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翻譯:kami1120


    五月,羅莎曼德即將生產。


    她在距離寇拉爾很遙遠的東邊,貝爾敏斯塔家的領地之一卡拉科馬待產。


    考慮到今後的事情,她本應在寇拉爾生產,但是會發展成這樣也是有原因的。


    羅莎曼德並不隻是一名等待結婚的女性,她同時也是貝爾敏斯塔公爵家的當主,是擁有數片廣闊領地的領主。


    領地的經營非常困難。如果招致領民不滿的話,難得的豐饒土地也會白白浪費。傾聽他們的不滿及願望,農民之間產生糾紛的時候,傾聽雙方的辯解準確做出裁決,順利的治理領地需要相應的才能。


    而羅莎曼德確實有這份才能。


    即便是在懷孕之後,她也積極的乘坐車馬到處奔走,幹脆的解決著各地的糾紛。就在她四處奔忙的時候,卡拉科馬也發生了一些糾紛,因此她便來到此地,但是因為一些原因拖慢了行程。


    互相控訴的雙方都非常頑固,事情一直沒能順利解決,而兩方終於得到滿意的結果之後,已經到了羅莎曼德即將生產的月份了。


    羅莎曼德抱著快要撐破的肚子,依然堅持主張要回到寇拉爾去,可是侍從們都拚命哭訴著,央求羅莎曼德就留在這裏生產,而最後她也不得不同意了。


    而此時,巴魯先趕往寇拉爾,與國王會麵之後請求國王允許其離開領地,接著笑著說道。


    “我到的時候她可能已經生完了,但是我還是想去看看孩子。”


    “其實你也不用等到現在才說,更早些去就好了。”


    國王發自內心為表弟的喜事感到高興,但是他的聲音中卻有些吃驚。


    妻子第一次生產,對於每個男人來說都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想要陪在妻子身邊也是人之常情,特別是現在並沒有哪片地區在紛爭之中,也沒有任何緊急事態需要迪雷頓騎士團出麵,他完全可以陪在妻子身邊,但是表弟卻說自己是故意拖到現在的。


    “不知她何時生產,煩躁不安的等在一邊不符合我的性格。就算我再擔心,這種時候,男人也幫不上什麽忙。她生完了以後我再去更輕鬆。”


    “蒙頓卿和布爾瓦特卿現在一定很焦急不安吧?”


    “伯父們比我更像孩子的父親,現在都非常著急。雖然他們不會在我麵前直說,但是都拚命在向雅尼斯禱告,希望無論如何一定要是一個男孩。”


    應該會是如此吧。畢竟這是關鍵的薩沃亞家的繼承人。


    “表弟你不想要繼承人嗎?”


    “不,我確實也很想要一個長男。但是,孩子的性別本來就不應該是祈求神明的事情。生下來的孩子自己也無法選擇自己的性別。而且,當他降生在這個世界的時候,如果人們都說《什麽呀,是個女孩》,不管怎麽想都不公平吧。而且也有像羅莎曼德那樣的例子,身為女性也可以成為當主。”


    國王認為他說得很對。而且很像巴魯會說的話。


    “但是,貝爾敏斯塔公跟表弟結婚之後,也打算繼續盡到當主的義務吧?”


    “當然了。我也沒有讓她別做的打算。”


    “隻不過,這樣的話夫妻就要分居了。而且,如果生下來的孩子是男孩的話……”


    “將會和母親分開。”


    巴魯理所當然的說道。


    “如果是女孩的話,我想把她留在貝爾敏斯塔家。羅莎曼德別看那個樣子,也是很喜歡孩子的女人,她應該會很高興吧。因為這樣,我覺得生個女孩也挺好的。相應的,我為了見女兒就不得不每次千裏迢迢趕過去了……”


    巴魯似乎非常享受的說道。


    雖然現在是國王,但是地方貴族兒子出身的男人,露出了一絲難以接受的表情。


    “確實,貝爾敏斯塔公是非常優秀的領主。她有著不輸自己父親的傑出手腕,統治著自己的領地。但是,這次她也做了母親,成為了妻子。夫妻孩子居然要分開生活……難得的新婚。表弟你也會覺得寂寞吧。”


    巴魯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雖然同樣是貴族,斯夏那種地方的中流貴族和與王家有著緊密聯係的公爵家,家中的相處方式和常識,都有著天差地別。


    “等她弟弟的遺孤,她的外甥成年之後,她會讓出爵位和家長的權限。在那之前,她會作為當主,掌管全部領地。這是她向去世的父親以及誓約之神立下的誓言。就算她成為了我的妻子,這份誓言也依然有效。不管是什麽人,都不會讓她背棄這份誓言。”


