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殺了那個男人。


    托爾齊亞共和國既沒有主要的產業,貧困,甚至幾乎沒有作為國家的機能。這個國家就是如此。在接壤的數個外國眼中,這裏應該是被認為是個慘遭毀滅的國家吧。來自外國的訪問者也隻可能是因為某些原因流浪在外的人,又或是犯下罪行而前來尋找藏身之處的人,僅此而已。但是,這次的家夥卻不同。他身穿黑色的西裝,莊嚴地隻身踏入了這個地方。


    吳島貴虎。身為世界樹企業研究部門的主任的同時,也是現吳島家的掌舵人。聽說在日本的那件事過後,他就為擊潰世界樹的餘黨而環遊各國。所以,他總有一天會來到這個國家也在我意料之中。我可是一直在等待這一天的到來啊。那麽,我該去迎接他了。


    我先是派出了刺客。我派出的好幾個部下理應各個訓練有素,但那些人甚至沒能傷到那個家夥。也罷,反正到最後直接下死手的人是我。


    我躲了起來,透過縫隙中窺視著他。我可是為了這一天做了不少準備。在那家夥和夥伴的通信結束的瞬間,我跳了出去。


    「真虧你還敢回到這個國家啊。」


    我射出一發子彈。當然,我故意避開了他的要害。讓他就這樣輕易死去的話,哥哥也是沒法瞑目的。但這時,我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倒下的他,就此摔落到地下都市去了。那裏可是老鼠們的巢穴,要是讓他藏起來的話就有些麻煩了。也罷。所幸鎮宮家管理的攝像頭和竊聽工具我要多少就有多少。盡管這些東西讓我心情很是糟糕,但終於是到了讓它們派上用場的時候了。我一定要親手結果你,吳島貴虎。


    哥哥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是完美的。在我心中,哥哥的死是光榮的死。這個想法直到我得知那件事情才破裂。父親透露給我說,八年前的那一天,化身為斬月戰鬥的人本應是吳島貴虎。也就是說,吳島貴虎實質上和殺了我的哥哥沒什麽區別。我沒有對父親抱有任何信任,最近發生的地下都市大規模衝突便是其中一個理由。但我若是沒能知道inves就是人類這件事,我也絕不會觸及到哥哥死亡的真相。哥哥也好,那個叫西蒙的青年也好,真正的英雄這不是全都死去了嗎?但是哥哥的死還沒算完,這個仇我一定要報。請看著我吧,哥哥。


    從部下那聽到了吳島貴虎的相關報告後,一股我從未體驗過的激烈憤怒在我心中燃起。


    「在剛才爆發的三個隊伍的衝突中,我們確認到了吳島貴虎的身影。我們對其進行追蹤調查後,發現他已經失去了記憶。」


    失憶?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那家夥居然將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全都忘得一幹二淨了嗎?我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絕不允許。


    「我們馬上派部隊過去解決他。」


    「不許去。」


    讓那個家夥被別人殺死?對我來說也是一個笑不出來的笑話。


    「讓我來處理。」


    我決不允許讓他忘記自己所犯的罪孽就這此死去,這死法也太不溫不火了。我要讓他想起過去發生的一切,讓他品嚐到哥哥所受到的遺憾與屈辱後,再處決掉他。


    「還有一個報告。」


    「什麽?」


    「請看這個。」


    部下出示了地下都市的影像資料。這是剛才發生的三個隊伍的衝突嗎。又有小孩死於衝突了嗎?我打算貫徹無情態度到底,但那個影像中卻是與我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光景。


    那是裝甲騎士斬月。我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吳島貴虎變身後的樣子才對。


    「這個裝甲騎士也盯上了吳島貴虎的性命。」


    「那這個家夥是誰?」


    「尚且不明。我們也沒有被盜走腰帶的痕跡。」


    要是沒有戰極驅動器,是不可能變成裝甲騎士的。也就是說除了我之外,還有別人想殺了他嗎。我可不能讓你如願。看來我得趕緊開始我的計劃才行。不過話說回來,裝甲騎士斬月嗎?不,不會吧。這個世界上的另一個斬月已經死了。沒人能在那個業火之中活得下來。啊對了,我還得去向那個人報告才行。讓我心情最為沉重的事可是那一件啊。


    托爾齊亞共和國僅有一個建築物與貧困的國家格格不入,而那便是鎮宮邸。


    作為一個宅邸來說,這座建築也過於莊嚴了。它的外表與日本過去的世界樹之塔有些許相似,但它的高度卻設計成遠高於那座塔。我曾向父親進言詢問建造到如此高度的必要何在,反倒是更加危險。而當我詢問過後,那個人先是用那根手杖數次用力朝我的身上打來,將我打翻在地,然後才回答道。


