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過後的星期一,當天早上。


    在踏進去的那一瞬間,就能明白學校的教室已經失去活力,會讓人誤以為這裏成了一部缺了色彩的黑白電影。盡管多少聽得到同學們聊天的聲音,不過音量和平常相比實在太小,有種怠惰的氣氛。


    理由很清楚。


    因為暑假從周三開始。和「下周就要放暑假」的上周不一樣。


    期末考已經結束,暑假近在眼前的此刻。提不起勁也是難免吧。


    我饒富興致地打量彷佛連時間流動也趨緩的教室,這時候一名疲態畢露的男生走進教室。


    「早安,丸。每天晨練真是辛苦啊。」


    「喔,淺村……」


    聲音和表情都滿是疲憊。


    本校的運動社團,雖然沒有什麽突出到全國水準的,不過具備中堅水準而顯得活力充沛的倒是不少。


    好友丸友和所屬的棒球社也屬於這一級,據說每天早晨和放學後的兩次練習極為嚴格。


    不過就算是處於這種環境,照理說這位好友依舊能靠他與生俱來的機靈輕鬆應付才對,為什麽今天會疲憊到這種地步呢?


    「真沒幹勁耶。簡直像是整個人都被抽乾一樣,怎麽啦?」


    「地區預賽第二場就輸啦。」


    「也就是因為沮喪。」


    「不,錯了。是因為暑假期間的練習可能會變得更嚴格。」


    「喔,不是該相反嗎?一般來說,要繼續參加大會才會練得更勤耶。」


    「因為就算臨時集訓,短時間內實力再怎麽提升也有限。充分休息調整好狀態比較有利,加上教練也想避免練習過度導致受傷,所以大會期間的練習分量不至於太重。」


    「原來如此,很合理。」


    「嗯……唔。」


    丸無力地坐到位置上,環顧教室之後皺起眉頭。


    看著幾個在慵懶氣氛中聊著暑假預定行程的學生,他輕聲嘀咕。


    「那些能享受暑假的家夥,真是好命啊。」


    「丸,你是會羨慕他們的那種人嗎?」


    「當然會羨慕啦。自由時間是最寶貴的財產。雖然決定把時間花在棒球上的是我自己,而且我對這種用法沒什麽不滿就是了。」


    「那你是羨慕什麽啊?」


    「因為我很可能沒空去電影院啊。大片會鎖定放長假的家庭和情侶,在夏天悄悄上檔對吧?要是被練習綁住,想看都沒辦法。」


    丸深深歎口氣,這個很符合他風格的模樣相當好笑,我不禁在心裏笑了出來。因為練習量不多就趁大會期間猛看電影雖然令人想質疑,不過我這位朋友的特色就在於不太能用一般大眾的常識去看待他。


    「而且有興趣的電影很多啊……」


    「像是『藍色夜晚的縫隙』?」


    「啊?那是常見的騙眼淚電影吧。對於想哭的女生或是要找藉口調情的情侶來說或許正好,不過對於我這種貨真價實的電影狂就不太夠啦。」


    「連看都沒看就批判,以電影狂來說不合格吧?相當有意思耶。」


    「什麽嘛,淺村,你已經看啦?」


    不妙。我搞不好失言了。


    為什麽、和誰、在什麽情況下。要是讓他對這些部分感興趣就糟了,於是我小心翼翼地選詞。


    「原作小說在我打工的地方賣得很好,讓我有點興趣。下班之後,我就一個人跑去看了。」


    「淺村……哼哼,約會是吧?」


    「咦?呃,我聽不懂你在講什麽耶。」


    「為什麽我連問都還沒問,你就要強調『一個人』?你基本上都是單獨行動,這種事不用說我也知道。」


    「你在扮演偵探啊?想太多了啦。」


    我冷靜地回應,但是衣服底下冒了不少汗。


    丸瞪大那雙藏在眼鏡底下的猛禽般利眼,仔細地觀察我。


    被人窺探內心的感覺不太舒服。我開始覺得,老實說出自己是和讀賣前輩去看電影搞不好比較輕鬆。


    說不定,被刑警盤問的罪犯也是這種感覺。雖然我沒有機會證明,也不能真的去證明。


    「奈良阪也好、綾瀨也好,淺村……你啊,最近沾了不少女色是吧。」


    「這是誤會啦。什麽都沒有。」


    「真的嗎~?有不少人說看見奈良阪和你交談喔?上次是在圖書室前吧。」


    「咦?什麽?有人監視我?知道得這麽詳細很恐怖耶。」


    「人不管走到哪裏都躲不掉旁人的目光啦。做壞事一定會穿幫的。」


    隔牆有耳,眾口難防,我切身體會到俗語有多麽可信了。


    「隻不過和奈良阪同學交談就被當成做壞事,也未免太過分了。」


    「對於喜歡她的男生來說可是重罪喔……該不會,你就連電影也是和奈良阪去看的吧?」


    「沒有啦……我沒和任何人一起去。」


    我將差點說出口的「沒和奈良阪同學一起去」修正方向之後,補了一句。


    丸「嘖」了一聲。


    好一個巧妙的誘導性質詢。這位好友還真恐怖。


    「唉,總之呢,如果你對於戀愛方麵開眼了,別客氣盡管說。身為人際關係界第一把交椅的我,會好好在後麵支援你的戀情。」


    丸露出健康的白色牙齒,豎起大拇指。實際上,丸的交際能力強到讓人不敢與他為敵,成為友軍時則是無比可靠。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就來找你幫忙。」


