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的畫展是明老先生讓明風少爺辦的,”接著那個有些嚴肅的女生認真的回答:“那時候還出了亂子,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明央的笑容又變了,眸光更是滲出絲絲冰冷。  這倒是有意思了。  “啊,就這事兒,我還以為你要質疑老先生對老師的感情呢。”那人又笑罵:“當年老師收你的時候你才幾歲。”  幾人哄哄笑笑。  “出什麽事兒了?我怎麽不知道?”  “是有人偷走了一副拍賣品。”年紀最小的女孩兒接著說:“好像是謝柔師姐的畫。”  謝柔。  這名字就像是不能觸碰的禁忌一般,稍一提起氣氛就變得更冷,那幾個女人沉默片刻幹笑著生硬又別扭地換了其他話題,都沒人問那個偷畫小賊抓住了沒。  裴雲也微怔,這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所以那時候明央會從醫院逃走,又像隻落水狗一樣又忽然出現在裴雲也家門口...求救。  他是那個盜賊。  裴雲也其實應該早點發現明央身份不一般,但或許他那時候急於擺脫明央給他帶來的激素影響,又或是他的確是對明氏畫展漠不關心,並沒有將這麽點兒小事兒放在心上。  “怎麽,”  明央忽然側過臉迎上他的視線,他問道:“阿也想說什麽?或是想問什麽?”  裴雲也的確有很多疑惑,不過他卻不想知道,於是冷眼移開視線沒說話。  明央摸了摸下巴,自說自話:“那個毀了明風精心準備的拍賣會的人的確是我,沒想到吧。”  裴雲也斜了他一眼,嗤笑道:“所以明少當年像隻落水狗一樣搖尾乞憐,就是因為偷走了一副屬於你母親的畫?”  明央沒有對裴雲也的用詞感到生氣,倒是對於裴雲也主動提起當年而有些驚詫。  他淺笑著看著裴雲也,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是。”  “不是謝柔的畫,也不是為了那副畫。”  他沒有用母親,而是直接稱呼了謝柔的名字。  明央說話總是沒頭沒尾,他有著自己的一套邏輯,也不在乎別人是不是能聽得懂。  可裴雲也似乎每次都能聽明白。  那晚明央身上除了多出來的那枚戒指,並沒有其他的東西,他身上沾染的顏料也不新鮮,而是畫被水溶之後留下的痕跡。  所以明央的目標根本不是那副畫,而是藏在畫裏的戒指。  他好像對母親並不太尊重,可是卻又會帶著一身的傷,去偷那枚謝柔曾經戴著的戒指。  為什麽戒指會在畫裏,為什麽明央作為明家的人想要一幅畫卻還要用‘偷’的,明風當年又是怎麽對待這個身份不正的弟弟,他和謝柔的關係又是怎麽一回事兒。他到底是明正新的兒子,還是明盛雅的呢?  明央就像是裹著一團迷霧,這裏麵疑問太多,而裴雲也卻隻是稍一想想就放棄了深究,他的確好奇太多,而往往好奇的背後並不是什麽好事兒,就像那隻貓。  聰明人之間的交流就是方便,明央看了裴雲也一眼就知道他聽明白了,他朝著裴雲也露了個笑臉,嗔怪似的:“我費盡心思弄來的戒指,阿也卻一點也不珍惜。”  裴雲也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一下,因為笑容,他眼尾的小疤痕在燦爛燈光裏更加明顯。  裴雲也冷眼錯開視線卻又撞進了他明亮的瞳孔之中,映著明亮燈光像是在漆黑的海麵點了一盞燈。  裴雲也忽然覺得他的笑臉有些礙眼,於是他的聲音也冷了下去:“我為什麽要珍惜一個垃圾?”  明央的笑容僵住,他盯著裴雲也的目光也開始變得冰冷。  他對這個詞很不滿意,甚至動了怒氣。  裴雲也嘴角微微勾起,明央這表情倒是比笑容更有趣。  “明少,原來你在這。”  一道甜美女聲打破了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明央眼中的冷意逐漸散去,他又恢複了先前的漫不經心看著來人。  正是宋瑾兒,宋書記的女兒。  “明爺爺叫你過去呢....啊...裴少也在這呢。”  她穿著一席水紅色的小禮裙,燦爛燈光下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嬌豔薔薇,走到明央麵前才看到旁邊的裴雲也,目光掠過兩人變得有些玩味兒。  廣播再次響起,提醒各位來賓開幕式即將開始。  裴雲也開口打了招呼:“宋小姐。”  宋瑾兒笑得有些靦腆,她站在明央身邊,伸手拉了一下明央的胳膊,“要開幕了,我們走吧。”  明央卻是側首看向裴雲也,他問:  “一場好戲即將上演,裴少有沒有興趣去看上一看?”第31章   對於明央的提議裴雲也不置可否,宋瑾兒卻是興趣頗高,問了幾遍明央是什麽好戲,明央卻隻是目光看著裴雲也但笑不語。  雖然明盛雅有意和宋家聯姻,明央的臉和身份也的確是值得宋瑾兒多看兩眼,但對於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宋瑾兒也不會死纏爛打,她可不是沒臉沒皮的上趕著的女人,今天這樣也隻是不得不給明家麵子而已。  