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讓我們消滅『逆月』吧!現在馬上行動!」


    低頭看著那用力「咚!」地敲上桌子的拳頭,變態女仆也就是薇兒在心中發出大大的歎息。


    這裏是七紅府最上層,崗德森布萊德大將軍的辦公室。


    可是將軍她本人並不在這。


    隔著一張烏亮的桌子,正在麵對麵的是薇兒海絲和卡歐斯戴勒康特。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蹤跡。話說房間外麵擠滿了擔心閣下的第七部隊成員,感覺隨時都會把房門擠壞。


    這時卡歐斯戴勒興奮地開口。


    「──那幫人都是對姆爾納特帝國露出獠牙的犯罪者,一定要給予懲罰才行。」


    「可是到現在都還沒找到他們的藏身處。即便六個國家合力起來調查多年,一樣找不到。」


    「那我們來找不就得了。還是說,要悠悠哉哉等那幫人再次發動攻擊?現在是說這種溫吞話的時候?」


    這不能怪他──大約一周之前,有個女人自稱是米莉桑德,突然出現在皇帝主辦的宴會上,不僅攻擊可瑪莉,還讓可瑪莉小隊的幹部貝裏烏斯昏厥。


    沒錯,就是昏厥。


    原本藉由魔核的力量,很快就能蘇醒,可是在那之後都過了一星期了,貝裏烏斯到現在還沒醒。不僅如此,連被匕首刺傷的傷口也沒恢複跡象。


    至於這代表什麽,金發巨乳美少女皇帝是這麽說的。


    「那家夥用了神具。想要抵銷掉魔核的效果,隻能用跟魔核同等級的神具。因此想要救助那個狼男,隻能在缺少魔核輔助的情況下進行,換句話說,就隻能等他自行恢複了。」


    在很久以前,那個年代還沒有魔核,據說有一群叫做「醫生」的人很有社會地位,可是來到現代,不管多重的傷都能立刻治愈,那樣的職業就沒有賺頭了。因此就算在帝都裏頭,也幾乎找不到醫生,就算有好了,手法跟古代的醫生相比也是爛到完全無法相提並論,到頭來貝裏烏斯還是得被迫自行修複。


    而眼前這個卡歐斯戴勒,正想挑起大戰為貝裏烏斯出口氣──是有這樣的成分在裏頭吧,但恐怕真正讓他起身行動的是一把怒火。恐怖分子害他敬愛的閣下吃了滿頭義大利麵,他對這個恐怖分子很惱火。


    「宮廷那邊都在做什麽啊!恐怖分子可是入侵國家中樞了啊!?這不是國難是什麽!」


    「宮廷那邊已經從早到晚都在開會了。他們會這樣也是逼不得已的。」


    「那理由呢,是什麽?」


    「就是我們這邊可能有奸細潛伏。」


    「奸細……?」


    這讓卡歐斯戴勒用詫異的目光盯著薇兒看。


    「聽說宴會會場出現轉移用的門。擅長空間魔法的中尉想必清楚,【轉移】若是沒有預先製作出兩道門,就沒辦法發動。換句話說,有人事先偷偷溜進會場,造好了門。外人沒辦法做出這種事情。還有一件事,就是另一道門據說設在帝都下級區域的小巷子裏。」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宮廷裏頭的那幫人想要引出混進來的奸細,同時還要找找看有沒有其他的門是嗎?」


    「對,因此他們才慎重其事開會討論。」


    「愚蠢!」卡歐斯戴勒發出如雞隻的叫喊,接著說「有奸細又怎樣!?隻要用壓倒性的武力擺平,萬事不就都解決了嗎!」


    「唉……沒想到你也不太用腦袋。」


    「熱情和冷靜原本就該用在不同的地方。現在就是該熱血沸騰的時候!我們趕緊把隊員都找過來,展開行動吧!首先要對帝都周邊──」


    「你這樣是違反命令,康特中尉。」


    在一聲「唔呃」之後,卡歐斯戴勒頓時住口。


    「可瑪莉大小姐下的命令是『在我回來之前都先待機』。擅自行動的話,你的腦袋可是會跟身體分家,從各方麵來說都是。」


    「我、我都明白──那麽閣下目前人在哪裏?我馬上去拜見她,請她準許我們出動。」


    「她好像去探查敵情了。至於地點,這連我這個近侍都不得而知。」


    「是這樣啊……不對先等等,薇兒海絲中尉。剛才那句可不能當作沒聽見。近侍應該是我卡歐斯戴勒康特才對。」


    「你知道可瑪莉大小姐的內褲是什麽顏色?」


    「!?」


    「不知道對吧。因此我才是近侍──總而言之,在可瑪莉大小姐跟我們聯絡之前,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可是,閣下真的會回來嗎?」


    「這話什麽意思?」


    「可瑪莉小隊猶如風中殘燭。約翰離開軍隊,貝裏烏斯陷入神誌不清的重度昏迷狀態。至於梅拉康契,他甚至用年假去外國旅行。如果連閣下都不見──」


    薇兒這才在心裏想著「原來是這樣」。說來說去,這個男人也是會感到不安的。


    「──不會有事。那位大人可是皇帝陛下認可的大將軍,將要把天際染紅的稀世英雄。絕對不會舍棄部下。」


    講是這樣講,實際上第七部隊已經接近瓦解狀態。


    可瑪莉獨自一人前往探查敵情?那種夢話還是留在睡覺時說好了。那名少女不可能有這麽大的勇氣吧。然而薇兒會接二連三說這種夢話,都是為了在第七部隊成員麵前塑造可瑪莉的偉大形象,讓他們更加忠心。


