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婉一一謝了大家,卻都是一樣的話兒,並不完全應下來,婆婆吳夫人住在城外,公公住在安平衛,她是新嫁過去的媳婦,還不知過年時要去哪裏呢,自然不能將話說滿。又笑道:「我們小夫妻才成家,今年春節時恐怕不能在家裏辦酒請客,倒是不好意思了。」


    大家卻也都明白,就笑,「你們才成親幾日?家裏的事情恐怕還沒弄清呢,隻是明年,我們必是要去盧副千戶家裏吃酒的!」


    大家說的不過是場麵上的話,並不是當真的,不想丁三卻出來笑眯眯地看著寧婉,「副千戶夫人什麽時候請我們去安平衛指揮僉事府上看戲,聽說安平衛的戲好得很呢!」


    寧婉知道她要與自己別苗頭,話裏的意思不外是嘲笑自家鐵石明明是指揮僉事的親兒子,卻不能到安平衛裏住著,更不能在那裏請客了。


    但其實寧婉才不想在指揮僉事府裏請客呢,但是丁三安知自己不能在安平衛請客?就笑著說:「丁小姐想我在安平衛請客也容易,隻等我們家副千戶再立下軍功升遷至安平衛,那時我一定請大家在安平衛吃酒看戲!」


    盧鐵石從軍不過四年,現在已經是從五品的副千戶了,在安平衛中也是晉升得極快的了,現在他不過二十歲,前程自然不可限量,寧婉這樣說了,大家倒是都信的,一時都笑著應,「那好,我們就等著盧少夫人請客了!」


    寧婉就微微一笑,卻向丁三小姐斜了一眼,似乎在說:瞧,我就是嫁了一個好丈夫,也就是有說這樣話的底氣!


    寧婉反駁過也就罷了,若丁三不主動來惹事她是懶得理她的,畢竟她很快就要離開虎台縣了,就像她的姐姐一樣被當成一樣東西送到了京城裏給那些大人物玩弄,就算錦衣玉食心裏也未必歡喜。可在場的人中大半是一向看不慣丁家的,現在哪裏會輕輕放過丁家母女,就有人笑著向丁太太道:「三姑娘也不小了,一定要說一個好婆家,最好是安平衛的,到時候也能請我們去看戲喝酒!」


    丁家有心將三姑娘嫁給鐵石將軍當然瞞不過大家,眼見著事情沒成大家都看了笑話,偏丁三還不自知,反撞了上來,正是給了人家話柄。


    丁家母女聽了臉都紅了,丁太太便站起來氣道:「我家三姑娘自然是不會嫁在我們縣裏,就連安平衛我也嫌不好呢,總思謀著給她尋一個更好的人家!」


    大家隻做看不出她的打算,還都笑吟吟的,「等到三姑娘有了喜訊兒,一定告訴我們,我們去給她送嫁。」


    三姑娘如果是嫁人,那才能叫送嫁,但若是像丁太太所說的高門大戶,定然不可能是嫁人了。就如她的二姐送給大人物做姬妾,隻能是悄悄送出去的,何談送嫁呢!丁太太立即轉成白色,而丁三倒沒聽懂,隻當大家說的客氣話兒,竟越發紅了起來。


    如此的情形實在有趣,因此滿廳的人都笑了,嘻鬧著,忽有一個小丫頭跑了進來,「錢夫人來了!」


    寧婉來了之後見趙太太隻請大家在花廳裏說話吃點心,卻沒有擺宴開戲就知道她是在等錢夫人,畢竟錢夫人現在是虎台縣父母官的夫人,她的身份無人能及。而錢夫人這個人呢,也一直十分地堅信這點,從來都喜歡到處擺架子,每逢宴客之類的事情都是要很晚才到,好顯出她比別人地位高。


