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爺的老房子還是最早的那種土坯房,房子返潮的時候,牆壁上會脫落一些泥灰,那本書不知被壓在櫃腳有多少年了,上麵已經糊了厚厚的一層泥灰,幾乎陷到了牆角的地麵裏,我是用手一點點小心翼翼的摳出來的。


    摳出來之後,我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的看了看,頁麵已經糊在了一起,根本就翻不開了。


    但我沒有放棄,而是把櫃子拽到炕邊,坐到炕上,然後拿出了指甲刀,按著那本書,用指甲刀上的刮板小心翼翼的將表層那些糊住的泥土都刮了下去。


    等我將幾個麵都刮幹淨,這才發現這不是一本書,而是一個筆記本,大概有一指厚,封皮還是老時候那種黑黃色的硬紙,而且封皮上沒有褶皺的痕跡,說明這個筆記本並沒有被太多的使用過。


    將上麵的泥土抖落幹淨,我盡量小心的試圖去揭開筆記本的頁麵,打開之後,我有些失望了,雖然這筆記本上確實是有字跡,但這本子受潮太嚴重,大部分鋼筆字還是都糊掉了。


    日期什麽的已經看不清,但勉強能認出留下這筆記的人姓萬,名字有趣兒,叫萬一湖。


    額,萬一湖?


    看清這署名,我先是條件反射的笑了一下,但很快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我爺爺叫萬三江,二爺爺叫萬二河,額,這個萬一湖是我大爺爺?


    仔細想想,似乎並沒有人跟我提起過大爺爺的名字。


    一湖二河三江,這萬家老太爺取名是有多缺水?以至於後來河水改道,把老萬家祖墳都淹了……


    想到此處,我不禁抽了抽嘴角,繼續翻看那本筆記,仔細辨別著上麵的字,前幾頁基本什麽都看不出來了,大概翻過去有十多頁的時候,我勉強看出那一頁的中間寫了這樣一句話,“老爹不疼我了,也不疼弟弟了,他撿了個小弟弟回來,小弟弟長得很好看,但太小了,還不會說話……”


    這言詞有些幼稚,但看字跡,大爺爺寫下這話的時候年紀應該已經不小了,那鋼筆字兒鐵畫銀鉤的很有氣勢。


    隻是那一頁也就勉強能看出這一句了,再往後翻,幾頁之後,我又看到了這樣一句話,“我是不是錯了?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命運真的無法改變嗎?”


    這個時候的大爺爺應該已經很成熟了,至少已經不像之前那麽幼稚。


    我再往後翻,終於找到了一篇保存還算完好的日記,這篇日記被撕掉過,但後來又被膠帶沾上了,尤其是中間部分,並沒有因為地麵的返潮而糊掉。


    具體的內容是:


    孩子大了,不服管教,是我欠了他一份母愛。


    不過,最近收了個小弟子,希望這孩子能讓他有所改變。


    以後要忙了,守天身子不好,我隻能去他家裏授課,他的家人倒是很熱情,隻是我的孩子似乎有些不適應。


    他討厭有家人的感覺?


    ……


    嗯,他討厭家人。


    這篇的內容很短,就隻有這幾句,我再往後翻,依舊都是些糊掉的內容,但可以勉強看出是記錄了一些大爺爺去給秦守天授課時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比如守天的身子好些了、守天今天進步很大,卻並未再提及他自己的孩子,而且,這些日記,時間的跳躍似乎有些大,貌似這之間有很長一段時間大爺爺並沒有寫日記。


    直到我翻到最後一篇的時候,那一頁隻有兩個字,兩個筆力十足的字,幾乎劃破了那頁紙張。


    “逆子”


    就是這兩個字。


    我看著那兩個字有些發愣,再往後翻,便什麽都沒有了。


    手握這樣一本日記,卻看不到裏麵糊掉的內容,我是各種著急,於是隻好翻回去又瞅了好幾遍,卻依舊辨別不出更多的信息。


    不過,單單是這點信息對我來說已經很震撼了。


    從日記的內容來看,大爺爺應該就是那照片上的中年先生,也難怪養父會說這人和二爺爺年輕時長得像。


    不過我很奇怪,大爺爺既然是這村子的人,為什麽我拿那照片來問的時候,卻沒有人認識?


    甚至是養父和大娘都不知道那人是大爺爺?


    就算大爺爺和二爺爺的年紀相差很大,又死的早,那也不可能被忘得這樣幹淨吧?


    就好像整個人存在過的痕跡都被抹掉了一樣,沒有人記得萬一湖,更沒有人記得他兒子,存在人們記憶裏的,隻是一個早死的光棍兒。


    而從日記中可以看出,把我養大的爺爺應該是太爺爺抱養來的,所以他的兒子,我的養父流的不是萬家的血。


    至於大爺爺的兒子……


    那個神秘的萬家人,是大爺爺的兒子?或者他就是大爺爺?


