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翻譯:mark54


    國王在戲劇性地奪回王位後不久,又一次劇烈震動了寇拉爾城。


    這是因為國王提出要“收養一個養女”。


    他說,一位沒有與王室有血緣關係的人,將成為德爾菲尼亞的公主。


    當然,這是史無前例的事情。


    如果是個多多少少與王家有連貫血脈的女孩還好,可這是個出身不明、來曆不明的姑娘。


    而且也不是德爾菲尼亞人。


    城內一片混亂。


    當時很多人都感歎,陛下這是要幹什麽?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即使不完全讚同國王的這番滑稽發言,也有不少人低調地接受了。


    首當其衝的就是女官長卡琳。


    現在沒有王室女性住在白亞宮裏。


    於是後宮空空如也,女官長便對部下的侍女下達了種種指示,讓她們整理出適合年輕姑娘的房間,然後和穿得跟山賊一樣的少女對話。


    “已經在本宮裏準備好了房間。”


    “啊?”


    少女驚呆了。


    她潛伏在王宮已經有幾天時間了,至今仍未在本宮裏起居。


    因為現在也算是個溫暖的季節,所以她就在山裏露宿。


    從來沒有在本宮裏那壯麗的餐室露麵,即使是吃飯的時候也是如此。


    因為是在人山人海的寇拉爾城,所以不管是城郊還是外城都不缺提供食物的地方,少女似乎混進了位於外城的拉蒙納騎士團的宿舍,又接著混入了普通士兵們的食堂中。一旦藏起了金發,少女看起來就像個小人物——隻是腰上的一把大劍對小人物來說好像不太相稱,但或許因為是用布裹著帶在背上,這一切並不顯眼。


    卡琳已經從部下的侍女那裏聽到了這樣的情況。雖然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管教她,但國王既然已經宣布“要把她作為養女”,就應該馬上對這個少女進行徹底的調教。


    “不能讓成為我國公主的人露宿街頭。所以請到這邊來。”


    少女雖然依舊無法釋懷,但還是聳了聳肩,乖乖地跟著卡琳。


    哪怕是能在城內隨心所欲走動的少女,也還是第一次進入這裏。


    不管在哪個國家,前朝都是男人們工作的地方,也是迎接客人的正式場合。


    與此相對,後宮的是國王的私人住宅,王妃和國王的孩子們就住在裏麵。


    少女一邊在走廊裏走著,一邊好奇地觀賞著迎客的裝潢。


    這裏與宮殿表麵的部分截然不同。


    白亞宮是少女迄今為止在這個世界上見過的,比任何其他建築物都新潮的建築物。


    特別是表麵部分,是給人以靈巧風格印象的雄偉宮殿,而到了這裏,雖然同樣是很氣派,但柱子的構造和天花板的裝飾卻使用了柔和的意象。


    女官長在一扇房門前停下腳步。


    “請跟我來一趟。”


    有兩名侍女在那裏等候,為少女打開了房門。


    裏麵分成幾間內室。


    寬敞的起居室、閱讀室和臥室。


    起居室的地板是鑲木的,色彩鮮豔,裝飾華麗,壁紙上的是小花圖案,一旁擺放著紅金綢緞的扶手椅,擁有優美曲線的裝飾物品和銅製桌子等。


    閱讀室為了采光而費了很多的心思,裏麵還有著漂亮的寫字台和擺放書籍的讀書台。


    當少女走到最後的臥室的時候,她說道:“這裏很可愛。”


    臥室裏麵使用了藍底金星的壁紙,厚厚織物被放置在的帶有紗帳的床上,白色的薄紗就這樣靜靜地下擺著。


    少女一言不發地盯著床鋪,深深地歎了口氣。


    “是要我睡在這嗎?”


    “是的。”


    “這真是讓我不安啊,這裏是一個女孩子的房間吧?


    “那是當然的,因為這裏以前是公主所住的地方。”


    少女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驚訝,因為她根本不承認自己在這個國家的身份。


    雖然相識不過十天多天,但卡林似乎從一開始就對來曆不明的自己格外尊重,並給予了教誨。


    “即便如此,也要叫我公主大人嗎?”


    這真的讓自己很吃驚。因為多少有些意外,少女把自己的困惑和疑問坦率地告訴了女官長。


    “那天說的話,你當真了嗎?


