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才說或許有些晚，但是茉莉在這個暑假裏的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和我一起度過的。
她比平日裏賣力地完成家務，偶爾也會教我做飯、在我家看看小說或是漫畫、在我埋頭寫作的時候還會在邊上做暑假作業。看著她苦惱於學習的樣子，我也會源源不斷地湧出幹勁。
到底是什麽原理呢。
這個世界還沉睡著我們尚不知曉的秘密。
「問題5用的公式是不是錯了？」
瞄了一眼題目的我隨口說道。
那是一道數學證明題。
「第七行那裏」
「誒？ 是那樣嗎？ 嗯~不是這個的話，難道是那個？」
茉莉用橡皮把五行擦掉後又重新寫了三行上去。
「正確，幹得好」
「誒嘿嘿嘿，謝謝」
「不用謝。話說回來，比起在我房間裏做作業還是在圖書館做會比較好吧？ 雖然有點那個，但我家隻有風扇，會很熱的吧」
茉莉把自動鉛筆的筆帽抵在嘴唇上，嗯~念叨道。
「在暑假的圖書館裏搶座位意外地還挺難的呢。座位在開館的幾分鍾裏就被搶奪一空了。而且啊，那些人會一直學習到閉館，座位完全空不出來」
「還會有這種事啊」
完全不知道。
因為我平時都會用補習班的自習教室。
「要考試的學生早在在開館前就排成了一條長隊。而且，在穗積老師的房間裏總感覺會很安心。還有，如果有哪裏弄錯了老師馬上就會來教我，這點對我很有幫助」
「把我當老師了嗎」
「穗積老師就是老師嘛」
「那是作家老師的意思吧，不是教育的那個老師哦。教書育人，那種高難度的事情，我可做不了」
「是這樣的嗎？ 我覺得還挺合適的來著」
「那是因為茉莉你啊，把我看得太高了」
「哼哼，說不定是的呢。好了，今天的目標完成了！ 我現在去準備晚飯，今天要早點回去呢」
「哦~真稀奇，是有什麽事情嗎？」
「不，並沒有什麽事情。但是今天晚上會來台服，所以要在·那·之·前……」
茉莉轉頭看向了窗外，話剛說到一半就焉了。我們兩個人光是埋頭於眼前的事情，完全沒注意到外麵的情形。
「這，誒誒誒誒~！！」
「等等，這是……」
無語了。
我甚至在想為什麽自己的耳朵沒有聽到外麵的狂風聲。雨像刀子一樣泛著銀光切割著空氣，野生的垃圾袋一下子就被刮走，消失不見了。窗戶嘎啦嘎啦地晃動。有點，不，我現在好擔心玻璃會不會碎掉啊。等會得用硬紙板和膠帶封住，防止玻璃碎裂灑落一地。
打開網頁甚至都不用搜索，首頁就刊載了台風的信息。台風比早上看新聞時候的風速又大了不少而且勢頭還在繼續加強。
日本地圖上的東京完全被籠罩在了風雨之中。
「啊，不行。果然，電車都已經停運了。巴士也是」
「出租車應該也不行了吧」
「咦，這難不成……」
「嗯，茉莉。你可能回不去了呢」
「怎、怎麽辦」
茉莉的聲音在顫抖。
總之，我先試著聯係了周圍的所以賓館。隻可惜和我想的一樣，全都被訂滿了。
沒辦法，我去網吧吧。我的這一提案也被茉莉否決了。不行不行，要去也是我去。不是，你壓根就去不了吧，你還是未成年，而且很危險，絕對不行我會擔心的。
經過三分鍾的爭論。
最後話題變成了怎麽想現在網吧也不可能會有位置。我試著給幾家網吧打了電話，人壓根就沒開門。白白浪費了三分鍾。
哎，我歎了口氣說道。
「我懂了，就在我家留宿吧。但是，首先要給石川阿姨打電話獲得允許。她說ok的話就換我來繼續說明」
「好的」
一通幾十秒的電話過後。
就結論上來說，一下子就獲得了允許。
她似乎是覺得這是緊急情況所以也沒有辦法。
從茉莉那邊接過手機，通話中的石川阿姨的聲音和以前見麵時的一樣，溫柔穩重，讓人感到溫暖。
「真是抱歉，穗積老師。茉莉就麻煩您照顧了」
「別這麽說，該道歉的人是我才對。之前一直沒注意到」
說著萬精油的道歉句式，我暗自往腹部發力。雖然不想特意提起那方麵的事情，但是不好好說出口的話多少還是會有些心虛。
「那個，雖然茉莉會在這邊住一晚上，但是，那個，怎麽說呢。我不會做任何奇怪的事情，絕對不會」
明明什麽也不會做，也沒打算做。但是話到中途的時候，我的身上還是留下了冷汗。畢竟我是膽小鬼。
我再次認識到我絕對不是一個能做出窮凶極惡事情的人。
「好的，我相信你。而且，我對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有自信。茉莉也是一樣的。所以我並沒有在擔心。茉莉就拜托了」
「好的，交給我吧」
掛斷電話，我把手機還給了茉莉。
呼，鬆了一口氣。
「事情就是這樣」
「嗯，我也很相信哦。穗積老師雖然有時色色的，但是絕對不會做傷害我的事情」
