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真的把這屍體交給他們,那……豈不是等於真的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


    這一瞬間,我突然有些恨萬佛了,他為什麽要將這難題放到我的手上,他明明就是故意讓我殺了他,然後任我來選擇,是讓他活著,還是讓他永遠消失。


    他常說,我可以用性命要挾他,他卻不能用性命要挾我,這很不公平。


    可現在,明明是他在用性命要挾我,要挾我和玄門宗翻臉,要挾我違心的守護著他的屍身,要挾我承認自己是他的兒子,要挾我接受陰陽師的存在。


    見我沉默著不說話,一道真人又說,“我知道提出這樣的要求對你來說有些過分,可萬佛死而複活就是妖物,不能留,這屍體我必須帶走,若是你依舊不能理解,那我也隻能事後再登門致歉了。”


    一道真人說著,似乎也是不想再耽誤時間,略微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頓時五六個小弟子就站了出來,看樣子是要搶屍體。


    我和斐然立刻上前一步攔住了去路,可我卻不知該如何阻攔,萬佛確實是做過太多人神共憤的事,這些年玄門宗和萬佛的恩怨我並不是很了解,可他甚至是對萬家人,對我身邊的人,都不曾手下留情,照樣是該殺的殺,該傷的傷,該利用的是一絲一毫都不會浪費,這樣心狠手辣的人,我想不出任何理由來阻止一道真人。


    或許他說的沒錯,萬佛這樣的人,被誅殺是必然。


    可他不應該是被這樣誅殺,一道真人說的如此大義凜然,如今又何嚐不是趁人之危?


    轉瞬之間,思緒萬千,心中的五味雜陳難以言說。


    “妖物?”斐然不禁冷笑,轉而說,“一道真人如此大義凜然,為何不對小柔兒下手?她也是妖物,就因為她身上儲存著無極眼的力量,所以你舍不得了?”


    一道真人被她問的一愣,隨即不說話了。


    斐然又說,“你身為修道者,口口聲聲說萬佛是妖物,說什麽遵循天道?難道就真的沒有一點兒為了一己之私而借機報複的意思?”


    聞言,一道真人瞬間皺緊了眉頭,斐然繼而說,“我李斐然活的時間長了什麽人沒見過,說實話,我也很佩服一道真人的見識和學識,若不是有仙師在前,我甚至有真的拜你為師的想法,可我認知裏的一道真人不是那種隻看事情表麵的膚淺俗人。”


    一道真人被斐然說的麵露尷尬之色。


    他是不說話了,一旁的二師伯卻沒那麽好說話,一擺手對那些小弟子說,“別聽她廢話,給我把那個屍體帶走。”


    那些小弟子頓時又朝我和斐然逼近了幾分,我心中的善與孝依舊矛盾著,而斐然卻是毫不猶豫的動手了,三兩下就將其中兩個小弟子推了回去。


    力道不大,沒讓對方受傷,卻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你們真敢硬闖,我就真敢動手。


    這一道真人的心性確實是比較容易心軟,遇事會動搖初心。


    而這個二師伯也當真是個暴脾氣,習武之人,當然不會講什麽以德服人,他認定的事,要麽順了他的意,要麽讓他服氣。


    所以斐然動手阻攔,這二師伯便也動手了。


    二師伯是習武出身,或許身體的本質不及斐然,可斐然有心手下留情,不想傷人,於是一時間,在殯儀館的院子裏,也是沒能分個勝負。


    拳腳切磋而過,那二人都動手了,那些小弟子也不再猶豫,紛紛跑進了靈堂,等我反應過來,那些人已經去開水晶棺了。


    我立刻急匆匆的追了進去,然而沒等我對那幾個小弟子動手,其中一個人就朝外麵喊了一聲,“師父,屍體不見了!”


    “什麽?”頓時二師伯說話的聲音都高了八度。


    隨即一行人都進了靈堂,一道真人和二師伯均是朝那水晶棺裏看了看,然後皺起了眉頭。


    “你們把屍體藏什麽地方去了?”二師伯隨即便滿是敵意的看向了我。


    我搖了搖頭示意不知道。


    斐然冷笑,“可能是自己走了吧?”


    那二師伯的臉色頓時又沉了幾分,嗬斥道,“給我搜!屍體一定就在這殯儀館裏。”


    萬佛的屍體我和斐然是真的沒藏,所以他是真的自己走了,二師伯帶著人將殯儀館翻了個底兒朝天,也是依舊沒能找到萬佛的屍體。


    原以為他們會就此作罷,結果這二師伯找不到萬佛的屍體,便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沉聲說,“他萬佛避而不見,那就隻能委屈你跟我們走一趟了。”


    斐然頓時皺緊了眉頭,嗬斥說,“你敢!”