    「好。」


    說完之後,丸便不再追究。


    盡管靠著與生俱來的觀察力看穿有人和我一起看電影,卻還是把我不願招認的心情放在自己的好奇心之前。能將分寸拿捏得如此精準,正是我這位好友最為成熟的部分。


    我真的認識了一位好朋友啊。


    ……鄭重其事地對當事人這麽說會顯得很惡心,所以我絕對不會說出口。


    放學後。


    丸匆匆趕往棒球社參加練習。目送他離去之後,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邊望著班上同學一個個從教室裏消失,一邊用手機瀏覽社群網站與新聞。


    十幾分鍾過後,差不多隻剩下兩個還在閑聊的,其他人全都已經離開。


    從半開窗戶流入的溫暖夏風與遠方蟬叫,激起一陣不存在的鄉愁。隻要條件齊備,就連在這種都會正中心都能感受到鄉愁,該不會日本人都具備「接觸到往昔夏季風光就會想起故鄉」的基因吧?


    在腦中將這些無意義的假設玩味一番之後,我吐了口氣,站起身來。


    這絕對不是毫無意義地浪費時間。


    自從和綾瀨同學成為兄妹之後,我就會盡可能錯開返家時間。


    既然要回同一個家,自然會走同一條回家路。這麽一來,就有可能不經意地碰上導致尷尬。我希望避開這種發展。


    ……我這種自以為是的體貼,偏偏在今天得到了反效果。


    「啊,是淺村同學~!」


    「咦?」


    當我換好鞋子走出樓梯口時,後麵有人叫住我。回頭一看,一個發色明亮的女生友善地拍拍我的肩膀。


    「最近好嗎?回家時碰到還真巧呢!」


    「奈良阪同學。」


    這個女生正是奈良阪真綾。隔著她能看見另一個女生──綾瀨同學的身影。


    怪了,明明已經放學,她們兩個居然還待在一起。幾乎在我感到疑惑的同時,奈良阪同學開口了。


    「一起走吧!」


    「咦……呃,為什麽?」


    「咦?問我為什麽,那當然是……因為難得?」


    「我完全不懂哪裏難得了。方向一樣嗎?」


    「一樣一樣。因為,我是要去沙季家。」


    「咦?」


    我看向綾瀨同學要求解釋,她則是滿懷歉意地合掌。


    「她答應來家裏教我念書。」


    「啊,原來如此。不過,說到要一起走……奈良阪同學不排斥嗎?」


    「不會啊。沒理由排斥嘛。」


    奈良阪同學講得很乾脆。該說她不愧是腳踏實地做到交友百人的頂尖陽角吧,看樣子她對於和異性交流的心理門檻也不怎麽高。


    確實,雖然我過往的人生裏幾乎和這種事無緣,不過和異性共同行動的學生倒也不算罕見。


    為了防止不必要誤解而特地下工夫隱瞞的我和綾瀨同學,或許隻是想太多。


    「反正要回同一個家,不需要特地分開走吧。對不對,沙季?」


    「這個嘛,是這麽說沒錯……」


    綾瀨同學瞄了我一眼。


    ……嗯,唉,這次應該算是不得已吧。


    看見我認命地點頭,綾瀨同學也投降似的歎了口氣。


    「早知道就不要拜托真綾了。」


    她這麽嘀咕。


    於是我們三人一同走出樓梯口。走在兩個女生旁邊的不自在,讓我喉嚨乾渴。擔心人家用奇怪眼光看待的不安感揮之不去。


    不過就結論來說,奈良阪同學才是對的。


    走到校門的途中雖然有和其他學生擦身而過,但是既沒有人回頭,也沒有人盯著我們看。一男二女的組合,在大家眼裏似乎是非常自然的一幕。


    似乎有人看見我和奈良阪同學交談後透露給丸,不過,或許三人以上同行比起兩個人要來得普通一點。


    出了學校,就是從澀穀到代官山這個區域特有的多坡路段。放學後依舊高掛天空的夏日太陽將柏油路烤得滾燙,能感覺到製服底下滿身汗,讓人相當不快。


    走在旁邊的的綾瀨同學也用手帕擦拭頸部。連表情始終冷靜的她也覺得熱──這種事明明理所當然,卻讓我感到自己像個有了世紀大發現的學者。


    此時,奇妙的「乓乓」電子音響起。


    回頭看去,不知何時退後數步的奈良阪同學,竊笑著舉起手機。


    「啊,別在意。不用回頭,自然一點!」


    「你是不是在拍照?就算是朋友也不能偷拍喔。」


    「沒有啦,不是照相是錄影。完全不是偷拍!」


    「不管是停住的還是會動的,偷拍就是偷拍。好啦,交出來,我要刪掉。」