    “陛下不是那種會收回自己說過的話的人。”


    少女露出非常懷疑的表情。


    “怎麽聽都像是在說完事……”


    那張臉訴說著。


    “我要把你收為養女。”


    這句話讓自己大吃一驚。


    說話的本人還是個二十四歲的年輕人,如果連妻子都沒有的話,就算是被人質疑“:你在開玩笑嗎?”也是理所當然的狀況。


    而在那之前,那個男人好歹也有著“國王”的頭銜,這也是個大問題。


    少女對於人類社會當中的各種道理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對於各種規矩也是不屑一顧,但即使是這樣的她,作為國王的養女,對於國王的重要程度多少(到底是多少)應該有點認知。


    最重要的是,公主(通常)在人們的認知中,應該是與國王有血緣關係的親子。


    少女歎息地搖著金色的頭發,從臥室回到起居室,她並沒有在室內坐下,而是說道。


    “我認為這並不是一件可以輕易承認的事情。”


    自己不是什麽不明來曆之人,而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外來者吧?


    麵對著冷靜的少女,女官長露出了笑容。


    這個異國少女對國王提議的認知是“違背了約定”,這再次讓女官長感到佩服。


    而少女並不知道這一點。


    一般來說,至少是這個世界上的普通姑娘,聽到這樣的提案,隻會有兩種反應。


    不是因為從天而降的好運而發狂,就是因為出現預想之外的事態而恐懼得發抖。


    女官長想,如果是貴族階級的小姐的話,前者會比較多,如果是庶民階級的女孩的話,後者會比較多。


    但是,這個少女不符合任何一種情況


    女官長知道,還有一個人,雖然身處同樣的狀況,卻做出了完全相同的反應,他一直想避免這種麻煩。


    連那時的回憶都記得,於是她微笑著說:“在兩年前,陛下也是這麽說的。”


    這一帶的人都反對那個男人登基,他們說給鄉野貴族的小孩佩戴王冠是不可能的,更是不應該的。


    他本人也毫不避諱自己不想要王冠的態度。


    少女雖然不知道男人當時的樣子,但這並不難想象,於是她的臉上浮現出了微笑。


    還是說回到當時的對話吧。


    “渥爾的情況,不是有上一任國王的遺願這樣無可挑剔的理由嗎?這樣的話,即使是在鄉野長大的,接過王冠的話也一點都不奇怪。”


    “那麽,你就是那個即將成為公主的人,這一點也不奇怪。”


    聽到這句話,少女絕望地仰望著華麗的天花板,又轉過頭看了看女官長。


    為了給年幼的兒子和國王的生母報仇,二十多年來,這個人一直把二人的死關在心裏,毫不流露。


    在此基礎上,仔細冷靜地觀察王宮裏人們的言行舉止,確認真正值得信任的人是誰,可疑的人是否為熟人,並加以識別。


    見到她的那天,她雖然是個身材矮小、胖乎乎的中年婦女,可膽子卻一點都不小。


    給不成熟的男人適當地送去支援。


    這樣的人居然率先答應了男人的提議,說要接受來曆不明的女兒當自己國家的公主。


    “女官長真的可以把我變成公主嗎?”


    麵對一臉困惑的少女,女官長笑了。


    “無所謂好壞,這都是陛下的意思。”


    “就是說啊,如果國王說出這樣無理之語,一般來說,女官長都會最先反對,必須要對方罷手才行,你應該替代渥爾母親的責任吧?”


    少女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擔心那個男人,白亞宮的侍女們也浮現出不尋常的笑容。


    “的確……國王收養孩子,這是史無前例的。如果要說心裏話,我並不是完全沒有想阻止你的意思,就算和陛下結為父女,也不能阻止你直呼陛下的名諱吧。


    “你不是很清楚嗎,費爾南伯爵那時候就說過,不能直呼陛下的名諱嗎?


    聽到那個人的名字,女官長突然嚴肅地探出身子,用可怕的語氣問道:


    “聽了伯爵大人的勸言,您又是怎麽回答的呢?”


