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霖的家屬?聽到名字的瞬間宮羽整張臉都垮了下去,若不是職業素養攔著他,他甚至想直接叫保安把這人給拖走。 “不好意思,病人的信息我們是絕對保密的,除非本人前來詢問,否則任何事情我們都不會對外透露,就算‘家屬’也不行。” 宮羽刻意加重了一下“家屬”的發音,希望這個隻管快活不管生養的狗男人能識相點趕緊滾蛋。 “不是……您聽我說,”看宮羽打算下逐客令,辛望雲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吳霖前陣子肝損傷暈倒了,省醫醫生說他子宮被摘除了,不知道術後有沒有用什麽傷肝的藥物,我問他他死活不肯說,好不容易才查到您這,能——” “他死活都不肯說?知道他為什麽死活都不肯說嗎?因為對你這種人他媽的沒什麽好說的!噢,懷孕的時候你不管,生孩子的時候你也不管,現在人出了問題了想著來找我了?你怎麽那麽及時雨啊?” 睡眠不足的焦躁加上和吳霖的同仇敵愾,一向風度的宮羽開始完全不顧形象的破口大罵,要不是看體格可能打不過,他現在簡直想徒手揍這人一頓。 “嗯?”被宮羽劈頭蓋臉的一通罵吼懵了,辛望雲一直到快被推出門口了才扶著門框轉過身,“不好意思,您可能誤會了,我不是……他那個alpha,我是他……前男友……” 前男友三個字音量陡然降低,任憑宮羽再在氣頭上,都聽出了眼前這人的委屈。 “前男友?什麽意思?” “就是……吳霖的孩子不是我的,我們已經分手很長時間了……” “那你為什麽在這?” “遇見了,沒辦法不管,吳霖那樣子……” 辛望雲話沒說完,但是宮羽聽懂了。八竿子打不著的前男友上趕著送關心,他想了想吳霖的臉,心道也是,沒有一個alpha可以對那樣的人不心軟。 “你進來吧……把門關上。” 宮羽的辦公室寬敞明亮,為了讓孕婦放鬆的安撫沙發有著難以言喻的柔軟和舒適,但辛望雲卻覺得如坐針氈,即將揭曉的事實讓他莫名的心慌,名叫吳霖的黑洞仿佛已經張開了血盆大口,就等著他自投羅網。 “我之前還專門提醒他去看肝膽外科,結果他沒去是嗎?”宮羽問。 “應該是沒去吧,我也不知道。那天他當著我麵突然暈倒了,送去醫院以後我才知道他……他生了這麽嚴重的病。” 宮羽微微歎了口氣,然後突然起身拉開了身後鐵皮櫃裏的一個抽屜,翻找半天,掏出一個文件夾給辛望雲遞了過去:“喏,這是吳霖的病例,他當時難產打的急救電話,送過來時子宮已經保不住了,術後又因為信息素停止分泌昏迷了很長時間——” “信息素停止分泌?!”即便是生理常識再差的人也知道信息素停止分泌是什麽意思,作為ao兩性最重要的性向特征,性腺沒有信息素就相當於心髒沒有心跳,辛望雲整張臉從睫毛到嘴唇都在發抖,“他……他……昏迷了多久?” “一個半月,最後是靠孩子的信息素喚醒的。那段時間為了刺激他的性腺開始重新分泌信息素,我用了一些大劑量高強度的誘發劑,裏麵有幾種是傷肝的。”宮羽用筆在吳霖的病例上圈了幾個詞,接著說,“就是這幾個,你拿去給吳霖現在的主治醫生看,他們知道要用什麽對衝藥物。之前他出院的時候我就特意叮囑過,讓他千萬不可以過度勞累,這幾種藥對肝髒的損傷是暫時性的,隻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就可以自然排出體內,看來這個他也是沒照做了……” 辛望雲好看的喉結上下滑動了幾次,卻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具體情況就是這樣,這份病例你不能帶走,隻能用手機拍個照,吳霖現在怎麽樣?” “不太好,”辛望雲聲音低沉,“什麽都不給我說,也不配合治療,如果今天沒找到您……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他就這個性格,”宮羽突然有點同情對麵的這個alpha,“之前也是什麽都不告訴我,名字用的也是假的,要不是生孩子那天給他揣領帶的時候順手摸到了他擱在褲兜裏的身份證,可能我現在都不知道你說的是誰。” “為什麽要揣領帶?” “留個念想吧,說是讓他懷孕的那個alpha留下來的,跟寶貝一樣,什麽時候都帶著,也不知道這種拋妻棄子的人有什麽好惦記的。” “您還記得那條領帶長什麽樣嗎?” 