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問為什麽,會需要理由。 需要理由足夠充分,才會做出決定付出行動。 那麽他自己呢? 如裴雲也所說,以他們的身份,要誰不能要,什麽樣的玩物找不到,他又為什麽要執著於裴雲也呢? 一陣海浪打了過來,船體猛地搖晃,明央微微散亂的眸光逐漸聚焦與對麵的裴雲也身上,他看著裴雲也身形晃動,皺著眉猛地閉了下眼睛,他唇線抿緊,嘴角似乎也在用力壓下,接著喉結滑動做了個吞咽地動作。 你看,他苦著臉的時候也好看。 喉結上下滑動也似乎比別人更性感。 果盤裏四散的橙子一瓣一瓣相繼撞上了明央的手背。 就連先前吃橙子都比別人可愛。 橙子…… 明央跑偏的思緒頓了一下,餘光裏裴雲也放在桌子上的手也逐漸握緊,臉色似乎也更加冷白。 好像看起來有些不舒服,在忍耐著什麽.... 明央忽然福至心靈的靈光一閃,“你暈船?” 裴雲也腦海裏一陣暈眩感襲來,他沒回答明央的話,而是端起那杯朗姆猛灌了了下去,辛辣的味道掩過了喉嚨間陣陣竄上的反胃感。 明央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一般,瞪著眼睛看了他兩秒忽然哈哈地開始大笑起來。 “你竟然暈船,哈哈哈哈。” 這的確是有些意外,裴雲也給人的感覺就像個冰冷強大的鐵人,他遊刃有餘的和他周旋,逗趣,條理清晰的處理明央每一個騷操作,即便被圍追堵截陷入陷阱,他也是堅毅的不可一世。 可在這一艘遊艇上,明央發現了他的弱點。 所以裴雲也也是個血肉之軀的普通人,還會暈船。 暈船的感受並不好,更被說還有擾人的笑聲,這讓裴雲也更加後悔上了賊船, “笑夠了沒?” 明央難得看他惱羞成怒,笑聲不但沒停下,反而還又給他倒了杯酒。 擰著眉頭忍耐暈眩感的裴雲也,可比剛才那樣冷靜鎮定條律清晰地細數他的傑作有趣得多。 甚至明央竟然覺得這樣的裴雲也有些可愛。 ‘可愛’這個詞,和裴雲也可太不般配了。 可的確就是可愛。 所以他當然要得到,當然也非這個人不可。 畢竟他從來沒覺得人是可愛的。 裴雲也理解不了明央的奇怪笑點,海浪過去之後船體再次平穩下來,那一陣的眩暈感消失之後,裴雲也又吃了塊橙子才好受一些。 明央笑夠了,起身去了一趟駕駛室,沒一會兒拿了一板錫箔包裝的藥丸遞到裴雲也手邊,還附帶一杯溫水。 “這是什麽?” “茶苯海明片。”明央說。 裴雲也眉頭皺了一下。 他在不解。 這樣的裴雲也更可愛了。 明央笑說:“暈船藥。” 裴雲也乜了他一眼,並沒有要吃的打算。 “怎麽?怕我給你下藥?”明央嗤了一聲,“那也應該在你看不見的地方下才對。” 裴雲也對明央的人格不予置評,但謹慎是他的習慣。 “這裏離港口的距離可不近,咱們在海上最起碼還要漂泊兩個小時左右。”明央摳出一片白色藥丸,遞到他麵前溫柔勸道:“吃了會舒服一點兒。” 裴雲也垂眸看著明央手心的白色藥片,終究還是難受壓過了謹慎,他拿過藥盒重新打開了一顆就著溫水吞了下去。 “明少將我拐到這裏到底要做什麽,現在可以說了嗎?” 不知道是藥效起得快,還是心理作用,裴雲也覺得胸口舒坦了一些,所以他語氣也沒了先前的銳利。 明央看了一眼時間,對裴雲也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然後又去了駕駛室。 沒一會兒,快艇再次啟動,這次的速度要比之前快許多,裴雲也萬分慶幸他吃了那片暈車藥,不適感沒有先前那麽強烈。 裴雲也的性格強硬體現在各個方麵,也包括他驚人的意誌力,他雖然不像明央那樣痛覺失常,但對疼痛的忍耐力也很強。 可偏偏他有一個脆弱的胃,所以他暈船難受的程度比常人更難耐。 所以裴雲也又一次的問自己為什麽要來參加這場畫展,又為什麽要跟著明央上這艘遊艇。 前者或許是因為他最近對明恒股票打擊太過,不得不來給明盛雅一個麵子,最起碼做些表麵功夫維持兩家平和。 那後者....純粹是因為明央這個人嗎? 無疑是的。 畢竟這艘船上除了明央也沒有什麽其他的東西了。 這和兩年前腦子一熱讓明央進門一樣莫名其妙。 兩年前的行為裴雲也可以用吊橋效下的激素作祟影響了他當時的心理來解釋。 他當然不覺得那時候對明央一時的心軟是所謂的心動,就像他在明央的挑撥下勃*也不過是生理反應下的一種狀態,這不能代表什麽,也不能說明什麽。 可是現在..... “阿也,抬頭!” 