    “但是,這位正當的繼承人斯蒂芬才隻有五歲。”


    “嗯。不知道我們到什麽時候才能生活在一起啊。”


    雖然巴魯的話是在抱怨,但是表情卻是笑著的。


    羅莎曼德也是出生在貝爾敏斯塔這種大家之中的女人。跟個人的感情相比,她會優先選擇自己應盡的義務。


    而巴魯覺得這樣也不錯。他自己是作為薩沃亞公爵家的長男出生的。不用任何人教,他便切身的感受到,保護家族是該放在首位的。


    得知羅莎曼德懷孕的時候也是如此。雖然知道自己的孩子將要出生確實非常高興,但是比這種感情更強烈的便是,公爵家的血脈繼承人將要誕生而帶來的安心。


    這對於羅莎曼德也是一樣的。如果生下的孩子是男孩的話,她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將這個孩子交給薩沃亞家的親族們。


    就算她內心深處不想和孩子分開,但是這個孩子是薩沃亞公爵家的長子,就算自己是孩子的生母,這個孩子也不是屬於她一個人的。


    這是代表國家的貴族以及王家的辦事方式。


    “不過呀……”


    國王再次說道。看起來他還是很難接受。


    巴魯衝表兄笑了笑,接著微微皺眉諫言道。


    “表兄也必須習慣這種方式。將來達爾希尼姑娘生下孩子的話,我本人當然是想盡量避免讓那個可愛的人跟自己的孩子分開的,但是我絕不會讓養育孩子的事情成為她一個人的責任。將國王孩子的生命全麵交給一個女人,這是事情是不能發生的。您明白嗎?”


    “我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國王老實的說道。


    就算自己和珀拉有了孩子,那個孩子也隻不過是庶子。還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王位繼承權。


    德爾菲尼亞的國王在整個大陸也沒有其他先例,他並不覺得登上王位是什麽好事,也不是那種對於王冠心懷執著的國王,所以也並不想將自己的兒子成為下一任國王。


    不隻如此,老實說,他甚至會想,“如果表弟的孩子是男孩的話,那個孩子的血統更加純正。這個孩子戴上王冠的可能性很高。”


    但是,國王也明白這種話是不能說出來的。命運就是這麽諷刺。命運的紡車有時會完全無視人們想法自己轉動。不過區區地方貴族之子的自己,不知是因為什麽因果,現在居然被眾人稱為國王,這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國王這樣說道。


    “與其擔心我那還完全沒有跡象的孩子,還不如擔心你自己的孩子。這樣下去的話,表弟的孩子恐怕不會被認可為正式的繼承人。”


    “正是如此。國王的孩子的話,哪怕是庶子也會有很好的前程。如果他本人努力運氣也好的話,應該能成為公爵吧,我的話就沒這麽容易了。頂多讓他繼承家族。”


    巴魯在若無其事給國王忠告,自己和你的身份就是有著如此之大的差別。


    如果不這樣的話,這位國王大人會過於關心過於親切。


    巴魯想讓國王對於自己的立場有一些自覺,但是國王卻完全無視了巴


    魯的心意,笑著說道。


    “結婚儀式的日期確定之後就告訴我。我無論如何都會趕去參加的。”


    於是,巴魯露出了異樣的表情。


    “趕去參加?”


    “是啊。這可是表弟一生一次的大喜日子。我一定要出席。”


    國王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巴魯卻表情認真的探出身子,搖了搖頭。


    “表兄。這可不行。主君親自參加臣下的喜事,這有違慣例。”


    國王吃了一驚。


    “開什麽玩笑。我參加表弟的喜事有什麽不行的?”


    “所以我的意思是這是不可能的。首先,沒有您能坐的位子。表兄在任何場合都必須位於最上座的位置,但是這次的儀式,不好意思,我們是主角。我們的長輩……伯父們以及長老等人,這天都是我們的客人。我並不打算在主角和客人中分出身份高低。但這種時候,即便是長輩也不得不做我和羅莎曼德的配角。但是,我和羅莎曼德還有伯父們,都是向國王宣誓效忠的臣下。也就是說,向您效忠。而現在居然讓主君做我們的配角,您覺得我們還能一臉平靜的進行婚禮嗎?”