    「啊啊!真是的,不要搶啦~!我的手機~!」


    綾瀨同學毫不留情地拿走好友的手機。


    她當著我們的麵檢查,並且確實地刪除檔案。


    「沙季你真的都不肯讓人拍照耶。其實你不用那麽急著刪也沒關係,反正我本來就打算馬上刪掉。」


    「不要。一來拍得不好看,二來如果刪不刪交給真綾你決定,最後沒刪掉我就非得責怪你不可了吧?這樣很麻煩,我也不想懷疑你,這種事還是自己快快處理掉,乾淨俐落一點比較好。」


    「糟糕,淺村同學。沙季拿大道理欺負我!」


    為什麽在這時候把矛頭轉向我啊?


    把話題丟過來可以,不過麻煩挑在別人比較容易插嘴的時候。


    總而言之,我的答案已經決定好了。


    「我投綾瀨同學一票。」


    「葛格這個叛徒!就算是兄妹也不必連這種地方都像啊!」


    「我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成了你的友軍,還有能不能別叫我葛格?」


    真要說起來,她這些台詞應該用在血脈相連的親兄妹上吧?


    盡管沒有血緣關係應該談不上像不像,不過價值觀與習慣因為共同生活而變得愈來愈接近,我最近倒是有所體會。或許,這也可以算。


    「應該說,根本莫名其妙。為什麽突然要拍啊?」


    「唉呀~我覺得你們兩個站在一起很好看嘛。要不要當情侶youtuber?金發辣妹和陰角男生的兄妹檔!絕對會有很多觀眾喔!」


    「誰要做這種事啊?何況根本不會有人想看這些東西。」


    綾瀨同學沒好氣地說道,我也點點頭。


    「同感……還有奈良阪同學,雖然這或許是事實,不過當麵喊人家陰角實在很傷人耶。」


    「啊,不要誤會。我沒有要侮辱你的意思。在ig上麵,有很多帶著些許陰暗氣息的美形男性掛著陰角標簽,相當受女生歡迎喔。」


    「呃,講美形反而顯得很客套,讓人感覺渾身不對勁。」


    「啊,不要誤會。我不是說你原本的樣子就很帥,而是經過一番打扮之後應該可以弄得很好看的意思。」


    無論哪一種都讓人心裏有疙瘩。奈良阪同學本身沒什麽惡意所以很難吐槽,實在頭痛。


    「而且,不會沒人想看啦。想在youtube看情侶互動直播的需求相當多。這種頻道很常見,要吸引觀眾有點難,不過兄妹直播很稀奇,行得通行得通!目標是用廣告收益住進華廈!」


    「廣告收益……這樣賺得到錢嗎?」


    奈良阪同學這番演說中的某個詞,引起綾瀨同學的興趣。


    「當然!要是爆紅就會大賺特賺喔!」


    「大賺特賺……」


    「慢著,奈良阪同學、綾瀨同學。停。」


    我冷靜地製止兩個愈來愈興奮的女生。盡管打斷人家談笑實在很不識相,但是就這樣默默看著她們往美夢狂奔會讓我有罪惡感。


    「最近上傳影片的人愈來愈多,連藝人和企業也加入了。要活下來成為贏家沒那麽簡單啦……這是熟悉那個世界的人在影片裏講的。」


    綾瀨同學拜托我找高薪打工時,我姑且也是有調查過影片服務的廣告收益。


    有段時間出了好幾個賺到上億的,還在小學生期望職業排行榜上麵名列前茅。然而在眾多明星閃耀之外,還要麵對嚴苛競爭,據說也有不少人因為每天遭受數字逼迫而精神失常、受挫放棄。


    搭檔直播,也有個無法避免的問題。


    「就算成功,也很難持續下去。因為關係破裂而導致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頻道就此完蛋,這種事近來常聽說吧?」


    「唔唔。這種事當然也是有。不過,就是因為這樣啊!」


    「咦?」


    「兄妹和情侶不一樣,不會分手!以觀察親密互動的頻道來說,還有比兄妹更受上天眷顧的關係嗎?不,沒有!」


    「這麽一說,感覺好像也有點道理……」


    「沒這回事。淺村同學,你怎麽也受她影響了?」


    「抱歉。」


    綾瀨同學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我連忙道歉。


    秒速行動(注:語出日本知名youtuber拉斐爾(ラファエル)的著作《秒で決めろ!秒で動け!》)──成功者建議麵對挑戰時要迅速采取行動,不過我認為失敗時更該將這句話放在心上。一旦感到氣氛有些不愉快就該立刻道歉,避免做些多餘的事。


