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態非常嚴峻。


    根據國王得到的消息,構成艦隊的是弩炮船和武裝帆船,加在一起有八十艘,包括作業艇和運輸船在內,據說超過一百艘。


    這種情況讓國王也不得不抱頭沉吟。


    渥爾-格瑞克至今為止向斯克尼亞派出了數名間諜。


    他們並不是像王妃的侍女那樣進行特殊調查的人。他們的隻是去觀察一下城鎮的樣子,確認一下斯克尼亞國王考琉斯二世的施政,報告一下人們的言行。


    可是,沒有任何一個人報告說斯克尼亞有如此大規模的海軍。而通知國王的是潛入坦加的間諜。


    怎麽會有這麽愚蠢的事情。


    這麽大的艦隊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間建成,如此巨大的動向也不可能瞞過市民的眼睛。


    “也不可能……是看不到帆船呀。”


    國王半信半疑的低聲嘟囔著。事態就是如此讓人難以相信。


    但是,現在斯克尼亞的艦隊正沿著東海岸穩步前進,已經通過了格法德海域。


    現在的風向繼續的話,三天後他們會出現在特雷尼亞灣。沒有一刻猶豫的時間了。必須立刻展開應戰姿態。


    國王在下令讓散布在各地港口的德爾菲尼亞全艦隊立刻在寇拉爾集結的同時,動員全部近衛兵團,在港灣城塞上安放資源和人力,采取戰鬥態勢。


    敵人是搭載著投石裝置的弩炮船,就是移動的要塞。騎兵隊和步兵隊無法與其對抗。這邊也必須以大型兵器對抗。


    斯克尼亞這個名詞初次出現在軍事會議上已經是前年秋天的事情了。從那之後,渥爾便著手增強海軍軍力。如果可以的話,他是不想實際使用這些兵力的,但敵人的艦隊以遠超預料的規模大舉前來。


    然後,既然斯克尼亞采取了如此大膽的行動,坦加便不可能老實呆著。


    不出所料,在得知大艦隊接近之後,立刻有使者傳來報告。


    佐拉塔斯終於顯露出要正式進攻德爾菲尼亞的動向。已經組織了三千先鋒,準備讓他們以國境線為目標出發。後發部隊也漸漸集結,總兵力大約超過兩萬。


    果然如此。


    國王感到胸中有什麽在逼近。那是過去不曾有過的緊張感,是那種該來的時刻終於到來的振奮感覺。


    佐拉塔斯是傾注了一切展開的這次行動。


    前年夏天,他和德爾菲尼亞講和,雖然卡姆塞被奪走了,但是那位殘忍的國王一直在忍耐著。去年冬天,他拋棄了擅自起兵的部下,說出了近似於借口的話語積攢下來的兵力。


    很容易就能想象他會怎樣展開戰鬥。他必然會將一直以來壓抑著的憤怒怨氣都爆發出來。


    眼前有大艦隊,東邊國境麵臨危機。


    實在難以平靜。國王處於一種激烈的焦躁感中。但是,國王絲毫沒有將這種感情表現在臉上。


    王妃也曾準確的說過,上位者總是會被下位者注視著,會被觀察器量如何的。


    這種時候出現動搖的話是最不好的。


    國王冷靜的對應了這個報告。他派出使者下令讓北部的領主出陣,自己會往卡姆塞派出援軍,所以一定要守住國境。


    雖然預料到會發生麻煩的事情,但是國王並不覺得絲毫畏縮。也一點都不覺得會輸。


    敵人的艦隊向著寇拉爾前進,從某種意義上,這也是國王希望的。畢竟不能讓整個都市逃走,國王拋棄寇拉爾的時候,便是這個國家亡國的時候。


    不管敵人多麽強大,都必須要打贏。國王有著這樣的覺悟。


    但是,周圍已經陷入了一片混亂。


    其中特別嚴重的是海運省。這個部門的主要工作是負責管理停泊在寇拉爾的外籍船隻,維持港灣治安,管理船員,麵對突然變得森嚴的警備,停泊在港口的船隻負責人都趕到了這個政府部門,要求解釋情況。


    當告訴他們具體情況之後,大家滿腦子都想著不想卷入戰爭,每艘船都慌忙準備出港,甚至要求去除手續直接出港。


    雖然能夠理解他們的心情,但是卻不能放任沒有許可的出港行為。現在,他們已經動員全部官員進行臨時檢查,但人手還是不夠,所以長官跑來哭訴。


    重臣們也表情嚴峻。


    單是坦加的軍隊已經是很大的威脅了,而且還有想要進攻寇拉爾的大艦隊。


    但是,如果要出陣的話從武器到兵糧都自己協調也是正常情況。能夠動員的兵力,以及領主的力量也是很清楚的,但是海上的情況就不一樣了。


    海戰和陸戰不同,需要非常專門的技術和感覺。最重要的是需要船。


    不過,沒有任何一個領主有私人船隊。因為沒有這個必要。騎士的戰爭如文字所示,是騎馬來進行的。


    因此,德爾菲尼亞的艦隊全都是屬於國王的海軍。也就是,能夠動員的戰鬥力非常有限。


    而且,還有潘達斯發生的事情。


    如果敵人不單是想打艦隊戰,還想進行登陸戰的話,就要進行相應的準備。但是,不管怎麽說,在陸地上能做的事情是有限度的。


    結果還是要依靠海上的戰鬥力,但是自己國家的海軍到底能不能和地方的大艦隊抗衡,並且守護都市,這些勇猛的德爾菲尼亞重臣們這次麵對這意料之外的情況,也覺得非常不安,露出了怯意。


    就在這個時候,伊文帶著基爾坦薩斯的總督回到了王宮。重臣們的眼中的神色都變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隻有這個時候,無論是再絕世的美女,都比不上這個滿臉胡子的男人有魅力。


    國王沒有讓人通報也沒讓他們在下麵等待,但是卡洛斯卻不會這麽簡單就被打動。


    他麵對一切事物都是非常率直的男人,但並不是笨蛋。雖然方式不太正當,但畢竟將基爾坦薩斯統合成了一個國家,被選為了總督。重臣們的和藹親切和德爾菲尼亞如今艱難的處境不言自明,他也看出德爾菲尼亞現在就是這麽想要得到自己的力量。


    對方如果特別想買的話,就要賣得貴一些,這才是經商。而且畢竟貨品不同。不能賣給奇怪的家夥。所以,聽到國王提出同盟邀約之後,卡洛斯對國王說出了這番話。


    “你說的話我很明白,不過我想先詢問一下報酬。你說要我們幫忙趕走斯克尼亞的艦隊,不過作為代價你能夠給我們什麽呢?”