「電話的內容都聽到了？」
「沒有，但是我想院長一定會那麽說的，猜對了嗎？」
看到她一副得意的表情總感覺有點火大，我用力扯住她的臉。真是的，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緊張啊。
茉莉的柔軟臉頰被拉長成了一個有趣的樣子。我沒有用太大的力氣，所以應該不會痛才是，但茉莉還是大聲地hao·tong——特別翻譯·好痛。hao·tong，hao·tong地不斷叫喚著。
這麽做，或許是因為我們想改變房間裏的奇怪氣氛，為了回到我們平時的氣氛才故意這麽做的吧。
「總之，先去一次便利店吧。就幾步路。雖然被窩可以用我的，但是牙刷什麽的還是要買的吧」
「ye·shi·ne」
茉莉用力點了點頭。
接著我放開了手。
被風雨吹得渾身濕透，我們終於抵達了便利店。傘？ 那種東西出門就去見如來了。
我們在店門口把浸滿水的衣服盡量擠幹，一邊和店員道著歉一邊快速地購買起需要的東西。店員是一個和藹的阿姨。啊哈哈，沒事啦。之後擦一下就可以了。看到她豪爽的笑容我們還挺感謝的。那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不用去在意啦。
要是我處在她的處境上，我是否能做到不擺出一張臭臉，和她說出一樣的話呢。我應該說不出口吧，真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成為能像她那樣大笑，擁有廣闊胸懷的人啊。
接著，我們再次冒著風雨回到了公寓。
「穗積老師」
「茉莉」
兩個聲音在玄關完美地重疊了。
「什麽事情呀？」
「什麽？」
又重疊了。
「我想，我們大概是想到一起去了」
「也是呢，那麽我數三二一」
「「請你先去洗澡」」
不光是聲音，視線也重合在了一起。
「果然是這樣麽。茉莉你先去洗澡，萬一感冒了怎麽辦」
「這樣說的話，穗積老師可是有前科的呢。之前病倒過難道忘了嗎？」
「咕怒努努」
「就算露出這樣的表情也不行，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在今天的第n次的問答後依然沒能達成共識，於是就變成了我先去洗澡的樣子。蜻蜓點水般的我三分鍾就從浴室裏走了出來，正在用浴巾細心擦拭身體的茉莉和我預想的一樣生氣地說道。
「你倒是好好地暖暖身子嘛」
「哼哼，不想我這樣的話你就應該先去洗嘛。你已經是最後一個洗澡的人了，就進去好好暖暖身子吧。我還得往窗戶上貼硬板紙」
茉莉的臉頰“姆”地鼓了起來，這次是我贏了。
「就算鼓起臉也不行哦。趁還沒有感冒快點進去吧」
「……那麽，我就承蒙好意了」
拿著剛買的內衣，我的舊運動衫和短褲，茉莉走向了換衣間。目送她進去後我便開始了作業。
「好了，開幹吧」
我故意說出聲。
因為有些緊張。
茉莉並不是第一次用我家的浴室。可是，這份靜不下心的感覺是怎麽回事。脫衣服的聲音和雨聲重疊在一起，聽上去意外的響。平時寫作時鍛煉出的妄想能力，或者說想象力自說自話地發揮了起來。茉莉害羞地將緊貼在肌膚上的襯衫剝離下來，一件、兩件。白色的肌膚展露了出來——
好，停！我強行停下思緒。不是，剛和石川阿姨保證過，一下子就忘了嗎。我是不是笨蛋啊。誒，幹活吧。
三十分鍾後，茉莉從浴室裏走了出來。身上纏繞著半透的水汽，臉頰被染成了嬰兒般的粉色。華美的秀發依然濕潤著。
我不禁笑了出來。
「那個，是不是太大了啊」
「是呢，稍微有點」
我的舊運動衫一直覆蓋到了茉莉的手背。衣角也遮到了大腿三分之一的地方。
胸前，肩膀那塊看起來也有些空落落的，給人一種鬆鬆垮垮的印象。
「短褲合適嗎？」
「稍微有些鬆，褲袋係緊之後就好了」
「對不起啊，除了這些剩下的隻有cosy的衣服。再怎麽說穿一晚上cosy的衣服也不太好」
「是呢，對了。穗積老師，吹風機可以借用一下嗎？ 我想吹幹頭發」
「啊啊，可以哦。就在那邊隨便用——」
說到一半，我突然想到。不如說，之前就有想到過。現在，就是實現那個的機會？
「我說，茉莉。有件事情想拜托你來著」
「什麽事呀？」
「我想試試看幫你吹頭發。你看，漫畫裏不是經常會有女孩子之間互相幫忙吹頭發的場景嗎。那種事情，我還挺想試一次的。吹幹茉莉那麽長頭發的機會也不怎麽有」
不知道為什麽茉莉沉迷了整整五秒鍾。
「……穗積老師，你剛才說的話，是認真的？」
「嗯」
「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麽嗎？」