    離開七紅府後,薇兒直接坐上馬車來到崗德森布萊德家的宅邸。從側門進入宅院裏,自動自發爬上階梯前往二樓。接著在走廊上走一下,她要去的房間就近在眼前了。在被破壞的門扉前站定,她開口呼喊「可瑪莉大小姐」。對方自然是沒有回應。


    「……可瑪莉大小姐,打擾了。」


    之後薇兒踩著淡然的步伐進入房內。


    房間裏很暗。床鋪上四散著看到一半的書。看樣子是連收拾的力氣都沒有了吧。


    她做了個深呼吸,再度嚐試呼喚對方的名字。


    「可瑪莉大小姐,您還好嗎?」


    「──薇兒?」


    棉被裏頭好像有東西在鑽動。


    看到對方有反應,薇兒這就放心了,她改用溫柔的語氣續言。


    「大家都很擔心你。就算隻是一下下也行,您可以離開房間嗎?」


    「才不要。」


    對方二話不說拒絕了。


    「我出去也隻會被殺掉。手無縛雞之力又沒有霸氣的劣等吸血鬼是沒有容身處的,還是當家裏蹲比較適合。」


    「沒這回事,康特中尉也很想見您喔。」


    「那又怎樣!他一定也會對我幻滅!明明是七紅天卻被義大利麵弄得滿身都是,慘不忍睹!而且還沒辦法保護貝裏烏斯!」


    這讓薇兒為之屏息,原來那名少女在意的是這個。


    「可瑪莉大小姐……」


    「還、還有──如果從這裏出去,那個人又會……」


    那個人。不用想也知道,就是在說「逆月」的米莉桑德布魯奈特。以前跟可瑪莉是同學,也是她霸淩可瑪莉,逼她變成家裏蹲。


    微微地發出一聲歎息後,薇兒輕聲說道「我明白了」,看樣子已經打消念頭。


    「那麽,我會等您回心轉意。」


    先失陪了──稍微行個禮後,薇兒離開房間。


    在事件發生後,可瑪莉關在家裏將近一個星期。大概是遭到米莉桑德攻擊,導致她心中的陰影又回來了吧。又或者是累積起來的壓力爆發了。不管情況是哪一種,可以確定的是眼下狀況都不樂觀。就算做飯菜給她吃,她也不怎麽愛吃,狀況很不好的時候,甚至連話都不說了。


    才剛在走廊的轉角處轉彎,薇兒就遇到可瑪莉的父親。


    「哈囉薇兒,還是不行啊?」


    「……是,很抱歉。」


    隻見她的父親困惑地抓抓臉頰。


    「這樣啊,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吧。誰都沒想到那個女孩竟然會用這種方式出現在可瑪莉麵前──哎呀,真是失策。」


    「什麽?」


    「說起這個米莉桑德。她是三年前有段時間一直在霸淩可瑪莉的吸血鬼,當時的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她,就給她的族人全都安上叛國罪名,流放到國外去。沒想到她加入恐怖組織,回來複仇了。頭疼啊頭疼。」


    「…………」


    「先不說這個了,可瑪莉的事情再拜托你啦。那孩子心靈比較脆弱又很纖細──最重要的是太善良了。沒有你跟在身邊,她沒辦法好好活下去。」


    「……遵命。」


    「嗯,那接下來,我也要先去處理一下工作上的事。」


    麻煩你啦,薇兒──萬惡根源最後隻說了那麽一句話,人就踩著悠然的步伐離去。雙眼望著那道黑色身影,薇兒毅然決然地握緊拳頭。


    ☆


    起因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一些偶然的小事件惹得米莉桑德不快,等到我發現的時候,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了。


    像是班上集體行動和魔法演習時遭到無視,這點程度還好。


    然而米莉桑德的所作所為越演越烈,還背著我說壞話。我在場的時候,甚至會口吐惡言,以及在我眼前破壞我的個人物品,最後演變成直接對我行使暴力。


    即便如此,我還是拚命忍耐。


    我是帝國境內赫赫有名的崗德森布萊德家之女,沒想到居然會在學院裏被同學欺負,這種情形照理說是不可能發生的。如果被親戚或其他的貴族知道了,崗德森布萊德家將會蒙受奇恥大辱。所以我沒有找任何人商量,不斷地忍耐。就算被人無視、鞋子被藏起來,教科書裏被人亂塗鴉,午餐遭人扔抹布,桌子上放了枯掉的花,曾經一個人偷偷哭泣──我依然沒有屈服。


    因為這些人都是要透過傷害他人才能感到喜悅的可憐蟲。


    帶著這樣的想法,我持續忍耐。


    可是很快就到極限。


    那個時候應該正好是三年前的夏天。米莉桑德就像平常那樣,把我叫到空教室,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喂,那個項煉借我一下?


    我當然拒絕了。


    直到現在都還戴在脖子上的這條項煉,是在現代魔核社會中罕見死於「事故身亡」的媽媽──尤琳崗德森布萊德的遺物。


    看到我難得出手抵抗,米莉桑德覺得很有意思。命令她的那些走狗架住我的雙手,臉上表情就像是找到有趣的玩具一樣,手朝著我伸過來。


    就是這個動作,讓我氣到無法克製。


    老鼠若是被逼到無路可退也是會咬貓的。瞄準架住我的女學生,我用後腦勺撞她的臉擺脫箝製,邊哭邊設法逃離。然而在那瞬間,米莉桑德的魔法發動了(應該是重力係的魔法),害我摔了個大跟鬥。


    ──竟然敢幹這種事。你們看,她都流鼻血了。


    看她臉上滿是惡意和憎恨,我為之戰栗。


    ──我想想喔,如果給我一根小拇指,要我放過你也行?呀哈哈哈!