    “不,這種時候,稍微改變一下慣例也沒關係吧。”


    “第二,我很感謝表兄對我的深厚情義。這也是讓薩沃亞公爵家臉上有光的事情,得到表兄的深厚信賴,對我來說是極大的榮耀。但是,雖然事實是這樣的,但是理解事實的方式卻並不隻是一種。總是會存在兩個方麵。心靈扭曲的人會怎麽看我同表兄的關係呢——也許他們會認為,國王過分的看重薩沃亞家,並因此產生不滿。而且,如果表兄不惜打破慣例也要參加我的結婚儀式的話,其他貴族肯定會覺得憤慨,為什麽不參加他們家的喜事呢。如果您無視了他們的邀請,肯定會招致責備,為什麽隻對薩沃亞家有此厚待。而且要說的話,如果你參加了喜事的話,那也要參加喪事。我希望您知道,在這個德爾菲尼亞,先不論現在是否家族繁盛,單是列舉公爵家的名號的話,就有十多位。您有心理準備參加這些家族全部的婚喪嫁娶祭祖儀式嗎?國王的公務要怎麽辦?”


    國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巴魯說的話非常對。但是國王的心情卻不能用對錯來衡量。


    “表弟並不是單純的臣下。是我獨一無二的同伴。我隻是想把這份心意表達出來。”


    這位表弟對於國王來說是一位恩人。身為前國王庶子來到王宮,遭遇周圍冷遇的時候,巴魯一直都幫助著國王,支持著國王。


    聽了國王的話,巴魯微微笑了笑。雖然巴魯非常適合冷笑,但是他這次的笑容卻是少見的柔和微笑。


    “您的這份心意就足夠了。再多的話,那對於我來說對於表兄來說,都有害無益。請您一定放棄參加的想法。”


    國王露出了非常受傷的表情。他有些怨恨的直直的望著巴魯,迪雷頓騎士團團長也覺得非常為難,不得不站了起來。


    “總之!請您不要出席,不要做出這種傻事。一想到您和……那個女人出現在婚禮現場,我就覺得不結婚比較好。”


    國王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是表弟已經轉身離開了。


    陽光照射在嫩葉上。


    隱藏在倫布郎森林中的西離宮迎來了最為美麗的季節。精心打理過的庭院中搖曳著鮮豔的黃水仙。這是在寇拉爾街道上已經看不到的,宣告初春來臨的花朵。


    雖然同在一個城市內,但是帕奇拉山中和城鎮街道上,卻有著很大的季節差異。


    和這樣的好天氣相反,國王卻板著一張臉。


    “所以我說我不願意當國王。怎麽會有這麽不講理的事情。我不知道什麽是慣例,但是居然不能參加親朋好友的結婚儀式。身為國王,想要關愛臣下也要注意分寸,為了讓其他臣下能夠接受,要保持威嚴,為此,不能輕鬆隨意前往,隻能派遣使者送去祝福,以示對臣下的恩寵。真是愚蠢。怎麽會有這種這種禮法。簡直太不講道理了。”


    “你這麽大塊頭就別任性了。”


    王妃笑著安慰國王,一邊安慰一邊自己也覺得很吃驚。


    “布魯庫斯說什麽?”


    “他說公爵說得對。式部長官也是臉色鐵青的衝了過來。薩沃亞公確實有著第一公爵的地位,是屈指可數的大家族,是王國第一的盾牌,但這件事也不能因此就特殊對待。對於那些同樣有著公爵之名卻沒有官職的人來說,對於那些家族衰敗的人來說,薩沃亞公爵是絕好的嫉妒對象。即便沒有此事,他們已經心懷不滿,明明同樣是公爵為何隻有薩沃亞公與眾不同,在此之上,這種讓薩沃亞公的立場更為不利的行動,他們不能讚同。簡直太愚蠢了,根本無法交流。”


    “同樣是公爵,嗎?”


    王妃饒有興趣的歪了歪頭。


    跟那位公爵一樣為王國效力,向國王恪盡忠誠的公爵,王妃可一個都想不起來。


    如果硬要說的話,羅莎曼德算是一個。


    而且,羅莎曼德將和巴魯結婚。


    “真是的,我被人怎麽戳脊梁骨都無所謂,但是如果這樣做會讓表弟的立場更加不利的話,我也沒辦法太強硬了。”


    這個人明明已經夠強硬的了,居然還能說出這種話。


    “那要怎麽辦?放棄嗎?”


    “不可能。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對表弟盡到禮數。為了配合他們兩人的結婚儀式,我要在王宮召開舞會。非常盛大的那種。這樣的話我就必須要出席了。”


    國王的表情好像在問,怎麽樣。


    王妃微微笑了笑。國王的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可愛,而另一方麵,她不明白國王為什麽如此執著於結婚儀式這種《形式》。


    巴魯的結婚當然是一件喜事。可以盡情的祝福他們。可即使如此,也沒有必要必須是那個時間那個地點必須在那個地方才能為他們祝福。


    “也不用這麽做啊。你隻要發自內心的祝福他們結婚,他們兩個人就很滿足了吧。”


    “這種發自內心很難啊。派出使者陳述祝辭,送上賀禮。我不覺得這是發自內心的禮儀。”


    “反正至今為止,以你的名義送出的賀禮已經到處都有了吧?沒有必要團長就一定要特殊對待。”


    “所以說,我想要特殊對待。怎麽能讓表弟跟其他人混為一談呢。”


    這位國王大人似乎什麽都沒想,一旦說出口的話就絕不會讓步。考慮到家臣團的辛苦,王妃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在王宮召開舞會,那名目呢?”