「嗯。嗯？意味著？」
「果然完全不知道呢。隻是單純地，單純地因為一時興起才說的對吧？」
「除此之外還需要別的嗎？」
我是真的不明白，茉莉想說什麽。
看著我一臉疑問，茉莉陷入了深深的煩惱。接著，“那麽，”她小聲說道。就隻有今天。“特別允許一次。“
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也不知道為什麽，她臉上的桃紅的更濃了。
有些事情不實際體驗一下是學不會的。
做飯。
工作。
學習。
寫小說。
外行看起來很簡單，但實際做的時候會發現其實很難。所以，經驗才是最寶貴的財產。
話雖如此，但我依然感到震驚。世上的女性朋友們，你們真的每天都在做這樣的事情嗎。
茉莉小心翼翼地坐到手拿電吹風的我的跟前。
由於我站在她的身後，所以並看不見她的表情。
聽見一聲歎氣，原本緊張的氣氛隨之緩解，茉莉開口說道。
「聽好咯。你可以幫我吹頭發，但是風的強弱溫度，吹風機的檔位，吹的位置順序距離，是有著許多規則的，要好好遵從我的指示可以嗎？」
「是這樣嗎？」
「嗯。男生隻需要簡單地說一句喜歡長頭發，但是要讓頭發漂亮地變長可是非常~困難的哦。可愛是女孩子用時間和努力堆成的。」
她說得沒錯。
漫畫裏經常會有，女生們恩恩愛愛，哇〇〇醬的頭發好漂亮。才沒有這回事呢~嗯嗯，和絲綢一樣，真羨慕啊。這類貼貼的美妙百合場景的描寫。但其實——。
風要對著發根、吹風機的距離在10厘米、不要連續對著同一個地方、小幅度晃動、一開始用強熱風模式、接著是弱熱風模式、最後冷風模式。 不是那邊，要從這邊開始。對，就這樣，從下往上。角質層什麽的，蛋白質什麽的——。嗚嗚嗚嗚。
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茉莉的頭發真的好漂亮呢~，根本沒有時間夾雜這樣的對話。
在魔鬼教官·白花茉莉的全方麵指導下，花了好久我才小心翼翼地幫她吹幹了頭發。真是太累人了。有種被任性王妃使喚的感覺。
本來的話好像還必須要用梳子梳抹精油。
我再也不會說這種話了。明明是自己吵著要做，結果卻把自己整自閉了的這件事就藏在心裏吧。
鍾的時針指向著11點。並非午前。所以，正確的時間應該是23點。嘁嘁嘁，就像小鳥一樣囉嗦，秒針每走上一圈，長針變微微傾斜，演奏出銘刻時間之歌。
「被窩，給我用真的好嗎？」
「反正我打算通宵」
「因為工作嗎？」
吹完頭發後，我和茉莉像往常一樣吃了晚飯、一起收衣服、看了會電視，那是一個猜謎界麵。要不要看看誰對的多？機會難得來比一比吧？可以哦。
我對猜謎還是很有自信的。可惜都是一些不需要大學問而是需要抖機靈的問題，沒大人樣子使出了全力的我一瞬間就輸了。
就這樣，夜更深了。茉莉鑽進了我平時睡覺用的被子裏。
而我則是坐到桌前，啟動電腦。
「我想再寫一點稿子」
「是這次活動的東西對吧？ 反複寫了很多次了呢？ 」
「因為想要他們開心啊。想讓許許多多的人露出笑容。所以要使出全力」
台風的夜晚。
比以往暗了不少的室內、風聲、鍵盤的敲擊聲，接著響起了我和茉莉的聲音。
「在睡著之前，我可以看著老師工作的樣子嗎，會不會給老師添麻煩？」
「沒事的哦」
「在睡著之前，可以一起聊天嗎？」
「行啊」
「誒嘿嘿嘿。總感覺，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呢」
「不可思議嗎？」
「晚上，在穗積老師的家裏，一直和老師聊天，睡在被窩裏，感受老師的味道」
「誒？ 等一下，難不成很臭？有味道？」
「才不醜，是老師平時的味道」
睡眼惺忪的茉莉輕輕搖了搖頭。
「並不討厭」
我鬆了一口氣。
要是說我有老年臭這種過分話的話，我大概就馬上會去死吧。不過應該沒關係，兩天前才被茉莉清洗過。嗯。
話說，平日裏有在定期清洗，剛洗完的就更不用說了？
想到這，我回想起之前讀的一本漫畫裏的冷知識。
是關於氣味的雜學。
「茉莉啊，你知道“遺傳因子”嗎？」
「突然間這是怎麽了呀？ 要教我生物嗎？」
啊啊，聲音變沉了。就像孩子一樣。不，她確實是真正的未成年來著。而且，快睡著了吧。
所以，那個說不定能成為不錯的催眠曲。
雜學就是那樣的東西。
「或許是吧，"遺傳因子"那個，叫什麽來著，好像是human leukocyte antigen的縮寫，意思是人白血球抗原。這種遺傳因子掌管著身體的免疫反應，每個人擁有的類型都不盡相同。……茉莉，聽著嗎？」
「嗯，在聽哦。呼啊~，對不起。然後呢？」
