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寬敞的本宮中晃來晃去的伊文,碰到了他厭煩的迪雷頓騎士團團長。


    他在心裏咂了下舌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想走過去,但是對方卻沒有讓他那麽做。


    對方用身體動作告訴他有話跟他說,讓他快點去中庭。伊文無奈的聳了聳肩,跟了過去。


    “聽說你被夏米昂砍了?”


    這次想要忍住不真的咂舌確實非常需要技術,但是伊文還是忍住了,他臉上笑了起來。


    “那一定是搞錯了什麽。你看我現在這麽有精神。夏米昂應該是做噩夢了。”


    巴魯饒有興趣的說道。


    “應該是你和我表哥一起把這個生硬的解釋強塞給夏米昂的吧,不過她可沒接受。這是當然的。她也是數次經曆過戰場考驗的騎士。應該已經習慣了血腥味和砍傷人時的手感,不可能這麽搞錯。”


    伊文一瞬間用試探的眼神望著巴魯,但馬上又露出了裝傻的表情,聳了聳肩。


    “那樣的話,我就不可能這樣跟你站了聊天了吧?”


    “如果說不可能治好的傷消失的原因的話,我有點頭緒。肯定是那個王妃做了什麽了吧?”


    “別開玩笑了。怎麽可能有這麽誇張的事情。”


    接著巴魯用足以讓人退縮的認真眼神看向伊文。


    “城裏的人都知道,那個王妃不是普通人。就連下級士兵在內,都發自內心的相信她就是勝利女神。不管她做了什麽都不奇怪。可是,你們卻要說這一切都是夢。”


    伊文頓時無言以對。


    既然全都被他說中了也沒什麽可反駁的了。


    用伊文無法理解的力量治好了伊文傷口的王妃,說這次的事情隻能當成例外,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


    幸好,伊文在沒有被任何人發現的情況下到了西離宮。隻要安撫好夏米昂,保守秘密並不是難事。


    國王和那個少年也都統一了口徑,但是事情傳到這個男人的耳朵裏就不好了。


    不然巴魯可以對夏米昂的話一笑了之了。據伊文所知,平時巴魯是應該做出這種反應的人。


    可不知為什麽,巴魯卻把夏米昂的話當成事實深信不疑。這就不好辦了。


    不知巴魯怎麽理解伊文的沉默,他笑著轉換了話題。


    “按夏米昂的話來說,你根本沒想拔劍,而是用身體去擋她的劍……”


    “我說了她在說夢話。你是來嘲笑我在人家夢裏犯的傻嗎?”


    “不,即便是在夢裏,你也做得很好。”


    伊文吃了一驚。


    總覺得有些奇怪。平時隻要看到自己的臉,這個男人就會露出非常討厭的神色,他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真是驚喜不斷,不,應該是歪打正著吧?夏米昂對夢中你的態度感受非常深刻。”


    伊文瞪圓了藍色的眼睛。


    “等一下。不知道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這根本不是問題關鍵。對方可是名門的獨生女。而我是天涯孤獨的人,而且還是山賊。根本不可能怎麽樣。”


    巴魯高興的笑了起來。


    “如果你希望我誤會的話,應該更努力的說服我呀。剛剛最多隻能算是社交辭令。”


    確實不能有這種桃色傳聞。


    “但是,你為什麽乖乖被砍?即便是形式上的,也不願意跟夏米昂刀劍相向嗎?”


    伊文再次聳了聳肩。


    “夏米昂怎麽解釋自己的夢是她的自由。並不是因為對方是夏米昂才怎樣的。我隻不過在戰場以外的地方,不想跟女人刀劍相向而已。”


    “你從來沒有殺過女人嗎?”


    這次藍色的眼睛帶著殺氣看著巴魯。


    雖然他跟國王流著同樣的血,但是黑色的瞳孔中卻散發著完全不同的光芒,完全不為所動。


    “還是說,在戰場上就可以無所畏懼的和女人交戰,殺死了好幾個?”