    把小拇指交出來,這是常常會上演的霸淩戲碼。不是在打比方。氣勢不夠強大、被人霸淩的那一方,真的得切下自己的小拇指,拿給欺負他的人。


    總而言之在我拒絕切斷小拇指後,接下來的事情都沒印象了。


    感覺好像一直被人單方麵毆打,我想要稍微展露一下氣魄,或許有做些事情讓那家夥流血。不管怎麽說,等我回過神的時候,人已經渾身是傷,被帶回家安放在床上了。


    身上的傷不要緊,馬上就會好。


    無法愈合的是心。


    米莉桑德深深傷了我的心,從那天開始,我就沒有去學院上學了。在這之前拚命壓下的恐懼和不安一口氣潰堤,讓我無法跨出去。


    後續的事情也沒什麽特別值得一提的。


    事件發生後整整三年,我都躲在自己的房間裏。


    完全不出去,不跟任何人扯上關係,持續從事孤獨的活動──看書或寫書,都做這些無聊的事情。


    關在家裏的這段期間裏,我心中的傷逐漸愈合,這點倒是真的。


    爸爸跟皇帝大概看出這點了吧。在他們的謀劃下,我當上七紅天,雖不至於恢複到像家裏蹲之前的程度,但我開始能夠出門,像正常人那樣活動。還忘了從前的過往──不對,說忘記太牽強,應該是將那段記憶塵封,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開始能和其他人交談。


    可是這一切宣告終結。


    因為米莉桑德來了。


    我又要回去過以前那種陰暗寒冷的日子。


    「…………」


    用力抱住海豚形狀的抱枕,一想到接下來將有慘不忍睹的未來降臨在自己身上,身體就難堪地顫抖。最近我老是把七紅天那類的掛在嘴巴上,過得算是春風得意,然而本質上還是不管去哪都丟人現眼的家裏蹲。


    因此我再也不出去了。


    已經決定了。


    後來經過三天。


    米莉桑德沒有出現的跡象。雖然是那樣,我依然無法鬆懈。反而變得神經過敏,隻要聽到一點點聲響,肩膀就會跟著抖一下。


    三餐都是薇兒送過來的。


    每次進出房間的時候,她就會找些話來說,以前會做的那些性騷擾行為,頻率上卻降至極低。舉個例子──


    「可瑪莉大小姐,今天的午餐是蛋包飯。您很喜歡吧?」


    「可瑪莉大小姐,今天天氣很棒。要不要一起去散步。」


    「可瑪莉大小姐,我找到有趣的書了,請您讀看看。我很推薦這本。」


    她說的話都像這樣,不至於傷人,卻也沒什麽療效。


    然而薇兒口中的「有趣的書」是猥褻雜誌,就這點看來,也許她根本就是個怪咖。


    總之我若是願意就會回應她,沒那個心情就化身地藏菩薩像,完全沉默不語。可是薇兒並沒有知難而退,還是會跟我說話。


    這個少女到底在想什麽,怎麽會來搭理我這樣的人?是因為可憐我?還是同情?或我是有錢人家的女兒?可以拿到很多薪水?


    話說回來,之前這家夥好像有說過她「犯下重罪」。


    「可瑪莉大小姐,你不寫新作小說嗎?」


    「…………」


    「這樣啊。那等您寫完了,請讓我看看。」


    薇兒在那之後低頭一鞠躬,接著就從房間離去。


    因為門被弄壞了,可以看見她那在走廊上漸行漸遠的背影。


    她究竟是什麽人。


    ☆


    在帝都最高的建築──阿爾特瓦廣場鍾塔的塔頂,屹立其上的卡歐斯戴勒意誌高昂。那個傷害同袍貝裏烏斯、拿義大利麵澆敬愛閣下的可恨女人,一定要把她找出來,懷著這份堅定的意誌,卡歐斯戴勒熱血沸騰。


    然而眼下卻遇到難關。


    自宴會上發生該事件後,已經過了將近兩個星期,到現在都還無法掌握凶手的相關情報。不僅如此,也完全沒看到敵人那邊有任何動靜,宮廷內部飄蕩著安逸的氛圍。


    某個大臣是這麽說的,「在那之後敵人都沒有發動攻勢,就算了吧?」


    這個國家的首腦們是白癡不成?


    「閣下……」


    卡歐斯戴勒從胸口的口袋中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心愛的閣下穿著學校泳裝,害羞到臉紅。都不曉得自己受這張照片關照多少次了。


    「您跑去哪了,閣下。」


    宴會事件過後,親愛的閣下就沒有到第七部隊露麵。根據薇兒海絲所說,閣下好像去探查敵情了。但實在很奇怪,感覺那個女仆似乎在隱瞞些什麽。


    「閣下……我對不起您,閣下……」


    卡歐斯戴勒在懺悔。


    之前那個恐怖分子是戴著狐狸麵具的少女。前些日子遇到她的時候,若是可以活捉,事情就不至於演變成這樣。換句話說,這都是他的責任。自己的責任就要自己負。然而要怎麽負這個責任,他根本毫無頭緒。