    渥爾-格瑞克露出了有些吃驚的表情。


    重臣們興高采烈的趕來,說獨騎長和基爾坦薩斯的總督一起回來了,所以國王以為一切早就已經談妥了。


    國王非常困惑,向為卡洛斯和自己調停的伊文,投去了詢問和乞求的視線,但是伊文卻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


    他的意思是讓國王自己想辦法。


    伊文回到王宮之後,渥爾跟他還一句話都沒說過。也沒這個時間。


    因此,這個時候,渥爾並不知道卡洛斯是心懷怎樣的想法來到寇拉爾的,也不知道賴特島發生的事情。


    卡洛斯直直的望著渥爾的臉。


    伊文則靜靜的凝視著卡洛斯和渥爾的樣子。


    突然,國王感到自己被試探了。因為不知道問題所在,所以這個考驗對他很不利,不過,不論處於怎樣的情況下,渥爾-格瑞克都是渥爾-格瑞克。他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都會貫徹自己的做法,是個可怕的與眾不同的國王。他以自己的良知和信條做基礎,說出了他覺得應該說出的話。


    “如果總督大人想要的話,我會很高興的獻上金銀和土地的。但是,基爾坦薩斯不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國家嗎。也不需要我的獎賞才會行動。從戰敗的斯克尼亞那裏取得報酬才是常規。”


    “也就是說,德爾菲尼亞


    對於我們的行動,不想做出任何保證嗎?我們自己隨便從斯克尼亞那裏搶就可以了?”


    “不是隨便。我也會去拿的。畢竟得到那種邊境國家的土地也沒什麽用。頂多拿一些金銀做補償。雖然不知道那個國家有多大支付能力,但是賠償金的二十分之一給貴國,怎麽樣?”


    卡洛斯懷疑自己聽錯了。他忘記了對方的身份,也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用海盜時代的語氣吼叫道。


    “國王大人!怎麽能這樣!你這竹杠敲得太過分了吧!?”


    他的聲音太大了,國王身後的隨從都忍不住抖了抖。但國王卻完全不為所動。


    “不,總督大人。雖然說這些話有些失禮,但是希望你將貴國和我國的人口差距計算在內。假如說,總督大人有一千名努力奮戰需要得到報酬的男人的話,那我國就要養活數十倍的勇敢男性。”


    “不,就算如此!最危險的工作可是我們做的!就算不能五五分,至少也要七三份!”


    “不,這樣的話我就不能賞賜辛苦戰鬥的臣下了。十分之一!”


    “怎麽能這樣!”


    這真是還沒逮著狐狸就開始合計怎麽分狐狸皮了——兩個人完全沉迷於如何分配,最後卡洛斯突然垂下肩膀搖了搖頭。


    “太愚蠢了。就算說這種事,還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得到賠償金……”


    “正是如此。所以要先擊退敵人,取得勝利,這是最重要的。”


    渥爾也點了點頭,探出身子。


    “為此,無論如何都希望能得到基爾坦薩斯的助力。我認為,這次的事情對於貴國來說也絕非事不關己。據說斯克尼亞艦隊的數量超過百艘。如此數量的艦隊遠道而來,當然需要設立補給場所。因為他們似乎跟坦加聯手了,也許會將補給場所設置在坦加的領海內,但是我是不會這麽做的。與其從同一個方向展開攻擊,不如從兩個方向進行攻擊更有效果。所以他們說不定會故意進入敵方深處,在寇拉爾南麵設立基地。但是,雖然寇拉爾南麵是海上,卻是基爾坦薩斯的領海。斯克尼亞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不過如果知道的話,說不定也會用武力讓你們屈服。”


    卡洛斯沉默了。他因為太過震驚,驚呆了,說不出話來,但是渥爾卻沒有停下來。他繼續熱情謹慎的說道。


    “當然,這隻不過是我的推測而已。說不定也會猜錯。不過,早晚戰火會延伸到總督腳下。這樣的話……戰爭開始之後,遭受傷害的,還是最弱小的居民。希望你也能考慮到這一點。我能保證的,就是在與我國交易的時候,給予貴國一些方便,如果這樣也可以的話,就談一談吧。”


    基爾坦薩斯的總督露出更加吃驚的表情,接著大膽的笑了笑。


    “你不是不給我們獎賞嗎?”


    德爾菲尼亞的國王也笑了。


    “這種約定算不上是獎賞吧。對於一同戰鬥的夥伴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禮儀,是表達感謝的心意。而且,如果基爾坦薩斯的船頻繁出現的話,對於我國港口也有很大的補益。對我們雙方都有利。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渥爾是真的這麽想的。基爾坦薩斯是船員的國家,同時也是商人的國家。難以想象商人會想要土地和財寶。他們應該對優先的商業權力更有興趣。


    卡洛斯沉默了一會,頻頻望向渥爾端正的臉龐。仿佛在說,這裏有個奇怪的生物一般。


    或者說,也許他在想,國王說出這些話是認真的嗎。他故意用輕浮的語氣說道。


    “陛下從剛才就一直在說,希望我們能幫忙,但對手可是像樣的軍艦。我們這種小島上的船員能做什麽?”


    渥爾高聲笑了起來。


    “總督說出這種話太奇怪了。我國的商船為了航海安全,會讓有本事的傭兵做護衛。那是足以匹敵軍艦的武裝,但是襲擊了這些商船,搶走貨物的,不就是總督所說的,小島上的船員們嗎?”


    卡洛斯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而且,我聽說在夜晚的東海能夠自由航海的隻有貴國的人。當地的漁民和船員都沒必要做這麽危險的事,所以誰都做不到,也沒想過去學,但是貴國的船員為了逃過官吏的法眼,有必要使出這種絕技。”


    非常可憐,總督的頭壓得更低了。


    另一方麵,渥爾的樣子卻有些開心。


    “實際上那之後,我詢問過負責治理海盜的官員們,大家都記得海盜卡洛斯的大名呢。他們都說那是率領著數艘海盜船的大海盜,是數次被對方搶先的可惡對手,不過在操縱船隻熟知潮汐方麵卻很了不起,雖然很不甘心可確實比不上。”


    “不、不要再說了……”


    剛剛的大嗓門已經不見了,現在卡洛斯的聲音就像蚊子叫一樣。他麵無血色,滿頭冷汗。


    不過,卡洛斯還是感覺到國王的話語和態度中都沒什麽其他含義。


    他並不是在威脅,也不是想讓卡洛斯想起過去的事情。這位奇怪的國王大人,是真的在稱讚卡洛斯。


    真是讓人覺得非常不好意思。


    “這不是挺好的嗎,總督。”


    伊文開口說道。他的語氣很溫和。


    “陛下現在不想把你當成海盜逮捕。關於交易方麵也是實情,也有心為你行方便。如果你還是擔心的話,將這些寫在宣誓書中怎麽樣?”