    兩人無言的互相對視著。


    女士兵的數量並不多,但也算不上稀少。而且身為女人要成為士兵戰鬥。


    有時她們比男人還要能打。因此她們有時會比男人更難對付。


    伊文咂了一下嘴說道。


    “……用不著被你說。”


    迪雷頓騎士團團長的嘴角微微上揚。


    雖然這位騎士團長很擅長諷刺別人,但是這次他的笑容完全稱不上是在笑,有些淒慘。


    雖然看起來豪放磊落,但是這個男人是可以跟王家匹敵的古老大家庭的嫡子,以二十多歲的年紀堂堂正正的成為當主,管理著有著各種毛病的薩沃亞一族。


    如果隻是開朗彪悍的騎士的話,是做不了這種事的。他肯定有著各種不同的麵孔。


    “我實際上不喜歡這種事。不僅不想殺她們,也不想讓她們受傷。如果是男人的話,即便是在臉上和身體上留下傷痕,也可以當作是勳章,可女人就不同了。而且有些狡猾的人還會偽裝成非戰鬥人員哭喊,然後找準機會從背後偷襲。”


    伊文表情苦澀的歎了口氣。


    “……像你這種大部隊的指揮官也經曆過這種事吧。”


    “你也是啊。”


    他並沒有問,這種時候你會怎麽做。


    根本不用問。他是率領一軍的指揮官,不能死是他的義務。


    他要對整個友軍負責。


    “如果可以的話……如果能夠不戰鬥就解決的話,我不想向女人揮劍。雖然我的手已經很髒了,卻還是會說這種漂亮話。”


    這句話聽起來非常沉重。


    如果說漂亮話的話確實如此。人們也許會責備他說這跟殺了一個人一樣。自己的心中也並非沒有這種自責。


    但是他們非常清楚拚上生死的戰爭是多麽的無情和殘酷。


    正因為知道這些,所以才不想把這種血腥的氣息帶到和平的時間中。


    說這是徒勞也好,是漂亮話也好。他隻是想將戰場和自己的生活清晰的分隔開。


    伊文微微歎了口氣。


    “如果不這樣的話就撐不下去了。”


    “確實如此。”


    巴魯說完,再次開朗起來的眼睛有些嘲諷的看著伊文。


    “這麽想來,你的態度確實很厲害。”


    如果說被這麽直接誇獎的時候,國王會老實的道謝的話,伊文則會皺著眉頭咂舌。


    “我並不是因為想被你誇才這麽做的。”


    巴魯高興的笑了起來。


    “你這家夥嘴上真是不服輸。本來說的就是夢而已。”


    “是啊。”


    “不過,夏米昂做得夢跟事實有不少差距呢。她說手感好像砍斷了骨頭一樣,即便受了這麽重的傷還能一聲不吭忍受痛苦的士兵,可沒有幾個。如果有的話,那應該是擁有罕見勇氣的真正的戰士吧。”


    伊文假裝麵無表情拚命忍著這些肉麻的話。巴魯的語氣明顯是什麽都知道了,在非常認真的誇獎伊文。但是既然都說了這一切都是夢裏的事情,伊文也沒什麽可以說的。


    這是對方在故意惹他生氣。


    伊文咬著牙轉移了話題。


    “不過,這個城裏以王妃為代表,有一大堆不像女人的女人。你的未婚妻也是其中之一。”


    “羅莎曼德會變成那樣是在她弟弟死了之後。”


