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晏早就有留心,讓紅隙扶著嬌娘,順手抄起青花瓷瓶一擋,瓷器碎裂的同時身形已閃出幾步遠,不斷拿了東西抵擋劉氏攻擊,將戰場拉開稍遠,生怕波及嬌娘。劉氏雖是女流,可在軍中十數載,即便嫁給封肅,也少不了兩人操練。多年功夫沒忘,加之本就是取其性命去,竟是爆出一股淩人氣勢來,那些近身的仆從皆是被其手中利器所傷,就算想上前護主子也根本插不上手。


    「劉氏,你你你瘋啦——啊!」張氏閃躲著後退,一壁還不忘拉著沈如意一道,卻不察踩上一軟乎的,便看宋筠溪忍痛神情,「嚇死我了,咋還沒個聲響的,剛才不還站在我前麵,怎腳程那麽快的。」


    張氏嘀嘀咕咕,卻是叫宋筠溪臉上一陣難堪,所幸封墨台一句二嬸嬸解圍,被人護到了門外。


    於此同時,劉氏猛然踢倒了架子,阻了封肅靠近。便是趁此機會,踩著先前碰倒的矮凳,自檀木桌上輕巧越過,隻取封晏命門。


    「這匕首是你當年所贈信物,你說後悔,恐還得多上一樁!」


    「夫君當心——!」沈如意眼見危及駭然喚道,便見封晏僥幸避過,隻劃破了衣服口子,實屬萬幸。


    兩人交鋒,雖是劉氏手握利器占據上風,可封晏也非一般,每每都能化解,就譬如現下,在躲過劉氏的直攻之後卻是向著她身後喚道,「父親。」


    劉氏一頓回眸。


    封晏倏然眯起眸子,對準她手腕處狠狠踢去,匕首飛了出去,當啷掉地。


    「你騙我!」劉氏失去武器,又看封肅領人包圍自己,神情宛若發狂。


    「不要打了,娘不要再打了……」留在屋子裏並未出去的封文茵揀起了匕首,她曉得這是母親最喜歡的物件,再看向已拳腳相向的二人,她還來得及為二哥哥平安無事高興,卻看著兩個她視為最重要的人成仇敵,淚水糊了眼前,是真心害怕起來,「不要再錯下去了……」


    劉氏聞言一動,神情露出一絲不忍,然很快就消逝,在幾次未得手後,突的調轉將目標換成邊上行動不便的沈如意,後者慢一步,隻來得及看見封晏倏然驚愕惶恐的眼神,想也未想抽出一物甩了出去——


    「啊——」的一聲淒厲慘叫驟然響起,劉氏叫精鋼製成的鞭子甩中半邊身子,不受控製地一退,伴著噗的一聲利物沒入的悶鈍聲緊接著,她不置信地回頭,便看見女兒驚慌的麵孔,手中握著的匕首赫然插在她的後背。


    「娘……」封文茵嚇壞了,慌張之下竟是直接拔出了匕首,劉氏又一聲悶哼,臉色更是蒼白,汩汩鮮血狂湧而出,捂都捂不住。「娘,我不是故意的,娘……」


    然還不等劉氏說話,刀劍出鞘的鏗鏘聲突兀,手起刀落,一柄三尺長刀徑直穿過了腹部,一端叫封晏漠然執著。


    劉氏垂首,那是封肅的佩刀,她曾時常擦拭,也是親眼看著封晏拔出,視線緩緩上移,便正好對上封肅慍怒眼眸。身子隨著長刀利落抽出不住後仰,壓在了封文茵身上,這才覺出到痛來,鑽心蝕骨的痛,與刀劍所傷的,密密交織,鋪天蓋地席卷。