    卡洛斯差點就點頭了,但他似乎想到了什麽,非常鄭重的同伊文說道。


    “獨騎長,那個,你拿了宣誓書嗎?”


    “沒有。有承認塔烏自治這句話就足夠了。”


    “那我也不用了。”


    卡洛斯死死的盯著國王,他滿是胡須的臉上露出充滿可怕氣魄的神情,這樣說道。


    “斯克尼亞對我們來說也是敵人。將他們趕出中央海域不容遲疑。但是,我的部下隻聽我的命令。而我隻想服從我自己以及陛下的意誌。如果你將我們編入你們的海軍行動的話,我不能接受。我當然會盡力協助,但是不想被指揮。如果這樣也可以的話……”


    國王笑著搖了搖頭。


    “總督大人。我的願望隻有一個。那就是用弓箭和弩炮鄭重的招待那些,路遠迢迢南下至此,厚著臉皮想要奪取別人領土——恐怕還有塔烏的金銀吧——的得意忘形之徒,將他們打得體無完膚,趕回自己的住處。”


    卡洛斯用力點了點頭。


    “這也是我們的希望。”


    “那我們就沒必要爭論了。我也會吩咐我的艦隊不要打擾你們。我也會告訴他們,如果你們有要求的話,要隨時協助你們。這樣可以嗎?”


    已經非常足夠了。卡洛斯跟國王握了握手,至此同盟便成立了。


    接下來就是互相交換情報了。


    聽說賴特島已經被占領之後,國王臉上也籠上了一層陰霾。畢竟這個島曾經是海盜的基地。


    “那裏並不缺少食物和飲用水。做弓箭的材料也有很多。雖然我們並不會使用,但是還有很多可以做弩炮的石頭。”


    伊文這樣說明道。


    原本應該一開始就把這個地方搶回來,但是畢竟對方抓了人質。


    “那就先幹掉艦隊吧。”


    渥爾立刻做出了決斷。


    要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甚至不想進入補給基地休息之後重整旗鼓。


    如果敵方艦隊逃走的話,那賴特島就得救了。


    卡洛斯也讚成了這個意見。保證斯克尼亞艦隊出現在寇拉爾海域之後,自己也會從側麵進攻。


    “留在賴特島的那些人會采取什麽行動是個問題,確實如果要打的話,應該先打頭。”


    沒有時間了。卡洛斯簡短的打了招呼之後,便迅速返回了基爾坦薩斯


    。


    得知斯克尼亞艦隊正在接近的報告之後,國王幾乎是不眠不休的掌握了事態,製定了對策。能夠和基爾坦薩斯結成同盟,讓他覺得有些安心,現在終於也感到有些疲勞,想要休息一會,可是這個時候,又傳來了緊急的報告。


    是帕萊斯德的動向。


    國王一瞬間跳了起來。聽到報告內容國王便更加吃驚。


    讓人意外的是,奧隆回應了潘達斯的求援,派出了五千兵力。


    “此事確定嗎!?”


    “毋庸置疑。奧隆王對潘達斯的使者說,讓這種蠻族踐踏一等文化之地,實在是太過可悲,讓人感到遺憾至極。而且這些蠻族還占領了海上的島嶼,不知道何時還會再次襲來,這絕對不能允許。所以自己也想盡綿薄之力。然後,他派出了自己信任的將領安德斯率領五千部隊,前往了潘達斯。”


    國王低聲沉吟了起來。


    他從本想休息的長椅上坐了起來,維持著抱著單膝的姿勢,一動不動。他的表情異常嚴肅,隻有黑色的雙眸中閃耀出銳利的光芒。


    報告的隨從臉色蒼白。戰戰兢兢的窺探著國王的樣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國王終於表情嚴肅的緩緩站起了身。


    “召開軍事會議。讓塔烏的領主和獨騎長也來參加。”


    隨從慌忙跑走了。


    很快,以宰相布魯庫斯為首,主要人物都聚集了過來。王妃也從西離宮中過來了。


    國王當場講述了現在的狀況,關於海上集結艦隊等待迎戰,也必須時刻警惕敵人從都市周邊登陸,所以讓近衛兵團在寇拉爾待命,而作為後方部隊,將委任亨德裏克伯爵為將領和領主勢力共同迎戰。


    “然後問題就是東部,為了要壓製坦加軍隊,首先是德拉將軍。”


    “在!”


    將軍正襟危坐接受命令。


    “但是,這次的敵人很難對付,隻有將軍一個人可能有些應付不來。還有迪雷頓騎士團。不,這個時候應該稱薩沃亞公比較好吧。希望薩沃亞公和你一族的人都能夠出陣。”


    “明白。”


    巴魯開心的回答道。如果對手是殘忍的坦加軍隊,那還是可以應付的。


    國王接著念出了要加入這個陣營的領主名字。主要是東部的大領主們。最後,作為全軍的補給負責人,國王說出了貝爾敏斯塔公的名字。


    至此為止都是極其正常合理的布陣,但不正常的在後麵。


    “接下來是納西亞斯。”


    “在。”


    納西亞斯是特別被召集過來的,但他似乎沒想到國王會叫出自己的名字。


    “我有一個特別為難的請求要拜托納西亞斯。”


    “無論為何都會接受。”


    這是主君的命令。納西亞斯鄭重的低下了頭,但是接下來國王說得話卻讓他大吃一驚。


    “希望你率領拉蒙納騎士團,加入這個部隊。”


    不隻是納西亞斯本人懷疑自己聽錯了。在場的全員都驚呆了。


    第一個回過神來的是德拉將軍。


    “等一下!!您說什麽!?”


    “我當然相信德拉將軍的武勇,但是敵人是兩萬大軍。因此我們需要彰顯武威,讓坦加軍嚇破膽。話雖如此,他們曾經見識過王妃的勇猛。做得不徹底的話是嚇唬不到他們的。在這一點上,猛將德拉,再加上我國引以為傲的飛翔的大鷲以及大朵百合,一定很有效果吧?”


    國王的語氣,聽起來似乎很滿意這個安排,但是德拉將軍卻臉色大變,諫言道。


    “那西邊的防守該怎麽辦!!要讓比爾格納空城嗎!?”