    伊文似乎想說什麽但是停住了。


    他並不是對那個女公爵的私生活有什麽興趣,也沒有偷窺的嗜好,可巴魯的語氣卻讓他不得不默默的繼續聽著。


    “斯蒂芬是老貝爾敏斯塔公情人生下的孩子。正妻去世後,他跟母親一起被迎接進公爵家,被指定為繼承人。那是斯蒂芬十二歲的時候吧……,他


    母親在那之後不久便去世了,羅莎曼德覺得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很可憐,便很疼愛他。而弟弟為了回應父親和姐姐的期待,也很努力。不過他似乎主要是想被姐姐誇獎。……對於羅莎曼德來說,斯蒂芬是個可愛的弟弟,但是對於斯蒂芬來說,卻並非如此。大概因為不是一起長大的,所以產生了憧憬吧,也許是因為羅莎曼德十分疼愛這個弟弟而使他產生了愛慕吧,雖然原因我不知道,但是他對姐姐的愛已經超越了姐弟之間的感情。當然,斯蒂芬沒有對任何人說這件事。對方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而且還有我這個未婚夫在,如果把一切都挑明沒有任何好處。他將這份憧憬深深埋進自己的內心,還完成了當主需要結婚的義務。新妻子發自內心的愛著自己的丈夫,斯蒂芬也愛自己的妻子,但是他心中似乎還是有姐姐的身影。——羅莎曼德在他的弟弟死之前,都不知道這件事,不知道他的弟弟愛著自己。我覺得就算她沒注意到,也不是什麽過錯,可是她本人卻非常在意這件事。她似乎覺得很對不起死去的弟弟。所以剪掉頭發,穿上男裝,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她想自己代替弟弟做本應是弟弟該做的事情,她大概覺得這是對弟弟的祭奠吧。”


    伊文歎了口氣。


    看起來她的俠義心用錯了地方。


    “他弟弟會希望她這麽做嗎?”


    “她周圍的人都這麽說過,但是她非常頑固,完全聽不進去。真是個倔強的女人。”


    雖然臉上在苦笑,但是巴魯的聲音卻非常冷靜。


    “你說的我明白了……可是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巴魯露出了和往常一樣無所畏懼的笑容。


    “那是當然了。像你這樣缺少神經的家夥,如果什麽都不知道的話,反而很危險。說不定會在不注意的情況下說出傷害羅莎曼德的話。”


    伊文露出不爽的表情。


    “我之前就這麽想了。騎士團長,你就沒有別的說話方式了嗎?”


    巴魯高聲笑了起來。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身為山賊,敢跟我這麽說話的,也就隻有你了。”


    這句話很可惡。


    雖然伊文很想加倍罵回去,但是他注意到夏米昂從遠處走了過來,便閉上了嘴。


    夏米昂似乎在找伊文。向巴魯投去了有些介意的目光。


    很會察言觀色的騎士團長跟夏米昂寒暄了幾句便離開了。


    等到隻剩下夏米昂跟伊文兩個人的時候,夏米昂表情認真得有些可怕,她說。


    “如果可以的話,能占用您一些時間吧?”


    “沒關係,但是如果你還要提剛剛的事情的話,我就拒絕。”


    夏米昂搖了搖頭。


    “我想跟您比試一下。用木劍。”


    黑衣戰士不解的歪了一下頭。


    “也就是說你指名讓我陪你練習劍術?”


    “是的,如果不麻煩的話……”


    “不麻煩,但是我可是自成一派。而且是山賊流派的。”


    言外之意就是不適合做學習正統劍術的女騎士的練習對象,但是夏米昂表情嚴肅的點了點頭。


    “沒關係的。”


    “不,可是……”


    “我不會手下留情的。雖然技術不夠熟練,但是我會盡全力打倒你的。”


    “啊?”


    伊文眨了下眼睛。


    如果說隻是練習的話,夏米昂的樣子有些奇怪。


    伊文麵對夏米昂這個對手,當然不打算認真的反擊,隻是當作隨便練習的對手,但是在旁人看來夏米昂的表情似乎是下定了決心。


    “這麽說有些失禮,如果我說,我想看一看你跟我誰比較強,想跟你一決雌雄的話,你會生氣吧?”


    伊文張開的嘴終於閉上了,他撓了撓頭發。


    “啊……那我,也就是說……隻要贏了你就可以了吧?”


