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金安。」封晏作揖行禮,目光順勢於輪椅上掃過,「王爺的腿傷……」


    「不礙,隻是一時不利行走,封家的事可忙完了?」寧王淡淡道。


    封晏頷首,「臣,謝王爺救命之恩。」


    「舉手之勞。」寧王凝著他,牽扯嘴角。「何況,封大人也幫了本王不小的忙不是麽。」她也不曾想過派出去的暗衛恰好救了封晏與沈如意,將二人帶回的京城。一並的還有她苦尋多年未果的人……


    也因此,意外收獲國舅一直想要的證據,她不由細細凝向來人,想到當中所附信件,弧度更甚,「本王果然沒看錯,你當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在封家混亂之時,京城裏亦總共出了兩樁大事,一是科舉舞弊案告破,從大到小的官員牽涉逾百名,當中不乏與太子幹係匪淺,震驚朝野,皇上病中驚起大怒,將太子軟禁東宮思過。而她因當初封晏的建議反為贛江暴洪預了措施,減免災害帶來的損失受皇上誇讚,於回府途中遭遇伏擊,僥幸脫險隻腿部的傷重些。


    京城,天子腳下,王爺遇刺,可是大大打了皇家臉麵,皇上派了禦林軍護衛,下令嚴查,必要給她一個交代。


    而她隻消再遞了‘證據’,想必東宮裏頭的那位就再無翻身之日——


    而另一樁,實則也可算作一樁,便是她大義滅親將陳國舅送入大理寺,而陳家則由她安排的人重掌,雖是元氣大傷,卻凝了向心力……誠如這人說的,當斷不斷必受其害,何況她也再保不了了。


    「臣隻是盡了臣的本分,而王爺的救命恩情是恩情,兩者不可比擬,這人情是封家欠下的,自該由封家承。若有用得上的地方,且臣做得到的,臣必當竭力。」封晏頗有深意道。


    寧王聞言稍稍眯起眼,封家的……想到了一人,笑意僵於眼底,「封大人言重。」


    「應當的。沒想到四叔為王爺去一趟蘇州,竟生出這麽多事……」


    「……」寧王凝向突兀感慨的某人,胸口一堵。


    「陸大人去的時候打著您的旗號,隻要東西,不顧人死活,確實是讓人心寒。」


    「陸檁已貶至西涼。」


    封晏自是聽說,也聽聞那位陸大人在臨走之前的日子都不大好過。「臣想說的,是四叔即使以為王爺棄他,卻還是囑咐臣將東西盡快送回。」


    寧王扯了扯嘴角,眼眸轉暗,「封大人是為他來做說客的?」


    封晏搖頭,「臣隻是說實話罷了。」他以為二人該是解除誤會,卻不想四叔還是那副頹唐樣子,後隱約知曉一些,可那些該是由四叔親自解釋。


    「那就勞煩封大人再傳句話。」寧王頓了頓,寒聲道,「本王府上已經有宮禦醫看診,就不勞煩封四爺屈就大夫之位。」


    「……」封晏聽著這明顯的意氣話語,有些無可奈何就被人送出了府。


    正走到門口,便聽見外麵傳來熟悉聲音,「你不讓我進去,那你告訴我,王爺他……他傷得怎麽樣,重不重,傷哪兒了,傷口有幾寸……」就差問疼不疼了。


    「……四叔。」


    封延卿看到從裏麵出來的人,登時大驚,「你怎麽在這?」後又飛快問,「你見著她了,她如何?」


    「四叔想知道,親自去看看不就行了。」


    「……」他是才聽說阿璟遇刺便什麽都不管的急巴巴跑來,結果……封延卿苦哈哈地站在那,阿璟生他氣把他列入王府的黑名單不準入了。


    封晏想說都是作的,回頭看了眼,「王爺不大好。」


    旁邊送行的瞪大眼。


    封晏又反問。「還有四叔去不得的地方?」


    封延卿早在聽說阿璟不好時臉色就白了幾分,當即一頭紮進王府,往裏麵衝去。


    「四爺,四爺,您不能硬闖啊!」


    「唉唉唉,別傷了!」


    「四爺……」


    封晏聽著後頭傳來的熱鬧動靜,彎起了嘴角。封家欠的人情,四叔責無旁貸。這算法沒毛病。


    ……


    隨著封晏夫婦二人回來,封家漸漸恢複平靜,封老太太在沈如意請來曹神醫的調理下漸漸恢複,還能逗逗曾孫兒,同樣,更盼著宋筠溪肚子裏的那個。每日都著人送湯羹去,侍候周到。