    我考慮將「秒速道歉」當成座右銘。


    避免累積不平和不滿,或許隻有我和綾瀨同學才能這樣溝通。


    以手指把玩頭發的綾瀨,歎了口氣後說道。


    「不幹。更何況也不可能順利。」


    「咦~我覺得可行耶。而且沙季和淺村同學腦袋都很好。」


    「聽到總分比我們還高的真綾這麽說,實在沒有被誇獎的感覺。」


    「不不不,不是考試分數啦。該怎麽說呢~就像……諸葛亮!那種的聰明。」


    「就算是這樣也不行。如果真的想贏,不知道要花掉多少時間。這麽一來會沒時間念書。」


    「嘖。我覺得一定會受歡迎耶~應該說我想看!想看你們甜甜蜜蜜!」


    「根本是你的私心嘛……就說了不是這樣。」


    「無論如何都不行啦。如果真的受歡迎,反而會是個大問題。」


    我們學校的學生裏,知道我和綾瀨同學是什麽關係的隻有奈良阪同學。一旦成為熱門頻道,等於把這段關係暴露在大眾麵前。再加上,明明是兄妹卻放了接近情侶的內容,要怎麽對老爸和亞季子小姐說明才好啊?


    當然,綾瀨同學是個出眾的美少女,既理性又體貼,能維持適當的距離,而且住在一起,是個非常理想的對象。如果能建立這樣的情侶關係,說不定也是一種幸福。


    然而,她是義妹。不是創作人物,存在於現實,就隻是個真實的義妹。


    甚至不該成為選項。


    「這樣啊~可惜。不過嘛,我覺得不用在youtube上麵也沒關係,可以隨便弄個什麽試試看喔。隻要成功打響名號,就有機會接到酬勞優渥的工作!總之,淺村同學弄個ig吧,ig。」


    「為什麽啊?我可沒有拍出好看照片的本事。」


    「隻要掛個陰角標簽,上傳帥氣一點的照片就好啦!一定很適合~」


    「就說不幹了啦。」


    嘴上這麽說,但是奈良阪同學轉頭之後,我還是順手下載了ig的app。


    綾瀨同學和奈良阪同學邊走邊聊。我跟在兩人後麵,試著建立帳號。首先按照一開始教學畫麵的指示,設定個人檔案。


    如果博取人氣的效率真的不錯,感覺有機會賺到錢,我就告訴綾瀨同學。


    ……不過,在回家路上,我試著瀏覽了一下,卻連哪個使用者受歡迎都不曉得。


    難得建立的帳號,大概會就這樣丟著不管吧。


    到家了。


    我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放鬆緊繃的肌肉,感覺有什麽東西從指尖滑落。


    加上奈良阪同學之後一共三人的回家路,和平常的歸途差異太大。要人不緊張實在太難。


    為了避免有個什麽萬一導致奈良阪同學走錯,我鎖上自己房間的門,打開冷氣,鬆開領帶,換掉製服。涼風吹上汗濕的肌膚,相當舒服,我好不容易才克製住自己沒輕率地把感想說出口。


