到的。


    「自己做的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靖貴的心中多少還是有點顧慮。但是也不能無視她想要向自己道謝的心情,果然不管是以何種形式,隻要從女生手裏收到巧克力就是一件開心的事啊。等之後自己再好好地還禮給她就好了,於是靖貴就欣然接受了這份禮物。


    「裏頭是什麽呢?」


    「…….請回到家以後再打開確認」


    這樣的話。等自己一回到家就趕緊打開來看看吧。靖貴不修邊幅的臉上充滿了期待。就在他用手悄悄的摸著自己臉上沒剃幹淨的胡子時,佇立在自己麵前的女生猶猶豫豫的開口了。


    「然後,那個。飯島前輩」


    「什麽?」


    到底會有什麽事呢。靖貴看向站在比自己高一截的台階上的她,現在她臉紅的程度絲毫不亞於自己,同時她的嘴唇還在顫抖。


    「突然就拜托你這種事情可能會有些失禮」


    說到這她稍微停頓了一下。就在靖貴歪過頭的同時,女生的從喉嚨中擠出了細小的聲音。


    「跟我……請跟我交往」


    「誒?」


    「……我,喜歡你」


    (誒…….)


    靖貴開始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但是看到她濕潤的雙眼現在變得通紅,應該是做了相當大的覺悟才說出口的。


    這是自己第二次被人告白。第一次是去年秋天的時候在咖啡店的室外坐席,對象是久美子。但是那個時候可以說完全沒有告白的氣氛。那個時候的事理所當然的就隻是一個玩笑。


    隻是在球技大會的時候救了她的人確實是自己,但是就結果而言最出風頭的人應該是木村……。為什麽她看上的人會是自己呢,真是完全不能理解。


    靖貴覺得非常吃驚同時也很疑惑。他向自己麵前的這個女生問了一句。


    「那個,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中條,中條穗乃香」


    宛如滾落的鈴鐺一般,她高聲回答道。中條……果然是自己沒有聽過的名字。


    「中條,那個,你是認真的麽?」


    對於這個問題,中條沒有說話隻是重重的點了點頭。兩股綁起來的頭發也跟隨她的動作搖擺了起來。雖然高度完全不對,但是看著她的發型不知道為什麽卻給人一種小白兔的感覺。


    不過,她都緊張到了這個地步,這應該早就已經超越了說謊或者懲罰遊戲的範疇了吧。為了確認她本人的意誌,靖貴歎了一口氣。


    「但是我身上可是有奇怪的傳聞哦,可能還會因此給你造成麻煩」


    如果真的交往了的話,男朋友在搞偷拍,她也會因此被標上有損名譽的標簽。這樣一個看起來就與這類事情無關的女生,靖貴實在不忍看到她陷入那種境地。


    對於靖貴的勸言,中條依舊低著身子,搖了搖頭。


    「…….從田中那裏聽說過了。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她同時也這麽說了,而且我也堅信那是不可能的」


    誒,她的這個回答是靖貴完全沒有想到的。


    雖然覺得很意外,不過她似乎確實是在知道這些事情的情況下還決定要來告白的。這,看樣子她對待這件事,遠比自己想象當中的還要認真。


    靖貴因為羞恥與困惑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好,中條這個時候又語氣堅定的開口了。


    「因為飯島前輩,是不可能會做那種事請的」


    …為什麽她能如此強硬的斷言呢。明明就連跟自己同班一年多的女生都很輕易的就相信了那個謠言。


    中條吸了一下鼻子,用因為激動而有些上揚的語調說。


    「我,從那天開始就一直在注視著前輩了。在電車裏的時候,還有午休的時候。前輩都一直是非常冷靜沉著的樣子。在通過檢票口跟別人撞到一起的時候也會馬上退讓然後向對方說『抱歉』,要買的麵包隻剩下最後一個的時候,也會說著『你請吧』讓給後輩,我就覺得『這個人真的好溫柔啊』。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做那種會讓人討厭的事情。」


    這些事情她都是什麽時候看到的,自己現在這麽問的話感覺會很不識趣。聽她這麽一說自己好像確實有做過這些事情的樣子,但是實際情況是,自己並沒有像她所說的這麽高尚。自己隻是不擅長與別人爭論而已,所以才會控製自己的言行,盡量避開這些麻煩的事情而已。實際的自己並不是像她想的那樣溫柔、高尚。


