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也鬧夠了,讓你回來不是來丟明家的臉,你姓明。” 這些話明央懶得聽,他目光再次回到對麵牆壁上的大幅壁畫上,這幅畫幾乎占據了整片牆壁,色調濃鬱深重,大片的墨綠,黑色鋪就,那些紅的白的玫瑰點綴其間,像是血色與白綾,一朵朵的綻放開來,瑰麗卻又詭異。 明盛雅隻看了兩眼便移開視線,他撐著拐杖起身,側眸看了一眼目光遊離的明央,留下一句話就離開了。 “休息夠了就去盛世報到,該做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鈴聲打斷了明央的遊離,那些花好像一瞬間在他眼睛裏枯萎凋謝,化作黑色的汙泥盡數被淹沒。 手機屏幕上是一連串的圖片,明央隨手點開,酒紅色地毯上,長相俊美的男人邁著長腿從車上下來,眉目鋒利,自帶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勢。 明央眼裏的漠然散去,這才浮現出一點點生動,一張張照片隨著他拇指滑動,直到最後顯示出一張宴會內庭的照片。 金碧輝煌的庭飾,輕歌曼舞的美人,明央的眸光準確地定格到人群中隻露出一個側臉的裴雲也麵上,他眉目依舊鋒利,嘴角卻是帶著笑,微微側首靠近身旁另一個長相儒雅的男人,姿態親密相談甚歡的模樣。 明央眼裏那點生動猝然被狠戾取代,笑意也浮在表麵未達眼底。 他撥通發照片的人的電話,聲音比窗外月色還冷。 “地點,經過。” 聞言電話那邊的男聲一個字廢話沒有,將裴雲也進入拍賣行之後的舉動一一匯報,諸如,八點二十分競拍第十一件拍品‘兩顆極海黑珍珠’,舉價一次未得;八點五十五分競拍一對‘翡翠綠袖扣’舉價一次未得;九點二十分競拍一副現代油畫‘瑰影’,舉價三次未得;十點競拍一副和田玉所製圍棋棋子,最終以三百九十萬拍下。 而整場拍賣會裴雲也與在場來賓寒暄並不親近,唯一打破明央叮囑的安全距離——肢體接觸或是間距小於十公分的隻有柏風了,也就是那幾張照片。 隨著男人的匯報結束,明央的眼尾緩緩壓下,瞳孔中落下的燈光逐漸被長睫掩藏,對麵牆壁上的大幅黑色玫瑰在他眼中綻開,充斥漆黑一片, “那副油畫的照片以及買家信息發過來。” 話音落,還有玻璃杯落地碎裂的聲音。 。 “金晟拍賣行已經將拍品送過來,除了361顆和田玉棋子,還有兩個漢白玉棋盒。”林現跟在裴雲也身後,等著裴雲也交代這價值四百萬的棋子該放在何處。 裴雲也性格淡漠,除了一些不方便表露的嗜好,拍賣收藏算是他廣為人知的興趣之一,而品類卻頗為廣泛。 參加大小拍賣會通過拍賣收回的藏品不少,諸如現代先鋒藝術的雕塑擺件,十七世紀的歐洲油畫,還有那把據說是上世紀英國王妃用過的拆信刀,不論價值高低他都是隨意的擺在辦公室。 以往林現都是直接送到辦公室,隻是因為昨晚拍回來的這幅和田玉棋子是裴雲也親自到場拍回來打算送給裴淩風的生日禮物,所以林現在多問了一句。 “放桌上。”裴雲也說完,思考兩秒又接著說:“將棋盒換成上次從紐約拍回來的那副榧木棋盒。” 今晚回紫荊山莊吃晚飯正好帶回去。 “好的。”林現應完正欲開口,裴雲也的私人手機響了起來。 裴雲也接了電話,林現也就退到一旁。 “裴哥,”打電話來的正是陳亦鳴,他語氣帶笑,“你昨天去金晟拍到了什麽好東西?今兒一早就上了個頭條。” 裴雲也麵無表情,“一副棋。” 相比詢問拍了什麽,陳亦鳴本意更多的是調侃他上了熱搜,裴淩風愛好圍棋這不是什麽秘密,他自然是知道裴雲也花幾百萬拍了個什麽東西。 陳亦鳴笑了一聲說:“昨天柏風也在,你倆說話的時候被拍了,因為你這張臉容貌出眾,那幾張照片這會兒已經熱搜第一了。” 裴雲也很輕地蹙了下眉,金晟拍賣行的安保意向做得不錯,因為私密並不被允許私下拍照,而以他的地位,主流媒體也不會上趕著觸他的黴頭。 多半還是因為柏風,他算是被誤傷。 “是家小媒體,跟了柏風半個月了。”陳亦鳴自然也清楚這小媒體盯得是柏風,他前兩天帶著陳一悠去見柏風也被拍了,還好陳一悠夠敏銳及時發現,雖然沒有流傳到網絡上,但陳亦鳴並沒有瞞著,柏風有意和天辰合作的消息已經小範圍散了出去。 “這熱度正好壓了邵斌新電影的宣發,現在網上都在討論柏風的新電影你是不是男主角。”陳亦鳴頗為幸災樂禍,嘖嘖聲道:“這下邵斌估計氣得不輕。” 裴雲也已經在電腦屏幕下看到了彈窗廣告,是他和柏風從拍賣行一前一後走出來的時候,被拍幾張照片牽扯出幾句議論而已,裴雲也並不在意,況且陳亦鳴能用上這波熱度帶來的利益更為廣泛。 “看樣子,你和柏風談得不錯?”裴雲也問。 自華雁亭之後裴雲也就沒再關注過這事兒,昨天遇見柏風也純屬偶然。 “小悠的本子柏風既然看了,怎麽會沒有興趣。”陳亦鳴相當自信。 如果不是柏風名氣夠大帶來的收益無可預料,再加上陳一悠格外堅持,陳亦鳴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上趕著‘求人’。 陳一悠這個人頗有些恃才自傲,但在劇本創作上的確是妙筆生花、無人能及。讓人不得不服,再加上他和陳亦鳴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陳亦鳴自然把他當個寶予求予取。 陳亦鳴的電話掛斷,林現也已經知道了網絡上的各路消息,他稍一調查自然發現在這之後陳亦鳴也放了兩條柏風和他見麵的消息,順帶澄清了裴雲也的身份。 算是徹底將柏風要和天辰合作坐實了。 隻是還沒到第二天,關於裴雲也和柏風的照片被刪得一幹二淨,輿論反轉的同時,裴雲也收到了一個未署名的同城速遞。第08章 眼前的紙盒長寬尺寸約4k大小,厚度十厘米左右。除了表麵貼了一張白色麵單,什麽也沒有。 麵單上收件人處黑色簽字筆寫著飄逸瀟灑的‘裴雲也’三個字,類別則寫著格外突出的‘禮物’二字,在其下的寄件人姓名處卻是畫了一株拇指大小簡筆玫瑰。 裴雲也從不網購,更不會將東西寄到公司,林現回想起方才送件員一臉糾結又鄭重地將這‘禮物’交給他,並囑咐他一定要交於本人。等他細問,送件員卻並不知‘禮物’是誰寄的,寄件地址又是何處。 這‘禮物’來的特別,林現雖有思慮卻並沒有什麽擔憂,他目光在那朵白玫瑰上停留了兩秒,稍一思忖便將這東西拿到了裴雲也辦公室。 “裴總,有一份您的快遞。” 林現說完便將盒子放在桌上,重量不輕,磕在大理石桌麵上碰出沉悶聲響。 “誰寄的?”裴雲也頭也不抬,銀灰色的鋼筆在他手中劃出一道遊線。 林現:“不知。” 聞言裴雲也手上頓了一瞬,“扔了。” 林現一點兒也不意外,他抬起這玩意兒剛離開大理石桌麵,裴雲也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起來。 裴雲也這才放下筆,目光掠過眼前黑色紙盒上一小片白色麵單停了一瞬,再拿起手機前他伸出食指在桌上點了兩下。 林現就又將盒子放了回去,站在一旁聽裴雲也接電話。 “柏導?” 裴雲也語氣驚訝,臉上卻是沒什麽表情,落地窗外的陽光斜斜射進來,剛好將他籠罩其中,但隨著電話那邊不斷說著什麽,裴雲也將座椅轉了個方向,麵上的陽光散去開始逐漸布上烏雲。 “亦鳴有提過。”裴雲也的目光再次落到那桌上那份‘禮物’上食指和拇指不住地磨蹭著鋼筆蓋。 林現瞥了一眼心裏就清楚這通電話多半不是什麽好事兒。 但依然不到壞的地步。 “這樣的話,隻能說可惜了。”雖然這樣說,但裴雲也語氣卻沒有絲毫可惜,說完之後默了兩秒“嗯”一聲就掛了電話,接著對林現吩咐道:“去查一下柏風和邵斌最近都見過誰。” 天辰和柏風即將合作的消息昨天才被陳亦鳴推波助瀾,今天柏風就一個電話打了過來,再觀裴雲也的臉色,林現心裏清楚看來這合作八成是黃了,而且多半是因為有人從中作梗。 林現離開之後,裴雲也又簽了幾份文件,沒過一會兒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推開,進來的人卻是陳亦鳴。 “這是什麽?”陳亦鳴走到裴雲也辦公桌前,瞥見那黑色的未拆封紙盒隨口問了一句。 裴雲也:“什麽事兒?” “林遠東在映月居組了個局,我順路接你一塊去。”