三人進了正廳,宋瑾兒也就完成任務回到了自己父親身邊。  揭幕儀式不過就是這場展重中之重的一幅畫的揭幕,據說這幅畫是鄭美玉巔峰時期的作品,以她和明盛雅的感情為基礎的愛情意象化的創作,當時更是拿下了國內數座金獎,這是第一次展出麵世。  所以除了他們這些金融大鱷也有許許多多名畫家到這兒來一觀。  雖然不知道明央所說的好戲是什麽,裴雲也的確是沒有興趣,可也不得不去看上一看。  紅色幕布前,明盛雅正和陸明陸辰站在一塊,明央沒過去,而是跟著裴雲也一塊上了閣樓之上。  “明少不過去?”裴雲也說。  明央搖了搖頭,“這兒的視野好,更方便看戲,也更容易逃跑。”  裴雲也眉梢微動,忽然對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產生了一絲好奇。  那團迷霧好像被拉開了一條縫,勾引著裴雲也進入其中去探索。  儀式並不複雜,明盛雅掌聲的簇擁下走上台,然後致辭,揭幕。  隨著紅色幕布徐徐落下,其後的畫作出現在眾人麵前,鮮豔明亮的色彩似乎都讓廳內更亮了一些,觀眾頓時爆發出一陣轟鳴,此起彼伏的喝彩在眾人癡迷的目光中漸漸消失。  裴雲也看不出這幅畫的好壞,隻是底下觀眾的反應怎麽也不像是明央所謂的一場好戲。  他側眸看向明央,明央卻是勾起嘴角衝他挑了眉頭。  接著二樓的展區大門轟然拉開,露出展廳的正中擺放著的一個半人高的環形鋼結構展架,設計的簡潔,頂上的琉璃燈燈光朦朧,卻也足以照亮展架上掛著的那副半身人像。  就像是泄洪的閘門打開,原本低落下去的人聲又在看清廳內的情形是忽然拔高。  裴雲也眉梢微動,再次對上了不遠處那雙銳利的雙眼。  難怪他覺得熟悉呢,那副畫像上畫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場畫展的主人翁——明盛雅。  “這幅畫畫得真是太棒了,惟妙惟肖,惟妙惟肖。”  “可見畫家對這幅畫所傾注的感情是何其不凡,明老先生和明夫人當真是伉儷情深。”  “不錯不錯,方才那副是些意,這幅就是寫實了。”  明央冷眼聽著那些來賓不住地喧嘩,誇耀,又或是疑惑,這些都沒有明盛雅的反應令人愉快。  明盛雅在看清那副畫的時候就僵在原地,他幾乎是有些失神的怔愣,很快就又回過神維持好了體麵謙遜地笑著接受那些讚譽。  但隨著人群聚集,那副畫下麵的作者介紹再次令展廳喧嘩起來。  先前那些誇耀明盛雅和鄭美玉的人臉色尷尬,急忙忙地找補。  無他,因為這幅畫的作者是謝柔。  明盛雅維持的體麵碎了個幹淨,朝著身旁的助手使了眼色,那助理也是個聰明人,連忙讓人將名牌取走。  明央十分滿意明盛雅的反應,他看著底下慌亂的人群樂得哈哈大笑。  裴雲也很快也反應過來,這幅畫和他先前看到的那副鄭美玉的人像畫風有些相似,應是出自同一人手。  所以這就是明央所謂的好戲。  在本該專屬於鄭美玉畫作的展廳正中擺上了謝柔的畫,畫的內容還是明盛雅的人像。在兩個人的愛情讚詠中加入了第三個人。  很久沒有看到明盛雅如此反應,或者說很久沒看到明家會丟了如此大的麵子。  這場畫展的確是有意思。  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明家秘辛,赤露裸地展露在大眾麵前。  陸明和陸辰也是一驚,但很快他們就捕捉到明央的笑聲,相比生氣,他們心裏更多的是竊喜,尤其是看到明盛雅麵沉如鐵。  明央這回可是作大死了。  明盛雅維持的體麵碎了個幹淨,朝著身旁的助手使了眼色,那助理也是個聰明人,連忙讓人將名牌取走。  而始作俑者卻是十分愉悅,“怎麽樣?你看那些人,明明心裏都裝滿的看笑話的八卦之心,卻腆著臉自謙眼拙。哈哈哈哈。”  裴雲也看不出所謂畫作寄托的情感,他目光掠過先前揭幕的那副屬於鄭美玉的作品,忽然開口問:“為什麽不換那副?”  明盛雅當眾揭開這不為人知的情愫,豈不是效果更好?  明央笑聲停下,他皺著眉有些苦惱道:“那兒太高了,我掛不上去。”  裴雲也一愣,隨即嘴角翹起,竟然笑了一下。  他的確是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這一聲笑,不是冷笑,不是嗤笑,也不是諷刺的笑。  就是簡簡單單地嘴角上揚,眼尾下壓,甚至連笑聲都沒有出現。  但的確是令明央眼睛一亮,他好像看到的冰山在逐漸融化,煙火在逐漸點燃。  隻可惜隻有一瞬間,短暫地稍縱即逝。  人群中的騷動很快就在謝柔的名牌撤下去之後平息下來,展廳大開,幾乎所有人都朝著展廳而去,所以那幾個逆著人流朝著明央走過來的黑衣壯漢就格外明顯。  明央眉峰一凜,對裴雲也提議道:“還有更有趣的,阿也賞光一起?”  大概是裴雲也現在心情不錯,所以他應允下來,並且難得的對這聲‘阿也’不置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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