宮羽發現這人說話的音調突然變大了,聲音聽著也有些發抖,是知道些什麽嗎? “就是一條紅領帶,burberry暗格紋的,不太常見的顏色,估計是什麽季節的限定款。” “什麽?!” 辛望雲慶幸自己今天沒有開車過來,不然以他現在的狀態,可能連方向盤都抓不住。剛剛匆忙告別了宮羽之後,他整個人幾乎是從三樓摔下來的,兩條腿根本使不上勁兒,嚇得旁邊扶他的保安也跟著一塊發抖。 “師傅,就在青雲路菜市場後麵,麻煩您再開快點!” 宮羽口中的那條紅領帶似乎現在就勒在他的脖子上,而且還在一點點的絞緊。burberry暗格紋紅色領帶,還是季節限定,夢境和現實重疊,稀薄的空氣蒙住他的口鼻,夢中吳霖癡迷的眼神和柔軟多汁的身體一幀幀從他腦子裏劃過,在出租車駛達停穩的那個瞬間完全占據了他所有的感官。 下車,上樓,五樓的樓梯從來沒有這麽漫長過,辛望雲感覺即便是登月都沒有這麽艱難。生鏽的鐵門發出難聽的“嘎吱”聲,那天被自己踹翻的箱子還狼狽的翻到在地上,裏麵的行李散落得到處都是。顧不了這麽多,他邁開沉重的腳步直接踩在了那些五花八門的嬰兒用品上,有的被踩髒了,有的直接被踩碎了。 到了臥室,他用近乎粗暴的力道拉開了吳霖的衣櫃門。隻見那個大鐵皮盒子正七扭八歪地躺在衣櫃角,蓋子已經被人打開了,兩個本子不在裏麵,隻有小一點的鐵盒還可憐巴巴地呆在原位。因為手實在抖得太厲害,辛望雲用力掰了好幾次才揭開鐵盒蓋子,小小的鐵盒輕輕的,裏麵隻塞了一條卷得仔仔細細的紅領帶。 ——一條被弄丟在吳霖訂婚宴上,此後隻在自己夢中出現過的紅領帶。第68章 念念是我的孩子。 辛望雲站在衣櫃旁邊,就像站在零下三十度的貝加爾湖湖麵上。寒風卷著雪沫呼嘯而過,體溫像是世間最可笑的抵抗,瘋狂地叫囂,然後束手無策地投降。巨大的冰藍色裂縫從腳下一直蜿蜒向前,世界明明已經崩裂,卻冰凍在這瞬間想看看這無能的人類打算怎麽應對。 為什麽不說? 辛望雲開口想問為什麽,漫天的冰沫卻突然湧進嘴裏,止不住的咳喘令他在寒風中瑟縮的四肢愈發僵冷發麻——可現在明明是酷暑當頭。 白日晃晃,吳霖的臉像劇幕電影般出現在他眼前。單純的、溫柔的、嬌嗔的、生氣的、疏離的、冷漠的,還有痛苦的和脆弱的。這些原本各不相同的麵孔,在逐次列隊之後竟交互重疊著組合在了一起,笑顏滑落淚水,柔情布滿絕望。呼之欲出的真相就隱藏在那嬌嫩卻緊閉的唇後,他吻不到,也聽不到。 “爸,能不能從保衛處給我調幾個人,我要去找吳霄!” “啊?什麽?”被兒子莫名其妙的請求繞暈了頭,辛博宇腦子裏排了一串問題,一眼望去簡直不知道要先用哪個開頭。 “你先別問那麽多了,快給我幾個人,最好是體壯能打的,我真的很急!” “你不會是想用暴力逼吳霄說出吳霖的醫院吧?我給你說——” “不是!我找到那家醫院了!現在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他!你先別管那麽多行不行,我不會動手的,隻是以防萬一!” “那……我給你調去哪兒啊?” “就之前張叔打聽到的吳霄自己住那地方,我先過去在樓下等他們,一定要快!” 隻去過一次的小區卻異常熟悉,之前在這裏發生過的一切都曆曆在目。茶幾、地毯,被血染紅的牆壁,辛望雲領著四個保安衝進電梯的時候,甚至覺得住在樓上那個人的還是吳霖,而他隻要不說錯話,隻要不亂發火,那隻纖細的手就永遠都不會放開他。 “請問吳霄在裏麵嗎?我是他同學,來找他說點事。” 同來的保安被支去了消防通道,辛望雲一個人麵不改色地站在吳霄門口那兩個門神麵前,盡量假裝自己隻是個普通的學生。 “什麽事在這裏說就行,我們給你轉達。” “啊……啊好的,就是他之前的畢業論文我有幾塊數據不是很清楚,想來問問他具體是怎麽統計的。首先是泉臨房地產的商建和住建比,他論文裏說達到了3:7,但據我了解實際上遠沒有這麽多,因為港口區和新發區這幾年的規劃方向已經明顯偏向了商業布局,兩城區的住建麵積又基本已經固定,所以——” “哎行了行了,叭叭叭的專業名詞一大堆,誰他媽記得住這麽多!你自己敲門問他吧,就給你20分鍾,問完趕緊出來,他現在不能見客!” “太好了,謝謝您。”辛望雲點頭哈腰,把自己討好何之琳的壓箱底技能全堆在了臉上。 房門打開,坐在沙發上的人一動不動,甚至連頭都沒抬一下,好像誰進來都與他無關,就連監獄裏的囚徒也不至於這麽麻木。 “吳霄,我是辛望雲,有點論文上的事想問你。”穩住聲音,盡量麵帶微笑,辛望雲一麵從門口往裏走,一麵試圖不動聲色的試圖把門帶上。 “不許關門!就這麽說!” “哦哦好,那我走過去一點,怕他聽不見,”聽出他聲音的吳霄打算起身,辛望雲小幅度地搖了搖頭,“你手機怎麽一直打不通,qq、郵件都不回,害我大夏天的還得跑過來找你。” “噢,抱歉,這段時間……家裏出了點事。”吳霄聲音沙啞,像是很長時間都沒有開口說話了。 “什麽事啊還搞這麽大陣仗,門都不能出了?”辛望雲用身體擋住門口保安的視線,悄悄把手機屏幕遞到了吳霄麵前,上麵寫著兩個字——吳霖。 吳霄微微頷首,用眼神撇了撇書房,然後手指偷偷比了個2:“這你就要問我爸了,老爺子虎得很,這前前後後已經關了我小半年了,畢業答辯都請的病假。” “真生病還是假生病?”辛望雲大大咧咧地在沙發上坐下,右手掌自然的搭在大腿上,然後把大拇指卷在了手心裏。 “當然是假的,”吳霄移了移茶幾上擋視線的花瓶,“病假條就在書房裏呢,要看麽?” 說罷還沒等辛望雲回答,就扯著嗓子衝書房喊了兩聲,讓裏麵的人把病假條給他拿出來。和外麵那倆門神不一樣,裏麵出來的人一高一矮,身板看著更結實,說是保安,但看起來更像打手。辛望雲抬手給自己倒了杯水,視線完全沒落在他們身上。 “你怎麽還能弄到假病假條啊?哪個醫院這麽大膽?!” “花錢買的唄,現在什麽東西不能上網買,你要想要,我也可以給你買一個。” “哈哈哈成啊,”辛望雲笑了笑,“編外傷還是內傷?” “先內後外吧,順手。” “行!” 辛望雲話音剛落,吳霄操著剛才挪過的花瓶就朝離得遠的那個高個子砸去, 接著一個飛撲,直接勒住了那個人的脖子,十幾年在山裏和人打架的經曆不是鬧著玩的,他就著脖子一把將那人橫摔在地上,□□和地麵碰撞時發出“嘭”的一聲,接連被拍了兩下的腦門流下一道血跡,人當場就暈了過去。 與此同時,辛望雲一把端過麵前的水杯,把水全潑在了跟前的矮個子臉上,然後趁他閉眼的瞬間伸腿一個猛踢,直接把人踹翻在地。 門口的保安見狀不妙,拔腿就打算往裏衝,可門外突然衝出來四個人,牢牢地把他們摁在了地上。 辛望雲揚聲大吼:“裏麵還有倆,都給我扣住,一個也別放走!” alpha刺鼻的攻擊型信息素鋪天蓋地地在屋子裏擴散看來,吳霄怪異地看了辛望雲一眼,接著就被抓著胳膊瘋狂地往外衝,從屋口到路邊耗時不超過十分鍾。 “信息素那麽厲害怎麽不早用?”白白耗費了武力值的吳霄不解地盯著辛望雲。 “忘了……平時不怎麽習慣用……” “……” “師傅去禦茗園!”一輛空出租剛好開了過來,辛望雲伸手攔下,拉著吳霄坐了進去。 “吳霖在你那兒嗎?”吳霄問。 “嗯。” “派人盯著了嗎?” “什麽?!”辛望雲聲音拔高,眼神裏全是驚恐。 “媽的,你找人到這兒來劫我,吳霖那兒不派人跟著?你就這麽自信程至禮不會順著我們摸到吳霖?!” “操!”辛望雲大罵一聲,趕緊掏出手機摁下了辛博宇的電話,“爸!吳霖那邊也要給我派幾個人!就現在!趕緊!晚了我怕出事!” “禦茗園是吳霖在的地方嗎?”還沒等辛望雲掛電話,吳霄就急著問。 “是,我上班的時候住在那兒,從辛意過去比你這兒去近得多,我爸的人應該十來分鍾就能趕到。” “先別去那兒了!” “為什麽?” “等你爸的人到了再說,現在就這麽過去我怕被程至禮的人捷足先登!” 又是囚禁又是跟蹤,這兄弟倆是犯了什麽殺人越貨的勾當嗎,程至禮要這麽窮追不舍的盯著。 “吳霖現在怎麽樣?孩子生了嗎?”不知道是誰找誰問問題,從見麵到現在,辛望雲一個問題都還沒提,就已經被吳霄連珠炮似的逼問了一長串。 “生了,是個omega小姑娘,吳霖……吳霖不太好,現在生著病,但能治好,我已經找著辦法了。” “你為什麽現在才來找我?!”又是一個新的問題。 “我為什麽現在才來找你?!”辛望雲終於火了,“你他媽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吳霖的孩子是我的?!” “你自己幹過的事自己不記得?自己的孩子自己認不出來?霖霖走後沒多久我就被關起來了,手機電腦全部沒收,之前我還能借著去學校的名頭偷偷給他打點錢,後來被發現了連他媽銀行卡也被注銷了!我怎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