    王妃若無其事的問道,但是國王的回答卻完全出乎了王妃的預料。


    “我的在位五周年紀念,或者改革派流放五周年紀念,或者隨便找個差不多的祖先誕辰多少年紀念,或者開國幾百年紀念也可以呀。”


    王妃瞪大了眼睛。


    要是以這麽誇張的名目召開舞會的話,肯定不能隻邀請國內的貴族。


    這種舞會,在禮儀上也好,在外交上也好,都必須向中央諸國送出邀請函。


    而且,如果是在薩沃亞公爵結婚儀式之後立刻召開舞會的話,各國都會派出最能幹的外交官。


    這哪裏還是祝宴,這場舞會的會場會成為極其高等級的外交戰和情報戰的戰場。


    “……這不成大事了嗎!”


    “是大事。”


    國王笑了起來。


    “反正表弟結婚也受到了中央諸國的矚目。跟貝爾敏斯塔家結合之後,薩沃亞公會更加接近王位。肯定有很多人非常想知道,他本人到底有沒有想要得到王冠的野心,他和我的關係到底親密到什麽程度。這種事情我也不想隱瞞。借這個機會,邀請很多話語有分量的人來,清清楚楚的告訴他


    們。為此,我本來想要一個更誇張的名目,但是怎麽都想不出來。能讓各國匆忙派出本國代表的名目……有什麽呢?”


    王妃非常吃驚。


    “你真是過分。說了這麽多,你是想利用這兩個人的結婚做國家的政策?”


    “請管這叫一箭雙雕。而且這場舞會對外要宣稱是王宮主辦的。跟表弟的結婚儀式沒有關係。隻是偶然日程重合了而已。”


    這真是不得了的偶然。


    雖然國王是個人畜無害的優秀青年,但是有時也有這麽一麵。無論官民,曾經跟國王有過交涉的人,都將國王評價為軟硬不吃極難對付的人物。必要的時候能謊話連篇,能發揮出將飽經世故的外交官騙得團團轉的極佳演技。即使如此,他也沒有失去想參加表弟結婚儀式的純粹心意。


    這種靈活性也許就是這個人最大的武器了吧。否則他是不可能統治這個大國至今的。


    “喂。渥爾。我並不喜歡假設,可是如果,隻不過是如果。如果團長的孩子是男孩的話,那這個孩子是最接近下一任王冠的孩子吧?”


    “是啊。如果再假設的話,不久的將來,如果我出了什麽萬一,然後讓這個孩子接替王冠。但是,年幼的國王是不可能處理政務的,那麽他的親生父親也就是表弟將會掌握實權。成為事實上的國王。”


    王妃微微笑了笑。


    “這種狀況下國王和薩沃亞公關係非常好,這真是讓人難以相信呀。”


    “嗯。包括國內的有力貴族在內,佐拉塔斯和奧隆也都無法相信吧。”


    國王也笑了。


    王妃腳下巨大的灰色毛團在陽光的照射下,舒服的伸展著巨大的身體。它身上還爬著幾隻圓圓的蟲子,但是它卻一動不動。


    跟這閑適的光景相對照的是,兩人的笑容中都蘊含著一絲惡作劇般的陰暗。


    實際上,如果比照世間的常識,那就能明白,這是非常脫離常識,非常奇怪的事情。其中,也有人說這兩人的友情是赤裸裸的謊言。有人認為這兩個人雖然表麵上關係平和,但實際上是互相厭惡,處於一觸即發的危險狀態。


    “我成為帕萊斯德俘虜的時候,看到一味隻想將我救出來的表弟,佐拉塔斯大概認為表弟非常懦弱吧。不想要王冠就是懦弱,沒想到坦加國王的大腦構造也是這麽單純。”


    “換句話來說,在坦加隻要有些骨氣的人,就毫不例外的想要得到王位。”


    “這也真是勞心費神。”


    兩人的語氣仿佛完全事不關己一樣。


    “我不想與表弟為敵。如果表弟想要得到王位的話,那對於我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他肯定會是比我優秀得多的國王。我會很高興讓位給他的。不過,表弟知道我們不能爭吵,所以也絕不會與我為敵。可這樣的話,我也不可能自己說把王冠給他。唉,真是讓人為難。”