    就在靖貴在尋找合適的話來說明的時候,她那刺痛內心的告白還在繼續。


    「真的,我一直一直都在注視著前輩。雖然一直覺得就算自己不被注意到也沒關係,但我果然還是喜歡你。就算是畢業了也不想離開你,所以才想要賭上這最後一點點的可能性」


    說完了這些之後,她抬起了頭,眼神死死地盯著靖貴。那清澈的眼睛當中,充滿著快要溢出來的


    淚水。


    「果然還是,不行麽…….?」


    空氣中回響著苦悶的聲音,靖貴的內心動搖了。她對自己到底已經重視到了何種程度,這種令人心酸的感情毫無保留的傳達到了靖貴的心裏。因為自己最近也在為沒有回報的戀情而痛苦,所以她的這種沉痛的心情自己非常理解。而且她的感情相比起自己或許還要來的更為認真,純粹,堅韌。


    一心喜歡自己,直率又可愛的女生。如果能跟她在一起度過自己二十歲以前的最後這段時光,好像也挺不錯的。


    但是——


    「抱歉」


    靖貴對她低下了頭。她的臉上現在是什麽樣的表情靖貴一點也不想抬頭確認,他隻是一直低著頭。


    「現在我還沒有要與人交往的打算」


    至今為止一直隨波逐流,隨意的過著人生的自己。這樣的自己唯一選擇的道路就隻有一條,就是要「從這片土地離開,然後從頭開始」。


    如果這個時候有了女朋友的話,那麽自己好不容易做出的覺悟就又要冷卻了,自己不想留下對這裏的留戀。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要貫徹到最後,自己要證明自己有這樣的能力。


    而且,自己之前受到的傷現在還沒有完全痊愈。這種狀態下還要讓自己去認真對待別的女生,怎麽想都太難了。「治愈失戀要靠新的戀情」好像確實曾經有什麽人說過這樣的話,但是要把她當做是自己忘卻過去的踏板的話,對她來講未免也有些太過真實了。


    提心吊膽的抬起頭看向她。中條與自己四目相對臉上,表情因為悲痛而扭曲,嘴唇和肩膀都在不住的顫抖。


    「無論如何都不行麽……?」


    聽到她像是請求一樣的話語,靖貴就覺得自己的內心仿佛被牢牢的捆住了一樣。忍耐不住內心的譴責,靖貴在她耳邊緩緩的說。


    「這並不是你的問題……」


    事實上這全都是自己的問題,中條完全沒有要消沉的理由。不如說喜歡上自己這樣別扭的人,還毫無理由受到傷害的她才是受害者。


    從細長清澈的眼睛中溢出的那兩股淚水,慢慢的從她光滑白皙的臉頰上滑落。靖貴伸出手想要幫她擦試一下,但又馬上縮了回來。


    「那麽,至少最後請再聽我一個請求」


    聲音中帶著鼻音的中條喃喃的說。到底會是什麽呢……她探出身子,用有些紅腫的眼睛直直的盯著靖貴。


    「就隻在今天一天,請當我的男朋友」


    「誒……」


    到底該說她提出的這個請求是謹慎呢還是該說是大膽呢,一時間靖貴沒有忍住,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她從這個表情中捕捉到了靖貴「不願意」的意思這讓,中條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悲傷。


    「這樣也不行麽?」


    「一天的話……,稍微有點長了」


    下周自己也要去參加私立大學的考試,距離自己第一誌願的考試也沒剩下多少天了。就連今天午後自己也已經預定了別的事情,在這這種時候果然沒辦法拿出一整天來玩啊。雖然自己也覺得中條很可憐……。


    這個時候,中條又深深的吸了一下鼻子,又向靖貴靠近了一步接著向他請求。


    「那麽,就一個小時。隻是這點時間的話,能與我交往麽」


    …….見到她這麽頑強的樣子,自己也沒有辦法再接著拒絕。


    靖貴歎了一口氣,低下身子在她赤紅的耳邊詢問。


    「你的家是住在什麽地方呢?」


    聽到這,中條立馬就抬起了頭,用有些疑惑的語氣說出了一個車站的名字。那是距離靖貴平常坐車的車站要更遠的一個車站。


    「那麽,我送你回家吧」


    聽到靖貴這麽說,中條看起來一副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好的樣子。看起來好像挺高興的,但果然還是有些失落的樣子。或許,她現在的內心就是這兩種心情並存的狀態。