    “比爾格納就讓南博特納穆的塞利埃卿來守。塞利埃卿慎重又勇敢,絕對不會意氣用事。很合適吧。”


    “不,陛下。請等一下。您說的也許確實很對。並不是說塞利埃卿不行,但是!”


    德拉將軍想說的話就是大家想說的話。就算塞利埃卿是優秀的武將,跟常年把守國境的納西亞斯的經曆卻很不相同。


    王妃聲音沙啞的笑了起來。


    “我明白了。也就是說,納西亞斯是誘餌?”


    在場的人都瞪圓了眼睛。


    國王輕聲笑了起來,同王妃說道。


    “不要說這麽難聽的話。實際上,我希望拉蒙納騎士團能在東邊發揮實力。也希望他能壓製住表弟的暴走。”


    納西亞斯不由得微笑了起來,他愉悅的開口說道。


    “如果是為了不讓陛下的表弟,我的朋友擅自單獨行動的話,我很高興服從這個命令。不過雖然有些失禮,但是我覺得德拉將軍比我更適合這份工作。雖然我有自信能漂亮的完成任務,但是我到底是什麽誘餌?”


    國王忍不住望著表弟的臉苦笑了起來,而王妃代替國王回答道。


    “準確的說,誘餌不是納西亞斯。是成為空城的比爾格納。為了釣那隻特大號的狐狸。”


    神經百戰的人們也終於明白了。


    國王也認真的點了點頭。


    “奧隆那個老狐狸做的事實在讓人無法信任。安德斯將軍率領的軍隊正在朝潘達斯前進。現在為止。但是,他們這個動向能維持到什麽時候,非常可疑。他們有可能假裝是出兵前往潘達斯,結果中途改變目標,越過泰巴河。”


    聽了這個意見宰相布魯庫斯第一個點了點頭,巴魯也冷哼了一聲,德拉將軍的表情也很苦澀。就連吉爾和伊文,也非常驚訝露出有些輕蔑的表情。


    “很遺憾。潘達斯是個很好的借口。”


    “所以說一點都不值得同情,他可是一國的國王大人呀。會做出這麽陰險的舉動嗎?”


    承諾說會去救援,而且不隻口頭上說了,還真的派出了軍隊,聽聞此事,潘達斯的人一定會很高興吧。他們都會感謝奧隆,稱頌他的俠義心腸。但是,在救援軍趕到的時候,如果他們突然叛變變成進攻一方的話。


    如果他們看都不看潘達斯,跟侵略者一起轉頭開始進攻德爾菲尼亞的話。


    潘達斯人肯定不隻會抱怨連天。這種行為實在是邪門歪道。奧隆會名聲掃地。


    畢竟現在的世道到處都在打仗。背叛,倒戈投敵也是經常發生的。但是,這些事總要關乎到體麵。


    人們都喜歡正義,喜歡正義的英雄。就算是最高權力者,也不能太過卑鄙。


    “畢竟是奧隆的所作所為。讓別人認同黑的是白的,對他來說輕而易舉吧。為了自保他甚至能把自己弟弟的腦袋砍了送過來,還能把這件事變成一樁美談。”


    布魯庫斯也點了點頭,補充道。


    “陛下認為,帕萊斯德的援軍不會去潘達斯嗎?”


    “我個人來講希望他們能去。非常希望。所以,這是試探。拉蒙納騎士團故意離開比爾格納,認為受威脅的是東邊的卡姆塞,帕萊斯德不會侵犯國境,表現出安心的樣子。如果即便如此,老狐狸也按兵不動的話,如果他的軍隊很講道義的去保衛潘達斯的話,那就可以信任他了吧,不過恐怕不會如此。”


    自從前年的講和之後,帕萊斯德一直都表現出非常親切的態度,裝成了德爾菲尼亞的好鄰居。


    國王想裝成自己被他的演技騙了的樣子。


    近衛司令官阿諾侯爵露出有些擔憂的表情。


    “陛下。您實在是明察秋毫,隻不過這個安排有些太過危險了吧。現在,我國所處的狀況絕不樂觀。而是非常的嚴峻危險。在這個基礎上,故意去捅原本不必去捅的狐狸窩,我覺得不必這麽做吧……”


    就算漂亮的把狐狸引出了洞,很遺憾,也沒有足夠的人手去抓。讓它乖乖睡覺比較好。


    以德拉將軍


    為首,年長的部將們似乎都想到了同樣的事情。他們都點了點頭。


    國王似乎安慰他們一般笑了笑,接著搖了搖頭。


    “這就等於依靠萬中無一的僥幸。我如果是奧隆的話,怎麽會放過這種機會。即便沒有這些事,他們也對塔烏垂涎三尺虎視眈眈蠢蠢欲動。就算拉蒙納騎士團在比爾格納,就算有威懾力,他應該也不會猶豫的。這樣的話還不如放下誘餌,讓他更容易吃到,引誘狐狸放鬆警惕。這樣的話也更容易找到勝利的機會。”


    “可是,成功把他調出來之後呢?”


    “那就期待西邊新的朋友的努力了。”


    他指的是桑塞貝利亞。


    他們已經約好,在帕萊斯德的注意力轉向德爾菲尼亞之後,桑塞貝利亞從背後發起攻擊。


    如果發展順利的話,奧隆也會嚇出一身冷汗吧。


    布魯庫斯說道。


    “問題是,這位新的朋友,真的會按陛下希望的那樣行動嗎。”


    王妃也點了點頭。


    “正如阿諾侯爵所說,德爾菲尼亞現在所處的狀況非常危險。而且,如果奧隆越過泰巴河的話,這個國家將會從三個方向被攻擊。”


    “王妃殿下。不要忘了塔烏。”


    “是啊。”


    貝諾亞的頭目合副頭目立刻抱怨道。


    王妃苦笑著聳了聳肩。


    “那情況就更不妙了。四個方向全被敵人圍住了。這簡直就在說德爾菲尼亞必輸無疑。奧特斯不會和必輸的人做同伴。”


    這是王妃親自確認過當事人之後,直率的感想。


    那位國王有智慧也有霸氣。也是位野心家,很有人望。


    他深知自己國家作為小國的悲哀,無論如何都想要自己的國家更加強大,擺脫從屬國的屈辱。


    但是——正因為如此——他不能疏於計算。


    “他認為,如果跟德爾菲尼亞結成同盟的話,能讓奧隆大吃一驚,如果順利的話可以擺脫帕萊斯德的支配。正因為他是這麽想的,所以才約定結成同盟。可現在卻是這種狀況。——他很有可能說,跟原先談得完全不一樣了,不想跟德爾菲尼亞一起被幹掉,所以放手不管。”


    國王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色。他歪著頭詢問王妃。


    “你覺得會輸嗎?莉。”


    “你呢?”