    “是的!請務必……”


    如果可以贏的話,夏米昂的眼睛似乎在說些什麽。


    伊文似乎能夠明白。


    他歎了口氣,露出了苦笑。


    “如果是更有情趣的邀請的話,我就更高興了。如果這樣做你能滿意的話,我會在不失禮的程度上做你的對手。”


    “謝謝。”


    納西亞斯似乎很喜歡恩德華夫人的庭院以及宅邸的風格。


    清新的空氣和充滿綠色的田園風景,華美奢侈的王宮建築中所沒有的沉穩的宅邸,仿佛融入了這片風景中的女主人。


    在納西亞斯眼中這一切都非常美好。


    恩德華夫人也很開心能接待這位年輕的騎士。雖然地位高貴,是王國的重臣,但是依然很有禮儀,條理清晰,有一種讓人覺得舒服的氣氛。作為聊天對象無可挑剔。


    “前幾天我妹妹似乎來拜訪了……她沒有說什麽失禮的話吧?”


    納西亞斯的聲音很穩重,聽起來讓人很舒服。


    不隻是聲音如此。雖然身份要低於同僚薩沃亞公爵,但他卻是個有魅力的人。思慕這個人的女孩子肯定不會少。


    在自己家中接待這樣的男性,在某種程度上夫人也覺得很開心。


    在這一點上,夫人是不會欺騙自己的。


    但是,夫人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跟這個人很配,想跟他在一起。隻不過是一起聊天很開心的朋友。


    “奧蘭娜大人非常可愛。我也喜歡上她了。”


    “她稍微有些冒失,不過那個孩子從前就很招人喜歡。”


    “哥哥也是一樣吧?”


    她的語氣很溫柔。


    “我大概也能理解您的夫人為什麽能一心一意的愛著您,”


    納西亞斯垂下了眼睛。


    “我妹妹果然跟您說了很多過分的話……”


    “不,她隻是詢問我的意見。奧蘭娜大人非常擔心您。——雖然我不是對別人的事情能說上話的那種偉大的人物,但是,我也不覺得您有必要一直這麽痛苦。”


    納西亞斯思考了一會,緩緩搖了搖頭。


    “我並沒有覺得痛苦。已經是那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隻不過,艾蓮諾的死對我來說是沉重的負擔。她真的是一心一意的隻愛著我死去的。”


    “我要問一些過分的事情……您真的愛您的妻子嗎?”


    納西亞斯回答之前稍微猶豫了一會。


    “我覺得她是很可愛的人。覺得她很可憐。”


    “您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當時的我根本不明白這些。覺得身為未婚妻的她非常的可愛,聽說她病倒了覺得她很可憐,所以想盡力為他做些什麽。這就是全部了。”


    夫人歎了口氣。


    嫩綠色的眼睛裏充滿了慈愛,憐憫,還有一點點責備,她這樣望著自己這位重要的朋友。


    “您……太善良了。”


    “當時我覺得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但是現在,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了。——因為讓第一個妻子那樣死去,所以我變得膽小了吧。我沒辦法讓她幸福,這種愧疚感總是壓在我心裏。”


    夫人想說些什麽,卻被納西亞斯委婉的製止了。


    “我明白。艾蓮諾的死是誰都無可奈和的命運。是天命。雖然在理性上我明白這一點。可是……可能我就是這麽膽小的人吧。我害怕還會發生同樣的事。”


    “我能理解。”


    夫人點了點頭。


    “我很理解您的心情。說實話,那種事情我也受夠了。”


    因為夫人突然用開朗的聲音這麽說道,納西亞斯吃驚的瞪大了水藍色的眼睛。


    “受夠了?”


    “是啊,難道不過分嗎?明


    明已經約好了要一直在一起,可是他卻一個人先死了。我有一半覺得悲傷,另一半覺得憎恨。……毫不忌諱的說,我覺得他是‘騙子’,”


    “這太嚴格了吧……”


    “不過,已經死去的人不會回來了……”


    “嗯。”


    夫人臉上再次露出開朗的笑容。


    “反正我們可以在這麽舒服的房間中坐下休息,還能享受美味的茶水。和性格相投的朋友聊天,如果想的話,還可以享受奢侈的晚餐。實際上我之前收拾好一頭豬。到晚上就能烤好了。您也來嚐嚐吧?”