    「一個小時對吧,我如果先下車了的話那時間就不夠一個小時了」


    「可以麽……?」


    「隻是中午這段時間跟她一起」靖貴還有些迷茫,因為不知到對方的喜好所以也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如果兩人一起去吃飯的話感覺氣氛可能會變的很尷尬。但如果是在移動的途中邊走邊聊的話,兩人精神就不會像吃飯那樣特別的專注。正好現在路上一二年級的學生也沒有多少,被別人看到而產生奇怪謠言可能性也會比較低。


    「當然了」靖貴對她點了點頭,中條擦拭了一下眼淚又露出了笑容,「那麽我去拿書包了」


    太好了。這樣的話她多少也會振作一點了吧。


    過了幾十秒,腳上穿著平底皮鞋的中條就帶著上學用的書包回來了。


    兩人並排走出了樓梯口,在就快要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她悄悄的問了一句。


    「手,能跟你牽手麽?」


    「…….在這裏的話有點」


    被拒絕了的中條看起來有點灰心,她微笑著看向靖貴的表情稍微有點崩壞。


    看著她有點缺乏特征的臉上那天真無邪的樣子,靖貴心理隱隱約約的覺得「這孩子將來沒準會變得很可怕」。


    從學校到車站大概有十五分鍾左右的路程。靖貴跟這個比自己小兩歲的女生聊著瑣屑的話題,肩並肩一起往回走。


    「今天沒有社團活動真是太好了」因為聽到她這麽說,所以靖貴就問了一下她參加的是什麽社團,「自己參加的是合唱部」她回答道。


    「這樣啊。合唱部啊。很適合你呢」


    聽到靖貴這麽說,中條有些不可思議的歪過了腦袋。


    「是這樣麽?」


    「嗯。從剛才就覺得你的聲音很好聽了」


    高亢又清澈,而且還帶著些許搖擺,不可思議的聲音。剛才她向自己告白的時候所說的台詞現在還在心中回響,感覺要是意誌再弱一點可能就直接回答她ok了。感覺不止是合唱,如果去演舞台劇的話她的聲音應該也能發揮很好的效果。


    看著臉頰泛紅的中條,靖貴帶著有點捉弄她的意思試著說。


    「要不要試著唱點什麽」


    中條雖然害羞的眯起了眼睛,但是回答的語氣卻很清晰。


    「等下了電車的話,可以哦」


    看樣子一時半會她還不會向自己展露歌聲,聽到她那讓自己耳朵都在微微作癢的笑聲,靖貴心理暗暗決定,等到了那邊的車站絕對要讓她唱給自己聽。


    就這樣兩人在有些生硬的對話中到了車站,距離電車出發還稍微有點時間。


    想起自己乘車卡裏的錢好像不多了。「我去充值一下乘車卡」靖貴對中條說,「那,我也去一趟洗手間吧」她說著就向車站大樓的方向走去。


    靖貴站在在檢票口旁邊的自動售票機前,從口袋中取出錢包,往機器裏放進了自己的乘車卡和三千円的紙幣之後,摁下了顯示屏上的按鈕。


    完成了充值之後靖貴把錢包重新裝回口袋,回到檢票口正前方的柱子那裏等待中條回來。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注意到自己剛才一直拎在手上的東西不見了。


    不好,那是中條費盡心力製作的點心,自己怎麽可以給忘了呢,靖貴心中暗自責怪了一下粗心的自己。


    大概是在剛才充值的時候給落在自動售票機那裏了。自己還真是糊塗。就在


    靖貴轉過身,準備趕緊返回去找的時候。


    「這…….」


    在自己的視野中映入了自己預料之外的景象,靖貴因為太過驚訝,喉嚨不由自主的發出了短促的聲音。


    就在自己剛才站著的那個地方,有一個眼熟的,跟自己同一個學校的女生正站在那裏。


    就算從遠處也能看出來非常標誌的長相,現在表情有些不高興的低著頭。


    一條圍巾正卷在她那有散發著光澤的深茶色頭發上,短短的裙擺下大量的露出大腿,明明是穿著跟中條一樣的製服,但給人的印象卻相差甚遠。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啊——)


    北岡惠麻緩緩的轉過頭來。就在這個瞬間,靖貴的內心瞬間爆發了今天最大的波動。


    她不是應該早就回去了麽。而且,北岡平時都是走路上學的,應該也不會來車站啊。還是說她接下來有什麽事所以要坐電車麽。


    雖然感覺有一瞬間已經跟她對上了視線,但是靖貴馬上躲開了,裝作沒有注意到的樣子。偶爾遇上了所以就說說話,自己跟她又不是這種關係,而且自己也沒有什麽事情要找她。


    ——事情本身確實應該是這個樣子的,但是北岡不知道為什麽手上卻拿著靖貴要找的那個紙袋,她現在正低頭看著那個紙袋。莫非是她雖然「發現了遺失物」,但是又不知道應該送到哪裏去好。