    於是他就決定獨自調查閣下的所在處。


    把照片收回胸前的口袋後,卡歐斯戴勒發動空間魔法【異界之門】。憑空取出一個小小的木箱,從木箱裏頭拿出一根頭發。這是卡歐斯戴勒偷偷采集的,是屬於閣下的金發。


    隻要使用這根金發,他就能找到閣下的所在處。具體來說就是──運用空間魔法【引力之網】涵蓋整座帝都,鎖定與毛發同形質的吸血鬼所在處。


    隻不過──


    【引力之網】一旦用下去,頭發就會被魔力轉換,進而消失。換言之若是想找到閣下,他就必須舍棄這根頭發。那可是他在閣下走過的路上四肢著地趴著找無數次才找到的,是一根至高無上的頭發。


    「……魚與熊掌不能兼得啊。」


    沒辦法,隻好忍痛用了。反正日後還有機會再弄到手──先是如此說服自己,接著卡歐斯戴勒就朝著眼下那片廣大的帝都風景發動魔法。


    空間魔法【引力之網】。等到頭發灰飛煙滅消失後,卡歐斯戴勒的手掌就放出透明網路,逐漸將帝都包圍。


    等了一會後,卡歐斯戴勒收網一看,這才發現令人驚訝的事實。


    他要找的人似乎就在崗德森布萊德家的宅邸裏。


    她果然沒有潛入敵營──發現藏在秘密背後的真相,那讓卡歐斯戴勒心情高昂,同時在想「那閣下為何沒有到七紅府出勤?」。但他想兩秒就不想了。想必那名少女的想法,不是旁人能夠推測得到的吧,還不如直接去找她確認會更快。


    對,他接下來要拜訪閣下的宅邸。一般情況下沒有先知會就去頂頭上司的家裏拜訪,未免太過失禮了,但目前情況緊急。閣下也會大人不記小人過吧。搞不好還能被招待到閣下的房間裏──嗬嗬嗬。


    膨脹的想像讓卡歐斯戴勒滿臉笑意,碰巧就在這時。


    他身上的攜帶型通訊用礦石出現魔力連接反應。卡歐斯戴勒不怎麽開心地接通訊息,接著就聽見吵死人的饒舌歌在耳邊作響。


    『耶──!找到解藥的我太有才。貝裏烏斯醒了do you know?』


    「什麽……」


    那讓卡歐斯戴勒驚訝地睜大雙眼。


    照這樣聽來,貝裏烏斯平安無事。這點固然讓人開心,但這個饒舌男不是去外國旅行了嗎?原來他是為了找解藥才出國的?


    先不管這個。


    「梅拉康契,貝裏烏斯就拜托你了。我要去閣下家的宅邸一趟。」


    『why?』


    「因為我找不到其他線索。」


    『耶──!想找線索在鎮上徘徊。聽了別生氣但你找得到嗎?可疑人物卡歐斯還是休息吧(在拘留所),今天的配菜隻有白飯(臭酸飯)。』


    卡歐斯戴勒一時火大就把通訊係統切了,他回這些也太莫名其妙。


    等到卡歐斯戴勒從鍾塔上一躍而下,他就快馬加鞭趕往崗德森布萊德家的宅邸。


    ☆(稍微倒轉一下)


    午餐時間,我不經意問薇兒「為什麽這麽擔心我」。


    結果那個變態女仆若無其事地開口。


    「當然會擔心。因為我是全宇宙中最愛可瑪莉大小姐的人。」


    滿口謊言──我不這麽認為。假如她的目的單純是為了錢和地位,按這家夥截至目前為止的態度來看,未免有點不求回報。


    我沒有去碰那些咖哩,嘴裏小口啃著當作甜點的梨子,接著開口。


    「我不懂。薇兒,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若真要這麽說,我應該也是失散多年的姊姊才對吧。我跟你並不是姊妹,也沒有其他關聯。」


    「那為什麽要這樣?」


    這時薇兒的臉變得有點紅,她將目光別開。


    「其實之前就想跟您解釋了。」


    「…………」


    「但我不好意思講。」


    「……那就算了。」


    「請您等等,不要這麽快就放棄!這種時候應該要說『咕嘿嘿嘿,在害羞什麽呢小薇。來來來,跟叔叔我說說看?』一直追問下去才對吧!?」


    「…………」


    「很抱歉。現在好像不適合開玩笑……」


    看上去像是在反省的薇兒先是吐了一口氣,接著才慢慢在圍裙口袋中東翻西翻。然後她拿出一個信封。


    「這上麵寫了我內心的想法,請您空閑時看看。」


    「……等我有那個心情再說。」


    我從座位上慢吞吞地起身,嘴巴裏麵還咬著一塊梨子,就這樣鑽進被窩中。今天心情比較平穩了,才會嚐試跟薇兒說話,但也已經到極限了。隻要跟那個變態女仆在一起,我就是會忍不住想起將軍啦戰爭啦,這些很血腥的事情。


    然而薇兒並沒有立刻走人,而是對我這麽說。


    「可瑪莉大小姐,有很多人都在擔心您喔。」


    又來了──我聽了就感到厭煩。


    「你有沒有足以擔任將軍的實力、有沒有這樣的腦袋,完全不去管這些卻又很擔心您的人,我想其實比可瑪莉大小姐以為的還要多。唯獨這點,請您一定要明白。」


    那一定是假話。連那些第七部隊的成員也不例外,都因為我是七紅天才會仰慕我。假如他們發現我都在虛張聲勢扮演強者,再來剩下的就隻有一個毫無魅力、弱不禁風的小姑娘。這我自己最清楚。


