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鬆手,三人之間的緊繃氣氛鬆懈下來。  富麗堂皇的正廳處處都透著價值不菲的精致,雕梁畫棟前的複古真皮沙發上正端坐著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在他身旁精神奕奕體態恭敬的秘書正在說著什麽。  明盛雅微微抬眼瞧著門口有人走進,便朝著秘書揮了揮手,那男人稍一點頭也就先離開了。  剛一進入其中,明央便聞到了一陣淡淡地檀香味兒,他眉宇很輕的蹙了一下剛走到沙發旁邊,陸辰和陸明就從另一邊的拐角走進了廳。  “表哥來了啊。”陸明率先開口,表情說不上熱絡,卻也不冷淡。  陸辰先是朝著明盛雅喊了句‘外公’,這才頗為不情願地看著明央也叫了聲“表哥。”  明央就跟沒聽見似的,在明盛雅對麵坐下,長腿交疊十分不耐地問道:“叫我來什麽事兒。”  對於他的忽視陸辰頗為不滿,瞧見明盛雅絲毫不生氣便也忍了下來,陸明倒是一點兒也不在意,他在另一邊的沙發坐下,“表哥莫不是忘了每月十八的例行家宴?如今你也是明家一份子了,一家人自然是要齊聚。”  明央怎麽會不知道呢,自他有記憶以來就住在明家,兩進兩出,前前後後也有七八年,對於明家的習慣他比誰都清楚。  陸明這句‘如今’倒是讓神色淡漠的明央眼裏劃過一絲玩味兒,他笑說:“一家人?我跟你?”  “明央,你...”  這話毫不氣,諷刺更多,先前陸辰就因為明盛雅因為姓氏厚此薄彼心有不甘,這會兒聽了這話,一時沒忍住開了口,陸明睨了他一眼才讓他閉了嘴。  就是從前的明風也不曾對他們如此不氣兒,但明盛雅始終沉默的默許姿態,陸明縱使心裏氣憤卻也隻能受著。  明央笑說:“別了吧,我沒興趣。”  明盛雅對他們之間的唇槍舌劍置若罔聞,過了一會兒沉聲道了“開飯吧。”  隨著他說完,傭人們便有序的從廚房開始往餐廳而去,淡淡地檀香味兒很快便食物的香味兒掩蓋。  明盛雅說完就起身徑自去了餐廳,陸明和陸辰也就殷切地跟著走去,明陽倒是多留了幾秒才起身。  剛進餐廳,明慧蘭正好也從樓上施施然地走下來,跟父親兒子們含笑問好。  明盛雅長相偏儒雅,但因為眉毛濃黑頗有些板正,明慧蘭的眉眼與他如出一轍,隻是麵部線條更加柔和,看起來頗為端莊溫婉,不過掃到明央麵上的視線卻一點兒也不溫柔。  “嫂嫂情緒不高,就讓她吃完藥先睡下了。”明慧蘭朝著明盛雅皆是穆杏為何沒跟她一塊下樓。  情緒不高或是事實,但眾人心裏清楚,穆杏若是下樓來見到明央怕是又要歇斯底裏,尋了個由頭不來倒是免了一場爭鬧。  明盛雅點頭,便直接於主位坐下,之後明慧蘭便攜二子端坐左手側,右側從前都是明風的位置,如今便是明央。  明央走過來隻掃一眼,便去了明盛雅對麵的位置坐下,餐桌足有兩米長,明央這一落座便與他們拉開了一段距離。  一桌人五個人心思各異,話都不多,隻有明慧蘭和陸明偶爾提到公司的事兒明盛雅才會提點幾句,祖孫三輩其樂融融,而與他們拉開距離的明央倒像是旁觀者一般。  明央倒是一點兒也不在意,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副藍牙耳機戴上,接著點開手機,在先前發過來照片的頁麵又發過來了一段音頻。  大約兩三秒的白噪音混著一些磕碰的聲音之後,才傳來一道清朗的男聲,這聲音明央不算熟悉,卻也並不陌生,正是裴雲也的助手林現。  