    “我,隻要我的勝利女神在,就不會輸。”


    “我在讓我的巴爾德取得勝利之前,都不會讓步。”


    兩人互相對視著。


    同時微笑了起來。


    國王實際上非常開心,他滿臉笑意說道。


    “無論如何都需要桑塞貝利亞行動,這件事我想拜托你。可以嗎?”


    王妃同樣露出了危險的笑容。


    “不要太得意忘形了。你這是求人辦事的態度嗎?”


    其實說這些話的王妃態度要更加不遜。在軍事會議中,隻有她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整個身體靠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


    但是國王卻沒有生氣。他臉上笑意漸濃,不過還是忍了下來,將手放在桌子上,深深低下了頭。


    “正是如此。拜托了。”


    “好吧。我會想辦法的。”


    王妃也眼含笑意,故意裝模做樣的回答道。


    巴魯吃驚的聳了聳肩,輕聲嘟囔道。


    “兩人還是這麽親熱,真是不錯。”


    其他的人也拚命想要錯開視線。


    雖然知道這兩個人關係很好,但是感覺被強迫看了不該看的東西。大家都拚命假裝自己不在場,但是隻有一個人,海軍提督塞爾吉烏斯是個例外。


    他年領接近五十歲,但是皮膚和頭發似乎都曾經過烈日的炙烤很有船員的風貌,同時他也有著能扛過一切暴風雨的鋼鐵般的身軀。


    他高大的身軀似乎有些踉蹌。


    在海風的吹打下而變得瘦削的臉頰僵硬了,如字麵意思一般,眼睛瞪得像銅鈴。


    很遺憾,他至今未止從還沒有機會親眼見到這種場麵。


    德拉將軍輕聲咳嗽了一聲,讓對話回到了正題上。


    “嗯,那麽,坦加方麵就交給我們了,陛下您自己要如何?”


    “根據戰況不同會有變化,姑且先留在寇拉爾。如果此地被占領的話,國境什麽的也都不複存在了。——塞爾吉烏斯。”


    “啊,在!”


    茫然的海軍提督慌忙回答道。


    “將來會將我新的朋友介紹給提督的。是基爾坦薩斯的總督卡洛斯。”


    提督非常吃驚,國王簡短的講述了他們結為同盟的事情。


    這場戰爭,特別是海上的合戰,跟基爾坦薩斯能順利合作是最重要的。


    為此,國王也有必要留在寇拉爾。


    “基爾坦薩斯這個國家居住的國民都跟提督指揮的男人們有著不淺的因緣。雖然應該不是什麽愉快的回憶,可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就算現在去追究也沒什麽意義,希望你能吩咐他們不要太過幹涉。最重要的是,要隨時考慮著眼前的狀況采取行動。”


    雖然這些話語仿佛猜謎一般,但提督卻完全理解了。他微笑著低下了頭。


    “我明白了。”


    “基爾坦薩斯是我們的同伴。他們與斯克尼亞為敵作戰的意誌很強烈。這一點請不要忘記。”


    總督再次點了點頭。


    “他們是非常了解中央海域的船員。能依靠他們的力量讓人很放心。”


    在希望盡可能的多與一個人(一艘船)成為同伴的現狀下,如果還抓著過去的事情不放,就太愚蠢了。


    “希望在帕萊斯德采取行動之前,王妃也留在這裏。”


    這也是因為擔心到王妃的身體狀況。


    王妃默默的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一切都決定了下來。剩下就是采取行動了。


    “那麽就出陣吧。期待諸君奮勇表現。”


    國王說完,結束了軍事會議。


    這前所未有的大規模戰鬥的預感,讓城內的氛圍也緊張了起來。


    特別是第三城郭中下級士兵在慌忙做出陣的準備,馬廄、弓箭屋都非常忙碌。


    到處都能看到已經做好準備的士兵們跟自己的家人們告別。


    有的士兵抱起嬰兒貼在臉頰上,也有年邁的父母不安的目送著即將出征的兒子。


    有的妻子讓身穿盔甲的丈夫拿上護身符。


    管家加薩忙著安排隨主人一起出戰的人以及留守的人,隨從們將主人套著高級馬鞍的愛馬牽了出來。


    巴魯已經準備完畢。他身穿胸前鑲嵌著公爵家的獅子紋章的盔甲,雙臂上的黑色護具繡著黃金色的常青藤。腰間佩戴的大劍也是同樣,帶著紅底黑麵披風。一副華麗勇猛的武將姿態。


    他的兒子尤裏馬上就要一歲了。最近拚命想要站起來,但似乎還不太順利。不過,已經能靈活的到處爬了。稍不留神,就不知道會鑽到什麽地方去,所以照顧他的奶媽非常辛苦。


    巴魯用帶著白銀護具的手將兒子輕輕抱了起來。


    “來,去跟母親打個招呼吧。”


    巴魯單手抱著兒子,前往了羅莎曼德的宅邸。這裏有他的女兒莎拉。


    但是,羅莎曼德似乎跟丈夫想到一起去了。


    她讓侍女抱著女兒,正準備出門。就在這個時候,巴魯帶著兒子出現了,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


    羅莎曼德也做好了戰前的準備。她腿上帶著白底淡紫色的護具,身穿白銀盔甲,胸口鑲嵌著金色的獅子紋章。披風和腰間佩戴的劍都是銀製的,看起來非常耀眼。


    這位美麗勇


    猛的母親,接連抱起女兒和兒子,輕聲同他們說這話。


    兩個孩子都還很小。根本不明白自己的雙親即將奔赴戰場,但是父母的心卻不能這麽輕鬆就放下,特別是母親更是如此。


    羅莎曼德有些擔心的同丈夫說道。


    “聽說斯克尼亞的艦隊正向寇拉爾前進,要讓尤裏去什麽地方避難嗎?”