    要真是那樣的話就麻煩了。自己要是沒在中條回來之前把那個拿回來的話就麻煩了。靖貴下定決心,邁開步子向售票機走了過去,語氣極為客氣的向北岡搭話。


    「啊,不好意思,這個,是我的……」


    北岡像是嚇了一跳的樣子抬起頭。她臉上的肌肉抽搐著,表情看起來很尷尬,仿佛是遇到了自己絕對不想見到的人。


    就像是這樣,話說。


    (不想見麵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吧…….)


    沒有辦法,雖然自己心裏知道,但是別人可不會這麽想,一想到這些就覺的胸口一陣陣的刺痛。自己是,不久前才剛從她陷阱中逃走的獵物。麵對這樣的對象,自尊心高傲的她會作何反應,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想象的到。


    北岡像是要逃走一樣背過了視線,同時把手中的那個紙袋向自己遞了過來。


    「啊,啊啊……。這個你放在這裏忘拿了哦」


    嗯,謝了,哦哦,靖貴含糊的做出了曖昧的回答,手上接過了那個紙袋。姑且看了一眼裏麵確認了一下,剛才從中條那裏收到的時候裏頭裝著的那個白色的用紙包好的東西現在還好好的躺在裏麵。


    ……莫非,北岡已經注意到了這裏麵裝的是什麽東西麽。紙袋的口是開著的,就算她會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看一眼裏麵也不奇怪。


    不過她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有任何問題。自己不管是收到誰的好意,事到如今也跟她沒有關係了吧。


    明明應該是這樣——


    稍微偷看了北岡一眼。對上了視線的她,臉上帶著微妙的表情小聲的說。


    「在哪…….」


    隻是她後續要說的話,被從旁邊傳來的如同美聲一樣的說話聲給掩蓋了。


    「抱歉,讓你久等了!」


    「啊……」


    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呼吸還有些不太穩定的中條從人群中探出頭來。


    中條站到了靖貴的旁邊,看著手腕上那個華麗的手表確認時間,然後在靖貴的耳邊用好聽的語調說。


    「……….,電車馬上就要到了呢。趕緊走吧」


    中條抬頭望著靖貴,抓著他製服的袖口催促著。她似乎並沒與看到此時正好站在柱子後麵陰影處的北岡。


    「啊…….,嗯…….」


    「那麽就這樣」靖貴微微向北岡點了點頭。


    就這樣他被中條拉著,從檢票口向著電車馬上就要到站的站台跑去。


    她的氣勢之強硬,讓靖貴連回頭看一眼的餘力都沒有。


    兩人到了站台,就像中條說的那樣,沒過一會電車就進站了。與長長的電車相比,乘客卻很少,車廂空蕩蕩的,於是兩人就找到了獨立的坐席並排坐了下來。


    從腳邊吹出來的暖風讓冰冷的身體一點點暖和了起來。靖貴看著她放在裙子上雙手的指尖。在溫暖的環境中靖貴有些迷迷糊糊的思考了起來。


    北岡她,為什麽會在車站呢。


    班會結束都已是三個小時以前的事情了。就算她是在那之後跟朋友們一起去車站附近玩,但是都到這個時間了她還在車站晃也有點奇怪吧。再者說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她剛才為什麽會是一個人。


    剩下的可能就是她要坐電車去哪兒了吧,這麽來想的話。自己這邊急匆匆的跑去趕電車的時候,北岡並沒有急著要跟上來的樣子,這麽看來她要去的應該跟自己不是同一個方向。也就是說,她要去的應該就不是線路上方的預備學校。


    線路下方的話就是比這裏更偏僻的郊區了,如果不是有什麽特別的事情靖貴是絕對不會去那邊的。那這麽說來的話,她應該是跟什麽人約好了要見麵吧。但是在這個考試季,而且還是最忙的時期那家夥到底為什麽……


    「……剛才那個很可愛的」


    「誒?」


    聽到中條突然說話,靖貴發出了有些愚蠢的聲音。


    「她是三年級的對吧。在學校裏也見過她好幾次了」


    她說的應該就是北岡吧。


    感覺自己在想的事情被看穿,靖貴內心有些焦急,但是回頭看向她的時候,中條臉上還是一臉無憂無慮的表情,她突然說起這件事似乎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含義。