「嗯。那麽，重點來了。這個"遺傳因子"也被俗稱為“戀愛遺傳因子”。至於理由，是因為女性會在下意識裏通過氣味識別出“持有自己所沒有的類型的男性”，可以說她們是通過氣味選擇了自己的戀愛對象。簡單來說，對女性這種生物而言，戀愛是通過氣味決定的。女性在戀愛的時候會從對方的身上聞到令自己舒心的味道哦」
說完，茉莉的眼睛完全閉上了。
淺淺的呼吸，小小的起伏，十分的規律。
「……根據那個理論，我們的相性意外地不壞也說不定呢」
最後這一句我想她應該沒聽到。
就當做玩笑吧。
「晚安」
就在我結束對話，準備回到工作的時候。
「那個呢，穗積老師~」
聽到聲音，我回頭看向茉莉那邊。她的眼睛依然沒有睜開，似夢似醒的樣子。我想茉莉的靈魂或許正漂浮在夢與現實的夾層中吧。她說的話裏有一半應該是夢話。
不理她的話，一會兒就會睡著吧。
但是想著這也不壞的我就這樣配合起了她的夢話。
「嗯？」
「聽好了哦。對女生還說呀~頭發是非常重要的部分哦~」
「頭發？」
突然間，在說什麽啊。
「是、的哦。頭、發。姆。為了每天、每天都讓它漂亮地延伸，要花很多很多的功夫、時間還有金錢。頭發是女人的命哦~所以呀」
確實，我能感覺到茉莉對頭發有著相當的執著。
吹頭發的時候一丁點都不肯妥協。
直到現在，她的頭發的觸感也還殘留在我的手裏。輕輕柔柔的，滑滑的，亮閃閃的。就在圍在頭邊的光輪一樣閃耀著光芒。
似乎也有天使的光圈這一種叫法。
比天上的綢緞還美麗的東西，真的會存在嗎？
「可不是誰都會，讓摸的哦~，呼。會允許的，真的、真的得是非常特別的人。嗯呼呼呼」
「誒？」
「那種羞恥就和被摸到了胸部一樣。所以，今天是特bie——」
茉莉的話到這裏斷了。
完全進入夢鄉了。
等了好久，也隻有嗯、嘶之類的。話音成了呼吸聲，嘶~嘶~無意義的聲音漂浮在空氣裏。
「誒？」
留下的，隻有一個不斷思考著女高中生口中話語真實含義的矯情作家。既得不到答案，也得不出答案。
等下、等下、等下。
我們就是那樣的吧。
我們之間所存在的，就是那樣的吧。
所以我們才能這樣在一起。
然而有一瞬，一個無形的事物落入了我的心底。在那個黯淡無光的地方，感覺它“啵”地落進了某個積水譚裏，晃動了我的內心深處，水波隨之在我的體內擴散開來。接著，擴散的波紋不見了。夏夜之中的薄霧散去。真想看看它在燈光下會是什麽樣子，但我想即使有機會自己也一定不會按下開關吧。
啊啊，這是一個夢。
是一個茉莉做的夢的話題。
所以會那麽的甜美，溫柔，讓人流連忘返卻又無法實現。
在觸碰的瞬間就會被彈開，從指縫裏輕易滑落。這不是我應該抓住的東西。我知道。我很清楚。非常的明白。
剛要伸出來的手指又縮了回去。
讓人心癢。
茉莉發出著“唔捏”的喃喃細語。嘴唇微微上翹著幸福地睡著了。
看著她的樣子，感覺心都融化了的我，笑了。
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
你到底是有多相信我啊？
「晚安」
這一次我用大人的嗓音再次重複剛才說過的相同話語，然後重新開始工作。
第二天早上，在茉莉睡醒的時候台風已經完全離去了。晴空萬裏的天空中完全是一副夏日的情景，電車似乎也恢複了運營。
昨天十分特別，可一旦過去後人們卻又回到了日常。
「我們會把這種天空稱作什麽來著，記得是一個家族般名字呢」
打開窗的茉莉向我問道。雨後的清香撲麵而來。與以往的不同，是因為早上的關係。還是說，那是女高中生使用過的洗發水的味道呢？
茉莉的頭發在靜謐的空氣中飛舞。
「台風一過」（譯注：這個成語的讀音也可以寫作，台風一家）
「啊，對對。就是那個」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她並不記得昨晚的事情。雖然我也沒打算去問。
已經早上了。
晚上的事情就不提了。
我們之間保持這樣的距離感就好。
我說，對吧。
「開心的時間就應該在開心中結束。這樣就好」
「誒？ 老師說了什麽嗎？」
「不，沒什麽。感覺今天也不是熱呢」
「真是不錯的天氣呢」
我們一起伸了個懶腰，我麵朝著天空用往常的口吻說道。
「幾點回去？ 早飯怎麽說？」
「機會難得，就一起吃吧。有什麽想吃的嗎？」
「要為我做嗎？」
「當然」
「那就，隨便」
「那個，是最讓人困擾的詞的」
「因為，隻要是茉莉做的東西都很好吃」
「那個，是最讓人困擾的詞的」
「咦，複讀？」
我大聲地笑了。
茉莉則是有些得意又有些害羞的樣子。
「真是的，那就烤一下麵包，配香腸和嫩嫩的歐姆蛋，再燙一點蔬菜怎麽樣？」
「不錯呢。感覺會很好吃。我也來幫忙吧」
「啊呀，真少見」
「想知道嫩嫩的歐姆蛋的製作方法啊」