    “那太好了。我很樂意。”


    納西亞斯笑著點了點頭。


    貝爾敏斯塔公爵的陽台上坐了很多客人,大家都在開心的聊著天。


    女公爵笑著跟眾多的客人閑聊著。客人都是十幾歲到二十幾歲的貴婦人。她們圍著穿著颯爽男裝的羅莎曼德,開心的說笑著。


    顏色各異的羽毛扇和奢華的服裝,盤成各種複雜形狀的頭發上裝飾著寶石,巴魯欣賞的望著這一幕,然後慢慢接近這華麗的一團人。


    一直笑著談話的貝爾敏斯塔公在看到巴魯的瞬間,臉上的微笑便消失了,而貴婦人們看到巴魯之後,眼睛都亮了起來。


    “啊,薩沃亞公爵大人!”


    “歡迎來訪,巴魯大人!”


    當主貝爾敏斯塔公麵對這位意外的來客隻是輕輕點頭打了個招呼,而客人們則按照自己的身份,都熱心熱情的跟巴魯打起了招呼。


    “我們剛剛還在聊您的事情呢。您跟西裏爾的傳聞。”


    “我覺得就算是巴魯大人,也很難說服西裏爾大人吧。”


    “不,你們兩個人,一定能成為王宮中引以為豪的,最華麗的一對夫妻。”


    “但是,技術高超的薩沃亞公爵大人麵對西裏爾大人的時候,情況也不同了吧?”


    “西裏爾大人真的是很有‘男人氣概’”


    在場的貴婦人們都用男性的名字稱呼貝爾敏斯塔公。這既是她本人的希望,也是因為大家都覺得這個名字更像她。


    實際上,穿著充滿光澤的絲綢和像蜘蛛網一樣的蕾絲裙的婦人們跟羅莎曼德實在不像是一種生物,巴魯十分意外的瞪大了眼睛。


    “我相信我的未婚妻是比任何人都更加美麗溫柔的人。”


    淑女們用優雅的笑聲回應了這句話,但是在輕柔的笑聲中,有一個意外的聲音,這也是事實。


    巴魯若無其事的跟貴婦人們聊了一會天。


    原本女性們的關心點就在這兩個人實際上會不會結婚上。過了一會,貝爾敏斯塔公非常慎重,很有禮貌的提出希望客人們離開。


    大概是因為有這麽多外人在沒辦法談話吧。


    聚集在這裏的夫人們都是上流階級的人,對於情事以及結婚問題上有著異樣的關心,但是同時她們更加在意自己的行為是否體麵。對於兩大公爵家也有些忌諱。


    仿佛花朵活了起來一樣,她們華麗的起身,離開了貝爾敏斯塔宅。


    婦人們回去之後,巴魯將羅莎曼德邀請到公爵家裏麵的庭院裏。


    宅邸內有女仆。而自己說的話是不能被這些人聽到的。


    “跟貴公說話可真是費勁。你總是被那麽多漂亮的女士們圍在裏麵。”


    “雖然這些人挺有意思,但是我並不覺得怎麽高興。貴公倒是不怎麽檢點非常好色,喜歡這樣吧。”


    “這可真是意外。我什麽時候好色了?”


    “據我所知,一直這樣。”


    冷漠無情的話語。


    巴魯露出苦笑又有些吃驚的問道。


    “難道說,你在吃醋?”


    女公爵痛苦的咂了一下舌頭。


    “你這種愚蠢的話跟別的女人說吧。貴公跟誰在一起做什麽我都完全沒有興趣。差不多也該放棄跟我結婚這種愚蠢的想法了吧。”


    “那可不行。我想跟貴公結婚。”


    在旁人眼中,誰都認為是個美貌青年的羅莎曼德明顯煩躁起來,她停下了腳步。


    她直直的盯著比自己高半頭的巴魯,問道。


    “到底‘為什麽’?告訴我理由。貝爾敏斯塔確實是大家。但是你沒有任何理由必須和我結婚。還有很多和薩沃亞相配的貴族家庭。”


    “理由非常簡單。我愛的女人有很多,可是想娶她為妻的女人隻有貴公一個。”


    羅莎曼德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這種蠢話確實很像貴公會說的話。”


    “太過分了。貴公不相信我嗎?”