    “真不巧,我曾經說過,我對朋友都是直接用名字來稱呼的,雖然他們也抱怨了很久,但我想伯爵大人最後還是同意了。”


    “當然,你是同意了。”


    女官長抬起額頭,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望著成為了國王軍勝利女神的少女。


    “將軍大人說過,多虧了您的安排,國王才得以見到費爾南伯爵的最後一麵。”


    少女也有著寶石般的綠色眼眸,很感慨地看著女官長。


    這個人把伯爵的死歸罪於自己


    因為一心想為兒子報仇,自己一直緘口不言,所以才會導致費南前時被抓捕,最後死得那麽悲慘,至今仍有自我了斷的念頭。


    “僅憑這一點,我再怎麽感謝你也不夠。”


    女官長壓低了聲音,輕輕地說。


    “陛下一直笑著說費爾南伯爵大人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人,但如果讓我說的話,那兩個人真是一模一樣。陛下知道雖然您是個毫無約束的快言快語之人,但在決定這件事上,您還是很有頭腦的。我不是那種一旦把話說出來就會回心轉意的人。”


    少女再次仰天長歎。


    “也就是說,就算反對也沒辦法?”


    女官長站在一旁說到。


    “好像是。”


    “你想說的是,這樣真的好嗎?”


    “所以,就算反對了也沒用,最重要的是——”


    女官長若無其事地繼續說。


    “我聽說你遲早會成為代表這個國家的人。”


    當時的少女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個世界上生活好幾年。


    甚至覺得到今天為止的日子都很漫長。


    如果是為了那個男人的王位,為了實現某種意願(無論什麽因果,無法改變這種結局),自己才來到這個世界的話,那麽那個男人已經成功地實現其目的了。


    既然如此,自己應該已經不擔任這個角色了,在今天或明天消失也不奇怪


    “我說不清楚,不過,如果有人來迎接我,我就會從這個世界消失,這就是問題。”


    “那麽,就像陛下說的那樣,在那天到來之前,作為公主生活在這裏不是很好嗎?畢竟隻是暫時的。”


    少女又歎了一口氣。


    “國王既然是國王,臣子也應是臣子,我也疑惑他為何如此熱心地許下如此真誠的願望。”


    說出如此了不起的話時,卡林用比以前更加懇切的語氣說道。


    “您能不能暫時在此待久一段時間?”


    “要不要到外麵談談?天氣可真好。”


    王女突然說到。


    雖然有很大的窗戶,但這後麵的屋裏,都沒有通向外麵的通道。


    兩人暫時通過大理石走廊,走到鮮花盛開的美麗庭院裏。


    在兩人說話的花園和半腰的城堡中間,有著一條用於散步的道路,可以供人一覽四周。這裏是專用的庭院,似乎不能從正門進入。少女停下腳步,回頭對女官長說到。


    “繼續說,這裏沒人管。”


    女官長有點吃驚,反問。


    “剛才,有人偷聽嗎?”


    ““嗯,剛剛的時候,那裏不是有兩個人嗎?她們表現得很緊張,我們離開那個房間,這正好合適。”


    女官長不得不感歎。


    “我的部下裏竟然有人在偷聽,這真是太可笑了。我必須重新教育她們。”


    “她們一定很在意女官長會對我說什麽,會采取什麽樣的態度吧?”


    “為什麽要這樣?”


    “首先,渥爾是有父親的,雖然已經去世了,其次,渥爾是這個國家的國王,她的女兒就是公主,可不管怎麽想,我都不是那樣的人。”


    女官長一本正經地想要說話,十三歲的少女則反問道。


    “女官長,你支持渥爾接受收養女兒的事嗎?


    “雖然我不讚成,但的確如此。”


    “目前看來這會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暫且把它擱在那兒怎麽樣。”


    女官長無視前半句自言自語般的話語,一聲不吭地等著。


    “因為這是陛下的願望。”


    與之相對,少女卻惡狠狠地笑著。


    “那麽簡單就約好了,真的好嗎?哪怕隻是名字上的父女關係,這也真是太荒唐了,我是不會輕易服從渥爾說的話的。”


    “我知道。”


    女官長露出早已預料到的表情。


    “如果你是聽命於陛下的人,那麽陛下隻要命令你留在這個宮殿裏就可以了。但是,你是絕對不會聽從的,這一點陛下應該很清楚吧?我也拜托您了,為了陛下的安全,您能接受我的請求嗎?”


    “為什麽?”


    她有些不可思議地縮著身子問道。


    這一點理所當然得就像十三歲的少女一樣。


    “佩爾澤恩已經死了,渥爾也已經當上了國王,這不是萬事大吉了嗎?我應該沒有留在這的必要了。”


    女官長對著少女慢悠悠地搖著頭。


    “您覺得陛下為什麽要讓您當養女呢?”