林現不疾不徐地說著諸多事件,偶爾停頓時才會有另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詞句簡短,語氣從容。  耳機裏傳來的聲音並不清晰,很多時候都是嗡嗡的噪音,明央卻是聽得興致勃勃。  語音內容有些倒是算得上裴氏機密,不過這些明央不感興趣,隻有林現提到一些裴雲也的行程的時候,明央才眉色微動。  裴雲也沒有將這幅畫扔掉,而是留在辦公室卻這讓他有些意外,他心情一好,連帶著看眼前的人都覺得順眼。  一頓飯吃得順利,明盛雅將明央叫去書房談話的時候,他都難得乖順的去了。  或許是急於表現陸明和陸辰今晚都宿在明家,明央破天荒的也留了下來,不過卻是去了後院的花園小築。  明盛雅沒說什麽,任由他去了,倒是陸辰臉色變了幾變,像是生怕這人又發神經。  花園小築占地很廣,與明宅之間連著七八百平方的花園,入了正門穿過一片綠蔭長廊,盡頭是約十米的葡萄架,左側則是種了一棵高大的梧桐木,其下橘子樹,蘋果樹也有許多,園林設計講究自然,景致也適合創作。  如今雖然沒人居住,倒也有人時常過來打理,與從前別無一二。  進門則是空曠的大廳,對麵的落地窗將空間割裂,一左一右牆壁上相對畫著兩幅巨大地油畫,一邊陽光明媚,綠意悠長,另一邊卻是深霧濃重,暗色氤氳。  時隔許久,明陽再次進到這間房子,心情倒是比之前平靜的多,他目光掠過落地窗外一片墨綠株葉,定格在右手邊那副暗色調的油畫之上,大片大片的玫瑰,或許是因為顏料放置太久,豔紅色已經脫色幾近灰褐,像是幹涸的血跡。  如果裴雲也在這裏就能認出這幅畫,與他收到的那份禮物屬於同一係列,筆觸如出一轍,出自同一人之手。  如果不是那副畫,明央也不會起了興趣走進這間房子。  他沒在一樓停留多久,轉身走到落地窗前的的右側沿著樓梯往上走去。二樓隻有兩間屋子,是鄭美玉的獨立空間,朝東的那間是當初鄭美玉的臥室,朝西的則是畫室。明央在很小的時候躲進去過一次,不過出來之後還是沒逃過謝柔歇斯底裏打罵。  明陽腳步不停,直接上了三樓,他徑自走向東邊的房間,  和幾年前沒什麽區別,甚至於窗台上的那架小型望遠鏡的擺放位置都不曾變過,明央徑自走過去,通過圓形玻璃片,能夠看到東南方一棟紅白庭院中正在對弈的兩人。  他微微挪動鏡頭,將焦距調整到整個畫麵都被那張俊美的側顏占據,他偶爾嘴角微翹,或是嘴唇微動,讓這暗無天日的房間都變得特別起來。  前兩天裴雲也帶回來的那副棋子深得裴淩風喜愛,興致起了裴雲也也就陪著裴淩風下了會兒棋。  夜風簌簌,深秋倒也還算涼爽,兩人你來我往間,裴雲也卻是有些心不在焉,很快敗下陣來。  他目光越過西北處的一片園林,幾近墨黑的樹影像是盤踞著的野獸,隻餘一弦月色撕開缺口,不知為何讓他想起了那副‘瑰影’,以至於讓裴雲也心底生出一絲被窺視的感覺。  大約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在柏風臨陣倒戈之後,陳亦鳴千方百計倒還真的找來一個頗有才華的小導演,算是讓陳一悠滿意。  名叫沈星,早先一直都是副導演,這兩年才主導拍了兩部小成本的網劇,其中一部玄幻古裝劇以畫麵精美拍攝手法詭譎小火了一把,這才開始嶄露頭角,之後沈星又和天辰旗下的藝人易嘉藝有所合作,這次聽聞易嘉藝提到公司有意尋找合適的導演參與一部大製作科幻電影,沈星這才來聯係了天辰負責人。  