    趙太太其實是蔑視錢夫人的,但是麵子上她卻會對錢夫人十分地恭敬,聞言趕緊站了起來出門迎接,付太太、封太太等幾個人也跟在後麵出去了,而寧婉與徐家三位夫人、副千戶太太、百戶太太等卻沒有動。徐家是要端住曾做過知府的麵子,而武官夫人自不必巴結縣令夫人,蓋因錢縣令管著虎台縣不假,但他隻能管著賦稅、獄訟等民治,而軍中的事他半點也插不了手的。當然此時還有一個丁太太帶著丁三小姐也沒有動,她們自覺得家裏攀上了皇子,根本瞧不起一個七品的芝麻小官。


    一會兒工夫,錢縣令在趙太太的陪伴下走了進來,趙家兩位少奶奶陪在後麵,又有眾位太太小姐們,頗有眾星捧月之太態。今天的她穿著湖水藍的襖裙,外麵罩著寶藍色金繡褙子,頭上戴幾隻碧玉釵,雖然年屆三十,依舊娉婷嫋娜。隨她來赴宴的錢大小姐白白淨淨的一張小臉,月白的裙子,梳著雙丫髻,上麵隻用幾顆珠子裝點,與娘親十分相像。


    趙太太正笑著說:「大小姐越長越像錢夫人了,真是個江南美人啊!」


    封太太趕緊就接著讚道:「果然與我們遼東這些粗俗人物不同!」


    錢家來自江南,一向自詡江南人物風流、物產富饒,很是瞧不起虎台縣裏的一切,更不屑融入其中了,寧婉一向認為這也是錢縣令一直沒能接下虎台縣大權的原因之一,試想不論虎台縣裏的什麽事,錢縣令都不是真正了解,他又怎麽能真正掌控呢?但是無論錢縣令還是錢夫人就是不明白,而虎台縣裏明白的人卻不會告訴他們。


    現在錢夫人聽了趙太太和封太太的讚揚,臉上就露出了笑意,「她還小呢。」


    大家就又恭維,「俗話說三歲看老,錢小姐已經八歲了,我就沒瞧見虎台縣裏有比錢小姐還好看的女子。」這話假得不能再假了,但錢夫人就是愛聽,所有也就有人愛說了。


    錢夫人就笑著推辭了一下,「你們過譽了。」但神情十分地自傲,與身邊圍著的人笑談幾句,卻根本不去理沒有去接她的那些夫人太太們。


    錢小姐畢竟是孩子,在家裏時常聽父母自視甚高的言論,在外麵又受恭維,因此就顯出目空一切的神色,將頭昂得高高的走了進來,正與她母親此時一般。


    在文官夫人和縣城裏富戶的太太們恭維錢夫人時,張曹兩位副千戶夫人和羊百戶夫人就向寧婉別樣的一笑,示意她看錢夫人目下無人的神態。


    文官和武官雖然同為朝臣,又有一樣的品級,最初時自然是文武相當的,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文官手中的權勢大了起來,也因此興起一種風氣,那就文官要比武官尊貴,非但文官不把同級的武官放在眼裏,就連對比他們高上兩三級的武官也不以為然起來。


    縣令為七品官,副千戶是從五品,百戶為六品,女人們的身份自然是要隨著夫君的,眼下錢夫人對著比她丈夫品級高出數級的幾位武官夫人不理不睬,正是為此。


    張曹兩位副千戶夫人和羊夫人當然也不會理錢夫人,隻自顧自地坐著說話。雖說文官的力量在朝中比武官要強得多,但現在大家是在遼東!這裏與已經上百年沒有經曆過戰火的山海關之內不一樣!在這一片從沒有完全停止過與異族的戰爭的土地上,武官的作用可要比文官大得多!


    眼見著錢夫人已經走進了花廳,就要在正中間的位子上坐下時,她突然一轉身,想起了什麽似的停住腳步回首問:「盧副千戶夫人可在?」


    在錢夫人收到趙家邀她參加宴會時,錢縣令就叮囑她,「別人倒都罷了,隻是盧副千戶夫人,你可要與她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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