    “父債子償,誰讓他是陰陽師的兒子?以後繼承了萬佛的身份,他就是一個小魔頭,我有什麽不敢的?”二師伯那暴脾氣上來了,推著我就往外走。


    斐然也是氣急眼了,當時便下了死手一把抓向了那二師伯的脖子。


    可她這一把沒抓下去,被一道真人攔住了,他轉而對斐然說,“相信我,他不會有事,而萬佛必須出來,隻要萬佛來清風澗,我們就放了他。”


    “那若是萬佛不去呢?”斐然冷眼看向一道真人。


    一道真人很是淡然的說,“那我便囚禁他一生,讓陰陽師永絕後人。”


    聞言,斐然一把抽回了被一道真人抓住的手腕,下一秒一股陰寒之氣便從她的周身爆發了出來。


    我看斐然是真要動手了,立刻阻攔了一句,“沒事!”


    斐然側頭看向我,眼神中滿是不情願和不甘。


    “我隨他們走一趟就是了,你照顧好小柔兒,不必擔心我。”我沉聲說著朝斐然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動手,然後脫下了身上的孝服,將外套也交給了斐然。


    我的衣服口袋裏裝著無極眼,這東西我是不能帶去清風澗的,連同裏麵的符咒我也沒有帶一張,這是我對一道真人的信任,我相信他不會為難我。


    我不想和玄門宗鬧出什麽不愉快,盡管萬家與玄門宗有仇,可我堅信那不關我的事,但有仇有怨總要解決,若是今天我不跟他們走,大動幹戈不說,萬佛很可能會再次報複玄門宗。


    唯一的解決辦法恐怕隻有萬佛站出來親自將這事化幹戈為玉帛才行。


    而我,也真的很想知道,在他的心裏我到底有多重要,又值不值得他冒這個險。


    將外套交給斐然,我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安心照顧小柔兒,我不會有事。


    斐然的神色卻滿是不放心。


    然後二師伯推了我一把,一群人便將我擁出了門口,一道真人留在院子裏不知和斐然說了什麽,過了一會兒才跟出來。


    我其實很感謝一道真人,斐然的身子之所以恢複的那麽快,很可能就是因為他在常仙廟講經吸引了很多香客,所以我也是真的不想讓他太過失望。


    當天我便隨這些人離開了大同市,將近二十個小時的車程,到清風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一道真人讓呂登峰去給我安排住的房間,可二師伯忌憚我會被萬佛救走,堅持要將我關到地牢裏去。


    萬佛能一人單挑了他們的玄門宗,我不奇怪,可我就有些納悶兒了,這道門之地,何來的地牢?


    心中奇怪,我也沒做聲,說好聽點我現在是人質,說難聽點我就是一囚犯,少說兩句便少點麻煩。


    一道真人和二師伯爭執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沒爭過二師伯,無奈的任由他將我帶走了。


    這個所謂的地牢,就在上次我來清風澗時所去過的那密室裏,是密室裏的一處地下室,二師伯將我帶到那地下室便將我交給了一個看守地下室的小弟子,然後就出去了。


    那小弟子年紀不大,是個十五六的小孩子,他稱二師伯為二祖師,對二師伯也有些點頭哈腰的,可等二師伯走了,卻給我擺起了臉色,打開一個牢門,將我鎖了進去。


    我本就是階下囚,也就沒在乎他的臉色,進了牢房,左右看了看。


    這地方看著還真是眼熟,真不知這些有錢人為什麽都喜歡在地下建造地牢。


    空蕩蕩的地牢裏什麽都沒有,我隻好席地而坐,然後拿出了那顆老蛇棲身的琉璃珠,自言自語的說道,“老蛇啊老蛇,現在也隻有你陪著我了,這暗無天日的日子不知要待到何時了。”


    那琉璃珠裏的黑色巨蛇依舊在自顧自的遊移,也許根本就聽不到我在說什麽,可我除了它,也沒旁的人可以說話了。


    當晚我倒是過了個清淨的夜晚,第二天一道真人麵色尷尬的來看過我一次,叫人在地牢裏給我備了床墊,和一些日常用品。


    我和他聊了兩句,他見我心態很好,也就沒再多說什麽,待了一會兒就走了。


    可一道真人走了連十分鍾都沒有,那個看守地牢的小弟子就又打開了我這屋的牢門,拿著條小鞭子,進了屋,問我,“你就是萬無忌?”


    這個小弟子看著麵生,之前我倒是沒見過,見他問,便回了一句,“你認識我?”


    “久仰大名啊!”那小弟子笑了笑,反手關上牢門,走到我麵前,嘴裏說著,手上卻是突然猛的朝我揮了一下鞭子。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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