    巴魯默默的抱了抱身穿盔甲的妻子的肩膀。他用耐心勸說的語氣說道。


    “不用擔心。我國的海軍非常優秀。寇拉爾絕對不會被攻擊的。”


    羅莎曼德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是看到丈夫的表情,神色僵硬的點了點頭。她很清楚巴魯真正想說的話。


    如果自己讓孩子離開寇拉爾避難的話,其他的貴族們也會效仿。接著下麵的人,都會誤以為寇拉爾很危險,會給他們帶來不必要的不安。


    巴魯故意語氣開朗的繼續說道。


    “而且,你可以試試看。馬上就會流言四起。薩沃亞公果然想讓兒子帶上王冠。因為寇拉爾很危險,因為國王馬上就要輸了,所以想把兒子放在安全的地方。實在是太無禮了。我完全沒有仰仗兒子的心理,但是他們卻會自己擅自製造謠言。而且,沒有比謠言更麻煩的東西了。謠言跟實際的軍隊不同,不能用劍砍死。”


    羅莎曼德也苦澀的歎了口氣。


    要做出什麽行動的時候,必須要考慮風評傳聞,這就是自己這種大貴族的責任。雖然她明白這一切,但還是會歎氣。


    巴魯溫柔的跟妻子說道。


    “生下兒子之後就要考慮到這些。莎拉恐怕不用有這種擔心,所以你可以隨意。戰爭結束之前,把她放在卡拉科馬或者什麽地方怎麽樣。”


    “不。我要效仿貴公。把莎拉留在這裏。”


    他們家中有很多數代之前便為家族服務,值得信賴的家臣。


    兩個人都將孩子交托給這種家臣,並告訴他們如果發生了什麽萬一,就要帶著孩子出逃。


    終於到了出發的時候了,不過羅莎曼德這次要呆在東部方麵攻擊軍隊的後方。雖然是跟丈夫共赴戰場,但是負責的部署卻非常不同。


    “雖然有些遺憾,不過根據戰況情形,說不定能偶爾去你那裏看看情況吧。”


    在馬匹被牽來之前,巴魯這樣說道,但羅莎曼德卻露出有些奇怪的神色。


    她壓低聲音說道。


    “我說,薩沃亞公。”


    “什麽?”


    “保險起見我要提前告訴你,在戰場上,可不行。”


    “什麽不行?”


    羅莎曼德輕輕湊到丈夫高大的身體旁邊,厲聲說道。


    “所以說,戰爭結束之前,我不會跟你同寢的。”


    “哦。真是冷淡……”


    雖然巴魯嘴上在抱怨,但是臉上卻露出了微笑。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奔赴戰場的士兵,基本上都把妻子留在家中了。我們身為指揮官,可不能總是打情罵俏的。這影響士氣。”


    “我什麽時候跟貴公打情罵俏了。”


    麵對巴魯下流的話語,羅莎曼德忍不住抗議道,但對方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不,還是說,要使勁給一個人寂寞出征的納西亞斯顯擺一下呢。”


    羅莎曼德也忍不住咂了下舌頭。


    “太愚蠢了。我們女性之間也要交往的。要是真的這麽做了的話,我不是會被嘉佩爾夫人憎恨嗎。”


    “你不說的話,夫人也不會知道的。”


    “不。她會知道的。我肯定會告訴她。”


    巴魯高聲笑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馬被牽來了。


    拉蒙納騎士團長因為結婚,得到了第二城郭內的宅邸。現在往返於這裏和比爾格納生活著。


    第二城郭內的宅邸可以說非常樸素,隻有一名仆人,兩名侍女。


    拉蒂娜接下來將和這三個人一起,等待不知何日歸來的丈夫。


    騎士團長出陣的話,經常是由騎士團的隨從幫忙做準備的。


    但是,這個時候拉蒂娜卻來幫忙了。


    “本來我一個人做就可以了。”


    雖然納西亞斯不讓她這麽做,但是拉蒂娜卻不肯讓步。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


    她已經做好心裏準備,這個時刻將會到來。


    丈夫是接受國王命令為國家戰鬥的騎士,肩負著騎士團長的要職。她從一開始就明白。但是,這次丈夫不是要呆在比爾格納,而是要率領軍隊遠征卡姆塞。


    那是最前線。


    拉蒂娜默默的做著準備,她為納西亞斯帶上護手的時候,手在顫抖,怎麽都帶不好。


    “拉蒂娜。接下來就讓我來吧。”


    “不,求你了。讓我做吧。”


    插著劍的劍帶,帶著金屬板的護腿裙,這都是她不熟悉的莊嚴配件,同時也是會保護她的丈夫生命的東西。她想要一個一個自己親自檢查。


    她終於給納西亞斯帶上了護手,為他穿上了外套。


    準備完之後,納西亞斯溫柔的衝著自己表情僵硬的妻子笑了笑。


    “沒關係的。不要擔心。”


    “嗯。不,對不起。我知道不能這麽做。那個……我可以問一個事情嗎?”


    “什麽?”


    拉蒂娜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為什麽現在會想起這種事情呢。


    “之前,去探望王妃殿下的時候,王妃殿下曾經說過。上位者——指揮官如果不好好工作的話,下麵的人也會鬆懈下來,或者會感到害怕。所以王妃殿下故意裝作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騎馬出現在士兵們麵前。如果你身處跟王妃殿下一樣的立場之下的話,也會做同樣的事情嗎?”


    這確實很像王妃的所作所為,納西亞斯心想,他收起笑容,點了點頭。


    “是的。這就是指揮官的職責。士兵們將自己的生命托付給指揮官一個人。相信勝利一定會到來而拚命戰鬥。指揮官有義務取得勝利。”


    拉蒂娜的表情還有些僵硬,但她還是點了點頭。丈夫的信念很堅定。那麽,自己也要遵從他的信念。


    “我期待你盡早歸來。”


    雖然有些哽咽,但拉蒂娜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在宅邸的玄關前,約修亞前來迎接納西亞斯。


    納西亞斯跟妻子告別之後,看到約修亞這張幹勁十足的臉,笑了起來。


    他全身上下都能看出那種想要立下無數功勞的氣勢。


    看到團長的身影,他慌忙敬禮,隨著他的動作,一個什麽白色的東西飄落到地上。


    約修亞的身體僵硬了,他慌忙撲到地上撿起那個東西,小心的藏在身後。


    納西亞斯瞪圓了眼睛。看到這種景象,就算不想問也得問了。


    “那是什麽?”


    “不!那個!這、這是……”


    他扭扭捏捏的將那個東西拿到麵前。那是封好口的信。說是要寄給故鄉的雙親的。


    “真是個奇怪的人。為什麽要藏起來?”


    納西亞斯一邊這麽說著,覺得有些可憐。並不是可憐他,而是他的家人。約修亞的故鄉離這裏非常遙遠。不可能跑回去告別。


    但是,約修亞不知道為什麽,變得滿臉通紅。


    “那個,實際上……跟家裏的姑娘約、約好了。等戰爭結束之後。那個、這是寫給她雙親告訴他們這件事的……”


    納西亞斯笑了起來。


    “這樣啊。真快呀。你也到了這種年紀了嗎。哪裏的姑娘?”