「訣竅是要奢侈地使用雞蛋哦。小家子氣的話就不行了」
我們的日常回來了。
她比平日裏賣力地完成家務，偶爾也會教我做飯、在我家看看小說或是漫畫、在我埋頭寫作的時候還會在邊上做暑假作業。看著她苦惱於學習的樣子，我也會源源不斷地湧出幹勁。
到底是什麽原理呢。
這個世界還沉睡著我們尚不知曉的秘密。
「問題5用的公式是不是錯了？」
瞄了一眼題目的我隨口說道。
那是一道數學證明題。
「第七行那裏」
「誒？ 是那樣嗎？ 嗯~不是這個的話，難道是那個？」
茉莉用橡皮把五行擦掉後又重新寫了三行上去。
「正確，幹得好」
「誒嘿嘿嘿，謝謝」
「不用謝。話說回來，比起在我房間裏做作業還是在圖書館做會比較好吧？ 雖然有點那個，但我家隻有風扇，會很熱的吧」
茉莉把自動鉛筆的筆帽抵在嘴唇上，嗯~念叨道。
「在暑假的圖書館裏搶座位意外地還挺難的呢。座位在開館的幾分鍾裏就被搶奪一空了。而且啊，那些人會一直學習到閉館，座位完全空不出來」
「還會有這種事啊」
完全不知道。
因為我平時都會用補習班的自習教室。
「要考試的學生早在在開館前就排成了一條長隊。而且，在穗積老師的房間裏總感覺會很安心。還有，如果有哪裏弄錯了老師馬上就會來教我，這點對我很有幫助」
「把我當老師了嗎」
「穗積老師就是老師嘛」
「那是作家老師的意思吧，不是教育的那個老師哦。教書育人，那種高難度的事情，我可做不了」
「是這樣的嗎？ 我覺得還挺合適的來著」
「那是因為茉莉你啊，把我看得太高了」
「哼哼，說不定是的呢。好了，今天的目標完成了！ 我現在去準備晚飯，今天要早點回去呢」
「哦~真稀奇，是有什麽事情嗎？」
「不，並沒有什麽事情。但是今天晚上會來台服，所以要在·那·之·前……」
茉莉轉頭看向了窗外，話剛說到一半就焉了。我們兩個人光是埋頭於眼前的事情，完全沒注意到外麵的情形。
「這，誒誒誒誒~！！」
「等等，這是……」
無語了。
我甚至在想為什麽自己的耳朵沒有聽到外麵的狂風聲。雨像刀子一樣泛著銀光切割著空氣，野生的垃圾袋一下子就被刮走，消失不見了。窗戶嘎啦嘎啦地晃動。有點，不，我現在好擔心玻璃會不會碎掉啊。等會得用硬紙板和膠帶封住，防止玻璃碎裂灑落一地。
打開網頁甚至都不用搜索，首頁就刊載了台風的信息。台風比早上看新聞時候的風速又大了不少而且勢頭還在繼續加強。
日本地圖上的東京完全被籠罩在了風雨之中。
「啊，不行。果然，電車都已經停運了。巴士也是」
「出租車應該也不行了吧」
「咦，這難不成……」
「嗯，茉莉。你可能回不去了呢」
「怎、怎麽辦」
茉莉的聲音在顫抖。
總之，我先試著聯係了周圍的所以賓館。隻可惜和我想的一樣，全都被訂滿了。
沒辦法，我去網吧吧。我的這一提案也被茉莉否決了。不行不行，要去也是我去。不是，你壓根就去不了吧，你還是未成年，而且很危險，絕對不行我會擔心的。
經過三分鍾的爭論。
最後話題變成了怎麽想現在網吧也不可能會有位置。我試著給幾家網吧打了電話，人壓根就沒開門。白白浪費了三分鍾。
哎，我歎了口氣說道。
「我懂了，就在我家留宿吧。但是，首先要給石川阿姨打電話獲得允許。她說ok的話就換我來繼續說明」
「好的」
一通幾十秒的電話過後。
就結論上來說，一下子就獲得了允許。
她似乎是覺得這是緊急情況所以也沒有辦法。
從茉莉那邊接過手機，通話中的石川阿姨的聲音和以前見麵時的一樣，溫柔穩重，讓人感到溫暖。
「真是抱歉，穗積老師。茉莉就麻煩您照顧了」
「別這麽說，該道歉的人是我才對。之前一直沒注意到」
說著萬精油的道歉句式，我暗自往腹部發力。雖然不想特意提起那方麵的事情，但是不好好說出口的話多少還是會有些心虛。
「那個，雖然茉莉會在這邊住一晚上，但是，那個，怎麽說呢。我不會做任何奇怪的事情，絕對不會」
明明什麽也不會做，也沒打算做。但是話到中途的時候，我的身上還是留下了冷汗。畢竟我是膽小鬼。
我再次認識到我絕對不是一個能做出窮凶極惡事情的人。
「好的，我相信你。而且，我對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有自信。茉莉也是一樣的。所以我並沒有在擔心。茉莉就拜托了」
「好的，交給我吧」
掛斷電話，我把手機還給了茉莉。
呼，鬆了一口氣。
「事情就是這樣」
「嗯，我也很相信哦。穗積老師雖然有時色色的，但是絕對不會做傷害我的事情」
「電話的內容都聽到了？」
「沒有，但是我想院長一定會那麽說的，猜對了嗎？」