    “這種勾引女性的求愛怎麽可能相信。而且是貴公所說。貴公也許跟那位王妃也說過類似的話吧。”


    羅莎曼德表達了自己非常嚴苛的意見。


    但是巴魯卻笑著否定了她的看法。


    “這就說錯了。知道嗎,貝爾敏斯塔公,我是喜歡女人的男人。”


    “你不說我也知道。僅我所知的就有,梅雷迪恩男爵夫人,霍爾迪恩公爵夫人,格蕾絲夫人,歌姬優羅,德布納夫人,約凡尼卿的姐姐還是姑母,花街的喬希、葛拉蒂斯,還有其他人數也數不清。”


    “我並不想誇耀我愛的女性的數量和手腕。但是她們都有著自己的魅力。她們也覺得我很有魅力,僅此而已。”


    巴魯的戀愛中有互相說好的單純玩玩,也有對方不顧一切的迷戀上他。


    當然,也有人是盯上了公爵家的顯赫地位。


    不管是哪一種,巴魯都會幹淨的做好清算,即便是分手之後,也沒有人憎恨著他。其中還有幾個人至今跟他都維持著好友的關係。讓國王佩服得五體投地。


    “回到剛剛的話題。我是喜歡女人的男人。然後,人,對於自己喜歡的東西自然會非常了解。”


    “如果是貴公的話大概確實如此吧。”


    “我是很認真的。比如說,恩德華夫人對花草很了解。羅亞的那些人自誇說關於馬匹無所不知。我們的阿斯迪恩在古書方麵很有見地。所以有俗話說愛好生巧匠。”


    貝爾敏斯塔公爵吃驚的歎了口氣。


    “真是辛苦的辯解。你是想說,你不是單純的好色,而是非常了解自己的對象嗎?”


    “我不是在辯解。我說的是事實。當然,我不會狂妄的要求你完全理解我。對於男人來說女人就是永遠的謎。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樂趣就減半了。但是,先聲明,我覺得自己多少還是知道女人是什麽樣的。我可以以我的經驗來斷言,那個王妃不是女人。是別的什麽東西。”


    女公爵漂亮的眉毛微微挑起。


    “——那是什麽?你是說陛下和不是女人的東西結婚了嗎?”


    “表兄在好奇心重這方麵,淩駕於所有人。”


    巴魯抱起手臂深切的說道。他所說的話有一半是發自真心的。


    “但是,如果我要結婚的話,至少要娶一個了不起的女人。”


    “這樣的話,除了我,你可以去找別人啊。”


    公爵說完這句話想要回到房間裏,但是巴魯卻用身體擋住了她的去路。公爵臉上似乎能看出一絲焦急和同情。


    實際上,巴魯是有著能夠說服這位鋼鐵般貴婦人的底牌的。


    但是,這也是一張絕對不能使用的底牌。


    他還是想用別的手段來取勝。希望能夠一直不用這張底牌。但是,這樣下去就沒完沒了了。所以他在知道這是“不能使用的手段”的情況下,慎重的說道。


    “你就打算這麽一輩子,為了斯蒂芬活下去嗎?”


    公爵的臉色並沒有什麽變化,但是給人深刻印象的眼神中流露出焦躁不安的神色。


    “貴公沒有說這些的權利。我的外甥才四歲。我有義務保護他。”


    死去的公爵的兒子取了父親的名字。


    斯蒂芬-約尼亞。


    巴魯沒有放棄。


    “身為姑母照看年幼的外甥,這沒有問題。但是,羅莎曼德。你為什麽因為斯蒂芬的死而犧牲自己的一生?應該被指責的是那個女人。”


    公爵嚴厲的盯著巴魯。


    “你到底想說什麽?”