    少女的綠色眼睛一下子就動了起來,僅僅是這個視線,就好像在問,“為什麽啊?”


    女官長本來就不能多說什麽,但還是壓低聲音,大膽地說了出來。


    “陛下想要盟友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伊文、團長和納希亞斯都是渥爾所信賴的重要朋友吧。”


    “是的,我知道,但是,無論是拉蒙納騎士團長大人,還是薩沃亞公爵大人,都是陛下的臣子,甚至連從小一起長大的親衛隊長都是陛下的……有些東西我怎麽也無法理解。”


    少女又默默地看著女官長。


    “那是什麽?”


    她的眼神裏透露出這樣的願望。


    女官長尋找合適的措辭,緩緩地說。


    “有一天,突然,我一個人被放到了與以前完全不同的環境中,也許可以說是不得不在那裏生存下去吧。”


    這會少女認真了起來,凝視著女官長。


    確實,這裏沒有她認識的熟人。


    女官長收了收話,又繼續說到。


    “陛下是一位非常強大的人,我雖不及他,但也想助他一臂之力。但是,我無法顧及陛下的心情。另外,費爾南伯爵大人也去世了。事到如今,即使認識也無法理解他所處的立場和真正的心情。”


    “……”


    “我想,如果您能理解這一點吧,就能撫慰陛下的孤獨之心吧。”


    “通過叫名字、拍腦袋?”


    真不愧是一位言傳身教的女官長。


    站在女官長的立場上,是不能容忍那樣的行為的。


    然而,當事國王希望這個女孩保持這個樣子,包括這種“無禮”的行為。


    盡管臉上表情複雜得嚇人,還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立不安,但白亞宮好像的女官長還是一個健壯的人。


    她下定決心地挺身而出,直到最後一刻才說出自己的聲音,並繼續自己的工作。


    “我不希望讓您過於強勢……”


    “沒關係,那家夥很結實的。”


    雖然女官長的願望越來越奇怪,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


    “我知道了,不過,畢竟也有所謂的臉麵這種東西,所以我會盡量克製自己。”


    “您真的明白了嗎?”


    如果說在這次王位爭奪的大戲中,戰爭上的最大功臣是異國少女的話,那麽政治上的最大功臣無疑就是女官長了。


    能把改革派的首領佩爾澤恩趕下台,說這完全是女官長一個人的功績,也絕非戲言。


    本來隻是掌管宮內的女官們的頂點,現在女官長的發言權突然增加了。


    現在哪怕是在外朝處理政務的官員們,也不能完全無視女官長的意向。


    這樣的人早早地就容忍了國王的爆炸性發言,為了讓異國少女成為本國的公主,開始了房屋的準備工作。當然,官僚們也被鼓動了起來。


    可以說,這樣的人卻早早地接受了國王的優業發言,甚至開始準備把異國少女當作本國公主來建造的房屋,官員們當然受到了激烈的鼓動。


    可以想見,國王那個少女很有好感。


    知道了少女的舉止,想給她變美也是可以理解的。即便如此,也沒必要把她當養女啊。


    “對方是個年輕姑娘。就算不做那樣的事,也有更簡單的方法來報答啊。”


    “如果陛下真想把少女留在身邊的話,那就先在宮內養她一兩年,然後再學習禮儀規矩,讓她成為寵姬就好了,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就是類似這樣的話。


    人們相信,這是年輕美麗的姑娘唯一的用處,而她自己也一定希望這樣吧,於是他們果敢地向國王訴諸了自己的意見。


    但是,他們沒有忘記最大限度地改變措辭。


    比如,“畢竟還很年幼,所以也沒什麽可著急的。我想您還是先把她調教好,然後再去疼愛她吧,作為將來的寵姬,在裏麵準備一個住處不就行了嗎?”


    提議的人似乎認為這是個好主意,但國王聽後卻大吃一驚。


    “我有個忠告,在那位麵前絕對不能這麽說,因為人身安全難以保證。”


    “您在說什麽呢?”