看到她一副得意的表情總感覺有點火大，我用力扯住她的臉。真是的，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緊張啊。
茉莉的柔軟臉頰被拉長成了一個有趣的樣子。我沒有用太大的力氣，所以應該不會痛才是，但茉莉還是大聲地hao·tong——特別翻譯·好痛。hao·tong，hao·tong地不斷叫喚著。
這麽做，或許是因為我們想改變房間裏的奇怪氣氛，為了回到我們平時的氣氛才故意這麽做的吧。
「總之，先去一次便利店吧。就幾步路。雖然被窩可以用我的，但是牙刷什麽的還是要買的吧」
「ye·shi·ne」
茉莉用力點了點頭。
接著我放開了手。
被風雨吹得渾身濕透，我們終於抵達了便利店。傘？ 那種東西出門就去見如來了。
我們在店門口把浸滿水的衣服盡量擠幹，一邊和店員道著歉一邊快速地購買起需要的東西。店員是一個和藹的阿姨。啊哈哈，沒事啦。之後擦一下就可以了。看到她豪爽的笑容我們還挺感謝的。那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不用去在意啦。
要是我處在她的處境上，我是否能做到不擺出一張臭臉，和她說出一樣的話呢。我應該說不出口吧，真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成為能像她那樣大笑，擁有廣闊胸懷的人啊。
接著，我們再次冒著風雨回到了公寓。
「穗積老師」
「茉莉」
兩個聲音在玄關完美地重疊了。
「什麽事情呀？」
「什麽？」
又重疊了。
「我想，我們大概是想到一起去了」
「也是呢，那麽我數三二一」
「「請你先去洗澡」」
不光是聲音，視線也重合在了一起。
「果然是這樣麽。茉莉你先去洗澡，萬一感冒了怎麽辦」
「這樣說的話，穗積老師可是有前科的呢。之前病倒過難道忘了嗎？」
「咕怒努努」
「就算露出這樣的表情也不行，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在今天的第n次的問答後依然沒能達成共識，於是就變成了我先去洗澡的樣子。蜻蜓點水般的我三分鍾就從浴室裏走了出來，正在用浴巾細心擦拭身體的茉莉和我預想的一樣生氣地說道。
「你倒是好好地暖暖身子嘛」
「哼哼，不想我這樣的話你就應該先去洗嘛。你已經是最後一個洗澡的人了，就進去好好暖暖身子吧。我還得往窗戶上貼硬板紙」
茉莉的臉頰“姆”地鼓了起來，這次是我贏了。
「就算鼓起臉也不行哦。趁還沒有感冒快點進去吧」
「……那麽，我就承蒙好意了」
拿著剛買的內衣，我的舊運動衫和短褲，茉莉走向了換衣間。目送她進去後我便開始了作業。
「好了，開幹吧」
我故意說出聲。
因為有些緊張。
茉莉並不是第一次用我家的浴室。可是，這份靜不下心的感覺是怎麽回事。脫衣服的聲音和雨聲重疊在一起，聽上去意外的響。平時寫作時鍛煉出的妄想能力，或者說想象力自說自話地發揮了起來。茉莉害羞地將緊貼在肌膚上的襯衫剝離下來，一件、兩件。白色的肌膚展露了出來——
好，停！我強行停下思緒。不是，剛和石川阿姨保證過，一下子就忘了嗎。我是不是笨蛋啊。誒，幹活吧。
三十分鍾後，茉莉從浴室裏走了出來。身上纏繞著半透的水汽，臉頰被染成了嬰兒般的粉色。華美的秀發依然濕潤著。
我不禁笑了出來。
「那個，是不是太大了啊」
「是呢，稍微有點」
我的舊運動衫一直覆蓋到了茉莉的手背。衣角也遮到了大腿三分之一的地方。
胸前，肩膀那塊看起來也有些空落落的，給人一種鬆鬆垮垮的印象。
「短褲合適嗎？」
「稍微有些鬆，褲袋係緊之後就好了」
「對不起啊，除了這些剩下的隻有cosy的衣服。再怎麽說穿一晚上cosy的衣服也不太好」
「是呢，對了。穗積老師，吹風機可以借用一下嗎？ 我想吹幹頭發」
「啊啊，可以哦。就在那邊隨便用——」
說到一半，我突然想到。不如說，之前就有想到過。現在，就是實現那個的機會？
「我說，茉莉。有件事情想拜托你來著」
「什麽事呀？」
「我想試試看幫你吹頭發。你看，漫畫裏不是經常會有女孩子之間互相幫忙吹頭發的場景嗎。那種事情，我還挺想試一次的。吹幹茉莉那麽長頭發的機會也不怎麽有」
不知道為什麽茉莉沉迷了整整五秒鍾。
「……穗積老師，你剛才說的話，是認真的？」
「嗯」
「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麽嗎？」
「嗯。嗯？意味著？」
「果然完全不知道呢。隻是單純地，單純地因為一時興起才說的對吧？」
「除此之外還需要別的嗎？」
我是真的不明白，茉莉想說什麽。