    「因為這樣看那些蟲子們,就會像看真正的蟲子一樣令人愉悅。」


    令人毛骨悚然。他打算成為神嗎。到頭來,這個人會嫉妒吳島家也無可厚非。外人看到那個由吳島家與鎮宮家兩家人創建的巨大企業——世界樹企業,很容易想到他們在互相角力。但事實上,鎮宮家根本拿不出淩駕於吳島家之上的成果。再怎麽說那一邊可是有戰極淩馬這位其他人無可比擬的有才科學家,與能發覺他的才能的吳島天樹等人。更何況這二者之間連氣量都天差地別。鎮宮鍵臣這種男人完全看不起貴族以外的存在,自然不會有從孤兒院中發覺有才之人這種想法。他羨慕著、嫉妒著這樣的吳島,但又因為身為無敵的存在的吳島對自己保持友好態度而持有優越感。真是個恬不知恥的家夥。


    「你要去哪裏?」


    在回答之前,我就知道今天他又有打我的意思了。


    「我要去監視那些家夥。」


    「到現在了你居然還沒點自覺嗎。給我多抱有些作為貴族的自覺!」


    他掄起手杖向我左邊打來。又是這一套。我老實吃下了這一杖,隻是因為我連多一秒都不想和這個人呼吸同一種空氣罷了。接下來他又講起了他一直以來的那套講義。簡單來說就是要我更像樣一點。但每次他都要長篇大論地牽扯到鎮宮家與托爾齊亞共和國的曆史。再怎麽說我忍耐焦躁也是有個限度的。


    「……就是這樣。將這些和這份疼痛一起刻在心裏吧!」


    一旦出現這個關鍵詞,他就一定會按他的老一套打過來吧。平時的話我是會老實吃下來的,但今天還有吳島貴虎的事,讓我也感到有些火大了。我單手接住了向自己左邊打來的手杖,而眼前的人物也因此摔了個跟頭,一副吃驚的模樣。


    「你要忤逆老夫嗎?」


    我沒有忤逆的打算。至少現在還沒有。因為突然摔倒,父親情緒激動起來。除了我以外,有沒有別的孩子會這樣冷冷地看著自己痛苦中的父親呢。感覺就算放任他不管,他近期也會因為疾病而去見哥哥了吧。嘛,在這個世界肯定是見不到哥哥就是了。這個人無疑會下地獄吧。等我成為了鎮宮家的當家,我就要去繼承哥哥的遺誌。


    越是待在這個房間我就越是沮喪,趕緊把要做的事情做完吧。


    「裝甲騎士斬月現身了。」


    「吳島……貴虎嗎?」


    看上去嚇得不輕呢。開始害怕起自己幹的惡事被吳島揭露了吧。


    「並非如此,斬月襲擊了吳島貴虎。」


    「怎麽回事?」


    連父親也不知情嗎。我還以為斬月的事又會是這個人的詭計,但看來也不是這麽一回事。既然他不知道,那我也沒必要待在這裏了。


    「等等。我有人要介紹給你。進來吧。」


    一個身穿軍服的高大男人走進來過大的那扇門。


    穿著軍服的男人向父親詢問道。


    「您就是雇主嗎?請多指教喲。那麽,您的委托內容是什麽呢?」


    「我想請你抹殺這個男人。」


    使用女性的辭藻的傭兵從部下手中接過吳島貴虎的照片,突然就扭扭捏捏地喜悅起來。鍵臣也麵色不改接著說道。


    「把他找出來,然後抹殺掉。盡快解決。來人。」


    部下再次走來,將一個手提箱遞給傭兵。看到箱子裏放著什麽後,連我也嚇了一跳。想不到他居然會給一介傭兵騎士係統。傭兵表現得十分喜悅,馬上就出發前去地下都市了。


    那我也得快點行動才行。不論是傭兵還是斬月,我都不會把他讓出去的。要殺死那個人的可是我。


    不論是戰極驅動器還是葡萄的鎖種,全都是些危險的道具,持續使用的話就有可能感染變成inves的疾病。我也猶豫過是否要為此使用這個東西。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根據我事先的調查得知,這些東西和吳島貴虎的親生弟弟,吳島光實所使用的東西完全一致。我最初的計劃是預定通過使用它們,來演出被“親生弟弟”殺死這種對那個男人而言再適合不過的死法。但我實在是沒料想到他會失憶呢。得先讓他取回自己的記憶才行。懲罰要在對自己的罪抱有自覺的情況下才有意義。這裏就使用新的計劃吧。我要使用裝甲騎士龍玄,把那個人從地下都市裏帶出來。