    此刻奈良阪同學也在家裏。


    平常光是有綾瀨同學在,我就已經會顧慮製造的聲響,有奈良阪同學這個徹底的外人就更別提。


    想到這裏,我突然發現一件事。


    腦中非常自然地浮現「徹底的外人」這個概念。它的前提,就是還有不屬於這一類的外人在。


    綾瀨同學,以及其他外人。能夠像這樣區分,恐怕表示我和她的關係已經愈來愈接近家人了吧。


    我換上便服,走出房間。到餐廳拿飲料時,我看見綾瀨同學在起居室攤開教科書,請奈良阪同學教她。大概是為了配合朋友吧,綾瀨同學身上也還是製服。


    兩人都一本正經。回家路上都在鬧的奈良阪同學,也教得很認真。


    為了別打擾她們,我小心翼翼地打開冰箱,將麥茶倒進裝有冰塊的杯子。我盡可能避免發出聲響,慢慢地走回自己房間。


    我將杯子放到矮桌上,自己盤腿坐下,手機啟動漫畫app。這兩周有考試,沒什麽時間看漫畫,於是我趁機會追趕累積的連載進度。


    今天沒有打工,可以久違地過一段悠然自適的時光。


    差不多過一小時後,想看的連載進度已經看完了。


    正當我準備點擊搜尋按鈕發掘前陣子丸推薦的作品時,突然停下動作。


    手機畫麵的左上,現在時刻映入眼中。


    下午五點。


    差不多該開始準備晚飯的時間了,於是我拿著手機站起身。


    平常會由綾瀨同學負責,不過明天有重要的現代文補考。得讓她盡可能多點時間用功才行。


    我走到起居室,綾瀨同學抬起頭來。


    「啊,抱歉。差不多到時間了對吧?如果你今天願意吃些比較不費工夫的就再好不過。」


    「沒關係,坐著吧。由我來,你繼續用功。」


    「咦?這樣嗎……?」


    我盡量露出能讓人安心的微笑並走進餐廳,原先把筆擱下準備起身的綾瀨同學則是傻眼地坐了回去。


    「今天沒打工,又碰上這種時候嘛。你現在就專心用功吧。」


    「……謝謝。你幫了個大忙。」


    她的輕聲回應裏帶著困惑,但確實是在道謝。


    旁邊看在眼裏的奈良阪同學,「嗬嗬~?」地手摸下巴模仿起偵探,同時向貓一樣眯起眼睛。


    「不錯耶。有好丈夫的味道喔,淺村同學~」


    「你這是在扮演什麽角色啊?」


    「藝術評論家!」


    「完全搞不懂。」


    我一邊進行情報量零的對話,一邊單手操作手機確認食譜網站。


    一個人時,我會簡單地用微波咖哩之類的解決──我稍微確認了一下櫃子。裏麵都是同居開始前買了放著的,包裝上以鮮紅字體強調著「超辣」。


    自從開始和綾瀨同學她們母女一起生活之後,由她們下廚的次數增加,微波食品和冷凍食品的消耗速度隨之減緩。這份咖哩,也是家裏隻有我和老爸兩人時候就買的。


    換句話說,完全沒考慮過其他人對於辣度的偏好。


    這一個月,綾瀨同學和亞季子小姐端出來的料理,沒有什麽調味強烈的,將原本會辣的菜色調整成偏甜反而比較多。我想,她們應該無法接受超辣吧。


    說穿了,與其我一個人左思右想,不如直接問本人來得快。但是,奈良阪同學在家裏,要當著她的麵問得這麽直接,讓我有些猶豫。


    正如「小孩子的舌頭」是種調侃用法一樣,若是談到包含辣度忍耐力在內的味覺偏好,有可能嚴重傷及別人的自尊。


    咖哩就算了。還是向身經百戰的主婦們求教,仰賴她們的智慧吧。


    一支智慧型手機就能連到無數食譜,生在方便的時代真是太好了。


    「好,來做吧。」


    我鼓起幹勁,下廚做菜。


    以結論來說,我失敗了。


    不,不對。我連談論成功失敗的資格都沒有。幾乎毫無自炊經驗的我,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理所當然出現在食譜中的那些詞語,全都難以理解。


    低筋麵粉是什麽?和家裏的中筋麵粉有什麽不一樣?預先調味?這是怎樣的步驟啊?熟透之後把盤子拿出來?判斷熟透的標準太不明確了。燉煮五到十分鍾左右?這個幅度是怎樣?要怎麽判斷?


    不行。料理的基礎知識欠缺太多,就連食譜都看不懂。感覺比綾瀨同學挑戰的現代文考試還要難上好幾倍。


    ……總之先煮飯吧。至少我還會洗米、設定電子鍋。最糟糕的情況下,隻要有煮好的白飯,配點海苔醬之類的也能應付過去。


    把困難的工作往後挪,從會做的開始。想到這裏,我開始放空腦袋洗米。我很清楚這是在逃避現實。啊,手被水衝得好冷。


    就這樣洗好米、設定好電子鍋的煮飯時間之後,某人踏入廚房。


    「淺~村~同~學~」


    「奈良阪同學。要喝飲料的話,可以從冰箱隨便拿。」


    「不是啦~不是這樣,我是來看淺村同學的狀況。你是不是麵臨苦戰啊?」


    「你在哪邊裝了攝影機?」


    我不禁環顧廚房。


    「沒有偷拍啦!因為突然感覺到有人煮飯,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對做飯的順序不太熟。」