    “真是奢侈的煩惱呀。”


    國王很清楚薩沃亞公爵的實力如何。血統、身份以及對於其他貴族的影響力都是出類拔萃的。如果巴魯做出佩爾澤恩曾做過的事情的話,那結果肯定是不一樣的。


    國王想象著表弟帶上王冠的樣子,客觀的點頭認為一定比我更合適。


    “不過,如果是王宮主辦的話,王妃也一定要出席……”


    “我拒絕。”


    這種正式活動是王妃最討厭的。


    “國王不是有妻子嗎?在芙蓉宮。正好,借此機會跟大家介紹一下。”


    “我當然有這個打算。但是,在公開場合介紹珀拉,說她是我的愛妾,那麽在那之前,應該要先介紹王妃才講得通。而且,畢竟全國的貴族和外國賓客都會出席……”


    “見鬼去吧。”


    王妃憤然的說道。


    國王露出非常為難,想要控訴什麽的表情。


    這是哀求的作戰方式。


    但是王妃完全不為所動。她隻是向國王投去了冷淡的視線。


    “珀拉的話還好,你這種大男人露出這種沮喪的表情,隻能有反效果。一點都不可愛。”


    國王痛苦的抱住了頭。他完全沒有自信能變得可愛,這讓他更加為難。


    雪拉走了過來,想要將茶杯和點心放在兩人麵前。雖然他非常安靜的走了過來,沒有發出任何腳步聲,但是不管動作怎麽輕都不會逃過王妃的視線。


    “如果無論如何王妃都必須要在場的話,就讓雪拉替我去吧。他肯定能比我表現得更像王妃。”


    “您又說這種話了。這麽說有些失禮,但是這種話我現在也沒辦法接受。”


    雪拉在今年春天就和王妃一樣十八歲了。


    說到十八歲的男人,雖然在社會上還沒什麽信用,但是肉體上已經是跟成年人一樣了。但是,雪拉溫柔的相貌以及細長的脖頸都不會讓人聯想到男性。不過赤身裸體的時候肯定是會露陷的,但是寬大的侍女服裝卻能將這些事實完美的掩蓋起來。


    “你這種打扮,差不多也該煩了吧?”


    麵對王妃的問話,雪拉笑著搖了搖頭。


    “以前的同伴曾經有三十多歲還一直是女裝打扮的人呢。他真是幸運,有一副漂亮的骨架。”


    王妃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得上幸運,但是看起來這個少年似乎想要盡可能的一直挑戰女裝。


    不過王妃也不得不老實的承認,雪拉不得不脫下女裝的日子暫時還很遙遠。她滿頭的銀發散發著淡色光澤,堇色的眼眸中閃耀著之前不曾有的冷靜和堅定的光芒。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這名少年有著雪精靈一般清冷的美貌。而現在,這份美貌經過磨礪,像月光一樣有一種高雅的韻味。總感覺讓他穿這種樸素的女官服實在是太可惜了。


    雪拉手法優雅的將茶具擺好,然後站在國王一邊,向王妃投去略有些責備的視線。


    “我本來以為您不會什麽禮儀,也不知道什麽禮法,這樣的話就真沒什麽辦法了,可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啊。您明明可以做出語氣、舉止完全都無可挑剔的王妃姿態。”


    “是啊。真是遺憾沒能親眼見到,不過,我還以為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些貴夫人們使用的語言呢。”


    “聽了那麽多,不想記也記住了。”


    “什麽……?”


    “我在這座城裏已經住了將近五年了。像這種天氣很好的日子,隻要在這附近房間的窗戶邊啊,中庭的陰涼處轉一圈,能聽到無視非常高雅讓人惡心的對話。”


    “哈哈……”


    “你是偷聽學會的嗎?可是,那種舉止呢?”


    “這方麵我也沒什麽可說的。我隻不過讓自己留心盡可能端莊一些。”


    雪拉感慨的歎了口氣。


    那個時候的王妃的舉止,仿佛是經過數十年的禮儀練習。


    “還有——對了。我稍微拿你做了下參考。雖然你是男人,但是舉止非常端莊。”


    “……實在不好意思。”


    雖然雪拉知道王妃在嘲笑自己,但他還是低下了頭。因為這個舉動,銀線般的頭發輕輕垂下,雪拉無意中抬手撩起。這種若無其事的舉動比真正的女孩還要文雅美麗,甚至有一絲嬌豔。


    雖然王妃覺得自己的容貌不在此列,但是她並不討厭承認別人的美,同時也很喜歡看著美的東西,享受這份美麗,所以她老實的說出了自己的感想。


    “你才是,打扮得漂亮一點出席典禮就可以了,看到的人都會誇你的。”


    於是,雪拉向王妃投去了有些怨恨,又有些責備的視線。他的表情仿佛在說,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


    “就算我能吸引人們的矚目,也遠遠不如您,這我已經清清楚楚的說過了。那件綠色的連衣裙!