    「──那我先告退了。等您心情比較平複,再到七紅府──」


    對方說話的聲音到一半不自然中斷。


    我不以為意地看向薇兒那邊。


    這一看讓我的心髒跟著揪緊。


    「你好啊,黛拉可瑪莉。」


    「……唔!?」


    米莉桑德出現了。就在薇兒背後。藉幽暗之色做掩護,臉上浮現不懷好意的笑容──拿銳利的劍刺進薇兒的背。


    「啊、呃、可瑪莉、大小姐…… 」


    白色的圍裙逐漸染紅,嘴裏流出的鮮血,全都滴在桌上那盤咖哩上。她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全身痙攣,最後光是要站著都很吃力,當場重重地跪倒。


    我連發出聲音都辦不到。


    腦海中不願承認這是真的。


    「──哎呀,你怎麽了?怎麽都不說話。難得我特地來見你,卻連跟我打個招呼都不願意?」


    「啊、啊……」


    「你還是一樣沒膽。隻不過有人被刀刺中,看了就一臉蒼白──放心吧,這把劍不是神具,放著不管就會恢複了。隻是她可能暫時無法動彈。」


    「你怎麽會在這裏?」


    「……怎麽會在這?」米莉桑德說著,邪惡的笑意加深,「都跟你說了,我還會來找你。難道你忘了?」


    看米莉桑德慢條斯理地靠近,我連動都不敢動。


    「呀哈哈哈!你用不著那麽害怕,我又不會直接把你抓來吃了。若是要在這種地方展開虐殺,可能會有人來搗亂。」


    搗亂?──對了,這個屋子裏有很多人。


    想起這件事的我試圖大聲呼喊,就在那瞬間,米莉桑德手掌中放出的魔彈將床鋪打出一個大洞。這太讓人恐懼,害我的嘴開始不聽使喚。


    「敢叫就殺了你,敢掙紮也得死。你待在那邊乖乖聽我說話就對了。」


    「…………」


    「這樣就對了,黛拉可瑪莉真是個乖孩子──那我們進入正題。我來這裏的目的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上演一場更加悲劇的殺戮秀,要事先做點準備。」


    「準、備……?」


    「在這裏會有很多人出手妨礙不是嗎?所以呢,我要你到我接下來指定的地點。還站得起來?」


    開什麽玩笑。若是傻乎乎跟著照辦,我可是會被殺掉的。


    看我完全沒有回應,米莉桑德臉上神情彷佛在說「我就知道」。


    「你沒辦法自主前來是吧。不過我早就猜到了。你一天到晚就像個廢物,隻會哭又優柔寡斷。唯獨那沒用的正義感,卻比一般人多──所以我才要這麽做。就像三年前的那一刻。」


    米莉桑德在這時轉過身,薇兒倒在地上,她去拉她的手。就好像孩子在擺弄人偶,開始拖拉薇兒的身體。


    「我要把這家夥帶走。若想把她要回去,你就在午夜時分來拉涅利安特之街的廢城。」


    「什麽……」


    「敢遲到一秒,薇兒海絲就會被殺掉。噢對了,當然隻能你一人前來。如果你跟其他人說了這件事──你應該知道這代表什麽意思吧?」


    深深的絕望在胸口中蔓延開來。


    那種事情──被對方這麽要求,我該怎麽做才好。


    「那就說定了。可別太傷我的心喔,黛拉可瑪莉。」


    說完這些後,米莉桑德就瞄準被窗簾蓋住的窗戶發射魔彈,玻璃破掉發出巨大聲響。隔了好幾天,刺眼的陽光這才闖進我的房間。我來不及也沒有勇氣大喊要對方站住別跑。那個恐怖分子輕鬆抱起動彈不得的薇兒,姿態宛如野生動物一般,身影從破裂的窗口處消失。


    就剩我一個人,什麽都做不到,整個人癱坐在床鋪上。


    地上都是血跡。還有牆壁。咖哩。米莉桑德現身了,薇兒被人刺傷,薇兒消失了──


    眼前發生的一切令人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我也不願意相信。可是騙不了人的心痛感卻如泣如訴,告訴我這就是如假包換的現實。


    怎麽辦。怎麽辦。該怎麽辦──我當下光顧著抱頭發抖。


    後來有一小時左右,我都把自己裹在毛毯裏。


    等到心情平靜下來,這才逐漸明白事態的嚴重性。


    薇兒被抓走了,而且犯人還是恐怖分子。她不一定能保住小命。對方並沒有要求支付贖金,無法仰仗崗德森布萊德家的力量解決。米莉桑德要我獨自一人前往廢城,還說不準去找其他人商量。也就是說這件事情隻能靠我一個人想辦法。


    我哪有什麽辦法。


    我崇尚孤獨與藝術。早就決定要跟所有人斷絕來往,把自己關在家裏。


    那個變態女仆會有什麽下場,幹我什麽事──


    「…………」


    這明明不幹我的事情、明明就是。可是,我的心怎麽會這麽痛。


    一想起跟那個變態女仆相處的日子,我的心就會絞緊,變得悶悶不樂。


    薇兒絕對不會對我見死不救。


    好比是約翰找我決鬥的時候,還有米莉桑德到宴會會場攻擊我,她都會盡力幫助我。不止這些──這幾天我都躲在房間裏,每天製作餐點送過來的不是別人,就是那個變態女仆。


    要對那樣的她見死不救,我怎麽可能辦到。


    雖然做不到──卻找不出救她的方法。


    對方是十惡不赦大逆不道的米莉桑德布魯奈特,而且手裏還擁有可以讓魔核失效的神具。要我去麵對這麽危險的敵人,救出被囚禁的公主?哪來的大英雄啊。那種浩大工程還是交給帝國軍的將軍去做吧──不對,將軍就是我。