    「意思是……一般來說不會先煮飯……?」


    「雖然也要看各家庭的習慣就是了。因為飯隻要一小時就能煮好,所以我們家會從需要做事前處理的菜開始弄喔。」


    「原來如此……唉呀,真是丟臉。」


    原本輕率地以為,隻要看食譜網站總會有辦法搞定,看了之後卻發現連用詞都不懂,要查又意外地花時間,所以打算先從已經弄懂的步驟開始──我老實地向她說明這些。


    奈良阪同學聽到後,「原來如此啊~」地點點頭,然後快步走回起居室。


    「欸,沙季。剩下的隻要反覆練習就行了對吧?」


    「嗯,多虧有你在。」


    「那麽,接下來你就一個人奮鬥吧!淺村同學要做飯,我去幫他一下。」


    「咦?啊,嗯。不過,總不能麻煩你到這種地步。」


    「沒關係、沒關係。就讓你們看一下真綾我的主婦力量吧。哼哼」


    「這、這樣啊。謝謝,我很期待喔。」


    綾瀨同學疑惑地瞄了我一眼。我映在她眼中的臉,也染上了同樣的困惑。


    「好~所以說呢,我就來指導鞭策一下你這位料理初學者吧,請多指教!」


    「啊……請、請多指教。」


    幹勁十足、活力充沛的奈良阪同學,挽起製服袖子露出上臂靠過來,氣勢被她壓倒的我點了點頭。


    指導鞭策雲雲通常是由接受指導的那一方來講──我連吐槽的力氣都沒了。


    「那麽,我們開始吧。對於想做什麽,你有沒有概念?」


    「概念……什麽的我不太清楚,不過總而言之,我希望綾瀨同學明天補考時能好好發揮。有充足的維生素和蛋白質應該比較好吧?」


    「ok,雖然老套,不過就咕咾肉吧。我看看……喔,有耶。」


    奈良阪同學打開冰箱,從裏麵拿出豬肉。


    我突然有個疑問。


    「怪了,我們家有可以拿來做咕咾肉的豬肉嗎?我記得咕咾肉要用比較大塊的那種對吧。」


    「嗯,如果有做炸豬排的那種肉會比較簡單。不過,一般的五花肉也行。有不少食譜也這麽寫喔。」


    聽她一說,我試著搜尋網站,確實找到了好幾個用五花肉做咕咾肉的食譜。


    「重點在於肉的切法喔。」


    奈良阪同學得意地挺起胸膛,擺出師傅教導徒弟的模樣,不過這回我完全無法質疑她的態度。


    實際上,奈良阪同學的廚藝很完美。她不用看食譜就從冰箱裏拿出了需要的材料和調味料,轉眼間東西都已湊齊。


    之後又俐落地把肉和蔬菜都處理好。


    而且,還是一邊弄一邊教我。


    可能是因為理解透徹吧,她的教法連初學者也容易弄懂,再加上她會同時做給我看,看著看著就讓人覺得自己也做得到了。


    「真厲害。奈良阪同學就像家政老師一樣。」


    「咦~我比較想要帥氣一點的耶。像是留法歸國的一流廚師。」


    「這麽一來,就不是在形容你教得好啦。」


    「的確!」


    奈良阪同學「啊哈哈」地笑得很開心。


    「不過淺村同學也很厲害喔。你學得很快,會讓人想傾囊相授。」


    「我覺得那是因為你教得好……話說回來,綾瀨同學廚藝也很好,難道說這些菜同學們都會做,隻是我不知道?」


    一想到有可能是自己太嫩,我的聲音就顯得有些緊繃。


    雖說樣本隻有兩個不能拿來統計,卻會讓人考慮某些假設。


    「啊哈哈,再怎麽樣也不至於吧~雖然像是自賣自誇,不過我自認屬於廚藝好的那一邊喔。」


    奈良阪同學開朗的笑聲,將我的些許不安一掃而空。


    ……太好了。


    勉強保住顏麵,老實說讓我鬆了口氣。


    「我啊,有很多弟弟。父母都要工作,家裏的事很多都得自己來嘛。今天是媽媽在家所以我能過來,不過這種日子很罕見喔。」


    「這麽說來,雖然你上個月來過……不過之後就沒再來了呢。」


    「對。差不多每個月一次就是極限了吧。」


    能夠自由自在到外麵玩的機會,每個月隻有一次。以高中生來說相當不自由。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優秀成績,要不是比丸更懂得念書的訣竅,就是努力程度非常誇張吧。