    「若我知曉會種下這等惡果,當初就不該救!」


    「那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


    「我於你從未有情,若有,那也隻是感念。」


    ……


    她拚盡一生所追求的,最終還是得不到。而後是封肅的第二刀補上,第三,第四……直至氣息盡絕,雙目猙獰不甘,獨獨封文茵抱著血人慟哭不已……


    數日後,封家又一任主母病故,京城裏茶餘飯後的話題都是封將軍克妻的傳聞,連命那般硬的女將都扛不住,哪還有姑娘敢打主意,就算是為名,那也是得有命活先。


    府裏,知曉真相的都被敲打過,沒一個敢妄言的。其中最可憐的當屬封文茵,生生叫那日情形給嚇失魂了,如今整個人都傻傻呆呆的,關在自個的苑子裏不肯出來。


    七月初六,吉日。蘇氏的牌位由封晏親自奉入,封肅在旁該是上香之際,卻被封晏攔下。


    「我隻是讓她有所歸,而非是原諒,給你個懺悔的地方。」


    封肅知悉真相處置劉氏,短短時日,早已不複當年那威風大將軍的模樣,此時站在靈牌前,宛若一個垂垂老矣的老者,兩鬢斑白,點了點頭。一念之差,他失去了敬重他的弟弟,失去了一生摯愛,如今連兒子都不願多看自己一眼,從未有過的挫敗……


    封晏當看不見他臉上的懊悔,於心底卻是同樣的負疚,蘇氏的淒慘遭遇他曾離得那麽近,卻生生誤會這麽多年,隻是將情緒掩埋,他將她放在這裏,何嚐不是讓自己有一個懺悔之所。


    從今起,日抄往生經,為蘇氏修來世福。


    「這也怪不得你,說來那幾次遇險現下想都甚是玄妙,說不定真是芷娘冥冥之中在保護著你,定也不願見你如此。」封延卿與他一道走出來,拍了拍他肩膀語重深長道。


    封晏沉眸,半晌點了點頭,與封延卿分開,回到自己的苑子,入眼便是同大粽小粽一塊曬太陽的沈如意,畫麵溫馨而美好,不自覺展了笑意。


    經曆生死,與上一輩的恩怨,如今所獲,知足安樂。


    沈如意遠遠看見他來,可也就是看一眼的功夫,便轉回了倆小的身上。分開一月,她想得狠了還偷偷哭,如今見著自然黏了一塊,不願再分離。


    小粽尚且還輕,大粽可沉得多,前者乖巧躺在嬌娘身旁,因她的衣帶覆了小臉上,拿手撓開卻又滑了下來,與帶子較上了勁兒。


    大粽趴了她肚子上,兩眼閃閃,甚是靈動。沈如意隻覺一顆心都快化了,親了親這個,又攬過小粽,將他從衣帶的纏繞中解救了出來。


    「嬌娘,要隨我一道出府麽?」


    沈如意抽空分了他一記目光,搖了搖頭,「你自個去就好。」後對上封晏倏然幽深的眸光,「呃……若有應酬,記得少喝酒。」


    「小粽聞不得那味道。」


    「……」


    封晏看著兩個霸了他位置的小家夥,忽而牽扯一抹惡劣,俯身向前。小粽早一步看見壓上來的龐然大物,小拳頭砸了挨他最近的大粽身上,在封晏快貼近沈如意竊香之時,反應過來的大粽毫不猶豫地伸出了大胖腳丫子抵在了湊過來的俊臉上。


    力道之大,生生把封晏的臉抵了一邊去,領地意識十足。


    沈如意笑得不可自抑,捏了捏那胖腳丫子,低低道,「做得好。誰讓你父親大白天就不知羞……」


    封晏視線低垂,與大粽平視,後者吭哧腳丫子蠢蠢欲動,便極快在沈如意耳畔落下一記親吻。


    嗯,現在小,先欠著,再大點皮實了總少不了揍的,嗬嗬。


    坐在馬車裏的封晏揉了揉被兒子嫌棄的臉,待馬車停了寧王府門口時,斂去了稍是外泄的情緒,看著王府外增派的士兵團團把守化作一片沉凝之色。


    「封大人。」身形單薄的寧王坐在特質的輪椅上,索性懶散靠了椅背,微微抬眸,依舊是那副紈絝模樣,瞧見來人露出一抹淺淡笑意,於這些時日裏實屬難得。後讓人帶了陪在身邊的小孩兒出去玩耍,與封晏留了書房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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