陳亦鳴敲定沈星之後,第一時間告訴了裴雲也,畢竟裴雲也算是比他投的也不少,裴雲也對倒是沒什麽意見,經過陳亦鳴提起,裴雲也才想起來兩年前裴氏參加了一個‘圓夢計劃’,他的確是給了一部無人問津的小導演投了一筆錢。  這人無疑就是沈星了。  裴雲也記得他看過沈星拍了一部短片,倒是覺得這人有些才華,不然也不會投錢。  因此對於陳亦鳴定下沈星沒什麽意見。  這部《尋覓》籌劃許久,各項投資都不是小數目,如今終於是順利湊齊了主創團隊,陳亦鳴連連感慨還是當個甩手掌櫃省事兒,如果不是為了陳一悠,陳亦鳴大可不必費這麽多心思。  裴雲也不置一詞,嗤笑他‘自作自受’。  《尋覓》除了男女主角還沒定下,各項事宜準備完畢。  大抵是好事多磨,一波剛平一波又起。  男女主選角之前,卻有一位投資商公司惹上了官司,不得不撤資,甚至連累到這位投資商之前投過天辰的一部電視劇,天辰便難得的出現了資金周轉困難的問題。  關於錢的事兒對於背靠裴陳兩家的天辰來說無疑是最不是問題的問題,但偏偏缺錢缺的不是時候,裴雲也怔籌備子公司上市,現下並沒有過多的流動資金,而陳亦鳴不務正業又因為和陳一悠的關係和父母關係僵硬,更不會有資金支持。  其他投資商一早便在聽聞柏風臨陣倒戈的時候就有了撤資的想法,不過是怕得罪人才按下不表,更不願意多加投資。  裴雲也自身資產並不低,但這部電影是陳亦鳴為陳一悠所組,後續的收益雖然他有信心,但世事難料,他又怎麽能厚臉皮的讓裴雲也繼續加投,這不是平白消耗情誼。  林現將情況告訴裴雲也之後,他也隻是應聲表示知道,陳亦鳴樂意自己解決,裴雲也自然也不會過多幹涉,隻是那兩家出事兒的公司,稍微留心關注了一下,也就能發現這兩家公司恰好最近和邵氏旗下一家子公司最近有些往來。  裴雲也沒什麽指示,兩天之後,邵氏旗下那間子公司的股價卻是忽然直線下降,逐漸趨於崩盤之勢。  而就在這時,陳亦鳴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資金問題已然解決,新加入的投資甚至還高於原本的預設資金,就是後期邀請國外頂級特效團隊也是足夠的。  隻是投資的公司卻是令人意外。  裴雲也眉尾微動,漆黑的眼珠轉了一圈,目光掠過遙遠大樓頂端鮮紅的明恒集團四個字。  “盛世?”  “不錯。”語音通訊的另一邊陳亦鳴說道,他自然也清楚盛世如今在誰手下,因此語氣帶著疑惑和試探,“就是那個明央,他前段時間剛接手了盛世你知道吧。”  裴雲也‘嗯’一聲,示意自己了解。  明盛雅此舉無疑是確定了明央作為明氏繼承人,這消息早在陸明得知之後就已經喧囂甚遠,如今再沒人輕視明央,即使背地裏如何看不上又或是如何猜忌,麵上總要喊一句‘明少’。  從那天將人揍了一頓之後,明央也沒再來找過麻煩,裴雲也也一直忙碌,至今不曾和明央有何交集。  裴雲也問道:“他打算投多少?”  “五千萬。”陳亦鳴說。  五千萬對於他們來說不算什麽,但是這部電影顯然是綽綽有餘。而明氏從不曾涉足娛樂圈,它本身資產運作足夠明氏利益周轉,確實不必要那這麽一筆錢來做這些個投資。  顯然明央不是衝著電影而來。  那是為誰,就不言而喻了。  裴雲也目光掠過櫃子上隨手放置的油畫,嘴角勾起細小弧度,“大手筆啊。”  可不是,就連陳亦鳴也是十分驚訝,他們和明氏算不上對手,卻也不是什麽合作夥伴,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兩個行業,明央出手就是五千萬,而且似乎並不計較得失。  