    他失憶的原因是因為掉進地下都市而造成的創傷。如果創傷較輕,那麽應該向他隻要展示一些他本人擁有強烈記憶的東西,他一瞬間就會想起一切。哪怕那家夥還留有一絲人性。在這個國家,他所擁有強烈記憶的地方就隻有一處了。我要把他帶到那裏去。


    盡管依靠鎮宮家的管理體製令人作嘔,但在傭兵與斬月都盯上他的情況下可就不是說這種話時候了。通過監視攝像頭傳來的影像,我得知那個人現在正與某個隊伍的孩子們一同行動的樣子。看他們擁有裝甲騎士鎧武來看,這個隊伍應該過去是西蒙的夥伴。讓他們知道我的身份的話就糟了。在地下都市引起那一天的大規模衝突的人是我,殺死西蒙的人是我,而父親所設計的愚蠢遊戲似乎也被當成是我一手策劃的。我可真是個令人恐懼的大反派啊。我要是因他們的怨恨而被殺死什麽的可就笑不出來了。尤其是西蒙的夥伴orange·ride。有情報說明他們正在尋找著我。我也沒辦法對他們說出真實的情況。都是因為你們最喜歡的西蒙為了你們持續戰鬥,結果害的自己變成了怪物啦。這種事情對現在已經身處地獄的他們來說也太殘酷了。不是嗎?


    一定有吳島貴虎單獨行動的機會的。而我在那之前要做的就是等待。沒事的,我可是不知道等他來到這個國家等了多久呢。


    於是這個時機出現了。因為inves的出現,orange·ride和吳島貴虎分頭行動了。我並不喜歡運氣或是奇跡這一類的詞語,倒不如說反倒討厭至極。所以orange·ride的領隊因為騎士係統的副作用發病時,inves正好來襲擊他們當然也不會是偶然。根據調查報告得知,他現在受到腰帶副作用的發病間隔也一點點短了起來。所以他變身為裝甲騎士鎧武,再解除變身的時機便是我的目標。所以為了配合這個時機,我使用海姆森林的果實將inves吸引過來,找準時機來讓他們遭遇到並不是什麽難事。不過至於失去記憶的吳島貴虎會不會獨自一人去麵對對現在的那個家夥來說應該是初見的異形怪物inves,老實說這不過是我在打賭罷了。隻有這一件事我拜托給了我最討厭的運氣。話雖如此,我預估我的這個賭局幾乎是必勝的。正如我所欲想的那樣,吳島貴虎讓孩子們逃走,隻留下了自己一人。就算失去了記憶,人的本質也不是這麽簡單就會改變的樣子。


    他無謀地空手對峙著inves。換做是普通人,光是最初的一兩次攻擊就會受到致命傷了吧。不過應該說真虧是吳島嗎,他使用幾乎不像是人類的優美動作持續躲避著inves的攻擊。與其說是他能夠跟上inves的速度,應該說他是從多年來的實戰經驗中預測到對手的下一個動作更加準確吧。要是讓那種人變身成裝甲騎士,那我將毫無勝算。果然,決不能讓那家夥持有的戰極驅動器物歸原主。


    不過他的體力終於是見底了。他的動作漸漸遲鈍下來,也開始逐漸受到inves的攻擊。最初隻是被劃下幾根劉海,緊接著是他的衣服的下擺被扯破,終於連自己的右臂也被劃傷了。傷口處流出了血液,染在了黑色的衣服上。要出場的話就是現在了吧。我要用裝甲騎士龍玄的身姿,化身為吳島光實。現在他沒有記憶就更方便了。被他當作是從生命危機中救下自己的英雄,應該會更容易被信任吧。但就當我準備從吳島貴虎的死角狙擊inves的時候,出現了意料之外的礙事者。


    我不允許妥協,所以才不喜歡運氣或是奇跡這樣的詞語。在我身邊有不少白癡一看見眼前掛著餌食,就會連是不是陷阱都不去考慮就搶在我之前撲上去。而看著他們的失敗,推導出真正正確的答案才是我的做法。不過正是因此,我的行動總是慢人一步。這次也一樣事與願違。自稱是那家夥的處刑人的那個傭兵比我更早出現了。


    「您好。我在找您呢。請您稱呼我為彼列吧。」


    話說回來,他到底是怎麽這麽快就能找出吳島貴虎的位置的?再怎麽專業也太快了吧。這時候,稍遠的地方傳來了機槍的聲音。這裏應該是沒有那麽高性能的武器才對。傭兵,不對,彼列朝著那個方向大聲嗬斥了一聲,之後便看見一個彎腰的少年手中拿著一個尚未用慣的大型武器出現了。那是green·dolls的領隊佛拉斯。原來如此,是因為有人提供情報啊。