    我不由得苦笑。


    一個空有名目的大將軍,不曉得有多滑稽。


    我是笨蛋。實力明明完全擔不起七紅天一職,開始率領第七部隊的吸血鬼後,整個人卻得意忘形。對,我得意忘形了。嘴上抱怨說「討厭討厭」「不想工作」,但真要說起來,跟薇兒和部下一起度過的每一天都很開心,這我無法否認。再度嚐試變回家裏蹲後,我對此更有了痛切體認。


    一個人好寂寞。


    覺得自己好像行屍走肉。


    比起被迫參加戰爭、有可能被部下殺掉,還有被沒血沒淚的同學霸淩,都要來得難受許多。


    所以說,其實我很想到外麵去。


    從前被霸淩的陰影,真想直接塞進垃圾桶扔掉。


    可是我沒有力量,沒有勇氣,腳還在發抖。


    假如我擁有萬夫莫敵的戰鬥力,現在馬上就會趕去救助薇兒。然而我是劣等吸血鬼,沒辦法去救她。那要不要見死不救?這也不行,我的心會承受不住。可是我又無計可施──


    這個時候我不經意看到放在桌子上的信封。


    那是薇兒留下的。


    她好像有說裏麵寫了她真正的感受。


    我小心別讓自己碰到潑灑在各處的鮮血,從床鋪上下來,拿起那個信封。從裏麵拿出來的,是乍看之下沒什麽特別之處的信件。


    敬啟者


    看不見月亮的季節過去,如今夏季的腳步聲已近,不知您過得如何。不過我們每天都會見麵,對彼此的事情都很了解。隻是想試著按禮節寫一次拜會文罷了。


    那麽,不必要的開場白就先省略,直接切入正題吧。我跟可瑪莉大小姐第一次見麵是在三年前。您應該很訝異吧?或許可瑪莉大小姐已經不記得了,但三年前的那個瞬間,直至今日我依然留有鮮明的印象。


    當時在帝立學院上學的我,是無可救藥的劣等生。不管去哪都很丟人現眼,搞不好還沒資格嘲笑現在的可瑪莉大小姐,簡直就是扶不起的阿鬥。這樣的「弱者」會遭到霸淩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我也被同學霸淩。


    霸淩的主嫌就是米莉桑德布魯奈特。


    那個女狐狸完全不曾考慮過他人的心情。隻要自己好就好,這種短路又暴力的思考模式讓她在學院裏取得最高地位。我遭受的待遇連去回想都令人發指,即便如此,意誌薄弱的我依然拿不出氣魄抵抗,那個女人就像在行使她該有的權利般踐踏人權,我能做的就隻有隱忍。


    那些日子黑暗又很冷,日日都讓人絕望,這時出現一道曙光,正是可瑪莉大小姐。


    您果然都不記得了吧?當我一如既往遭受米莉桑德他們不分青紅皂白的暴力對待,可瑪莉大小姐突然現身,強行拉住我的手,把我從地獄拯救出來。還說是不是很痛?你很痛苦吧,已經不要緊了。那樣的一群人,可不能輸給他們。您對我說的話,一字一句都感染著我的心。對當時的我來說──這不是在比喻也不是在開玩笑,真的把您當成救世主看待了。有這麽善良的人在,世界就會變得更好。當時我真的是那麽想,我記得很清楚。


    可是在那之後,事情朝向最壞的方向發展。想必可瑪莉大小姐也心裏有數了,我就不特意詳提,米莉桑德的目標改變了。要找樂子卻被人潑了冷水,她可能很不是滋味。


    我當時什麽都做不了。就算看到可瑪莉大小姐遭受米莉桑德施以非人道的對待,也沒辦法像曾經的您那樣,踏出那一步。這就是我犯下的罪。受到您的幫助卻沒辦法報恩,這樣的人最差勁了。幹這種壞事足以受到萬民譴責。


    這麽卑劣的我,一直到可瑪莉大小姐躲回家裏、米莉桑德失蹤,都隻能躲在陰暗處發抖。所以我才想贖罪。這麽善良的人被壞蛋毀掉人生,這樣太奇怪了。這是不對的。真正的可瑪莉大小姐應該像太陽那樣耀眼,擁有不可限量的寬大胸懷。可瑪莉大小姐會變成那樣,是我的責任。身懷罪惡感的我在那之後開始努力,要讓自己變強。展開每天都在做地獄特訓的生活。可是一想到這樣能夠保護可瑪莉大小姐,就不覺得辛苦了。的確有的時候會想哭,但是想到可瑪莉大小姐的感受,我就能一再振作。


    從學院畢業後,我如願以償來到崗德森布萊德家,被雇用成為女仆。是的,其實從大約一年前開始,我就在這座大宅院裏工作了。不願意在您麵前現身的理由隻有一個,就是不希望可瑪莉大小姐想起過去那些討厭的事情。頂多隻會在暗中偷偷給予支持,理由就在這。


    隻不過,我的忍耐很快就到達極限。一聽說可瑪莉大小姐要就任成為七紅天,我就情不自禁自告奮勇,說要成為輔佐您的女仆。我不能容忍其他人接獲這個任務。接下來的事情就先省略。我成了專屬女仆,被姆爾納特帝國軍徵用(所以我的階級才會是「特別」中尉),得以和可瑪莉大小姐重逢。原本還在擔心實際上碰麵時不曉得會出什麽事,但可瑪莉大小姐似乎已經把我忘記了。那讓我心中五味雜陳,不過這也讓我慶幸,我假裝跟您第一次見麵,開始服侍您。很抱歉欺騙了您。