    北岡的話因為很顯眼,在學校裏會被什麽人記住也沒什麽好奇怪的。靖貴掩飾著自己語氣中的尷尬,小聲的嘟噥著。


    「啊啊……。因為她跟我是同班啊」


    除此之外靖貴就什麽都沒有說了。自己會去跟她說話的原因是「自己忘了拿從她這裏收到的禮物」,這些還是不要告訴中條會比較好吧。


    中條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喃喃的說著跟自己預想的不太一樣的話。


    「莫非,你從她那裏收到巧克力了?」


    (啥?)


    靖貴又差點沒忍住發出了聲音。她的話,就算是友情巧克力,也不可能會送給自己。


    隻是自己這個時候如果生氣否定的話感覺事情反而會變麻煩,於是靖貴傻笑著帶過了這話題。


    「不不。『這種時候你在這裏幹什麽呢』隻是說了這些而已」


    實際上自己跟她之間連這種對話也沒有發生過。但是她當時還沒有說完的那句話的後續,應該就是跟這差不多的內容吧。


    (這樣啊…)


    雖然來校隻有很短的時間,但就算這樣,自己周圍還是有幾個男生因為收到了巧克力而興奮不已,同樣,靖貴也看到有拿著小包裹,神色慌張的女生來到教室。


    她或許也是要對誰做差不多的事情吧。想到這裏,雖然沒有立場對她抱怨什麽,而且這些應該都跟早就已經放棄了的自己毫無關係,但自己的內心還是會無可救藥地覺得難受。


    雖然一時間心情又消沉了下去,總之還是先轉換一下心情吧,中條的「一個小時限定男朋友」這件事自己還是要貫徹到底的。


    兩人說起了都認識的人,有關田中詠子的話題,「從剛入學那會關係就很好了」


    中條非常開心的說。


    「但是我,直到最近才知道原來飯島前輩跟田中醬是同一個社團的」


    嗯,靖貴心想,這也沒辦法啊。鄉地研的活動每周就隻有一次,而且自己跟差了兩個學年的田中本身也沒什麽交流。就是因為這樣,所以田中在跟朋友聊天的時候應該也不太會提到自己吧。