    彼列擅自結束了自我介紹,發起了先製攻擊。吳島貴虎同時以兩個怪物為對手奮戰著。佛拉斯也設法使用機槍射擊,但因機槍太重,他不便於瞄準,朝著錯誤的方向攻擊起來。似乎對於彼列來說,在討伐目標時次次闖入的inves相當礙事。吳島貴虎、彼列、inves,三人混在一起。這場戰鬥逐漸變成一場誰也無法停下,甚至連加入其中都不得而行的混戰。


    而改變了流向的人則是彼列。職業殺手的手段真是與眾不同。就在我以為這三人要進入混戰時,彼列準確地以吳島貴虎與inves的要害為目標進行攻擊,同時也沒有忘了防禦。如何讓自己的身體更高效地活動這點,他應該早就了然於心吧。看得出來,體力消耗最多的就是吳島貴虎了。於是彼列把自己帶來的佛拉斯扔去做inves的對手,拔出匕首,想就此把吳島貴虎逼入絕境。


    「雖然我也想再多享受一下,不過再見咯。」


    彼列的刀朝著吳島貴虎揮下的時機,就是我最好不過的機會了。我向混戰的地方用槍數次射擊。因為突然出現的襲擊者,在場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彼列的力量我已經很清楚得理解到了,所以我從最開始就全力驅使著裝甲騎士的力量。我介入到彼列和吳島貴虎之間,就像要保護那家夥一樣與彼列對峙。


    「你沒事吧,哥哥?」


    我向身後的那家夥搭話道。他稍作思考後,叫出了他的親生弟弟光實的名字。看來我的計劃成功了呢。


    因為有裝甲騎士的力量,所以與彼列的戰鬥並沒有那麽困難。話雖如此,若是彼列也變身的話,我方不利的事實仍不會改變。何況佛拉斯也是有裝甲騎士的力量才對。力量的差距顯而易見。我能夠利用的,隻有現在將目標改成是我的inves而已。我將槍口指向它,故意避開了它的要害射擊了一發。接下來我與彼列進入了格鬥戰。如果是裝甲騎士的話就能夠跟上他的速度與力量了。我將他那巨大的身體踢向inves和佛拉斯。確認到inves將目標改變為彼列,我便帶上吳島貴虎離開了這個地方。盡管我也有點擔心佛拉斯持有的機槍,但似乎已經打空了子彈。我聽到了彼列為此嗬斥的聲音。


    我甩開了彼列,成功誘導吳島貴虎到地下都市的出入口附近來。這個地方哪怕是鎮宮的相關者之中也隻有極少一部分人知道。畢竟這裏可從未被人使用過呢。通過這條秘密通道,就能夠到達過去的世界樹企業分公司。那便是將這個國家燃盡的標量係統的所在之處。分公司本身也因為大火災的影響被毀壞得十分嚴重。應該說比起其他已經被破壞得不像樣的民宅,這裏好歹還留下了一個外形嗎?


    那一天可真是想都不願想起的地獄。那天一早,鎮宮家的人就做好了離開這個國家的準備,早早出發了。然而哥哥被排除在外。為了讓我成為哥哥的替代品活下去的重要人物,我沒能得知哥哥並沒有參加這個逃離計劃。如果我知道哥哥為了啟動標量係統而留了下來,那我肯定會毫不猶豫趕到哥哥身邊的吧。所以父親沒有對我說過哥哥的任何事情。直到我從國外看到那熊熊燃燒的火焰時,我才知道哥哥沒有乘上任何一輛逃離的車。還是孩子的我並不知道大人們在說著什麽,隻是呆呆站在哪裏。


    「真是尊貴的犧牲啊。」


    「也沒有什麽辦法啊。」


    「他可真是太優秀了。」


    我永遠無法忘記從那些振振有詞的、前來安慰我的大人們身上感受到的憎惡。


    托爾齊亞共和國被燒成廢墟就已經足夠悲慘了。在那其中甚至還有許多連是人還是inves都難以判斷的燒焦物。難聞的氣味蔓延開來,幾乎所有的建築物都遭到了破壞。奇跡的是,隻有世界樹的支柱還留下了一些形狀,標量係統的操控室也留了下來。


    殺死了全部國民的“王宮”,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現在的鎮宮邸也是為了將那個廢屋從陽光中隱藏起來而建起的。從沒有意義的東西中找到意義,又擅自嫉妒起來。所以我才不得不說父親是個愚者。