看著我一臉疑問，茉莉陷入了深深的煩惱。接著，“那麽，”她小聲說道。就隻有今天。“特別允許一次。“
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也不知道為什麽，她臉上的桃紅的更濃了。
有些事情不實際體驗一下是學不會的。
做飯。
工作。
學習。
寫小說。
外行看起來很簡單，但實際做的時候會發現其實很難。所以，經驗才是最寶貴的財產。
話雖如此，但我依然感到震驚。世上的女性朋友們，你們真的每天都在做這樣的事情嗎。
茉莉小心翼翼地坐到手拿電吹風的我的跟前。
由於我站在她的身後，所以並看不見她的表情。
聽見一聲歎氣，原本緊張的氣氛隨之緩解，茉莉開口說道。
「聽好咯。你可以幫我吹頭發，但是風的強弱溫度，吹風機的檔位，吹的位置順序距離，是有著許多規則的，要好好遵從我的指示可以嗎？」
「是這樣嗎？」
「嗯。男生隻需要簡單地說一句喜歡長頭發，但是要讓頭發漂亮地變長可是非常~困難的哦。可愛是女孩子用時間和努力堆成的。」
她說得沒錯。
漫畫裏經常會有，女生們恩恩愛愛，哇〇〇醬的頭發好漂亮。才沒有這回事呢~嗯嗯，和絲綢一樣，真羨慕啊。這類貼貼的美妙百合場景的描寫。但其實——。
風要對著發根、吹風機的距離在10厘米、不要連續對著同一個地方、小幅度晃動、一開始用強熱風模式、接著是弱熱風模式、最後冷風模式。 不是那邊，要從這邊開始。對，就這樣，從下往上。角質層什麽的，蛋白質什麽的——。嗚嗚嗚嗚。
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茉莉的頭發真的好漂亮呢~，根本沒有時間夾雜這樣的對話。
在魔鬼教官·白花茉莉的全方麵指導下，花了好久我才小心翼翼地幫她吹幹了頭發。真是太累人了。有種被任性王妃使喚的感覺。
本來的話好像還必須要用梳子梳抹精油。
我再也不會說這種話了。明明是自己吵著要做，結果卻把自己整自閉了的這件事就藏在心裏吧。
鍾的時針指向著11點。並非午前。所以，正確的時間應該是23點。嘁嘁嘁，就像小鳥一樣囉嗦，秒針每走上一圈，長針變微微傾斜，演奏出銘刻時間之歌。
「被窩，給我用真的好嗎？」
「反正我打算通宵」
「因為工作嗎？」
吹完頭發後，我和茉莉像往常一樣吃了晚飯、一起收衣服、看了會電視，那是一個猜謎界麵。要不要看看誰對的多？機會難得來比一比吧？可以哦。
我對猜謎還是很有自信的。可惜都是一些不需要大學問而是需要抖機靈的問題，沒大人樣子使出了全力的我一瞬間就輸了。
就這樣，夜更深了。茉莉鑽進了我平時睡覺用的被子裏。
而我則是坐到桌前，啟動電腦。
「我想再寫一點稿子」
「是這次活動的東西對吧？ 反複寫了很多次了呢？ 」
「因為想要他們開心啊。想讓許許多多的人露出笑容。所以要使出全力」
台風的夜晚。
比以往暗了不少的室內、風聲、鍵盤的敲擊聲，接著響起了我和茉莉的聲音。
「在睡著之前，我可以看著老師工作的樣子嗎，會不會給老師添麻煩？」
「沒事的哦」
「在睡著之前，可以一起聊天嗎？」
「行啊」
「誒嘿嘿嘿。總感覺，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呢」
「不可思議嗎？」
「晚上，在穗積老師的家裏，一直和老師聊天，睡在被窩裏，感受老師的味道」
「誒？ 等一下，難不成很臭？有味道？」
「才不醜，是老師平時的味道」
睡眼惺忪的茉莉輕輕搖了搖頭。
「並不討厭」
我鬆了一口氣。
要是說我有老年臭這種過分話的話，我大概就馬上會去死吧。不過應該沒關係，兩天前才被茉莉清洗過。嗯。
話說，平日裏有在定期清洗，剛洗完的就更不用說了？
想到這，我回想起之前讀的一本漫畫裏的冷知識。
是關於氣味的雜學。
「茉莉啊，你知道“遺傳因子”嗎？」
「突然間這是怎麽了呀？ 要教我生物嗎？」
啊啊，聲音變沉了。就像孩子一樣。不，她確實是真正的未成年來著。而且，快睡著了吧。
所以，那個說不定能成為不錯的催眠曲。
雜學就是那樣的東西。
「或許是吧，"遺傳因子"那個，叫什麽來著，好像是human leukocyte antigen的縮寫，意思是人白血球抗原。這種遺傳因子掌管著身體的免疫反應，每個人擁有的類型都不盡相同。……茉莉，聽著嗎？」
「嗯，在聽哦。呼啊~，對不起。然後呢？」
「嗯。那麽，重點來了。這個"遺傳因子"也被俗稱為“戀愛遺傳因子”。至於理由，是因為女性會在下意識裏通過氣味識別出“持有自己所沒有的類型的男性”，可以說她們是通過氣味選擇了自己的戀愛對象。簡單來說，對女性這種生物而言，戀愛是通過氣味決定的。女性在戀愛的時候會從對方的身上聞到令自己舒心的味道哦」