陳亦鳴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那兒的刺身不錯。” 裴雲也這才抬起頭,看陳亦鳴心情不錯的樣子,眉梢微微吊起,他剛想說什麽,陳亦鳴的手機響了起來。 “小悠,怎麽你改主意了,和我一塊去....你說什麽?”陳亦鳴臉上的喜色轉瞬間變得沉重,“誰告訴你的?柏風?” 裴雲也瞥了一眼,心知柏風應該是先聯係了陳一悠,隨著陳亦鳴的眉頭越皺越深,他語氣也從一開始的狐疑變得氣憤。 不知道對麵的陳一悠說了什麽,陳亦鳴深吸一口氣兒壓下了怒氣,開始安撫陳一悠:“你先別急,不就是一個破導演嗎,你放心我一定給你找個更好的。” 掛了電話陳亦鳴不再隱藏怒色,他立即又撥了個電話,言語幾句多半是去核實陳一悠方才跟他說柏風那邊拒絕和天辰合作,轉而和邵斌簽了合同。 就在陳亦鳴像個急毛的獅子亂轉的時候,林現又走了進來,裴雲也倒是歲月靜好的在批閱文件,在林現靠近將自己方才查到的一些信息匯報的時候也沒有停下。 柏風從上次宴會之後就不在拒,娛樂圈的人也見了不少,昨天晚上的確是見了一個比較特殊的人,特殊在於這個中年男人在他們這個圈子裏名不見經傳。 林現大致查了一下,這人正是邵氏三年前收購的一家快捷酒店的老板——付遠。 付遠既是邵氏的人,出現的時機也頗為蹊蹺,想來就是令柏風臨時變卦的原有。 裴雲也聽到這眉梢抬了一下,方才柏風電話裏有隱晦的提到過他此舉意在報恩,他對林現說:“查一下柏風十五年前那部電影和這個付遠的關係。” 說完他頓了一瞬,又道:“網上的輿論處理了。” “柏風耍我玩呢!” 他倆這剛一說完,陳亦鳴也掛了電話,此時捏著電話滿麵怒色,沒忍住低聲啐了句髒字,“我合同都擬好了,這孫子倒好,一聲不吭的和星海簽約。” 林現得了吩咐替陳亦鳴倒了杯水之後就退出了辦公室。 陳亦鳴端起水一口氣兒喝了個幹淨,猛地將杯子磕在了大理石桌麵上,“砰”一聲,裴雲也眉梢動了一下,停下手裏簽字的筆。 “先前談得好好的,小悠還在巴巴地改劇本,他說變卦就變卦,這不是光明正大的打我們的臉!” 昨天裴雲也和柏風的輿論隻算是海浪一角,之後關於柏風即將和天辰合作鋪天蓋地的消息亦是陳亦鳴推波助瀾的手筆,他昨天看邵斌吃癟有多得意,今天邵斌簽了柏風他就有多生氣。 這一巴掌打到可真的是驚天動地。 陳亦鳴一通嚷嚷,吼完發現他對麵的裴雲也麵色平靜,“你怎麽不生氣?” 打他的臉也不亞於打裴雲也的臉,畢竟他和裴雲也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所以方才陳亦鳴說的是‘我們’。 裴雲也氣定神閑的將筆蓋合上,陳亦鳴這才發現他不僅不生氣還一點兒也沒有對於這個消息感到意外,“你已經知道了?” 裴雲也:“嗯。” 陳亦鳴:“......” 而從上次宴會之後裴雲也就沒怎麽管這事兒,況且在天辰一直都是陳亦鳴負責簽約這塊,裴雲也除了在前兩天的一場小型拍賣會碰到過柏風一回兒,就沒和柏風有什麽來往,而就這次碰麵兩人也隻是聊了幾句關於拍賣會的事兒,電影的事兒一個字沒提。 陳亦鳴這回是真的氣了,合著他是最後知道的?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陳亦鳴問。 “兩小時前。”裴雲也上身微微靠著椅背,拇指點了一下手邊的手機屏幕:“柏風打了電話。” 陳亦鳴點點頭,默了兩秒更生氣了。 氣柏風一個小時前給裴雲也打電話賠禮道歉卻沒有給他一個準確通知,告訴陳一悠不算。 像是知道陳亦鳴的爆點,柏風的電話就是這時候打了進來,陳亦鳴眉梢吊起,壓下不爽想聽聽柏風會怎麽說。 其實和裴雲也說得說辭差不多,言辭懇切,似有苦衷,雖有歉意卻也並沒有降了身價,陳亦鳴的火氣也沒降多少,但他也不可能真的和柏風鬧僵,雖然和陳一悠作保一定會找個更好的,但這‘更好的’無疑是大海撈針。 兩人你推我往的寒暄,柏風有意組局賠罪,陳亦鳴給拒了。雖然不能得罪,但這事兒柏風理虧,陳亦鳴耍個脾氣無可厚非,不然平白讓人下了麵子他以後還怎麽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