    可看這筆記的內容,如此叛逆的性格顯然更像是他兒子。


    我看著筆記本上那鏗鏘有力的‘逆子’二字,心頭猛的顫了一下,隨即就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


    大爺爺和他兒子被村裏人忘的這樣幹淨,而同樣被他們忘幹淨的還有陰陽師。


    大爺爺就是照片上那個中年先生,曾經傳授秦守天陰符之術,也就是說,大爺爺是陰陽師?


    那他兒子呢?那個神秘人也是陰陽師?


    陰陽師又到底是做什麽的?


    我將這筆記匆匆收好,又在屋子裏翻找了許久,就差掘地三尺了,卻沒再發現其他的東西。


    從二爺爺的老房子出來,我翻過牆頭,急匆匆的朝家裏走去,還沒到家,便感覺身後有人跟著。


    我回頭一看,是斐然。


    她就站在我身後不遠處,見我瞅她,便把眼神別到了一邊,作一副不想理我的樣子。


    見狀,我急忙過去,想說兩句好話,先讓她回來再說,結果我靠近一步,她就後退一步。


    我站住不動,她就不動了。


    我隻好無奈的說,“都好幾天了,你還在生我的氣?”


    斐然依舊不說話,也不搭理我。


    我也是倔脾氣上來了,直接說,“你想想,這件事就真的是我的錯嗎?關於那個神秘人的身份,你是不是不應該隱瞞我?若是你早說了那鬼胎的事,是不是我養母就不用死了?”


    斐然依舊是看都不看我一眼,也不做聲。


    我一靠近,她還是後退。


    見狀,我也隻好作罷,轉身作勢往家走,然而斐然就跟在我身後,我走她就走,我停她就停。


    也是拿她沒辦法,我是真覺得她這次護那神秘人護的有些過分了,也隻能等她自己想明白了。


    我回到家,朝窗外看了一眼,卻見斐然猶豫一下,進了爺爺的屋子,像是住下了。


    見她好歹算是回來了,我也不再強求。


    之後的好幾天,斐然都不搭理我,也刻意和我保持著距離,但偶爾早上會早起給我做早飯。


    可這次我不打算讓步了,那神秘人的事她必須說清楚,不然下次她還會瞞我別的事。


    我倆這一僵持,就是半個多月過去了,期間我找她說過幾次話,也跟她理論過這件事,可斐然就當我是空氣,一副全然沒聽到的樣子,著急就離開,過兩天再回來。


    而這段時間,我也一直在村子裏打聽我大爺爺的事兒,就像我當初猜測的那樣,村子裏的人沒有一個記得我大爺爺長什麽樣了,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沒人知道,當我問起他是否有兒子的時候。


    人們也隻是說以前聽說領回來過一個姑娘,但是那姑娘命薄,後來沒成親就死了,然後我大爺爺就一直沒娶,至於孩子什麽的,人們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左右打聽不出個詳細情況,我隻好也放棄了。


    五月底剛進六月的時候,人們開始忙活著開渠澆地,和前幾年不同,今年的大同大旱,從春至今是一滴雨沒下,村前的河道水位都下降了很多,幾乎見底兒了。


    莊稼旱的要死,人們隻好用機器抽河道的水來澆地,這一抽,東一家子西一家子的,再加上前後村的都要澆地,這河道便很快就見了底。


    不過河裏當初飄出棺材和盒子的地眼還有積水,所以人們就合夥出錢買了管子,順到裏麵去抽水。


    這三抽兩抽的,就把那個地眼裏的水也抽幹了,或者說是管子夠不到了,總之那管子是戳到底兒了,可就是抽不上來水,應該是被擋住了。


    而那下麵黑洞洞的,以前又飄出過棺材,害的我大伯一家都死了,村裏也沒人敢下去順管子,更何況這莊稼也澆的差不多了,所以便作罷了。


    沒人再注意那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我卻起了下去一看的心思。


    別的不說,就衝著那下麵飄上來那隻斷手,我也得下去看看,畢竟那斷手和我的dna檢測結果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而這地眼又位於老萬家以前那老祖墳的下麵,也許我能查出自己的身世呢?


    若是那地眼始終在河底也就算了,現在那河道既然已經幹了,就算我不下去,以後也難免會有膽子大的下去摸一把金。


    不管這下麵是福是禍,都是老萬家的,怎麽說也輪不到外人下手。


    這想法在村民開始抽那地眼裏的水時我就有了,所以水抽幹的當晚,我便拿了繩索手電等一切有可能用到的東西,直接去河道了。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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