    “她很溫柔的,應該不會奪走你們的性命,但還是做好被殺的心理準備才好。”


    國王始終一臉嚴肅地對那些誤解了的人說。


    “第一,說什麽寵姬候選人之類的話,會得罪那姑娘的,就算是那姑娘。也有可能離開這座城堡,再也回不來。一旦發生這種事,就無法挽回了。那麽我要向諸位追究把我的思念之人驅逐到國外的責任和罪責,並且必須施加懲罰。所以,可以嗎?絕對不要說出去。”


    官員們根本無法理解國王的意思。


    德爾菲尼亞國王的寵姬,是女人都會感激和期待的最高榮譽和身份,但國王卻拒絕接受這麽去做。


    這不是他們所相信的世界常識。


    讓一個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女兒當自己國家的公主,真是太荒唐了,這樣的暴行連萬物之神都不能容忍,擁有這種常識的人,都是國王表弟的手下。


    他們大聲地呼籲,如果身為薩沃亞公爵的巴魯帶頭反對,國王應該也會打消這個念頭,所以無論如何也要說服他。


    但是,諾拉·巴魯和女官長一樣,采取了既沒有明確表示讚成,也沒有反對的態度。


    “我國的國王是個神聖的人,又想到一個堂兄的武勇事跡的話,也沒什麽好驚訝的。”


    當然,官員們都露出了絕望的表情。


    “沒有這麽簡單的事,一旦被確立為公主,就不能那麽簡單地廢除了。”


    “請您務必下達指示!”


    麵對慌亂的官員們,巴魯笑著說。


    “將問題推給別人是不可取的,那應該是各位的責任。國王收養女兒是不可能的,沒有血緣關係的公主更是前所未聞,這些話還請各位自己向國王說去吧。”


    官員們滿臉通紅,強烈反對。


    “不好意思,薩沃亞公爵!”


    “我們已經苦口婆心地勸說過了,請不要這樣做,這是史無前例的。”


    巴洛強忍著笑,故意問道。


    “然後呢,表哥說了什麽?”


    官員們的表情都非常痛苦。


    二十四歲的國王根本不把他們的話當回事,甚至理直氣壯地大放厥詞。


    旁人的話都被當成了耳旁風,他還嘟囔了幾句。


    “史無前例的話,那造出來一個不就好了嗎?”聽了這話,巴魯高聲地笑了。


    “真巧,這的確是表兄大人能做出的事。”


    “薩沃亞公爵!請您認真考慮一下!”


    “我們不是說笑!這也是關係到我國王位繼承權的問題。”


    麵對拚命的懇求,公爵大人露出了諷刺的笑容。


    “這就是你們說的不對了。你們不應該跑到他麵前開口的,應該先等表兄現身,然後再跟他說話,我這麽說也不是沒有考慮過的,但堂兄的意思很堅決,既然說到這一步,就不會因為別人的話而回心轉意的。”


    巴魯用一雙與國王極為相似卻又極為凶狠的黑眼珠,銳利地打量著盯著眾人。


    “別忘了,我的表兄實際上是我國的國王,是一位不許被侵犯的君主,各位有再次向那位國王舉起反旗的膽子嗎?”


    對此,大家都心驚肉跳了起來。


    不管怎麽說,自以為是王宮管理者的改革派被一掃而空,寇拉爾市民在體諒真正的國王的同時,也加入到了國王支持者的隊伍中去了,長期以來的混亂這才剛剛結束。


    於是他們拚命地辯解說,如果被認為是能廢立國王之位的改革派的殘餘勢力,那就太不像話了吧。


    “不,天哪!”


    “絕不會有這樣的事!這是我的回答。”


    “我們都希望陛下能成為真正的國王。”


    “既然都這麽說了,如果是真正的忠誠的人,就沒有必要對王的判斷提出異議。”


    被完全堵住了嘴的官員們,無力地垂下肩膀,本來已經回去了的納希亞斯,就在不遠處,看到了這一切的全過程。


    直到官員們都走了後,他才走到巴魯身邊,用輕佻的口吻說道。


    “真意外,我還以為你會反對呢。”


    “我當然反對了,肯定是反對的吧,國王要收養女兒什麽的,真是無稽之談。”


    納希亞斯平靜地說著,淡藍色的眼睛微微睜大,疑惑地問。


    “真奇怪。迪雷頓騎士團的團長忘了自己的嘴剛剛說了什麽嗎?”


    “哼,我都二十二歲了,還是那麽年輕的人嗎?”