    到這寫了很長一段,但我想傳達的其實不多。


    可瑪莉大小姐是很棒的人。比任何人都強大,比任何人都要來得善良,比其他人更加光明。或許您曾經躲回家當家裏蹲,卻還是能夠重新站起來。這點是值得讚許的,別人不該看不起您。米莉桑德事到如今才跑回來,像她那樣的人不管說什麽,您都隻要當作沒聽見就行了。若是感到難受,您可以依賴我。從前我曾經背叛過可瑪莉大小姐,但我不會再犯下這種錯誤。讓我協助可瑪莉大小姐向前進吧。若是您說不願意向前邁進,我也不會強迫您。我會一直陪在您身邊,直到您滿意為止。


    看可瑪莉大小姐過得幸福,我才能贖罪,那也是我的願望。


    文末,祈望您能保重。


    薇兒海絲敬上


    「……………………………………………………………………………薇兒。」


    看完書信的同時,信紙從我的手掌中飄落。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淚水撲簌簌地滑落。


    薇兒曾經被米莉桑德霸淩過,我成了她的替死鬼。薇兒因此有罪惡感,才會來當我的專屬女仆──原來是這樣。


    我怎麽都不記得了,忘掉也太奇怪。


    「可惡……」


    拿到這樣的信件,我哪能默不作聲。


    看她這樣鞠躬盡瘁,對我展露如此真摯的心意,若還能不為所動,那人不是動物就是昆蟲之類的吧。


    我的手用力緊握成拳。


    也太諷刺了。現在的情況簡直就跟三年前那個時候一模一樣。薇兒被米莉桑德霸淩,我在猶豫要不要救薇兒。如果沒有出手幫助薇兒,事情就沒有轉圜餘地,要是真的幫了,這次又會換成我被米莉桑德霸淩──


    不對。


    這次不一樣。


    絕對不會讓米莉桑德稱心如意。


    都怪那家夥,我的人生變得一塌糊塗。這三年來不願意跟任何人扯上關係,一直在當家裏蹲。像那樣的事情,絕對不會再上演第二次。誰要重蹈覆轍。


    卑微的過往,全都洗刷殆盡吧。


    不管再怎麽難看、再怎麽丟臉都無妨,總之我要把薇兒帶回來,凱旋回歸第七部隊,再度發動戰爭──雖然我還是討厭開戰,但我要像平常那樣盡情熱鬧過日子。


    不要待在陰暗的房間裏,獨自一人陷入妄想,而是到明亮的外界,跟大家一同歡笑──


    「黛拉可瑪莉大小姐。有客人來找您。」


    聽到這話,感到錯愕的我轉過頭。看見屋子裏的下人站在被弄壞的門扉旁。


    我趕緊用毛毯遮住地上那片血跡。


    「……客人?是誰?」


    隻見下人一臉困擾的樣子,皺著眉開口。


    「那位客人說他的名字叫做卡歐斯戴勒康特。聽說是黛拉可瑪莉大小姐的直屬部下。」


    ☆


    我趕緊換上軍服來到外麵,發現那個像枯木一般的男人正帶著嚴肅的表情等待。我問他來這邊有什麽事,結果卡歐斯戴勒表現出感動至極的樣子,用手按住眼角高喊。


    「啊啊閣下,總算見到您了!您之前都跑去哪了,在做些什麽!?」


    害我好擔心啊,真是的──卡歐斯戴勒說著都快哭出來了,那讓我有點過意不去。龐大的罪惡感快要把我壓垮,這下已經沒辦法再掩飾了。我大大地做了個深呼吸,接著回看那個像枯樹的男子。


    「抱歉了。我都躲在家裏。」


    「什麽?」


    卡歐斯戴勒這下傻眼了,我別開目光接著說道。


    「想笑就笑吧。我怕米莉桑德怕得要死,腳抖到連一步都不敢踏出家門。」


    「您在說笑。」


    「哪是在說笑。我──」


    「不,那都是玩笑話吧。因為閣下不就像現在這樣,人已經來到外麵了嗎?怎麽會像家裏蹲呢?」


    這話讓我聽了感到一陣錯愕。


    卡歐斯戴勒還是老樣子,臉上帶著令人發毛的笑容。可是在他眼裏,完全看不見對我的失望。


    「總而言之,那些小細節之後再談吧。現在要先突破現狀。」


    「你居然說那些是小事情……」


    我正感到不知所措,卡歐斯戴勒就接著用熱切的語調開口「閣下!」。


    「想必閣下也很清楚,那個無法無天的恐怖分子不僅破壞皇帝主辦的宴會,還害您顏麵盡失。此等惡行萬萬不能容許。我們想要殺掉那個元凶,卯起來瘋狂搜索『逆月』,可是目前卻陷入瓶頸。沒有閣下在的可瑪莉小隊,簡直就跟失去船頭的泥船無異。」


    「那樣不就變成一坨泥巴了。」


    「說得對,已經成了一坨汙泥。閣下不在隊上的這段期間裏,我們沒能除掉恐怖分子,這點無從辯駁。因此才忍辱負重,來這有求於閣下──能否請您領導我們?」


    我聽完一時間接不上話。


    就算他這麽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為何閣下會躲藏兩周,像我這樣卑微的人是不會明白的。不過,您會在關鍵時刻現身就表示──終於輪到我們反擊了吧?隊員們期盼的就是這一刻。」


