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藥之母蘇貴妃,寵冠六宮十幾年,自是有不少人嫉恨,明麵上薄皇後是恨她母親的第一人選,相信她被貶到明感寺便是薄皇後的功勞,隻是入寺後的各種境遇,很難說是不是薄皇後的手筆。看來,隻能等明日。


    蘭因回來時,暮色四合,雨也漸停,她捧了一盤冷冰冰的青團放在桌上,隻說是天氣寒冷的緣故,到了晚間她又藉口咳嗽不在寮舍裏伺候,法雨照舊冷嘲熱諷,靈藥不以為意,分外溫和。


    第二日一早,法雨便神神秘秘地收拾行裝,故意叫蘭因瞧見,自己又假裝慌張,蘭因便進了寮舍試探,靈藥也不隱瞞,隻說傍晚要偷偷下山去長公主府瞧瞧姑姑,要蘭因留在寮舍裏看家,蘭因自是不願,靈藥便允了她相隨。


    到了晚間,靈藥換了一身黑衣,攜了蘭因便出了房門,而法雨則不慌不忙地往後山去。


    後山幽林夜深,遮天蔽月的古樹林立,大雨停歇,風穿梭來去,在樹林中環繞著發出呼呼的聲音。


    法雨縮頭縮腦地走到約定好的樹下,直直地撞上了一個人,立時尖叫起來,


    那人一把捂住法雨的嘴巴,在她耳邊噓了好幾聲,她才安靜下來,瞧見了一雙亮晶晶的眸子,頓時多了幾分羞澀,嘴上仍不服軟,「沈大人,你好端端地嚇我做什麽?」


    沈正之神色不改,麵無表情道:「是你約在這裏的。」


    男子身材英挺,眉目俊秀,著了一身勁服,十分合襯,年方十九,正是半山腰護衛所的侍衛首領。


    「好了好了,不和你廢話,給你遞的信可仔細看了?寺中的人一定要安排好,還有,明早你就守在藥師殿外,見機行事,鬧得越大越好!」


    沈正之聽令,轉身欲走,法雨卻揪住他的後襟。


    沈正之錯愕回頭,「法雨姑娘還有事?」


    法雨難得嬌羞,嘴上仍嚷著,「這麽黑,你不送我?」


    他垂首道:「走吧。」


    這廂,靈藥攜了蘭因往山門處走,因雨將停,月色正好,蘭因落後了靈藥一步,看著她的身影,隻覺嫉恨不已。


    如此粗簡的黑衣上身,仍顯出十公主身材窈窕。


    行走之間,體態優雅,更突顯十公主的美好——天生美人,體態輕盈,若流光環繞,更顯清貴莊嚴。


    一路無話,途經藥師殿時,靈藥突然輕呼出聲,踉蹌了幾步。


    蘭因扶住她,疑惑道:「公主這是怎麽了?」


    「心中有些慌,崴了腳……」靈藥不管蘭因,自顧自的靠在了藥師殿旁的牆上。


    蘭因心中焦急,嬤嬤的人還在山門處埋伏著,隻待公主出了山門便能上前抓獲定罪,這不出去,怎麽抓她?


    偏偏靈藥不走,揉著腳踝說:「蘭因,扶我到殿裏歇歇,好疼。」她眉頭輕皺,一臉痛楚模樣。


    「公主,晚了山路不好走……」蘭因再勸。


    「那便不去就是,如今腳疼得厲害,你快扶我進去。」靈藥語氣不容拒絕。


    蘭因心頭慌張,因為藥師殿離山門最近,那宮裏頭的嬤嬤就在殿裏歇息,隻待一抓到公主便好出來問罪,這下如何是好?


    靈藥見蘭因踟躕,歎了一聲,自個兒一瘸一拐地往裏頭走。


    蘭因心一凜,忙追了上去,隻是還未近公主身,後頭便有人捂住她的嘴,接著脖頸受了一掌,暈了過去。


    來人是個蒙麵男子,他將蘭因扛了起來,肅著臉向靈藥行禮,恭敬道:「公主,殿裏頭都安置好了。」


    靈藥嗯了一聲,隨著蒙麵男子往殿裏頭去,殿裏頭早已橫躺了兩個人,一個尼姑,一個嬤嬤,尼姑正是未現出真容的惠安,嬤嬤五十出頭,麵黃皮乾,瞧著麵目竟有些熟悉。


    來人將蘭因放下道:「這殿旁有間廂房,放在其間吧。」


    靈藥正看著嬤嬤出神,聽聞此言,便點了點頭。


    蒙麵男子依次將除了蘭因之外的兩人扛了進去。


    靈藥腦中想著那嬤嬤的麵容,手上卻不停歇,將那日自惠安房中順手摸出的催情丸,給兩人口裏各自放了一顆,但藥丸未吞下。那蒙麵男子見狀上前,一一抬起兩人,一捏嘴一拍胸口,便將藥丸喂了下去。