    「那,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呢」聽到靖貴這麽問,中條表情看起來很害羞的回答。


    「文化祭之後的那段時間吧。『以後就看不到飯島前輩跟田村前輩的夫婦漫才了,真是遺憾』田中醬說過類似這樣的話」


    夫婦,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靖貴差點噴出來。


    「…….我跟田村,根本不是那種關係」


    在田中的眼裏居然是這樣看自己跟田村的啊。確實自己對田村挺有好感的,但那隻是因為自己過去跟她的孽緣,對她可是一點都沒有過男女關係方麵的想法。


    呼呼,中條輕笑著看向自己。


    「這我知道。我記得,再加上齊藤前輩,你們三人都是同一個中學畢業的,相互之間關係很好對吧。真是羨慕啊」


    ……這也是,她從田中那裏聽來的吧。


    那孩子意外的還挺能說。靖貴腦海中浮現出了田中那小個子,一臉柔弱的樣子,他甚至都有點懷疑,那孩子平時在自己這些人麵前的乖巧樣會不會都是裝出來的。


    坐在旁邊的中條,視線一直看著靖貴的側臉沒有移開過,還看起來很幸福的笑著。感覺就像是在說「能跟飯島前輩說話就已經非常開心了」。


    看到這幅樣子,靖貴害羞的都沒辦法直麵她,在電車通過自己目標車站前一站的時候,靖貴背過身去詢問她。


    「我到底哪裏好了」


    中條瞬間就做出了回答。


    「長相、性格,全部都好」


    長相…….就自己這個不管放到哪裏都沒有跳出「普通」範疇的長相,性格也很陰暗而且容易受打擊,還經常就會陷入到自我厭惡當中。


    不管怎麽想自己都沒有像她說的那麽好。靖貴不知道要怎麽應對這份對自己的過度褒獎,中條臉上微微泛起紅暈補充道。


    「田中醬她把文化祭慶功宴時候的照片給我看了。素顏也很帥呢」


    文化祭的慶功宴,這麽說來,之前因為要扮演千婆就換上了隱形眼鏡,所以那個時候是少有的沒有戴眼鏡的樣子。


    雖然那個時候確實有很多人都拍了照片,但是沒想到居然會擴散到這麽遠的地方。


    「這…會不會隻是你的錯覺呢」


    再或者沒準隻是偶然拍出了一張特別好的照片被她看到了而已。


    見到靖貴這麽謙遜的樣子,絕對沒有這回事,中條用力的搖著頭。


    「才不是什麽錯覺。『這張照片我要永久保存』田中醬她也這麽說了哦!」


    「永久…….」


    「散布那個謠言的家夥,一定也是因為嫉妒飯島前輩的長相才會那麽做的,肯定是的」


    「……你,口才很好呢」


    被人這樣捧高,羞恥程度早就超越了靖貴可以承受的界限,他的臉現在不停的在發熱。


    連這麽淳樸的孩子都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戀愛還真的會使人瘋狂呢,靖貴再次深深的認識到了這一點,同時他也覺得有些嚇人。


    從電車上下來,或許是因為沒什麽風的關係,雖然天上依舊覆蓋著雲層,但感覺這裏要稍稍暖和一點。


    「啊,這裏。雖然是個蛋糕店,名字卻叫莫紮特,這裏的東西還挺好吃的哦」


    「誒,是這樣啊」


    持續著這樣的對話,靖貴跟馬上就要分別的女友一起走在這個到處都是坡道的街上。雖然隻有短短幾十分鍾的時間,但是能跟她說上話自己也覺得非常高興。正直,積極,感覺自己都已經能忘掉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了一樣,心情都變得直率了起來。


    看了一下表,時間還有剩餘的,於是兩人就繞道去了她回家路上的一個有著大蓄水池的公園。因為是冬季的工作日,所以公園裏沒有什麽人,看起來有些冷清。


    兩人在呈臼棒形狀的廣場坐了下來,靖貴扭頭看向中條。


    「那麽,就按照之前約定好的唱一首吧」


    「這是我最近才學會的」說完,她開始唱起了英文的歌曲。那是在靖貴他們出生之前,還要再早上許多年的時候被譜寫出來的曲子。


    歌的內容,描繪的是在因為宗教對立而引發分裂的小島上,一對年輕人的悲戀故事。「不管你在或者不在」在聽到她唱出描繪兩人共同生活之困難的歌詞時,靖貴隻感覺到胸口像是被什麽東西壓住了一樣悲傷,明明自己應該是第一次聽到這首歌,但不知道為什麽卻有一種懷念的感覺。


    「好厲害。太好了。真是太感動了」


    「是….這樣麽?」


    「真想再聽一曲啊」


    於是她露出了害羞的樣子,用可愛的聲音又演唱了一首。這次的歌,是自己也知道的,歌詞內容很明快的流行歌。


    兩人就這樣繼續聊了一會兒,到了再不走的話身體就要被嚴寒侵蝕的時候了。


    差不多也該走了吧,說著靖貴站起了身。中田雖然露出了遺憾的表情,但是馬上就又露出了了堅強的笑容。


    被劃分得整整齊齊的住宅街上,兩人在一間比較大的獨棟房子麵前停住了腳步。房子的車庫裏停放著一輛閃閃發亮的轎車,庭院裏頭的植物看起來也是有被精心打理過的樣子。她一定就是在這個家中,在父母的愛護之下一點點長大的吧,被氣氛感染的靖貴心理這樣想著。


    「雖然時間不長,但是真的非常感謝」


    中條低下了頭。真的這樣就好了麽,靖貴心中還殘留著疑問,姑且現在就直率的接受吧。


    「最後,前輩準備去哪所大學呢」她詢問道,靖貴簡短的告訴了她自己寫在前期考試誌願書上的大學的名字。


    「這樣啊……,很遠呢」聽完之後,她看起來很傷心的喃喃念叨,但是當她再度抬起頭看向靖貴的時候,就又像是社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她用強有力的話語說。


    「加油。我會支持你的」


    「嗯。謝謝」


    「那麽等兩年後,如果我追過去了的話請笑著麵對我」


    如果自己考上了的話,一年級的校園也不在同一個地方,所以要跟她在一起上學那至少也是三年後的事了。


    隻是自己現在還沒有考上就說這種話感覺有點太狂妄了,但是這點靖貴刻意沒有更正。


    三年後——。等到了那個時候,自己的內心會有什麽樣的改變呢。


    現在自己還不清楚。但自己要是能比現在更積極一點的話就好了啊,靖貴麵帶笑容,隻回答了一句「我會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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