    這時卡歐斯戴勒「啪」地彈動手指。一股魔力爆開,讓空氣為之震顫,過沒多久庭院的草地上就出現魔法陣。那是為了行使空間魔法【轉移】才開的「門」──錯。這個是【召喚】。卡歐斯戴勒用魔法把人叫過來。


    「閣下!您平安無事啊!」


    緊接著我大吃一驚。從魔法陣出現的人,我不可能看錯,就是在宴會會場上挺身保護我的狗頭男──貝裏烏斯。梅拉康契幫忙撐住他的肩膀,他則踩著慢吞吞的腳步向我走過來。


    「貝裏烏斯?你、你沒事啊……?」


    「是的,這點程度的傷就跟擦傷沒兩樣。」


    「可是你昏睡了將近兩個星期……」


    「都是些小事。隻要能成為閣下的盾──不,這麽說太自戀了。像閣下這麽有實力的人,麵對恐怖分子的一兩個攻擊,化解起來就跟呼吸一樣簡單才對。是我做得太過火了,很抱歉。」


    「耶──!死的像條雜種狗卻白死曝屍荒野噗咕!」


    這時梅拉康契被人用力揍飛。大概是打人讓側腹痛起來,貝裏烏斯臉上浮現有點苦悶的表情。


    「……總而言之,我們要出戰雪恥。不才貝裏烏斯以諾凱爾貝洛,願意追隨閣下到天涯海角。請您下達指示。」


    「卡歐斯戴勒康特也願意追隨您。對那些不肖分子降下正義的製裁吧!」


    「耶──!」


    我的心彷佛被一根刺刺到,感到一陣刺痛。


    這幾個人果然會錯意,以為我很強。


    「你們幾個。」


    把他們三個人的臉依序看過一遍後,我提出一個疑問。


    「你們為什麽會仰慕我?」


    我說完就後悔了。那答案我早就心知肚明。「因為閣下是最強的」。除此之外還會有別的答案?一秒、兩秒、三秒──我就像被迫站在行刑台上的犯人,帶著那樣的心情等待他們回應。部下們臉上的神情像是在說「這麽理所當然的事還用得著問?」。


    卡歐斯戴勒先開口。


    「因為您人品好。其他將軍都不像您,如此為部下著想。更重要的是青澀的肢體會蠱惑人心咳咳咳。總而言之都是因為您人很好。」


    緊接著是貝裏烏斯。


    「小的惶恐,容我說出心裏話──那就是您為人厚道。我願為此鞠躬盡瘁。」


    再來還有梅拉康契。


    「會陪我唱饒舌的隻有閣下,閣下以外的人都是白癡,所以我要追隨閣下。追隨唯一的知音。」


    啊啊──


    我心中逐漸有股暖意擴散。讓我不禁有種想哭的衝動。


    這些家夥、這些家夥真的是笨蛋,腦子不好,是無藥可救的犯罪者,但他們願意追隨沒氣概的我,同時也是可愛的部下。


    還有什麽事比這更讓人開心?


    「是、是嗎?」我用雀躍的語氣接著提問。「那既然這樣,我強不強都沒關係吧?」


    「您的強度是嗎……?不,也不能說完全沒關係。」


    「咦?」


    卡歐斯戴勒用淡然的語氣續道。


    「身為七紅天,強是應當的。如果太弱,到時候會有人以下犯上喔?」


    「…………」


    「隻不過,閣下倒是不用擔這種無謂的心。因為閣下您是曆年來最強的七紅天!而且態度上並不會像一般的強者那樣,驕矜自滿,您甚至還有願意體恤部下的溫和胸懷!若不會被打動,那個人就不是人了。」


    「…………」


    他是那個意思吧。一切的說法都建構在我很強的這個大前提上。


    果然還是藏起來比較好,把我真正的實力藏起來(超弱)。


    「就、就是說啊!你們幾個超愛又強又善良的我!那麽回應你們的期待,這也是上司的職責!」


    那三人嘴裏跟著發出充滿期待的「喔喔!」聲。


    這幾個人對我的事情一點都不了解。


    雖然不了解──我卻知道他們很信賴我。而且不是隻有強不強大這部分,像是在人格或為人處事這些內在修養上,我知道他們也抱持仰慕之心。


    既然如此,我務必要回報他們。


    因為我可是舉世無雙的賢者,這幫人的直屬上司,連哭泣的孩子見了都哭不出聲的七紅天大將軍,怎麽能一直窩在這裹足不前。


    於是我轉過身去,心情上就像要奔赴戰場的英勇士兵(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並做出強而有力的宣言。


    「──多謝。多虧有你們,讓我提起幹勁。所以說,我接下來要去跟那個恐怖分子做個了斷。」


    「那就表示您已經知道敵人在哪了吧?」


    「對。」我先是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說:「不過,你們不能跟過來。」


    「怎麽這樣!」「閣下,這是為何!」


    那些不滿的聲音如芒刺在背。


    可行的話,我個人也很想帶部下一起過去。如果隻要吩咐這幫人「去打倒恐怖分子」就能搞定,不曉得有多輕鬆呢。


    可是,這是我個人的問題。


    為了擺脫家裏蹲身分,踏出嶄新的一步,我必須自食其力解決。並不是因為被米莉桑德威脅,基於這類消極的理由才出戰。


    我轉頭看那些部下,盡可能擺出桀驁不馴的態度,對他們這麽說。


    「抱歉了,這是屬於我的戰爭。你們就在七紅府待機,期許大將軍能有活躍表現吧。隻要這麽做,我就會勇氣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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