    那可是我的得意之作,明明非常適合您……”


    “算了吧。一輩子穿一次就夠了。那種衣服。結婚儀式的時候我就是這麽想的。”


    “所以我說過,有二就有三。”


    雖然雪拉仍然不肯放棄的繼續勸說,但是他內心已經覺得沒希望了。


    王妃不僅毫不在意自己的外表,而且別人越是由衷的稱讚,她就越是厭煩。


    結婚儀式的時候更是嚴重。身穿純白色和金色新娘禮服的王妃,美得嚇人,神聖莊嚴,甚至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看到王妃這個樣子的人全都被震驚了,他們毫不吝惜的向眼前的女性獻上了一輩子的讚詞,可這種舉動更加速了王妃心情的惡化,最後落入了不高興的深淵底部。


    不過王妃也是很出色的演員,外表上她依然維持著完美的樣子,露出柔和的微笑,但知道實情的雪拉卻覺得非常可怕,非常恐懼,甚至不敢正視王妃。


    前幾天擔心珀拉寡不敵眾,所以王妃前往援助的時候也是一樣。貴婦人們雖然無法看穿王妃的本質,但是卻能察覺出她的心情如何。而王妃也非常明白這一點,她展示出讓這些強硬的女人們渾身顫抖害怕得奪門而出的氣魄,仿佛出鞘的劍一樣可怕。


    “雖然這麽說可能有語病,越是可怕的東西就越有強大的魅力讓人無法挪開視線吧。身穿盛裝的你正是如此。”


    “你這種說法就好像在說妖魔鬼怪一樣。”


    “我沒這麽說……”


    “你說了。要是這麽難看的話更沒必要了。不用故意暴露在別人眼前呀。”


    就在這兩個人進行奇怪討論的時候,國王陷入了沉思,似乎都沒注意到雪拉剛剛端出來的茶。就在別人以為國王在琢磨什麽說服王妃的話語的時候,他的突然滿臉生輝。


    “對了!有一個很好的名目。與坦加和帕萊斯德的國交恢複紀念典禮怎麽樣?”


    雪拉吃了一驚。雖然他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但是王妃似乎明白了。


    她瞪大了眼睛說道。


    “我聽起來像是個玩笑!?”


    “為什麽。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名目了呀。嗯。這個很好。快點開始準備吧。這樣的話,帕萊斯德、坦加、桑塞貝利亞以及基爾坦薩斯,不、要向中央諸國都送出邀請函。太合適了。”


    國王似乎很滿意自己的這個想法,他甚至忘記了去說服王妃,得意洋洋的站起身離開了。


    雪拉茫然的望著國王的背影,輕聲嘟囔道。


    “點心浪費了呀……”


    “難得做的。你吃了吧。”


    王妃催促著侍女坐在剛剛國王的位置上,然後深深歎了口氣。


    這是為家臣們擔心的歎息。


    德爾菲尼亞的國王有兩位妻子。


    這件事本身並不罕見。家庭富裕有出息的男性都會如此。


    正妻當然隻有一人,所以那以外的女性都被稱為妾,但是,如果這名妾占據了主人心靈和生活的大部分的話,那她也會經常被當作像樣的妻子來對待。


    現在德爾菲尼亞國王的愛妾也是如此。


    現在城中的人都知道國王還有另一個妻子。當然,他們也承認王妃的存在。


    有趣的是,王妃和愛妾都異口同聲的說,“自己不是國王的妻子。”


    愛妾會這麽說是當然的,但是這個國家的王妃卻非常認真的說,“珀拉才是渥爾真正的妻子。”


    而愛妾也不肯認輸。


    “王妃大人是陛下的妻子。我隻不過是在一旁服侍的女人而已。”


    因為妻妾關係不好而為難的男人們聽到這些,都羨慕得不停歎息。


    實際上,這位愛妾發自內心的敬愛著王妃。


    首先她對於王妃的關照感到無比感激。同時,王妃也是自己在愛妾立場上,為數不多的,而且是無比強大的同伴。不過,最重要的是,她非常喜歡王妃本人。


    所以,在國王命令大吃一驚的家臣們著手準備典禮(這個過於空洞、甚至可以說是厚顏無恥的名目,如王妃預料一般,引發了一番爭執,不過在道理上卻是講得通的)自己回到近在眼前的新居芙蓉宮,跟珀拉說讓她參加宴會,珀拉也老實的點了點頭。


    當她聽說是國交恢複典禮,這麽隆重嚴肅的正式活動的時候,她吃了一驚。她覺得自己這種人出席如此正式的場合感到非常畏懼,因為緊張和恐懼而蜷縮起身體,但是最後她還是鼓起了勇氣。


    珀拉隻是非常在意王妃的想法。


    “這種場合我出席的話,王妃大人會高興嗎?”