沒等裴雲也給自己找出個理由,他忽然聽到明央帶著笑意的聲音。 “砰”的一聲,爆炸聲在他頭頂響起,沉悶悶地擂在他心頭。 裴雲也怔然抬頭,隔著透明的玻璃他看到一朵絢麗的煙花在漆黑夜幕炸開,星星點點閃爍鋪滿黑夜。 隻一瞬間,那些細碎的光點就又徐徐滑落畫出一條條長尾巴,遊魚一般相繼奔向廣袤大海。 接二連三的絢麗煙花相繼炸開,閃耀著鋪滿了夜空,遠處城市的光帶像是將黑夜與海麵鏈接。 裴雲也置身於無數絢麗的光點之中,它們聲勢浩大,轟鳴著震顫著裴雲也的耳膜和視網膜,掩過了他短暫地不正常心跳。 船速在變緩,時間也是,在這一刻,他和明央瞳孔裏看到的是一樣的燦爛景色。 怔然散去,裴雲也收回視線扭頭看向了船頭站著的明央。 夜風裹著海浪,搖晃的遊艇帶著裴雲也跟著搖晃,色彩斑斕的光影落在明央那張漂亮的臉上。 裴雲也不是什麽未經人事的小姑娘,燦爛浪漫的煙花帶給他的震撼也就隻有那一瞬間,但這一瞬間似乎在他硬邦邦緊緊閉合的心上開了條細小縫隙。 所以他才會覺得這暈船藥不僅沒用,或許還可能有副作用,不然他怎麽會在暈眩感裏,想起了兩年前失重下落時看到的明央的感覺。 那種莫名地無從抵抗地心悸。 船頭的人微微欠下身再操作台按了個按鈕,接著那透明的玻璃就徐徐打開,朝著兩邊收縮,夜風裹著海浪的濕鹹兜頭灌了進來。 爆炸聲像是按到了音量增加鍵,它們呼嘯而來不管不管地亂炸一通。 明央像是察覺到他的視線,轉過頭來與他四目相對。 裴雲也忽然被驚醒,他甩開了那些思想,斂了情緒開口問: “這就是明少所謂的‘更有趣’的?” 他們一個麵色冷峻,一個麵含笑意,隻不過端的都有些虛情假意的模樣。 明央嘴角噙著的笑容變淡了一些,走過來在裴雲也身邊的長沙發躺下,看著星空忽然問:“你都是怎麽過生日的?” 那些煙花還在繼續,裴雲也想起他收到的那個所謂生日邀請函,還有視頻裏那句他第一次過生日。 明央又說:“辦一場生日宴會,很多人圍著你,認識的不認識的,說過話的,沒說過的,一起祝你生日快樂,真心假意的送上生日禮物?” 裴雲也不答反問:“今天真的是你的生日?” “嗯哼。” 明央側首去看裴雲也的側臉,從他這個角度可以看到裴雲也凸起的喉結,還有被風吹亂的額發,那種生人勿進的精英氣場似乎正在離開。 “身份證上的日期是後來謝柔帶我去改的。” 於是明央第一次主動提起自己的過往。 “可能她覺得在這個日子生下我冒犯了她親愛的老師吧。” 裴雲也配合地問下去,“為什麽?” 又是這個問題,明央笑了一聲,“你還真是有原則。” 裴雲也沒聽清:“嗯?” “沒事,”明央接著解釋:“在鄭美玉的忌日,明家是不會有人去慶祝什麽,明慧蘭也是,陸明曾經有一次悄悄買了個蛋糕替明慧蘭慶祝,被明風發現告到了明盛雅那裏去,你猜後來發生了什麽?” 明央忽然賣了個關子。 但裴雲也沒給反應,他也就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明風以為那是謝柔偷偷給明央買的,被發現之後陸明也的確這麽說。 其實明家除了他的存在是個秘密以外還有一個秘密,那就是鄭美玉其實不是死於難產,而是產後抑鬱,尤其是在明慧蘭生日將近的那段時間更是病情反複,後來竟然也選了那一天發病意外去世。 今天這個日子就像是被詛咒一樣,在明家就像是黑色星期五,充滿了詼諧的殘諷。 明正新有嚴重的戀母情結,每到鄭美玉的忌日,相比明盛雅,明正新的反應更為強烈,蛋糕是個導火索,那明央就是用來堵槍口的炮灰,理所應當的受到了教訓。 所以明央生日的時候第一次看到蛋糕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這不過是他長大過程中普普通通的一次構陷。 直到他和謝柔被掃地出門。 過了好一會兒,裴雲也的聲音才忽然響起,混在爆炸聲裏並不清晰。 明央回過神,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但裴雲也並沒有再重複一遍,於是他們平和地交談就止於這段沉默。 離開海上之後,如陸明所料,明盛雅的確是暴怒,這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從把明央帶回明家之後幾乎是極速的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