    我感受到身後吳島貴虎的視線,但什麽都說不出來。接下來才是計劃的重頭戲。雖然我不感興趣,但我還是有必要演好擔心哥哥的弟弟角色。


    「怎麽了?受傷了嗎?」


    「你真的是光實嗎?」


    在這裏暴露的話計劃就全白費了。我得慎重選擇言辭才行。


    「什麽意思?」


    其實我從來沒有見過吳島光實。不過,我可以從自己經曆上,推測出他的人物形象是個優秀的弟弟。過去,我也曾數次聽吳島貴虎本人說過他的事情。他既認真又順從,是個總有一天會作為自己得力助手而工作的弟弟。但那又如何呢?單就從我的經曆和聽說到的事情中我的推測確實沒有問題。這種事不論是誰都能輕易做到。不過日本的世界樹之所以崩壞,雖說主要原因是因為戰極淩馬的反叛與暴走,但從上層的一部分流言中來看吳島光實也參與進了戰極淩馬的計劃。不過是個高中生,這種孩子能做到些什麽。大多愚蠢的大人們把這當成是個笑話來聽。不過我認為這個流言應該屬實。恐怕吳島光實是個狡猾的孩子吧。感覺和我有一些地方很是相似。但他和我決定性的不同,就是沒有打心底尊敬自己的兄長這一點了吧。我的哥哥可是等同於總是做出正確選擇,又同時擁有良知的神明一般的完美的人。


    我在吳島貴虎的前方緩慢邁出步伐。為了到達那個房間,我們穿過了那個秘密通道。


    起初吳島貴虎看上去有些驚訝,但似乎我選擇的言辭沒有弄錯,他馬上就解除了對我的警戒。話雖如此,大意可是大忌。對手可是那個吳島貴虎,一旦讓他察覺到殺氣就一切結束了。總之我是先突破了第一關了。他緩慢跟在我身後的腳步聲並不沉重,這便是他已經信任我了的證明。所以我試著解除了變身。即便如此,他也跟在我的身後。這樣一來我便明確他已經沒有記憶了。


    「我有問題要問你。」


    嗯,我也有很多事情想告訴你,但我可不能搞錯了順序。我決不能小看吳島貴虎,這裏要相當慎重才行。


    「你知道鎮宮雅仁這個名字嗎?」


    真沒想到居然是你那邊先問出這麽接近核心的問題。不過,這對我來說正好。


    「他是哥哥的摯友,和哥哥一起在這個托爾齊亞共和國執行任務。」


    我慎重到將吳島貴虎的表情、眼神的移動,甚至到指尖的一滴汗我都看在眼裏推進著話題。就算腐爛了,我也還是鎮宮家的後繼者。交涉術可是從小開始就被灌輸進我的身體裏了。何況我對這種類別的心理戰可是拿手中的拿手。現在眼前的男人的心理盡被我所掌握住一樣。他以為我真的是他的弟弟而信賴著我。他相信了我所說的話,然後繼續質問我現在那個人在哪裏。


    「他在八年前就已經死了。」


    我甚至把自己的心給削掉一塊,才將這句話擠出口。出生在這個鎮宮家裏唯一感到美好的事情,那便是我是鎮宮雅仁的弟弟。但我內心的唯一支柱卻丟失了,被奪走了。但我卻要在那個始作俑者麵前說著哥哥的事情。想要壓製自己的殺氣真是太累了。


    吳島貴虎皺起了眉頭,又開始思考起了什麽事情。我沒有在意這種事情,繼續說著。


    「在這個國家進行的實驗失敗了。拜其所賜……」


    「……出現了許多感染者?」


    這次輪到我皺起了眉頭。這家夥到底想起了多少?但如果這是陷阱,他就不會輕率地嘴滑才對。那我就沒有什麽好舍不得的了,全部都說出來吧。等他回想起一切來,我就在那同時殺死他吧。現在應該距離那個時候沒有多遠了吧。


    我細致說明了八年前的那般地獄景象。這個國家出現了大量感染者,而我的哥哥鎮宮雅仁便是其中一人,而也正是他啟動了標量係統。我訴說完哥哥的偉業,那家夥向後走了幾步,看上去像是又在思考起了什麽事情。仿佛他的心根本就不在這裏一樣。


    他又想起了什麽嗎?就算剛才與地下都市的人有過接觸,但從剛才開始就能說出哥哥的名字和這個國家的“感染者”這種詞,知道的也太多了吧。而且這還都是些哥哥相關的事情。難道說哥哥成了神來幫助我了嗎?