    約修亞特別害羞,至終不肯回答。但依然難以掩飾滿心歡喜,他說那是在某個貴族宅


    邸中工作的有著亞麻色頭發的女仆,他說對方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等待著他凱旋歸來。


    麵對這個從未想過會打敗仗的年輕人,納西亞斯再次笑了笑。


    自己肩負著他們的生命和未來。所以絕不能輸。


    納西亞斯跟在玄關目送著自己的妻子說了一句“我走了”,便出發了。


    來到第三城郭中,人馬已經漸漸聚集到這裏了。能看到貝爾敏斯塔公的身影。


    巴魯看到納西亞斯之後,立刻走了過來,開自己朋友的玩笑。


    “怎麽樣。跟你夫人的告別完了嗎?”


    “太不嚴肅了。迪雷頓騎士團長。”


    納西亞斯嚴厲的說完,接著轉變態度補充道。


    “不過,是啊。有人擔心自己,也不是件壞事。”


    “真是悠閑。人家可是特別擔心呢。”


    “正因為如此。為了她,我無論如何都要活著回來。她會讓我這麽想。”


    “哎呀哎呀。耿直的拉蒙納騎士團長也會說出這種話呢。新婚妻子的效果真是大。”


    巴魯笑著說道。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麽交談了,所以很享受。


    “你好好感謝我吧。要是沒有我的話,你現在應該還是單身呢。”


    “好啊。我一生都會感激你的。”


    納西亞斯笑著回答道,巴魯苦笑著聳了聳肩。


    對方認真緩慢的說出這種話,實在是沒有開玩笑的價值了。


    納西亞斯環視了一下周圍問道。


    “德拉將軍呢?”


    “還沒出來。我們這裏的年輕人,也有一個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趕得上出發。”


    卡裏根-達爾希尼為了跟姐姐告別,來到了第一城郭內。


    雖說是姐姐的居所,但是以他的身份是很少來的,他新奇的望著芙蓉宮。


    “卡裏根。不要東張西望的,好好聽姐姐說話。”


    因為有王妃的事情,珀拉非常認真。


    “那個王妃大人都受傷了,所以你就更危險了。一定要非常小心,不要去危險的地方。”


    卡裏根若無其事的回答道。


    “姐姐。你知不知道啊。我可是去打仗的!?怎麽可能有不危險的地方。”


    “可是,要是死了該怎麽辦?”


    珀拉臉上彌漫著一種異樣的壓力。


    卡裏根稍微停了一會,挺起胸膛反駁道。


    “到時候再說吧。怕死的膽小鬼是當不了騎士的。團長也是這麽說的。”


    “不行。就算團長允許姐姐也不允許。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就算如此,也不能到處躲避敵人呀。要是這麽做的話那才會被團長殺了呢。”


    “我知道。你當然要勇敢的戰鬥,幫上團長大人的忙。我想說的是,你不要想著立大功,想著一個人引人注目,你不要總想著這種無聊的事情,結果做出愚蠢的事情。你真的是很容易就這麽做了。”


    “太過分了……”


    少年苦笑了一下,但內心卻吃了一驚。


    他想起了巴魯說過的話。


    那不是對卡裏根一個人說的,那是對全部年輕騎士和隨從們的訓誡。戰場上膽小怕死必然是犯罪,但是無知無謀是危害更大的毒害。


    卡裏根當時乖乖的聽了,但是並沒有理解團長的意圖。那個人有時就會這麽說話。明明有更容易理解的表達方式,卻故意說出那種非常深奧,試探自己理解能力的話。


    “他是指的這種事嗎?”


    卡裏根輕聲嘟囔道。幸虧,珀拉沒聽到他的嘟囔。


    將年輕人培養長大之後,年長者會老去這是世間的道理。


    從先代國王一代便服侍國王的神經百戰的英雄們,也不是例外。亨德裏克伯爵等人,已經六十多歲了。一般情況下,早就是隱居享樂的年紀了。


    不過即便是現在他依然精力旺盛,能靈活的駕馭馬匹使用槍支,而從很久之前,他的兒子們就開始跟隨父親一起行動了。不過他的長男已經三十二歲,而最年輕的小兒子也二十多歲了。


    他們也身穿勇猛的軍裝,陪在父親身邊。在亨德裏克伯爵眼中,這是多麽的可靠啊。


    阿諾侯爵的長男和次男也分別率領一個近衛小隊參戰了。他們還是十幾歲的年輕人。


    至於薩沃亞一門的布盧瓦特卿,他的孫子這次也是初次參戰。今年十三歲。


    “我國的戰鬥女神遇到被趕下王位的國王陛下,幫助陛下掃清逆賊佩爾澤恩一派的時候,就是這個年紀。當然跟王妃殿下一起戰鬥,確實很讓人害怕,這些我就不說了。但是,敵人的弓箭並不會因為你身體小,年紀輕就避開你。你要有這種不怕死的覺悟,努力戰鬥!”


    依然非常天真,臉頰像蘋果一樣的少年,眼神緊張的仰望著祖父點了點頭。


    德拉將軍眯起眼睛,望著這出陣前的光景。


    將軍沒有兒子。


    相應的,女騎士夏米昂緊緊的跟在他的身邊,但他依然難以打消那一抹寂寞。


    夏米昂非常理解父親的心情。自己沒能生為男人,沒有男性兄弟,這都是無可奈何的事情,而相應的自己會努力戰鬥的。


    德拉將軍的全部軍隊幾乎都留在了羅亞。因此沒必要在這裏誇張的做出陣準備。


    他隻帶著數量不多的家臣,準備輕裝回到故鄉。


    將軍父女準備出發來到庭院中的時候,帶領著塔烏部下的吉爾過來打招呼。


    他們的宿舍就在附近。


    “哦。你們也要出發了嗎?”


    “嗯。這段時間應該沒有機會見麵了,所以想趁現在來打個招呼。”


    “我們才是。跟坦加的戰鬥對於貴公來說也有些因緣。這次雖然也很想幫忙,不過真是遺憾呀。”


    吉爾的身後藏著艾比。


    她似乎很不喜歡王宮,所以並不曾出現在人前。跟德拉父女見麵,也是結婚之後的第一次。


    夏米昂興致高昂的跟艾比說話。


    吉爾則和德拉將軍交談著。艾比看起來有些無聊,不過在夏米昂稱她為《夫人》的時候,她跳了起來。


    “是、是在說我嗎!?”


