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薔薇花嵌南珠簪子花樣別致,最適合小姑娘們戴,是太後專門賞給五姑娘的,太太原是打算留著那簪子想叫五姑娘及笄那日戴的。


    「一起過去,也好叫珍姐兒見見她這從未見過麵的姐姐。」


    陶嬤嬤聽了,明白自家太太是想在淮安侯府就壓製住了四姑娘,她身為長輩不好做什麽,隻需叫五姑娘戴上這支太後賞賜的嵌南珠簪子,就能叫五姑娘顯露出來。


    想也是,雖說傳到耳朵裏的話都說陳老太太對四姑娘極好,可四姑娘畢竟不是嫡親的孫女兒,隻是個外孫女兒。再好能好到哪裏去,不過是麵兒上的功夫罷了。穿的戴的,自然是比不過府裏嬌養著的五姑娘去的。


    陶嬤嬤應了一聲,就轉身退了出去。


    ……


    距離陳老太太得到信那日又過了三日,這三日除了傅沅這個閑人外,蕙蘭院上上下下全都忙碌得很。


    庫房裏的東西池嬤嬤都一件件清點了,還有些沒登記上的,全都登記入冊。隻這一項,就足足花了三日的功夫。傅沅也是這會兒才知道,自己在淮安侯府住了十一年,竟有這麽多的東西。


    有的是外祖母賞的,有的是她生辰的時候收到的禮物,還有很大一部分,是每年父親和哥哥送來的節禮和她的生辰禮物。


    風箏、彈珠、琴、簫、棋盤,書冊畫卷,零零總總,足足裝了六個大的檀木箱子。


    傅沅看著那一箱箱抬進來的東西,微微有些愣神。


    這些年父親一次都沒來過,兄長來的次數也一個手掌就能數過來。可見著這些明顯是認真挑選過來的禮物,傅沅心裏很是感動。


    「姑娘看了許久,別累著了,還是坐下來喝杯茶吧。」懷青見著自家姑娘看著箱子裏的東西良久,還以為她是快要回府,心裏有些緊張,便出聲道。


    傅沅回過神來,點了點頭,上前坐在了軟榻上,接過懷青遞過來的菊瓣翡翠茶盅喝了起來。


    茶是新摘的洞庭碧螺春,味道清香濃鬱,飲後唇齒間有股清甜的味道,傅沅很是喜歡。


    才喝了幾口,就聽外頭一陣腳步聲,有人問:「你家姑娘可在?」


    傅沅聽出來,來人是大太太跟前的平嬤嬤。心中雖詫異,卻是放下手中的茶盞朝門口看去。


    才剛看過來,就見著小丫鬟領著身著暗藍色繡花褙子的平嬤嬤從外頭走了進來。


    「嬤嬤怎麽有空過來了?」傅沅出聲問道。


    平嬤嬤笑著給傅沅行禮,才剛蹲下去,傅沅就使了個眼色,叫懷青將她扶了起來。


    「我可不敢受嬤嬤的禮,不然大舅母該惱我了。」傅沅突然說道。


    傅沅這話說的平嬤嬤臉上有幾分尷尬,眼底也帶了些詫異,正不知該如何接話的時候,就見著傅沅朝自己笑了笑,說道:「嬤嬤這是怎麽了,我隻是開個玩笑,嬤嬤可別多心。」


    傅沅說著,就問道:「嬤嬤今個兒過來,可是有什麽事情?」


    平嬤嬤聞言回話道:「回姑娘的話,太太知道姑娘下月初一就要動身回宣寧侯府,就想著叫府裏幾個姑娘聚上一聚。姑娘們平日裏各有各的份例,除開日常的開銷,還要買些胭脂水粉,手頭怕沒那麽多的餘錢,倒不如太太用公中的月例叫底下的人操辦,也叫姑娘們高興高興。」


    傅沅聽了,也不覺著詫異,隻含笑看著站在那裏的平嬤嬤。


    見著傅沅不說話,平嬤嬤又道:「太太原是想著叫老太太和府裏幾個長輩也去,可又覺著長輩們都在,姑娘們難免拘束些。索性就操辦兩場,這月二十二,姑娘們聚一聚。這月二十九,就在雁榮堂的後花園裏擺上幾桌,也能叫姑娘有一日的歇息。」


    平嬤嬤知道,因著這些日子的事情,表姑娘多半對自家太太存了些怨意。太太卻是知道這關口想要討老太太的好,隻能在表姑娘身上下功夫。說是無論如何,也要說服了表姑娘的。


    平嬤嬤張了張嘴,才想說話,就聽傅沅道:「難為大舅母替我想著了。」


    傅沅說著,又吩咐一旁的懷青道:「你去匣子裏拿二百兩銀子。」說著,又轉頭對平嬤嬤道:「雖說公中有月例,可到底也是因著我的事,總不好叫人說我小氣、一毛不拔。這二百兩銀子不算多,隻能添幾個新鮮的菜式,全當是我的一份兒心了。」


    見著傅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能將她看穿似得,平嬤嬤頓時就尷尬起來,隻訕笑道:「哪裏敢叫姑娘破費,老奴若是拿了,等會兒大太太就該將老奴趕出府去了,表姑娘體諒老奴這一回吧。」


    說這話的時候,平嬤嬤心裏也著實有幾分緊張。她這才知道平日裏最是好性兒的表姑娘難為起人來,真叫人受不住。


    她再糊塗,也知是因著自家太太的緣故,心裏一時也有些感慨。


    表姑娘雖借住在淮安侯府,到底也是宣寧侯府嫡出的孫女兒,皇上親封的儀安縣主。方才看著她的眼神,可不是透著幾分高貴威嚴,連她都摸不清表姑娘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傅沅原本也是做做樣子,並非真的要叫寇氏難堪,聽著平嬤嬤這話,就點了點頭:「嬤嬤既這樣說,我也不好強叫嬤嬤收下,嬤嬤回去替我謝過大舅母,等改日我親自去給大舅母道謝。」


    見著平嬤嬤離開,懷青才忍不住道:「姑娘平日裏最是好性兒,怎麽今個兒反倒和她過不去了,她到底是大太太跟前兒的人。大太太原本就……」


    說到這裏,她的話音略頓了頓,才又開口道:「奴婢是覺著,姑娘下月初就要回去了,何苦叫人挑出錯來。」


    傅沅聞言拿起手中的茶盞喝了一口,才緩緩道:「大舅母既想討了外祖母歡心,又想叫我這外甥女承了她的情,哪裏有這麽好的事情。」


    懷青伺候了自家姑娘這麽多年,難得見她這樣較真,想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心裏也明白過來。這些日子姑娘心裏頭怕是窩著一口氣,不過是礙著自己晚輩的身份沒發作出來罷了,如今大太太派平嬤嬤過來,可不是給了姑娘發作的理由。


    懷青想著,朝自家姑娘微微笑道:「是這話沒錯,泥人還有三分性,姑娘若真是什麽都不計較,旁人隻會以為姑娘好性兒,能隨便拿捏了。隻是,奴婢擔心,大太太將這事兒說給老太太聽。」


    「大舅母行事最是妥當,哪裏會在外祖母跟前說我的不好。」傅沅又說道:「怎麽好一會兒不見書蝶了?」


    「姑娘不是給老太太燉了冰糖雪梨粥,她在小廚房裏看著。」


    正說著,就聽到外頭一陣腳步聲,池嬤嬤帶著一個丫鬟從門外進來,丫鬟手裏拿著一本賬冊。


    不等池嬤嬤請安,傅沅就站起身來迎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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