    盡管這人常常亢奮過度,最近甚至讓我懷疑她是個怪胎,不過看樣子有重新評估的必要。


    「淺村同學你啊,和沙季之間真的什麽都沒有嗎?」


    搞定咕咾肉之後,為了準備味噌湯,我在奈良阪同學的指導下把味噌溶進滾水之中,此時她突然冒出這個單純的疑問。


    「要是有就糟糕了吧?」


    「但不太能算是家人吧?而且你們沒有血緣關係。」


    「戶籍上有親屬關係所以不行。話說回來,你為什麽這麽在意我和綾瀨同學的關係啊?」


    「要問為什麽,我也不曉得該怎麽回答耶。總覺得啊,沙季好像變了。」


    「這不過是你的感想吧……」


    「是感想呀?呃,我倒想問把個人感想抽掉之後要怎麽說話耶?」


    「……的確。」


    我被人家用感情駁倒了。


    隻有我這種溝通能力弱的人,才需要在一般對話之中整理出一套邏輯。像奈良阪同學這種能夠自然交流的人,想來根本不需要什麽磨合,靠直覺和反射就能對話了吧。


    「好比說啊,沙季用的香水分量變重嘍。有注意到嗎?」


    「完全沒有。」


    「太好了。要是有注意到,我會覺得有點惡心。」


    「拜托別問些有陷阱的問題。」


    幸好我活得很誠實。


    家裏住著一個幾乎等於外人的女孩子,盡管不能說完全將這件事不放在心上,但我自認有克製住自己不去盯著人家看或在意人家的氣味。


    「香水的用量能看出什麽啊?」


    「現在是夏天吧?光是走路就會流汗,對女生來說是個很煩惱的季節喔。因為不想一身汗味,所以會多灑點香水、用很多止汗貼、用味道比較重的洗發精……唉呀,總之有不少對策就是了──特別是開始關注異性的女生。」


    「原來如此。」


    「去年沙季頂多就是用止汗貼。實際上,她的體質好像沒那麽容易流汗,這樣就足以應付,照理說不會有任何問題才對。」


    「意思是……今年變多了。」


    「沒錯!感覺是能采取的對策都做了。一定是因為意識到喜歡的對象!名偵探真綾的直覺這麽告訴我喔,華生老弟。」


    「喔~」


    「還『喔~』呢,反應好平淡!真是的,聽到那麽可愛的女生有可能意識到自己,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就算你這麽說……我也隻覺得這是理所當然……」


    「看吧!你們果然兩情相悅!」


    「不是啦。」


    我製止了自顧自興奮起來的奈良阪同學。


    「既然和幾乎等於外人的異性住在同一個家裏,為了不要失禮而在氣味上麵花點心思,這種想法一點也不奇怪吧?」


    我也會這樣。


    和老爸兩個人住的時候,就算頭發亂翹、眼神渙散、身上穿著有汗味的睡衣,我也能不當一回事地在家裏晃來晃去。


    但是現在不行。


    綾瀨同學,以及亞季子小姐。在「很可能被兩位幾乎等於外人的女性看見」的狀況下,我可沒有展現自己邋遢樣的勇氣。


    ──像這樣的念頭,最近會出現在我腦袋裏。


    「咦~是這樣嗎~」


    「奈良阪同學要是經曆過就會懂啦。應該吧。」


    「嗯……啊。」


    不滿地嘟起嘴的她,突然看向餐廳另一邊──起居室的方向,然後好像發現什麽似的倒抽一口氣。


    接著她輕輕頂了一下我的側腹,有些興奮地小聲說道。


    「瞧,看到了嗎?沙季在看這裏。」


    「綾瀨同學嗎?」


    聽她這麽一說,我看向起居室。


    和綾瀨同學四目相視。


    她瞬間「啊」地張開嘴,隨即將視線挪往下方。


    除了眼睛的些許動靜之外,表情和臉色都沒有任何變化,隻剩下和平常一樣的冰山美人低頭麵對參考書。


    「應該是聽到人家在講自己而分心吧?畢竟奈良阪同學聲音很大嘛。」


    「咦~我覺得鐵定是love耶~」


    「好好好,喜歡八卦也要適可而止。要是對現實的朋友玩得太過火,會讓人家不爽喔。」


    「很遺憾,沙季早就說我很煩啦。她不會覺得我更煩了~」


    「為什麽你會覺得能拿這個來嗆人啊?」


    陽角的節奏我果然無法理解。雖然不是壞人,但跟不上就是跟不上,這也無可奈何。


    就在這樣東拉西扯之下,味噌湯也好了,晚飯準備全部搞定。


    我看向時鍾,已經差不多要下午六點半,電子鍋也奏響了飯煮好的效果音。


    「nice timing~到了真綾料理教室結束的時間嘍。」


    用奇怪語調講起英文的奈良阪同學,脫掉做菜時一直穿在身上那件綾瀨同學的圍裙,走向起居室。


    「用功暫停。去補給營養,沙季中校。」


    奈良阪同學撲了上去,從背後抱住還在念書的綾瀨同學。


    綾瀨同學剛剛大概是邊聽音樂邊念書吧?她拿掉耳機,一臉無奈地說道。


    「為什麽突然有了官階啊……不過,謝謝。明明是我們家的晚飯,卻麻煩真綾你幫忙。」


    「小意思、小意思。那麽,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要回去嘍。」


    「咦,不吃完飯再走嗎?」


    「雖然今天有媽媽照顧弟弟,不過好歹晚飯要一起吃。何況這是能享受媽媽味道的寶貴日子。」


    能夠若無其事地笑著這麽說,證明一家人感情很好。


    對於從小看著父母感情惡劣長大的我來說,她實在太耀眼了。


    奈良阪同學以和軍人口吻相稱的高速收拾好東西,親切地舉起手說了句「那再見啦」便走出起居室。


    在門前擦身而過時,她露出詭異的笑容,以隻有我能聽到的音量悄聲說:


    「讓你們獨處」


    「不,就說了……」


    「那就這樣啦~拜拜~」


    她連說一句「不是啦」的機會都不給,揮揮手跑開。


    我茫然地目送她消失在門的另一邊之後,綾瀨同學走到我旁邊,訝異地問:


    「怎麽啦?該不會,她對你說了些什麽莫名其妙的話?」


    「……不,沒事。隻不過……」


    「隻不過?」


    「她是個怪人。」


    「這倒是真的。」


    得到讚同了。


    說不定,這是我們成為兄妹之後第一次產生共鳴。


    「啊,好吃。」


    晚上七點。


    如此這般之後和往常一樣,隻有兩人坐在餐桌旁吃飯。夾起大盤子裏咕咾肉送入口中的瞬間,綾瀨同學瞪大了眼睛。


    在萌生「太好啦!」的喜悅之前,「還好」的安心感先一步滑過我心頭。


    「你能看得上眼就再好不過。」


    「咕咾肉這個選擇,有種特地為我著想的感覺。」


    「……真敏銳啊。」


    果然在平常就會下廚的人眼裏,這是一道看得出意圖的菜。


    「謝謝。這份心意,讓我很高興。」


    「不客氣。話是這麽說,不過要謝還是謝奈良阪同學吧。」


    「這些全都是真綾做的?」


    「不,嚴格說來是我做的。雖然她在旁邊從頭講解到尾,不過重要的部分幾乎都沒出手而是讓我來……這讓人覺得,她很有當老師的天分。」


    「我懂。如果是我,看見初學者慢吞吞就會搶過來自己做。」


    「我懂。實際上,這樣可能也比較安全嘛。」


    不過,奈良阪同學直到最後都沒放棄指導。而且她學業成績優秀,說不定很適合當幼兒園的老師或是學校教師。


    我試著想像奈良阪同學麵帶笑容照顧小孩的模樣,感覺相當適合。


    「書念得怎麽樣?」


    「嗯,多虧你們幫忙,真綾幫忙弄的模擬補考題也解得很完美。」


    「那就好。」


    「雖然真綾看到我念現代文的方式之後,驚訝地說『繞這麽大一圈,效率不是很差嗎?』就是了。」


    「實際上,這的確不是最快的方法。」


    就算沒辦法完美解讀文章,隻要能理解字麵上的文意,一樣能輕易解答。不過這種解法僅限適合這樣解的人使用,隻是因為做得到的人偶然地占多數,才被當成正解而已。


    徹底到病態的邏輯性思考,會和欠缺彈性畫上等號。綾瀨同學就是這一類人,要在還有模糊空間的情況下解題,大概會讓她的腦自動上鎖吧


    既然這樣的她,要在沒有模糊餘地的情況下完美解決現代文,那麽繞這點程度的遠路也是不得已。


    以前,綾瀨同學曾給予好友奈良阪真綾的彈性思維很高的評價──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在班上受歡迎吧。


    人容易受到與自己相反的人吸引。如果真是這樣,那麽將綾瀨同學放在奈良阪同學的正對麵,就一點也不奇怪。


    另外還有一個我能體諒的理由。


    她很堅持要認同人的多樣性。厭惡成見和刻板印象,對於「進行精確的溝通」一事過於注重。


    我原本以為,她是看到父親出於偏見對母親亞季子小姐進行精神上的虐待,才會產生這種堅持,但原因想必不止如此。


    接下來的部分,隻是我的猜測。沒有向當事人確認過,隻是相當於圍觀群眾的低劣揣測。


    我猜,她是在反抗。


    那位無法尊敬的父親,留在她體內的血脈。頑固、僵化的思考模式。不容許半點模糊,想要親自分辨、認定黑白的傾向。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頑固地想要保有彈性。


    ……再次強調,這是我猜的。


    「不用擔心,會很順利的。明天正式上場想必也不會有問題。」


    「……這樣啊。」


    大概是誤會我暫時沉默的理由了吧,綾瀨同學露出微笑要我安心。


    剛剛想的那些不能老實說出口,所以我也沒特別訂正。


    「我會幫你加油的,綾瀨同學。」


    「謝謝你嘍,淺村同學。人事已盡。再來,就是等待天命。」


    她拿筷子的手多了幾分力道,又夾了一塊咕咾肉送進嘴裏。


    好吃──她說。


    這段吃飯時間,她一再地說「好吃」和「謝謝」。


    命運的補考。


    綾瀨同學的暑假,會是自由時間還是受到無益拘束,拍板定案的重大時刻即將到來。


    明明事不關己卻無法置身事外,盡管我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卻還是把這種潑冷水般的情緒輕輕壓下,老實地在心裏為努力的義妹打氣。


    ──加油,綾瀨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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