    巴魯仰起頭來,哼了一聲著製止了他。


    “隻要看著那姑娘眼皮上的眼色,就知道她對養女的事沒有哪怕有一絲一毫的興致,不管表兄說什麽,她也會先從宮內跑出來的。不過,那姑娘看來是真心討厭成為我國公主這件榮譽至極之事的。謙遜也是有一定的限度,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納希亞斯再次瞪大了眼睛,驚呆了似的苦笑著。


    雖然沒什麽意思,但因為知道對方不願意所以有意地讚成。


    真是孩子氣的行為。


    也許是因為他的目光太過尷尬,巴魯才挺起胸膛,提出了他的理論。


    “幸好不是男孩,如果要讓他當王子的話,那不管怎麽說,都是無法容忍的大問題。至於收養當女兒啊,也就不用那麽斤斤計較了,作為讓她在宮內住下去的借口,這也是個不錯的理由吧。嗯,不愧是表兄的離經叛道的行為呢,是非常之舉;不,這是打破常規的不可理喻之舉。雖然這麽說算是說漏嘴的大罪也無妨……”


    他不斷訂正著自己的發言。


    “既然是表兄大人的判斷,那麽就必須對自己的言辭負責。既然是德爾菲尼亞的臣子,就不能對國王的判斷提出異議。”


    雖然說得像回事,但這不可能是這個男人的本意。


    即使是國王的決定,隻要覺得“不行”,就會有提出抗議的人,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另外,能做到這一點,也可以說是大貴族薩沃亞公爵的特權,但當這個男人采取這種態度的時候,就算想要問出他的真意也是無濟於事。


    由於交往已久,納希亞斯深知這一點,所以他溫柔地微笑著,向著年輕的朋友求情。


    “你還是那麽乖張,那麽,我是否可以認為,你覺得那個女孩會成為國王的幫手,呆在這座宮殿裏嗎?”


    巴魯立即回了一句。


    “納希亞斯,我不喜歡這個稱呼。既然作為表兄大人的女兒,那位少女就算是掛名也是我國的公主,就叫她公主大人吧。”


    麵對出人意料的忠告,納希亞斯瞪大了三次眼睛。


    但是,巴魯說的都是實話。


    “你說得對,那就努力吧。同時,我得確認說出這樣的話的真實意圖。”


    “既然要對人說,你也要改正吧。當然,一想到我叫她公主,她一定會露出厭惡的表情,現在我就迫不及待地期盼著了。”


    納希亞斯這一次是真的摸不著頭腦了。


    最討厭對人低聲下氣的男人,為了那個少女,說出了哪怕隻是形式也要裝樣子的說法。


    “你,是小孩嗎……”


    巴魯又仰起頭來,哼了一聲。


    但是,他的內心並沒有看上去那麽豪邁。


    他並沒有向給納希亞斯隱瞞自己的想法,也不願意承認,但巴魯覺得自己是欠那個女孩的。


    在國王軍正在研究攻克王城的方法時。


    少女用戲謔的口吻說的那句話。


    “到底是多虧了誰,巴魯才既沒殺掉朋友又沒殺了表哥的呢?”


    回想起來,那句話是對的。


    如果,那個時候,那個少女不阻止我的話,基於不能讓他戴上“叛國賊”帽子的“友情”,自己應該會給納希亞斯致命一擊吧。


    國王的那件事也是如此吧。自己會打著“為了追隨者考慮”的旗號,熱心地要求表兄退位,然後讓他逃往國外吧。


    殺死納希亞斯,將表哥和其他人強迫流放到國外之後,如果真相大白,巴魯大概會這樣去想吧。


    “自己到底還活著嗎? 表哥,我唯一的主君,我絕不想失去,我最重要的朋友。”


    他差點用自己那雙無能的手,把這兩個人逼到無法挽回的局麵。


    不管怎樣都挽回不了。


    巴魯作為上一代國王的親屬,還有負有大貴族薩沃亞公爵家的統領職責。在這種沒有繼承人的情況下是不能自我了斷的。


    所以,身體隻能活著。


    但是,心靈卻是死的。


    恐怕此生,也隻有到死才能結束吧。


    可以說,之所以能避免這種情況的出現,都是托了那個少女的福。


    雖然無論怎麽感謝都是不夠的,但以巴魯的性格,他是不會坦率地說什麽謝謝的,更何況對方是那個少女的時候。


    作為結果,總是會有人插嘴。


    “我認為宮裏也會迎來一位久違的公主。但她畢竟不是那樣的公主,恐怕也不會成為騎士們的回憶對象吧。”