    靈藥將那廂房的門反鎖,又囑咐蒙麵男子一會將蘭因送回寮舍,天亮前再打開藥師殿廂房的門,這才慢慢地走了回去。


    法雨早在房中候著,見靈藥來了,一臉興奮道:「公主,如何了?」


    「隻待明早了。」靈藥笑道,「隻是那嬤嬤好生眼熟,卻不知是哪位娘娘宮裏頭的宮人。」


    法雨托著腮道:「宮裏頭的嬤嬤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瞧著眼熟也是有的,咱們宮裏頭不也有三個嬤嬤呢,說起來,齊嬤嬤那樣好的一個人竟……」


    她說到這裏,突聽靈藥呀了一聲。


    「我隻想到各宮娘娘,竟忘了公主們。」她輕聲道,「執事院的教養嬤嬤有四十多個,這一位便是其中之一,怪道我瞧著眼熟,隻不知她如今跟著哪位姊妹。」


    法雨哦了一聲,「公主不經允許出寺,自是教養嬤嬤來教訓合適……」


    這一夜,思緒萬千,主仆二人自是沒睡好,到了第二日天剛蒙蒙亮,靈藥便藉著散步的名義帶著法雨踱步到了藥師殿。


    果然是一片混亂,護衛所四五個侍衛就在外頭立著,一個小尼姑合掌念著佛號,裏頭隱約有吵嚷聲。


    法雨上前打聽,「小尼姑,裏頭怎麽了?」


    那小尼姑也是個愛八卦的,聞言輕聲道:「一大早,負責灑掃的妙言就嚇壞了,說是廂房裏睡著兩個人,赤身裸體地抱在一起,其中一個是監院大人惠安師父,另外一個卻是宮裏頭的嬤嬤,不知怎地到寺裏來……」


    法雨掩飾不住的興奮,問道:「這兩個女人抱在一起幹什麽?」


    小尼姑猶豫道:「聽說惠安師父長了男人的……」


    靈藥輕咳一聲,「咱們進去看看。」


    那小尼姑攔著,「公主還是別看了,汙了您的眼睛。」


    「不礙的。」靈藥不為所動,依舊往裏頭走。


    進了內殿,虛雲師太合掌念佛,嬤嬤正手忙腳亂的穿衣衫,而一旁的惠安一臉頹然。


    見十公主駕臨,殿中幾人便屈膝下拜,口稱公主萬福。


    而那正捏著衣領的嬤嬤滿麵通紅,不安地偷眼瞧著靈藥,殿中則彌漫著一股難以啟齒的氣味。


    「寺裏出了這等醜事,既辱了佛祖又汙了公主的眼,還請公主處置。」虛雲師太麵目和善,一臉的羞愧,彷佛出事的是她一般。


    靈藥笑了,吩咐道:「沈侍衛,將惠安和季嬤嬤綁起來。」


    外頭的沈正之得令,上前去捆人。


    季嬤嬤不服,張口就道:「公主不問青紅皂白就綁了人,奴婢不服!」


    「藥師佛莊嚴清淨,為眾生消災解厄,你二人卻在此穢亂,不綁了你,住持如何向佛祖交代,如何向世人交代?」她說,目光又投向惠安,念著佛號,「聞我名已,一切皆得轉女成男,具丈夫相……惠安師父,還不現出真容嗎?」


    惠安一陣慌亂,方才眾目睽睽之下,他已暴露真身,如今真容再現,他必死無疑!


    沈正之卻不管他,端了一盆水,上前使勁揉他的麵容,不久,一張俊美容顏出現。


    虛雲師太大驚,口中連道:「作孽啊作孽。」


    季嬤嬤神色不定,一麵震驚於惠安的真麵目,一麵又想到昨夜與自己纏綿一整夜的人竟是這般的俊美郎君,又頗有幾分滿意。


    「朱世萼,你害了多人性命,隱匿明感寺多年,可有什麽話說?」冷不防,靈藥說出了他的真名。


    惠安整個人癱在地上,不再言語。


    靈藥笑著看向季嬤嬤,「嬤嬤當年在執事院不過是負責灑掃的,如今竟能隨意出宮走動了,不知嬤嬤現在侍奉何人呢?」


    季嬤嬤神色變幻,囁嚅道:「我是被人陷害的,我與這惠安師父從無瓜葛,昨夜在這裏不曉得中了誰的道……」她說到此突然驚叫,「是蘭因,是公主身邊的蘭因喚我來的。」


    「蘭因?蘭因去年就回了溧水老家,如今我身邊隻有法雨一人,嬤嬤莫不是說笑?」靈藥笑道,「嬤嬤還未說明,為何好端端來明感寺?誰許你出的宮?」


    靈藥似乎陷入了思考,久久不說話,廂房中也一片安靜。


    過了好一會,靈藥似乎想到了什麽,輕聲道:「莫非是六姊姊使你來的。」


    季嬤嬤一驚,抬頭便道:「不不不,不是六公主,是奴婢私自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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