    我目光重新對上了焦。現在應該是向他搭話的時候了。他很快就對我的喊話做出了反應。


    「……你還想知道得更詳細嗎?」


    他毫不猶豫同意了。差不多就差最後一步了。


    「說不定忘記的話會比較幸福哦。」


    「那樣的話那家夥是不會瞑目的。我必須得想起我自己的罪孽才行。」


    我差點沒忍住自己的笑聲。什麽嘛,你還是知道自己是罪人的嘛。果然我沒有搞錯。有了這份確信,我終於露出了笑容。這個表情要是被看到可就完了。知道自己的哥哥其實是罪人而感到喜悅的弟弟很奇怪吧?我立刻背對著那個家夥。與此同時,連接著舊世界樹托爾齊亞共和國分公司的大門出現在眼前。


    「好了,我們到了。這裏是最適合說這件事情的地方了。」


    我推了推這個沉重的大門,很簡單便打了開來。我讓吳島貴虎走進其中,但他似乎沒有這麽簡單就答應下來。他又問了我一個問題,是跟斬月有關的事。


    「斬月不是吳島貴虎,哥哥你所變身的裝甲騎士的名字嗎?」


    他到底有什麽企圖。真是個看不透的男人。心理戰應該是我擅長的領域才對。我感到不耐煩,催促吳島貴虎快點進來,不過這次倒是老實聽話了。在關上門以前,我發現有兩隻小老鼠跟了進來,不過無所謂。他們沒法妨礙我的作戰。


    這裏是標量係統的操控室。這裏也基本上被燒了個幹淨。哥哥就死在這裏。雖然沒有發現遺體,但許多大人們都說他絕不可能從那個地獄中活下來。我也已經是大人了,因此能夠理解。哥哥他已經死了。他就在這裏,為了正義。


    掌控著這個國家的鎮宮家當家,鎮宮鍵臣。在我說到這個人的時候,倒是見到了他意外的反應。他的話語中,關心著現在仍在見證地獄的孩子們。快停下吧,你這個偽善者。你才不是那樣的家夥。我接下來要殺的人,可是殺死了比任何人都為這個國家考慮、為這個國家著想的真正的善人的,惡魔般的男人啊。


    我告訴自己,現在一定是時候了。這時我露出了馬腳,將一直以來隱藏著的殺氣一瞬間表現了出來。真的隻有那麽一瞬間而已。然而那個家夥並沒有看漏這一點。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我發覺到自己搞砸了。現在已經為時已晚。吳島貴虎的眼神是已經知曉了一切的眼神。我立刻察覺到,他已經想起了一切。


    「影正,雅仁的弟弟。」


    我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開了槍。我當然是從他的背後,確實瞄準了要害開的槍。不過這一槍隻是劃過他的左腕,隻留下了流出少許血液的小傷。可惡,沒打中嗎。


    這個房間無處可躲。既然我已經把他逼到了絕境,那我就一定要殺了他。我將槍口再一次指向他。這時我與吳島貴虎對上了目光。那不是膽小的目光,反倒讓我感受到精悍。


    「在這個國家成為斬月的人,應該是你,吳島貴虎才對。但是,就因為你知道使用未完成的戰極驅動器會變成inves,你就把這個任務推給了我的哥哥。」


    縱使知道了真相,他的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別這樣了,那可不是惡人該有的表情。在這重要的場麵,我不得不冷靜的內心卻沒能跟上向上狂飆的憤怒的熱情,冷靜這個詞在我心中已經完全消失了。接下來,回憶起一切的吳島貴虎確信地回答我,「給那家夥戰極驅動器的人就是我」。這句話讓我不再猶豫,扣動了扳機。但我還是沒能殺死他。吳島貴虎也像衝散一切迷霧一樣,做好了覺悟。看來他並不想就這麽老實地被我殺死。


    這個時候又響起了槍擊聲。但這次既不是我所發出的,也不是吳島貴虎幹的。現身的人是裝甲騎士斬月。斬月一看見我就向我砍了過來。斬月的目標是吳島貴虎,因為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導致我作出判斷躲避即將到來的死亡之刃遲了一步。斬月的劍劃過了我的手臂。我無法忍耐這股疼痛,當場跪倒在地。他沒有給我任何喘息的機會便向我發起了攻擊。這次就無計可施了,我會在這裏被他殺死。而就當我這麽以為時,一個高大的背影站在了我的麵前。他以肉身擋在無敵的裝甲騎士麵前,挺身而出保護著我。是哥哥嗎?不對。哥哥已經不在了。守護我的不是別人,正是吳島貴虎。他推開了斬月,趁這個機會馬上帶我逃出了這個地方。貴虎按下了操控室的緊急按鈕,將斬月關在了這因緣的房間之中。在這種已經破破爛爛的建築物裏,係統到底是怎麽活到今天的。看來斬月暫時不會追來了。