    納希亞斯提出了反對意見。


    “不,也許會成為人們追憶的對象,或是被更多被吟遊詩人所傳唱,不管怎麽說,她畢竟是我國的勝利女神,是真正的巴爾德之女。”


    巴魯打斷了他。


    “毫無疑問,巴爾德的女兒不是一個普通人……”


    巴魯是一個體格健壯的人。


    據說那個少女把那個巴魯撞暈過去了,然後把他丟進了麻袋,扛在肩上一路抬著搬走。


    見到她的那一天,她隻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女。那纖瘦的身材,連田間大夫都覺得扛不起來。


    在調一萬人左右的軍隊時被打暈,也許是可能的,畢竟任何騎士都不能說沒有弱點;在坐席上,相當安靜的時候,被人從後麵用很大的力氣地來上一擊,也未嚐不可(畢竟在巴魯的想法裏,說到女人揮舞的武器,實在想不出那麽多,而且因為菜刀真的會殺人,所以把它排除在外),因為哪怕再高高在上的男人,如果隻是讓人偷襲的話也是有可能的吧。


    但是,女人細弱的手臂無法扛起昏厥的大男人的身體,也無法將其架在馬背上。


    絕對不可能。


    而那個少女輕鬆地完成了這個任務。


    到目前為止,巴魯對女人總是熱情相待。


    女性在體力上比男人弱得多,是應該被保護的存在。但是對巴魯來說,那個少女不能說是屬於女性,而是一種宿敵。


    “與公主進行劍術比賽,這怕不是比國王的養女還荒唐,但對那個公主用不著客氣,她會全力以赴的。”


    巴魯對自己的手腕也很有自信,因此對孩子般的少女感到很不甘心,認為接下來就要進行尋常的劍術較量,那樣的話自己就能獲勝,但納希亞斯對此卻很懷疑。


    那個少女在力量上超過了壯漢嘉蘭斯,在技術上也戰勝了自己。


    剛剛說過,如果現在的納希亞斯和巴魯交手,將會是平分秋色。


    也就是說,沒有任何地方能保證巴魯能穩穩戰勝那個女孩;接下來是的的勝負,巴魯好像覺得那樣的話就能贏,不過納希亞斯是對此是抱有懷疑的。


    看到朋友表現出了新的戰鬥欲望,納希亞斯咳嗽了一聲。


    “我覺得隻會留下被反擊的傷痕。”


    巴羅頓時臉色大變,正想要大吐苦水,納希亞斯則急忙勸說住了他。


    看到正要離開本宮的納希亞斯,正站在宮門入口處說話的嘉蘭斯和迪雷頓騎士團的副團長阿斯迪恩急忙走過來。


    嘉蘭斯適時地問道。


    “納希亞斯大人,聽說陛下要把巴爾德的女兒收為自己的養女,這是真的嗎?”


    “啊,我剛才也在和巴魯談這件事。”


    兩位騎士團副團長麵麵相覷。


    嘉蘭斯慎重地問向自己的指揮官。


    “巴魯大人說了什麽?”


    “這裏人很多,出去說吧。”


    宮門正麵附近出入的人很多,這三個人在一起難免引人注目,所以納希亞斯邀請兩位騎士團的副團長出去。


    廣闊的寇拉爾城僅一個城區就有各種各樣的庭院,由於改革派剛剛被打倒,國王重新複位,所以各部門是匆匆忙忙的,忙於各自的工作。


    幾乎沒有人喜歡在這會兒散步。


    納希亞斯在離建築物稍遠的樹叢旁停下腳步,簡要地講述了剛才與巴魯交談。


    “因為是陛下說的,所以不得不接受。”“這的確是巴魯式的別扭,但他至少不反對。


    嘉蘭斯和阿斯迪恩都笑了。


    “要是巴魯大人能同意,我就放心了。”


    “啊!放心吧!我的大將要是被人牽著鼻子走,那就有點麻煩了。”


    納希亞斯微笑著望著互道苦語的兩人,試著問了個知道答案的問題。


    “二位也讚成嗎?”


