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的倒也別致。」內朝不比大朝會隆重,隨意得多,何相笑著說道。


    蘇相道:「想必一定是江侯爺贏吧?」


    安遠侯搖頭,「並不是這樣。是小女贏。」


    「這可奇了。」安遠侯這話一出口,不光何相、蘇相,就連以穩重老練聞名的禮部尚書仝慶也覺得稀奇。


    安遠侯被稱為百年難得一遇的帥才。以他的本事,就算是指揮木頭人打著玩,也不能輸給一個小姑娘吧?


    眾人都看著安遠侯,安遠侯臉上現出無奈的神色,「小女若是輸了,便不服氣,定要接著再打。她若不贏,我什麽事也做不成,連飯也吃不上……」


    「原來是這樣。」眾人粲然。


    皇帝也是一笑,「峻熙做事何等淩厲果斷,到了愛女麵前,卻也束手無策了麽。」


    安遠侯笑,「她人不大,主意不小,輸了就是不服氣,口中隻管嚷嚷。‘再來,再來!’我若想偷偷溜走,她便從抱著我不放;我若坐下來寫字,她便攀上桌椅將紙筆收了;想喝杯水都不行,她會把我的手指頭一一掰開,把水杯奪過去。總之就是要陪她玩打仗,什麽時候她贏了,才算完。」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安遠侯。」何相、蘇相等人越聽越奇。


    安遠侯人物俊美,性情冷清,平時沉默寡言的,誰也想不到他竟是位溺愛女兒、拿淘氣女兒沒辦法的父親。


    「李頎,你父王現在如何?」皇帝問道。


    皇帝問的雖然是「你父王現在如何」,但在場眾人都知道,皇帝問的其實是「你父王現在的態度如何」,都凝神靜聽。


    項城王忖度了下形勢,麵色誠懇,「陛下,我當時雖然又氣又急,深感有負我父王所托,但看到江姑娘命人又牽過兩匹駿馬,知道她要三匹馬換著騎,星夜趕回京城,卻又五味雜陳,心裏也不知是什麽滋味。平心而論,我父王心疼愛子受傷,舐犢情深,執意追究刺客家屬,自然是人之常情,可江姑娘也是為了保護她的親人……我,我……」


    項城王低下頭,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了。


    他囉囉嗦嗦說了這麽多,眾人在意的其實隻有一句話:「執意追究刺客家屬」。看來,穆王還是糾著不放,一定要把那個名叫杜若的小女孩兒抓回去。


    杜若如果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女兒,那很可能就算鬧開了,就算盡人皆知,穆王府也能大搖大擺把人抓回去,官府不過問,旁人不追究。但杜若是江蕙的妹妹,江蕙無論如何都要保杜若,事情就有些不同。


    安遠侯方才貌似是在說家常,但他的意思很清楚了:他是個溺愛女兒的爹。如果有人要欺負他女兒、和他女兒作對,他一定不答應。


    杜若現在就住在安遠侯府,想要抓這個小姑娘,得先過了安遠侯這一關。


    本來隻是穆王府要抓個平民百姓家的小姑娘,現在事情卻演變成了穆王府和安遠侯府之爭。這麽一件小事,要勞動皇帝親自過問了。


    「陛下,江姑娘現在殿外侯著。」太監進來稟告。


    「宣。」皇帝聲音淡淡的,卻自有威嚴之意。


    太監答應著出去,不多時帶了一位紫衫少女進來,盈盈下拜,「參見陛下。」


    何相、蘇相、仝尚書等人見這紫衫少女身材苗條嫋娜,聲音清脆嬌柔,一時之間,很難把江蕙這個人和她做過的事聯係在一起。


    明明是位窈窕佳人,為什麽行事作派之凶猛,更勝於須眉男子?


    皇帝道:「起來吧。過來讓朕看看,你和你父親像不像。」又道:「這裏是內朝,不是大殿,不必太拘束了。」


    「是,陛下。」江蕙緩緩站起身,向前走了兩步。


    皇帝看了江蕙兩眼,又仔細瞅瞅安遠侯,不覺微笑,「峻熙,你閨女和你不光行事作派像,長得也很像。」


    安遠侯自豪之意,溢於言表,「小女年幼之時,我常常抱她出去玩耍,便是遇到素不相識之人,也知道我們是父女。」提起女兒他話也多了,有些囉嗦,「小女聰慧,不到一歲便會叫爹爹了。隻要我一抱著她,她便不停的叫爹爹,乖巧極了。」


    何相、蘇相等人都是無語。


    是啊,你一個大男人如珠似寶的抱著個小女娃娃,那素不相識的人隻要不是傻子,也應該知道你是小女娃娃的爹吧。再說你閨女都會叫爹了,她開口叫你,誰還不知道你們是父女?


    「陛下,永城王在殿外長跪不起,求見陛下。」太監惴惴不安的進來稟報。


    項城王心裏咯登一下。


    這個不長腦子的李穎,他又想做什麽?這裏可是兩儀殿,是陛下和朝中重臣商議政事的地方,不是莊太後的永壽宮啊。


    項城王唯恐永城王還像在深州似的橫蠻無禮,不禁額頭冒汗。


    「陛下,臣惶恐。」項城王膝蓋一軟,跪下了。


    「與你無關。」皇帝今天心情應該很好,並不計較。


    皇帝命太監把永城王帶進來。永城王才進到殿裏,就撲通一聲跪下了,聲淚俱下,伏地大哭,「陛下,我父王都氣病了啊,我父王一氣病,皇祖母心疼得也要病倒了,您就忍心看著皇祖母和我父王這樣麽?陛下,您下令把那個名叫杜若的小丫頭交給穆王府吧,我父王仁慈為懷,也不會真的將她怎樣,等到氣消了,自然原封不動的放她回來。陛下,求您了,您快下旨吧,您這一下旨,便救了我皇祖母和我父王兩個人,這可全是您的親人啊……」


    永城王這通哭訴,看起來是沒完沒了了。


    皇帝似笑非笑,向身邊一個太監看了一眼。那太監向前兩步,正色道:「永城王殿下,這裏是兩儀殿,是內朝,至尊麵前怎可如此失態?你失儀了!」


    永城王受了這番嗬斥,老實多了,忙直起上身,拭拭眼淚,「臣失儀,請陛下責罰。」


    皇帝道:「朕罰你好好說話,不許再哭哭啼啼。」


    永城王滿麵羞慚,「是,是,好好說話,好好說話。」不敢再聲淚俱下的表演了,把他方才的話意又說了一遍,總之還是穆王氣病了,莊太後心疼兒子也快病倒了,讓皇帝顧念穆王和莊太後,趕緊下旨把小阿若抓了,送給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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