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回了宣寧侯府,姑娘才能沒了寄人籬下的感覺。


    宣寧侯府,寧壽堂上房。


    過了晌午,周老太太睡了半個時辰的午覺,才剛醒來,在丫鬟婆子的伺候下淨了麵,就聽外頭有婆子回稟,說是外院的閔媽媽回話,淮安侯府老太太派了貼身的方嬤嬤來府裏了。


    周老太太聞言,臉上露出笑意來。


    「快,快叫她進來。」說著,對著一旁的大丫鬟青馥道:「早上才去了信,這會兒就有回音了,親家那邊也是知道我有多想這個孫女兒。」


    這些日子,周老太太時常提起這個常年住在淮安侯府的孫女兒,青馥聽著老太太這話,當下就笑道:「可不是,過不了幾日,您就能天天見著四姑娘了。」


    正說著,外頭閔嬤嬤親自領了一個身著深棕繡金撒花褙子的嬤嬤從外頭進來,這人便是方嬤嬤了。方嬤嬤平日裏也是在雁榮堂伺候的,是除了池嬤嬤外,陳老太太最倚重的人。


    「奴才給老太太請安。」一進來,方嬤嬤便看著坐在軟榻上的人,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請安道。


    「快起來吧。」周老太太抬了抬手,叫她起來,又吩咐一旁的丫鬟春南搬了繡墩過來。


    「親家母派嬤嬤過來,可是看了信,問過沅丫頭意思了?」周老太太問道。


    方嬤嬤謝過,隻挨著坐了半邊兒,才回道:「我家老太太接到您的信,就叫了表姑娘去上房說話,問了表姑娘的意思。表姑娘雖在府裏多年,也著實想念自己的親祖母,就說是一切都聽您和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琢磨著,表姑娘下月初九回府怕是有些遲了,不如這幾日就收拾起來,先叫幾個得力的丫鬟婆子將行李搬進來,等下月初一,府上的繼夫人再過去接表姑娘回府。」


    方嬤嬤一番話說下來,不僅條理清晰,而且不卑不亢,將陳老太太的話全都轉達了。


    「繼夫人」三個字,哪裏是方嬤嬤說的,分明是借著方嬤嬤的嘴替陳老太太說出來。


    周老太太聽著,也不惱,點頭道:「是這個理,她是沅丫頭的嫡母,按理也該她去接。」


    周老太太又問了一些傅沅在府上的事情,方嬤嬤一一答過,因著還要回府裏回話,不敢耽擱太久,就起身告辭:「您若沒有什麽別的吩咐,老奴就先告退了。」


    「替我向親家母問好,這些年,叫她費心了。」周老太太說完,叫大丫鬟青馥親自將方嬤嬤送了出去。


    片刻的功夫,青馥就送了人回來。


    周老太太坐在軟榻上,喝了小半盞茶,才吩咐道:「去,派人將二太太叫來,就說我有事找她。」


    「是。」青馥應了一聲,就使了個眼色,叫丫鬟平煙去傳話了。心裏卻忍不住想,這麽一來,二太太頭疼的毛病,怕是要加重幾分了。


    自打年前老太太提起四姑娘,說是今年要接四姑娘回府,二太太心裏就不願意。雖然麵兒上依著老太太,說是四姑娘回府,府裏就更熱鬧了。可府裏上上下下誰又看不出來,二太太是巴不得四姑娘住在淮安侯府,最好是一輩子也別回來了。


    聽說這些日子,二太太頭疼的毛病又犯了,叫了太醫來診治,也沒什麽作用,想來是思慮太過,常生悶氣的緣故。


    青馥正想著,就見著小丫鬟掀起簾子,衛嬤嬤端著一碗熬好的藥從外頭進來。


    一時,屋子裏就充斥了濃濃的中藥味兒。


    周老太太皺了皺眉,對著衛嬤嬤道:「這藥不是昨個兒就喝完了?」


    周老太太年底下雪的時候著了涼,體內進了寒氣,病了好些日子,等到開春兒了才斷斷續續好了些。


    衛嬤嬤聽著這話,隻勸道:「這是老奴叫太醫給您開的調養身子的藥,一共十副,您喝完了保準氣色就好了。」


    衛嬤嬤是當年周老太太帶過來的陪房,年齡比周老太太還要大上三歲,身子骨卻是好得很。


    因著這個,雖說上了年紀,卻一直留在樂壽堂伺候周老太太。


    聽著衛嬤嬤這話,周老太太隻能接過藥碗,幾口灌了下去。一旁,早有丫鬟遞了漱口水伺候了周老太太漱口,青馥則拿了檀木桌上的一碟子梅子過來。


    周老太太撚起一粒來壓在了舌根兒底下,皺著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


    「老奴方才在小廚房,聽說淮安侯府派人來了,可是定了四姑娘回府的日子?」衛嬤嬤一邊接過周老太太手中的藥碗,一邊問道。


    周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臉上浮現出笑容來,指著衛嬤嬤道:「你呀,一輩子都是個精明的。和你料的一樣,那邊要先收拾了行李送過來,等下月初,叫黎氏親自去淮安侯府接沅丫頭。」


    衛嬤嬤抿嘴一笑:「我精明,老太太您不比我還要精明?前日就吩咐我派人給四姑娘收拾院子,您可別說您一早沒料到。」


    一旁的大丫鬟青馥聽了,笑道:「嬤嬤您別和老太太爭了,您是自幼伺候老太太的,論眼力,您和老太太可是不相上下,奴婢們若是有您和老太太一分,也就知足了。」


    一句話,就將周老太太和衛嬤嬤全都逗笑了。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就聽到外頭響起腳步聲,有丫鬟進來回稟,說是二太太到了。


    周老太太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對著那丫鬟道:「叫她進來吧。」


    「是。」那丫鬟福了福身子,領命退了下去。


    很快,就見著一個身著繡金牡丹紋亮緞滾邊褙子,約摸三十多歲的婦人帶著貼身的丫鬟從門外來。梳著流雲髻,頭發上簪了一支嵌藍寶石花形金簪,紅珊瑚手串,耳朵上墜著一對赤金石榴花耳墜,整個人看起來有種高傲的貴氣。


    這婦人,便是宣寧侯府二房的繼夫人黎氏,自幼養在太後的慈安宮,尚在繈褓之中就被皇上封了平淑郡主。


    「媳婦給母親請安,不知母親叫媳婦過來,有什麽事情要吩咐。」黎氏緩步上前,福了福身子,臉上帶著幾分笑意。


    周老太太沉默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才開口道:「起來吧,這會兒叫你過來,是因著沅丫頭的事情。」


    「淮安侯老夫人派了貼身的嬤嬤過來,說是定了下月初一叫沅丫頭回府。我找人查了,是個好日子。到時候,你這當嫡母就去府上親自將沅丫頭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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