    “如果不說出來你就不懂的話,我就說。我說的是你的弟妹,約尼亞的母親,斯蒂芬的妻子,殺死了斯蒂芬的那個女人。”


    羅莎曼德臉色大變,狠狠的瞪著巴魯。


    “薩沃亞公。請收回你這些不實的假話!”


    “我說的是事實為什麽要收回?”


    為了讓問題更清楚,巴魯繼續說道。


    “等到約尼亞長大之後,詢問父母死亡的真相的時候,你要怎麽回答?因為他的母親嫉妒你,所以給你倒了毒酒,但是他的父親卻不小心喝了這杯毒酒。所以,你覺得這件事你也有責任,才一直守護著公爵家。你能說出這些話嗎?你聽好,羅莎曼德,斯蒂芬確實愛著你。不過,這可以說是毫無罪惡的單純的憧憬。但是看錯了這份感情,而因嫉妒發狂,甚至謀劃殺害你的那個白癡女人,應該把她從墳墓中拉出來,讓她彌補自己的罪孽,讓她接受處罰。雖然誤喝毒酒的斯蒂芬非常可憐,但是,你為什麽要因此而自責?原本是你差一點就被殺死了。”


    貝爾敏斯塔公爵大口喘著氣。剛剛因憤怒而通紅的臉龐,現在已是一片蒼白了。


    她的表情剛好表達了她受到了多麽大的刺激。


    “……為什麽……你會知道……”


    “還有一件事我不能原諒那個女人。雖然她將亡故當主的遺腹子,公爵家傑出的繼承人了生下來,可是如果她還有一絲身為公爵妻子的自覺,那她就應該把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帶到墳墓中去。而不是借口說什麽想要懺悔,想要贖罪,把一切都全盤告訴你。仿佛完全不在乎你聽到這一切之後會受到多麽大的打擊。她本人也許安詳的去了那個世界,可是她的做法實在是太過分,太肮髒了。她簡直就是邪惡本身。而把這一切解釋為最後的善意和良心的你,也實在是愚蠢至極……不管在誰眼中,犯罪的都是那個女人,無論如何都算不到你頭上!”


    “……為什麽,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真是愚蠢的問題。我也有自己的情報門路。而且發生了那麽大的事。貝爾敏斯塔的災難對於當時的我來說並不是別人家的事。”


    最開始巴魯曾懷疑這是暗殺。貝爾敏斯塔家雖說沒有政敵,但是領地和財產都相當可觀。不知什麽時候就會招來怨恨。


    “那個年輕的妻子在斯蒂芬死後便幾乎陷入錯亂狀態臥床不起。她在這個狀態下,半年後生下了一個男孩去世了。不過那之後,你仿佛也死去了一半一樣。仿佛要把這個世界所有的不幸都抗在自己肩上一樣。雖然那個年輕的妻子深深愛著自己的丈夫,但是這份愛情也好,她本人容易激動的性格也好,都成了災難的導火索,是異常的熱情和獨占欲支配下的偏執。而且我知道斯蒂芬愛著你。這一點不用別人告訴我。這樣的話,答案不言自明。”


    “為什麽你會……知道斯蒂芬的心情?”


    “男人的話誰都會明白吧。老貝爾敏斯塔公提出讓你結婚時,斯蒂芬的表情。仿佛是安下心來,又有些絕望的瘋狂。——那個時候我還不明白。我那時還年輕。隻覺得斯蒂芬非常崇拜自己的姐姐。不太喜歡姐姐結婚,我當時隻想到了這些。那之後……具體是什麽時候呢,騎士團出動的時候,我曾經去過貝爾敏斯塔家。我和斯蒂芬都是十八歲,你十九歲還是二十歲吧,那時斯蒂芬已經有婚約了。老貝爾敏斯塔公很高興的講著嘉斯頓公爵千金的事情。當是他應該做夢都沒想到這個女人會殺死自己的兒子吧。斯蒂芬跟我不同,不是那種會忤逆父親的兒子,他很熱情的附和著,說自己很榮幸。——但是,在說話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他看了你一眼,這就足夠了。雖然他本人想拚命隱藏,但是我不會看錯。那是戀愛的人才有的眼神。”


    羅莎曼德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她大聲叫道。


    “……為什麽那個時候不告訴我!如果我早一點知道的話,說不定就能阻止這一切發生了!”