說完，茉莉的眼睛完全閉上了。
淺淺的呼吸，小小的起伏，十分的規律。
「……根據那個理論，我們的相性意外地不壞也說不定呢」
最後這一句我想她應該沒聽到。
就當做玩笑吧。
「晚安」
就在我結束對話，準備回到工作的時候。
「那個呢，穗積老師~」
聽到聲音，我回頭看向茉莉那邊。她的眼睛依然沒有睜開，似夢似醒的樣子。我想茉莉的靈魂或許正漂浮在夢與現實的夾層中吧。她說的話裏有一半應該是夢話。
不理她的話，一會兒就會睡著吧。
但是想著這也不壞的我就這樣配合起了她的夢話。
「嗯？」
「聽好了哦。對女生還說呀~頭發是非常重要的部分哦~」
「頭發？」
突然間，在說什麽啊。
「是、的哦。頭、發。姆。為了每天、每天都讓它漂亮地延伸，要花很多很多的功夫、時間還有金錢。頭發是女人的命哦~所以呀」
確實，我能感覺到茉莉對頭發有著相當的執著。
吹頭發的時候一丁點都不肯妥協。
直到現在，她的頭發的觸感也還殘留在我的手裏。輕輕柔柔的，滑滑的，亮閃閃的。就在圍在頭邊的光輪一樣閃耀著光芒。
似乎也有天使的光圈這一種叫法。
比天上的綢緞還美麗的東西，真的會存在嗎？
「可不是誰都會，讓摸的哦~，呼。會允許的，真的、真的得是非常特別的人。嗯呼呼呼」
「誒？」
「那種羞恥就和被摸到了胸部一樣。所以，今天是特bie——」
茉莉的話到這裏斷了。
完全進入夢鄉了。
等了好久，也隻有嗯、嘶之類的。話音成了呼吸聲，嘶~嘶~無意義的聲音漂浮在空氣裏。
「誒？」
留下的，隻有一個不斷思考著女高中生口中話語真實含義的矯情作家。既得不到答案，也得不出答案。
等下、等下、等下。
我們就是那樣的吧。
我們之間所存在的，就是那樣的吧。
所以我們才能這樣在一起。
然而有一瞬，一個無形的事物落入了我的心底。在那個黯淡無光的地方，感覺它“啵”地落進了某個積水譚裏，晃動了我的內心深處，水波隨之在我的體內擴散開來。接著，擴散的波紋不見了。夏夜之中的薄霧散去。真想看看它在燈光下會是什麽樣子，但我想即使有機會自己也一定不會按下開關吧。
啊啊，這是一個夢。
是一個茉莉做的夢的話題。
所以會那麽的甜美，溫柔，讓人流連忘返卻又無法實現。
在觸碰的瞬間就會被彈開，從指縫裏輕易滑落。這不是我應該抓住的東西。我知道。我很清楚。非常的明白。
剛要伸出來的手指又縮了回去。
讓人心癢。
茉莉發出著“唔捏”的喃喃細語。嘴唇微微上翹著幸福地睡著了。
看著她的樣子，感覺心都融化了的我，笑了。
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
你到底是有多相信我啊？
「晚安」
這一次我用大人的嗓音再次重複剛才說過的相同話語，然後重新開始工作。
第二天早上，在茉莉睡醒的時候台風已經完全離去了。晴空萬裏的天空中完全是一副夏日的情景，電車似乎也恢複了運營。
昨天十分特別，可一旦過去後人們卻又回到了日常。
「我們會把這種天空稱作什麽來著，記得是一個家族般名字呢」
打開窗的茉莉向我問道。雨後的清香撲麵而來。與以往的不同，是因為早上的關係。還是說，那是女高中生使用過的洗發水的味道呢？
茉莉的頭發在靜謐的空氣中飛舞。
「台風一過」（譯注：這個成語的讀音也可以寫作，台風一家）
「啊，對對。就是那個」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她並不記得昨晚的事情。雖然我也沒打算去問。
已經早上了。
晚上的事情就不提了。
我們之間保持這樣的距離感就好。
我說，對吧。
「開心的時間就應該在開心中結束。這樣就好」
「誒？ 老師說了什麽嗎？」
「不，沒什麽。感覺今天也不是熱呢」
「真是不錯的天氣呢」
我們一起伸了個懶腰，我麵朝著天空用往常的口吻說道。
「幾點回去？ 早飯怎麽說？」
「機會難得，就一起吃吧。有什麽想吃的嗎？」
「要為我做嗎？」
「當然」
「那就，隨便」
「那個，是最讓人困擾的詞的」
「因為，隻要是茉莉做的東西都很好吃」
「那個，是最讓人困擾的詞的」
「咦，複讀？」
我大聲地笑了。
茉莉則是有些得意又有些害羞的樣子。
「真是的，那就烤一下麵包，配香腸和嫩嫩的歐姆蛋，再燙一點蔬菜怎麽樣？」
「不錯呢。感覺會很好吃。我也來幫忙吧」
「啊呀，真少見」
「想知道嫩嫩的歐姆蛋的製作方法啊」
「訣竅是要奢侈地使用雞蛋哦。小家子氣的話就不行了」
我們的日常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