    因為王妃磊落大方,應該是不會在意這種事情的,但是珀拉也不想被王妃討厭。


    “你不用擔心。也是王妃要你出席的。她希望快點在眾人麵前公開珀拉。唉,如果他是個男人的話,肯定會是位比我更有出息的丈夫。她說因為自己不會出席,所以女主人的角色就拜托你了。”


    “……誒?”


    珀拉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她現在正在給羅莎曼德製作賀禮。是使用最高級的白色薄麻裁剪出的嬰兒繈褓。此時她正將提前做好的蕾絲花邊縫製在繈褓邊緣,聽到這句話差點紮到手指上。


    “她不……出席嗎?”


    “嗯。她總是這樣。不過,這次我有珀拉了。你隻要在最開始說賀詞的時候擔任女主人的角色就可以了。接下來就可以不講究這些虛禮了。”


    國王說完之後,珀拉卻沒有回答。


    國王有些疑惑的回過頭,看到珀拉屏住了呼吸,她像小狗一樣的眼睛瞪得很大。


    “不……”


    “不?”


    珀拉的雙手無意識中使出了力量,攥緊了正在細心縫製的衣服。國王正想說,你這麽做的話,好不容易做好的禮物都會弄皺,結果珀拉突然大叫了起來。


    “不行的,這種事情!!”


    她的聲音非常大,正在廚房裏的苔絲夫人聽到之後慌忙跑了出來。珀拉因為過於興奮,臉頰通紅,她站了起來,繼續說道。


    “這種事情……絕對不行的。居然是女主人!如果王妃大人不出席的話,我也不出席。——我做不到!!”


    國王非常為難。老實說,他已經預料到珀拉會有這種反應了。


    “但是,這是王妃的希望。在王妃腦子中珀拉就是我的妻子。我也是這麽想的。那個……雖然現在隻能給你愛妾的稱號。雖然有些晚了,但是在社交界公開自己的妻子,也是我的希望……不可以嗎?”


    國王的這些話雖然有些笨拙,但是卻充滿了誠意。這次珀拉感到非常的困惑。


    不是這樣的。她想說的並不是這些。國王的心意讓她高興得想哭。


    “可是。我這麽做的話,王妃大人她……”


    “珀拉你不用覺得自己比不上王妃。她覺得我找到了一個好妻子,比任何人都要高興呢。”


    可是芙蓉宮的愛妾還是頑固的搖了搖頭。


    她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說道。


    “可是……女官長也說了。”


    女官長和王妃一樣都很喜歡這位愛妾,從寒暄的方式到儀表打扮,王宮的主要活動,以及身為寇拉爾城的居民注意事項,女官長在方方麵麵都細心的照顧著珀拉,不過在尊卑關係方麵,她對珀拉的教育非常嚴格。


    女官長非常認真的告訴珀拉,身為愛妾的傲慢會招致怎樣的悲劇,會產生怎樣的混亂,想要獨得國王寵愛的貪婪愛妾,輕視王妃的愛妾會承受怎樣的人生,迎來怎樣的下場,最後女官長是這麽說的。


    “你不能認為陛下的寵愛是隻屬於你一個人的。你必須對於能侍奉在陛下身邊,時常覺得感恩。


    現在的你,即便是位於貴族頂點的公爵也要向你低頭。高貴的人們都會尊重你,敬重你吧。你要經常問自己,這是為什麽。這些人不是在向你低頭,他們是在向你身後陛下的影子低頭。在城內你的生活,你現在的身份,都是沒有任何依據,不受任何法律保護,僅僅是源於陛下的寵愛而已,這件事你要銘記於心。”


    這些話非常無情。女官長仿佛在提前警告珀拉,如果國王厭倦你了,那你們的關係也就到此為止了,所以不要得意忘形。但是,珀拉聽到這番話卻覺得非常欽佩,覺得女官長說得很對。


    就在之前,自己完全說不上話,完全沒辦法接近的官員,現在會彬彬有禮的同自己說話,近衛隊的大人物們也會同自己敬禮。


    名號家喻戶曉的身份高貴的貴族,居然會來到自己這種身份低微的貴族女孩身旁,說些阿諛奉承巴結諂媚的話。


    珀拉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認為,這種特權對於自己來說是理所當然的。在她內心深處,她現在仍然是馬伯利的達爾希尼家的女兒。隻不過是偶然來到陛下身邊服侍陛下,非常幸運,平凡的女孩。