    “我沒想到會這樣。那個女人不允許自己丈夫的心中有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首先,就算我告訴你了又能如何?你們不是有血緣關係的姐弟嗎。而且,那時我跟你的婚約也進展得很順利。所以我以為,隻要你結婚了,而斯蒂芬本人還很年輕,也娶了妻。就算不願意也隻能放棄了。雖然我這麽說有些陳腐,但是我以為時間會解決一切。隻要那個年輕妻子不做出這種傻事的話。”


    羅莎蒙德大口喘息著,秀麗的臉上爆發出可怕的怒氣,將手放在腰間的劍上。


    “薩沃亞公爵諾拉-巴魯。貴公這麽做就等於對我弟弟見死不救!!”


    麵對自己的未婚妻時刻準備拔劍砍向自己,巴魯依然一動不動。


    反而一臉冷靜的望著對方。


    “你恨我就能覺得舒服嗎?”


    “……”


    “如果這樣你能滿意的話,我甘心接受這個被人憎恨的角色。”


    羅莎曼德的手放在劍上,一動不動的望著這個男人的臉。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


    “……我也愛著那個孩子。”


    “我知道。把他當成弟弟愛著。可斯蒂芬不同。不過,他從沒奢望過能讓你知道他的感情。”


    貝爾敏斯塔公維持著把手放在肩上的動作,僵持了很長一段時間。


    巴魯黑色的眼睛中充滿了更深的顏色,同樣一動不動的呆在原地。


    夕陽下映出了這兩個人的身影。


    此時,夏米昂和伊文正用木劍進行比試。


    在德拉將軍的中庭中。


    因為是以武勇著稱的將軍家,所以庭院裏建造了可以比劍,賽馬的地方。


    夏米昂滿身是汗,大口喘著氣。伊文雖然沒有那麽誇張,但是也出了一頭汗。


    到現在為止,他們已經比試了十場了,全都是以伊文勝利告終。夏米昂一開始便全身充滿了鬥誌,發出很有氣勢的叫喊聲攻了過來。可即使如此,也一次都沒打到伊文。


    反而是伊文靈巧的拿著木刀,從夏米昂手中奪過木刀,或者擊落對方手中的木刀。而且還努力不打到對方的胸部和身體上。跟打贏相比,注意這種事情要更難。


    伊文輕輕歪著頭問道。


    “還要打嗎?”


    於是夏米昂站直身體搖了搖頭。


    “不。已經夠了。——謝謝你。”


    她向伊文深深行了一禮。然後抬起頭露出了開心的笑臉。


    “太好了……”


    “什麽?”


    “你絕不是那種會被我砍傷的人。這一點我很清楚了。雖然巴魯大人說你比我要厲害一點,那可是沒有的事,你比我厲害的不是一星半點呢。”


    夏米昂看起來真的很開心。


    她也是優秀的劍士。現在終於理解那應該是搞錯了什麽,就算自己用真劍砍過去,也不會發生那種事情。


    這種發自內心的讚美,伊文聽得非常開心。


    他曖昧的笑了笑,夏米昂把他帶到水池邊讓他擦幹汗水。


    “今天晚上請一定留下吃晚飯。父親也會很高興的。”


    此時伊文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隻要一想到跟那個德拉將軍同桌進餐,就覺得那頓飯肯定不會好吃。


    仿佛是跟閻羅王


    一起吃飯一樣。感覺吃的也好飲料也好都食之無味。


    “怎麽了?”


    夏米昂很天真,又有些擔心的望著伊文。


    “如果你有什麽忌口的東西,一定要告訴我。我會讓廚師們注意的。”


    “不,沒有的事。我很高興跟你們一同進餐。”


    這位郎邦的戰鬥英雄,以攻入敵陣的覺悟,果斷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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