    “嗯。你是吉爾大人的夫人吧?”


    “那個,確實如此,不過我不是夫人的那塊料,叫我艾比就好了……”


    她有些語無倫次。


    實際上,她還不明白。


    她朦朧地知道,在王宮的時候,她的丈夫不再是單純的貝諾亞的頭目,而是塔烏的領主。她也知道吉爾能跟身份高貴的貴族們對等的聊天交際。


    但是,她做夢都沒想到,自己也會成為被如此對待的對象。


    夏米昂不管怎麽看都是高貴的貴族千金,跟自己是屬於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可是,這個人卻稱自己為《夫人》。


    讓她覺得無地自容。


    身體有些慌亂,心髒不停的悸動,說不出話來。而且,如果說出奇怪的話,似乎會被嘲笑。


    所以,在伊文加入對話的時候,她鬆了口氣。


    “怎麽了?夫人。這麽僵硬。”


    “因為,會緊張呀!這種場麵!該說什麽?”


    “不用這麽害怕。這個人會騎馬,也會使用弓箭。跟普通的貴族女性比起來,應該會好說話得多。”


    伊文說了些鼓勵的話便離開了。


    吉爾和德拉將軍的對話還沒有結束。他們在談論著要讓等在門前的這些人做什麽。


    “小姐也會使用弓箭嗎?哎呀,你明明比我年長,我稱呼你為小姐,也許有些失禮……”


    “啊,不會的。”


    一直注視著伊文


    的背影的夏米昂慌忙回過神來。


    “夫人——艾比你也非常勇猛……”


    夏米昂幾乎是無意識間說出了這些話。


    實際上,現在艾比身穿的長袖上衣,手臂上帶著皮革製的護手,腰間掛著大刀,背著箭筒,單手拿著弓。一副跟男人們一樣的勇猛打扮。


    另一方麵,夏米昂則穿著旅行時的騎馬服裝。


    因此艾比似乎認為,夏米昂會和父親一起回到羅亞的宅邸中,不用親自上戰場。


    她有些害羞的低下頭,又有些自豪的挺起胸膛。


    “貴族女人們雖然都說我這樣很不端莊,不過我不喜歡一直等著丈夫回來。吉爾——我的丈夫雖然非常強大,但是戰場上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就算那麽強大的人,說不定也會需要誰的幫助。那個時候,我希望不是別人,而是我能幫助他。隻有這個機會,我不會讓給別人。”


    說出這些話時,艾比臉上充滿著一種強烈的信念,那是無論天涯海角都要跟自己的丈夫同生共死的信念。


    “所以,我要一起去。我對自己的本領也有一些自信。接近吉爾身邊的那些人,我要用這個全都幹掉。”


    說著她舉起弓微微笑了笑。


    聽了她過於直接的話語,夏米昂震驚了,同時覺得胸中有些刺痛。


    伊文跟父親說完話之後回來了。


    他用視線向兩人行了禮之後準備離開,但是夏米昂並沒有保持沉默。她開口說道。


    “時隔很久,本以為終於能在一起呆一會了,真是遺憾。”


    “嗯。看起來似乎有些奇怪的家夥要從死之海那邊過來了。”


    “死之海?是哪裏的海?”


    “在東峰對麵。在羅亞是看不到的。”


    “那種地方還有海嗎?”


    自己的故鄉明明可以仰望東峰,可是夏米昂卻不知道這片海的存在。


    從那片陌生的海上,陌生的敵人會攻過來。


    塔烏的男人們這次要傾盡全力擊退這些敵人。


    伊文依然一副飄然的語氣講述著這一切,讓夏米昂無法抓住他真正的感情。


    她甚至不知道,伊文麵對這些敵人是感到了威脅,還是覺得能輕易取勝。


    而且,艾比似乎也不明白。她不論是哪種敵人。隻要能在自己的丈夫身邊一起戰鬥就足夠了。


    塔烏的男人們都是輕裝打扮。吉爾跟將軍打完招呼之後,也飛快的跑了下來。


    接著德拉將軍跟第三城郭的巴魯和納西亞斯匯合,在眾人的目送下出發了。


    夏米昂在到達羅亞之前的路上,一直拚命說服自己,要像往常一樣呆在父親身邊幫助父親。


    但是,到了宅邸穿上自己心愛的戰鬥裝扮,掛上佩劍之後,她終於覺得無法忍耐了。


    “我有一個請求,父親。”


    “怎麽了?”


    “請允許我單獨行動。”


    將軍吃驚的瞪大了眼睛,但他馬上就察覺了女兒的意圖。他滿是胡子的嘴角浮現出了一個微笑。


    “我有時會覺得,讓你學習劍術是個錯誤,現在就是最嚴重的時候。”


    “您能、原諒我嗎?”


    “夏米昂。一般來說,這是男人的工作。為了守護心愛的人而拿起劍戰鬥。你身為女人也用不著模仿啊。”


    夏米昂因為緊張而有些堅硬的臉上,微微露出了笑容。


    “父親,內亂的時候您也說過同樣的話。為了保護主君而戰鬥是男人的工作。但是,這是不公平的。男人,被選中的那些人,有權力拚命戰鬥,但女人卻不被允許這麽做。這樣太奇怪了。我也想要親眼看看自己選中的男人是怎樣戰鬥的,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盡我的綿薄之力幫助他。”


    身為能拿起劍戰鬥的女人。


    德拉將軍苦笑著歎了口氣。


    “進攻塔烏的那些對手可不容易對付。而且塔烏的男人們做什麽事都很野蠻。”


    “這一點上這個羅亞是不會輸給他們的。”


    “夏米昂。確實如你所說,上戰場的話不分男女。但是,你是我的獨生女兒。而且塔烏這次將麵臨前所未有的激烈戰鬥。我非常擔心,你會不會還沒讓我抱上孫子就先走了。”


    戰場上時刻都是生死關頭,不會有任何父母想讓自己的孩子死去。不管再勇敢的武將都是如此。


    夏米昂非常理解父親的心情,也很感激,不過如此強敵將要進攻塔烏,便更不能讓步。


    她緊咬嘴唇低聲說道。


    “父親,我看中的丈夫,如果在這場戰鬥中喪命的話,也是一樣的吧。”


    將軍不由得苦笑了起來,他明白,自己的女兒一旦說出口便不會讓步。


    最後他們在讓信任的副官達爾伯和羅亞的百名精銳同行的條件下達成了妥協。


    夏米昂離開了羅亞,向塔烏出發的時候,寇拉爾開始了正式的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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