    “你絕對不能認為自己在王妃殿下之上。你要像服侍陛下那樣,發自內心的服侍王妃殿下。對王妃殿下懷有競爭心態,奢望得到權勢的愛妾,隻會讓人們厭惡。不要忘記你的舉手投足都在世人的注視下。你要記住,為了讓人們對你心懷好意,能夠接受你,要時刻舉止謹慎小心,絕對不要做出逾越之舉。”


    珀拉更加認真的點了點頭。自己能像這樣呆在這裏都是多虧了王妃。


    她是絕對不會將王妃放在一邊,自己擺出一副女主人的樣子站在國王身旁的。而且,是這種國交恢複紀念典禮這種公眾場合。


    王妃在場愛妾才能在場這是非常合理的。或者說,王妃和愛妾同時缺席也可以。雖然傳出去不太好聽,但可怕的是,這種情況在德爾菲尼亞已是習以為常。但是,如果王妃缺席,而愛妾作為女主人出席的話,那是絕對不行的。而且,客人們也不會接受。


    “那麽隆重的場合,愛……愛妾在陛下身邊,但是王妃大人卻不在——這太奇怪了!!”


    “我也知道奇怪。”


    珀拉態度堅決越說越激動,國王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而且我結婚已經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那之後,王妃一直頑固的堅守了結婚時的約定,所有的公開場合全部缺席。她那像要塞一般頑固無比的地方,是讓女官長、宰相、元老院以及式部長官都舉起白旗投降的。事到如今,我也很難跟她說,隻出席這次宴會就好。而且,我就算說了,王妃也不會聽的。”


    “可是……就不能……就不能想辦法求求她嗎?”


    珀拉的聲音在顫抖。


    平時的珀拉是不會說出這種讓國王為難的任性話語的。她會發揮自己天生的明朗性格,乖巧的仰慕國王,順從的聽從國王的話語。但是此時,她卻臉色鐵青,不肯讓步。


    似乎鼓足了極大的勇氣。


    “一次就好。隻要有一次,王妃大人站在陛下身邊的話,然後我呆在下座,這樣的話就可以向大家展示王宮的秩序和尊卑關係了。可是,王妃大人她……沒有主角,身為配角的我居然呆在陛下身邊,您明明有那麽出色的王妃大人,卻要讓我這種人出風頭……我做不到。”


    別人看到這一幕會怎麽想呢。


    大家一定會認為,那個女人明明隻是個愛妾,卻立於比王妃還高的位置上,雖然得到了國王的寵愛,但是卻擺出一副正妻的嘴臉作威作福。這是會讓大家厭惡,非常愚蠢的舉動。


    國王也麵露難色。


    不用想,在這件事上,珀拉說得很有道理。在公開場合,王妃缺席,但是愛妾出席是很不合適的。


    如果無論如何都要這麽做的話,那就需要王妃公開對愛妾說一句,這個位子就交給你了。這樣的話,一切就可以進行的很圓滑,也同時能表現出王妃對愛妾的信人。而且,也不用讓珀拉一個人做壞人。


    國王的表情突然緩和,微笑了起來。


    就好像是小孩子想起了什麽惡作劇一般的表情。


    他的表情中,有著挑戰一場大賭局的緊張感以及危機感,有著他複雜的決心。


    “對了,珀拉。前幾天在婦人們之間評價極高的王妃的變身……如果可以的話,我今生最後的願望就是想親眼看看。”


    珀拉眼淚汪汪的認真點了點頭。


    “我也想再看一次。那個時候的王妃大人,真的是非常漂亮。太出色了……就好像做夢一樣。單是想起就忍不住想歎氣。”


    “就是這樣。無論如何都想把王妃拖到這次的宴會上。但是,就算我去拜托她,王妃也是不會同意的。希望珀拉你能幫幫我,可以嗎?”


    一直哭喪著臉的珀拉不由得抬起了頭。她的眼睛閃閃發光,用力點了點頭。


    “好!”


    “如果搞錯了,肯定會被王妃狠狠罵一頓。雖然我不該說這種話,但是生氣的王妃實在是非常可怕。太可怕了。但是,正義在我們這邊。”


    “是的!我什麽都會做的!”


    珀拉不由得用力握緊了拳頭。


    而屏住呼吸一直注視著這邊的苔絲夫人,不由得大吃一驚,開始禱告起來。


    雖然是幫忙,但是我們的小姐到底怎麽對抗那位王妃殿下,這位非常忠實的乳母,心懷這樣的擔心,悄悄回到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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