他摸不準裴雲也和明央之間的關係,不然也不會這事兒還要來問裴雲也的意思。  陳亦鳴想起負責人替明央傳話的那句‘老朋友’,又憶起上次見到明央時的這人與裴雲也之間奇怪的氛圍,斟酌片刻還是問了出口:“裴哥,”  “你和這個明央到底什麽情況?”第11章   什麽情況。  裴雲也目光幽深,眼前灰白的玫瑰逐漸變得鮮豔,凝聚的顏料似乎也在逐漸融化,一點點,一滴滴如血液一般流淌下來。  他想起兩年前初見明央時的情景,暈過去的明央像是一片狼藉裏的豔麗花朵,容貌被黑色長發遮住一半也依舊豔麗,略長的發尾和下巴沾著鮮血,脆弱卻又血腥。  其實裴雲也當時可以讓隨行的保鏢將這半死的人丟出巷子。但兩分鍾前明央對敵時的那雙明亮凶狠的眼睛閃過裴雲也的腦海,既是一片漠然又是征服一切的野性眼神讓他做了另一個決定。  醒來的明央有一瞬間的不清明,眼裏蒙了血霧,但依然能夠在發現自己受製的一瞬間反手掙開拉住他的那名保鏢,並且迅速朝著裴雲也攻來。  裴雲也反應迅速,他微微錯開身便躲開了明央的襲擊,那名保鏢也再次將人製住,這一擊明央大概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一記淩厲眼風掃過裴雲也的眉眼,接著便驟然鬆動再次暈了過去。  裴雲也倒是微微挑眉,僅僅是一瞬間的交鋒那眼神都足以讓裴雲也悸動,於是讓人將明央撿回去丟在跑破風的一間休息室裏,自己則帶上口罩上了拳擊台。  喧囂的叫喊聲,對手如蛇蠍的凶狠視線,這些都讓裴雲也的感到放鬆,隻是對手還是不夠強。  裴雲也從小就被當作繼承人培養,方方麵麵皆是俱到,格鬥技巧自保手段也不會少,裴淩風就這一個兒子自然是萬分上心,卻也格外嚴厲,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裴雲也對暴力的癡迷愈漸加重,他喜歡揮拳時的放縱,也沉迷對抗時的激情。  衡水巷雖然魚龍混雜,但這裏的人也遠沒有到窮凶極惡的地步,裴雲也並不是無牽無掛可以肆無忌憚揮霍生命的人,相反,作為裴家的繼承人,他有他該承擔的責任所以足夠惜命,權衡之後才會暗地裏買下了破風,隱秘一角肆意宣泄。  這裏沒人知道他的身份,不會懼怕他,更不會因為害怕傷到他而拘謹,他們同樣瘋狂,同是崇尚暴力的困獸,而這裏的一切又都在裴雲也的掌控之中。  等到裴雲也宣泄之後,休息室裏的人已經不見了。  裴雲也的確是存了想和明央交手的想法,但還不至於讓他去費這個心思去找,亦或是擺平明央帶來的麻煩。  縱使那天沒聽清那些打手與明央的交談,他也清楚明央該是惹了什麽人才會被逼至此。  隻是沒想到很快他們就又見麵了,明央出現在破風引起了一小陣騷亂,因為他過人的長相,也因為他過肩的頭發,他似乎很愛穿紅衣,襯的麵目更是近之既妖。  破風的擂台並不正規,但也有其規則,在擂台左側高架之上有一塊黑色木板,上麵掛著對戰信息,還有根據積分排名的拳手名牌,最高處的擂主便是雲也。  每天開放挑戰的拳手名牌會亮白燈,被選擇的拳手應戰名字則會變成紅色,而休戰的拳手名字則不亮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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