    今兒個的是百合蓮子羹,性平溫補,夏日裏吃不了燙的,便擱在桌上涼著。


    宋筠溪午睡了會兒,照往日一樣要起身洗漱,卻突然神色一變,按住了肚子。


    「小姐?」浣竹已經走到了近前,看著她額頭冒出的冷汗陡的嚇住。


    「我沒事。你們都下去,浣竹侍候著就行。」宋筠溪斷然出聲,帶著一絲急迫道。


    「是。」屋子裏其他幾人便退了下去。


    宋筠溪又謹慎讓浣竹去瞧了瞧,方是趁著這會兒功夫掀開被子看見身子底下一灘的血跡。


    「小姐,沒人——啊!」


    宋筠溪猛地瞪向,顫聲喝道,「噓,別聲張!」她緊緊攥著被子,凝著褥子上的殷紅,不一會兒已是大汗淋漓,整個人宛若被汗水浸透,腹部傳來熟悉的陣痛更是令她惴惴不安。


    不,這節骨眼,她決不能失去這孩子……


    「小姐……」浣竹亦是臉色蒼白地凝著,轉向自家主子,那單薄的緞子褻褲上血跡斑駁,暈開一片,險些將她嚇昏過去,不禁染了哭腔,「怎麽辦,這血,血……」


    宋筠溪仿佛被她的聲音拽回神思,猛地落了她臉上,臉色是同樣慘白如紙,眸中卻綻放駭人精光,「你什麽都沒看到!」


    浣竹教她那神情駭了一跳,連忙應是,上前去扶主子卻被人一把揮開。她身形晃了晃,固執站著。


    「還不趕緊把這處理了,安排馬車去!」


    時值夏秋交替之際,早上已見涼薄,需加外衣。苑兒裏的丫鬟便趁這時候侍弄花木,修剪花枝,一叢叢的繡球花熱烈,看是好看,但離近了就能發現花瓣上爬著的蚜蟲和盲蝽,偏大少奶奶喜歡又很討厭蟲子,就算看不見也得讓她們清理幹淨的,這一天天侍弄下來多少有點惡心煩膩。


    一名年紀稍小些的丫鬟滅了一隻蚜蟲,臉上再掛不住嫌惡表情,「芽兒姐姐,這麽小小一個的,看都看不見,哪用的著咱們天天折騰啊。」


    「可不是咱們倒黴,都說了,大少奶奶哪天要賞花萬一給蟲子嚇著怎麽辦,現在的大少奶奶可精貴著呢!」喚作芽兒陰陽怪氣了說道,早也是心生不滿的,可誰叫她們是丫鬟命。


    「早知當初就去二少爺苑兒裏當差了,聽說二少奶奶嬌蠻歸嬌蠻,可待底下的可好了,你瞅瞅宛桃和紅隙,穿戴的可比咱們苑裏頭那些大丫鬟可好多了。再說,二少爺憑借這次的科舉案受到寧王與皇上賞識,才半年不到的光景就升任戶部郎中,這風頭都能別上林家那位大公子當年了!」


    「是說,誰能想到呢。」當初還覺著二少爺沒用看不上眼的,如今可不都悔得腸子都青了,「可如今就算咱們眼巴巴去,人都不收咯。」


    二少爺那苑子裏年輕丫鬟當屬二少奶奶身邊那倆個,餘下要不是上了年紀的婆子,要不就是五大三粗的心細漢子,就為著一句戲言都能化作實際行動,二少爺疼夫人的勁兒試問哪個不羨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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