    因為傷口的緣故,我沒有辦法逃得太遠。我們逃到了距離剛才的房間並不遠的地方。破碎的燒杯與顯微鏡落在地上,這裏應該是什麽的研究室之類的地方吧,不過現在也已經麵目全非就是了。


    「那家夥搞什麽啊!」


    我任憑自己的怒火吼叫著,但我的複仇對象卻責備我說傷口會開裂的讓我不要說話。我最想說搞什麽啊的人就是這個家夥。為什麽要保護剛才要殺死自己的人啊?為什麽要用那個眼神看我啊?吳島貴虎看著我的眼神,和大人看向小孩的眼神如出一轍。開什麽玩笑。現在已經不需要戴著弟弟麵具的我作為鎮宮影正,揮出自己的一切向他打去。還以為他想要說什麽,結果從那家夥嘴裏出來的卻是哥哥的事情。


    「那家夥可是一直以你為傲呢,說你是能幹的弟弟。」


    「能幹?我可比不上哥哥啊。哥哥一直都在考慮所有人的事情。這個國家也是,人類也是。他可是很棒的人啊!」


    沒有人比哥哥更能與英雄一詞相配,而吳島貴虎也對此表示了同意。但即便如此也令我感到憤怒。我可沒有成熟到能接受他所說的一切。


    「我可是一直調查著你啊。你率領著世界樹拯救了世界。但這一切原本是我哥哥該做的事情啊!」


    感覺他一直筆直望著我的眼睛些許陰沉了下來。他就像是想起了哪片天空的彼方,遙遠的某處的什麽人一樣,說出了我並不知曉的名字。


    「拯救世界的人不是我。拯救世界的人是葛葉紘汰。而我根本沒有任何改變。」


    我認識其他擁有這個表情的人。不是其他人,正是我本人。我憧憬著、尊敬著哥哥,但卻從不認為自己能成為哥哥。因為我做不到。吳島貴虎,也是抱著同樣的心情看著那個名叫葛葉紘汰的男人嗎?


    當我指著他的槍口稍稍向下的時候,我聽到在研究室外傳來了向這裏走來的緩慢腳步聲。吳島貴虎就像想要保護我一樣站在我的麵前。下一刻,斬月現身了。


    「你快逃!」


    我才不會聽你的話呢。我表示了反對後,他又立刻像哥哥一樣斥責我,但我可沒有心情去聽他說話。我將槍口指向了斬月。


    「呐,為什麽你打扮成哥哥的樣子,卻要來妨礙我啊!」


    一直以來都保持沉默的斬月突然開始發出低沉的笑聲。多麽刺耳的、令人厭惡的笑聲啊。我架好槍,做好隨時都能射擊的準備,再一次向那個裝甲騎士發出了忠告。


    「快解除變身,讓我看看你的真麵目!」


    被我用槍口指著的對手沒有改變態度。不僅如此,甚至還用比最開始更無所謂的態度回應了我。不過我曾經聽過這個聲音。不對,才不是有聽過這種程度而已。我確實知曉這個聲音。但是,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已經死了才對。


    「好久不見了。」


    他解除變身後露出的身姿,確實是我所熟知的那個人。


    「雅仁……」


    在一旁的吳島貴虎這麽稱呼著他。這怎麽可能。


    「哥哥,你不是應該已經死了才對……」


    那個長得就像是哥哥的人點了點頭,緩慢向我走來。


    「影正,把手從那個危險的東西上拿開。你的手可一點都不適合沾上血哦。」


    我確信了。啊,那就是哥哥。他走路的方式,姿勢,遣詞,還有那溫柔的笑容。什麽都沒有改變。沒有錯。


    竟然還有這麽奇跡般的事情發生。自我出生起,第一次對從未相信過的神大人打心底表示感謝。


    他溫柔地將槍從我手裏取走,就像在安撫我一樣,他的臉上一直掛著微笑。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我應該妨礙到了哥哥才對。鎮宮家可是不允許我妨礙他,那他一定是要對我進行懲罰吧。不過,隻要那是哥哥對我的懲罰,我就會心甘情願接受。


    「我是想要為哥哥報仇才……」


    哥哥沒有拿槍的那隻手動了起來。我還以為他要馬上向我打來而咬緊了牙關,但看來並沒有這個必要。哥哥把手輕輕放在我的肩膀上。仿佛就像是在安慰我一樣。我抬頭一看,眼前的是溫柔的哥哥的臉。我的視野逐漸模糊,回過神來已經流下了一絲眼淚。


    「你問我為什麽要妨礙你對吧,那我就告訴你吧。」


    而接下來的事情我就沒有什麽印象了。我聽到房間裏響起了一聲槍響。之後,一陣激烈的疼痛向我的身體襲來。算上我手臂上的傷,我現在根本無法忍耐對腹部打來的槍擊。我倒在了原地。而開槍的人就是我麵前的人。直到現在他都帶著溫柔的笑容,低頭看著我。


    「哥哥,為什麽……」


    「因為我要親手葬送貴虎呢,影正。」


    血流太多了,感覺意識都模糊起來。但是我感覺若是在這裏讓意識飛走的話,我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如果我死了,我可就再也沒法拯救地下都市的孩子們了。


    不顧徘徊在生死之間的我,哥哥和吳島貴虎的對話仍在繼續。雖然沒有聽清楚的餘裕,但還是斷斷續續進入了我的耳中。


    「我被標量係統那驚人的力量點燃了。而在那煉獄之中,我找到了一個答案。」


    而聽到了那句話,我確信到,我的哥哥果然已經死了。


    「擁有力量的人,需要將世界的霸權握入手中,以此來引導他人才行。而我,也獲得了與之相應的力量。」


    在什麽都沒有的地方,浮現出了一隻讓人感到不祥的,帶有三把刀刃的槍一樣的武器。大概哥哥他已經不是人類了吧。


    在我覺得已經不行了,打算放棄一切閉上眼睛的時候,那個男人進入了我的眼中。哪怕是我眼皮即將合上的瞬間,那個男人的眼睛裏也還寄宿著光芒。他還沒有放棄。吳島貴虎就和剛才一樣,用精悍的表情與化作怪物的哥哥對峙著。那家夥就是英雄嗎?這不可能。果然,吳島貴虎,你和我不同,是那邊的人啊。


    「雅仁,你還記得和我的約定嗎?」


    「位高責重,是嗎?」


    位高責重。這句話就像是哥哥的口頭禪一樣,常常被他掛在嘴邊。這是一種我們貴族需要為了弱者而奉獻的想法。我尊敬哥哥的這個想法。貴族是為了保護弱者而存在的。而這句話一直都是如此解釋。這並不是貴族與平民之間的事情,而是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必須承擔的義務。如果所有人都有保護自己的人與自己要保護的人的話,那麽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沒有生存意義的人。


    「那時的我太自大了。我察覺到了,我錯了啊。弱者隻有被強者支配,才能夠決定自己前行的道路,才能夠活下去。」


    不對。我的哥哥才不是會說這種話的人。明明我這麽想要喊出聲來,卻因為剛才受到的傷害發不出聲音。然而,吳島貴虎替我說出了我想說的話。哥哥聽到那句話後則是有些悲傷地皺起眉頭,將手持的大槍大大揮舞了一番。


    真是強大的風壓。哪怕隻是輕輕揮動,周圍的物品與牆壁就因此遭到破壞。吳島貴虎為保護我沒有躲開,也因此硬生生受到了不小的傷害。哥哥慢慢朝蹲在地上的那家夥走去。這樣下去那家夥會被殺死。我立即抓住了哥哥的腿。剛才沒能發出的聲音,現在不知為何發了出來。這就是想要守護某人的強大嗎?


    「快住手,哥哥。哥哥才不是這樣的人!」


    強行擠出來的聲音終歸是傳到了對方耳中。我抬頭所看見的,是表情一成不變低頭看著我的哥哥。我頓時明白,啊啊,我要被殺死了。


    「死不足惜的家夥。就先讓你解脫好了。」


    長槍向我逼近,我已經沒有躲開的餘裕了。我聽見貴虎用悲痛的聲音叫著我的名字。你這家夥,明明剛才差點被我殺掉,為什麽會對這樣的我露出這種表情。


    然而,那把槍並沒能刺到我的背上。我的身體被什麽人扶起,把我搭在肩上。出現的人,是格剌希亞所率領的baroque·red的成員們。


    「你這家夥的對手是我!」


    格剌希亞接住了哥哥的槍,用盡自己還尚在成長中的身體的全部力氣阻止著哥哥的行動。


    「吳島貴虎,我是來找你的。」


    吳島貴虎也被baroque·red的人搭了把手,站了起來。


    「你是我們反抗貴族們的關鍵。我絕不能讓你死在這裏。貝利托、歐瑟,快把他們帶去避難!一定要活下去,明白了嗎?」


    貝利托與歐瑟用力點了點頭,支撐我們兩個大人急忙向去外麵的大門前進。吳島貴虎想要留下來,但似乎他剛才的傷口仍在疼痛的樣子。看來他也沒恢複到常態上。格剌希亞全身心的呐喊聲成了一股推力。我們被他救了下來,離開了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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