    阿斯迪恩臉上浮現出一抹自然的微笑。


    “雖然不能大聲說,但我覺得這是好事。”


    嘉蘭斯也在笑,因為這是他的最大願望。


    “確實是打破了規矩,不過那位可是巴爾道的女兒,是陛下的,是我國的勝利女神啊,如果因為打贏了就說聲‘再見’而結束,我覺得也不太好。”


    “我也這麽認為。”


    納希亞斯重情重意地微笑著。


    “巴魯說過,如果她成為陛下的養女,那她就是我國的公主殿下了。今後就得叫她公主大人了。”


    嘉蘭斯和阿斯迪恩都瞪大了眼睛,但還是笑著重新抬起頭來。


    “我明白了,你在懷疑我。


    “公主大人,本人不太願意接受這個稱呼啊。”


    兩個人好像都說了好幾次,不斷告訴自己這個稱呼。


    但是,應該很快就會習慣吧。


    因為女人的身份取決於男人。


    說得極端一點,昨天還在廚房角落裏黑著臉幹活的姑娘,一個樣地被叫人“喂,快把酒拿過來”,今天就讓一個身份高貴的男人看上了,叫她成為側室,或者受到了特殊的禮遇,就不能再粗魯地說話了。


    而是要稱呼對方為夫人或大人,親切地與之接觸,並向其鞠躬。


    這就是封建社會的規定。


    那個少女並不是國王的心上人,雖然她成為國王的養女這一點有所不同,但同樣是一下子變成了尊貴的身份。


    納希亞斯、嘉蘭斯和阿斯迪恩都對這種變化感到高興。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個少女的地位。


    但是,即使被對那個少女的價值一無所知的人輕視,對他們來說也是不值一提的。


    納希亞斯說。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們。你們倆能不能盡可能多地講講公主大人的英勇事跡,而不是以少女的名義?”


    “那就交給我吧。”


    嘉蘭斯挺起厚厚的胸膛保證道。


    說國王軍隊奇跡般的勝利完全是那個少女帶來的也不為過。


    回到外城的宿舍後,他對著守城的士兵大肆鼓吹,並打算今後更加認真地向他們宣傳,拉蒙納騎士團的團長突然憤憤不平起來。


    “不管怎麽說,謊言和誇張是沒必要的,不管是巴魯大人的,還是公主大人的,說多少都可以。隻是我和納希亞斯大人都輸掉比賽這個,出於職責,我不太好意思說……”


    “不,這樣就行了。”


    納希亞斯麵帶笑容,壓低了聲音。


    “巴魯那件事,你再瞞一瞞。”


    “我知道。”


    這就是騎士的同情心。


    嘉蘭斯懷著複雜的願望,屏住了笑容。


    “哎呀,當我把麻袋拿進來的時候,真是嚇了一跳;一臉憤恨的巴魯大人,緊緊地從我身後靠了過來。”


    阿斯迪恩也笑著表示同意。


    “如果你要談論我們的大將,那就不得不提到亨德裏克伯爵那事,真是精彩啊。”


    “不,那個女孩……”


    說到這裏,納希亞斯露出否定的笑容,改口道。


    “即使把公主大人在騎馬比賽中戰勝亨德裏克伯爵的事告訴別人也可以,因為這是事實,而且伯爵是一位敢於承認失敗的人。


    阿斯迪恩立刻開玩笑道。


    “我們的大將不夠坦率嗎?”


    “不會吧,如果不夠坦率,怎麽會容忍沒有血緣關係的公主呢,而我的朋友巴魯唯一的缺點就是不坦率。”


    這也是他的可愛之處啊,納希亞斯沒有流露出自己的這個小心思。


    巴魯的副官毫不留情地踐踏了納希亞斯的小心思。


    “如果這是納希亞斯大人說的話,那麽唯一的缺點是什麽呢?我想我們家大將的缺點真是能說多少都可以。比如因為嘴巴刁,所以對吃的東西都很挑剔,腦袋有時也不夠靈光,最讓人頭疼的是一臉平靜地說出讓人難以實現的願望。真是,讓人頭疼啊。”


    納希亞斯由衷地感到慶幸,慶幸著自己的位置離人來人往的外門很遠。


    另一方麵,被危機感和忠義心所驅使的人們,無論如何也要請國王打消這個念頭。


    於是人們向亨德裏克伯爵哭訴。


    不管怎麽說,他都是聞名內外的英武之人,以硬漢的形象聞名,也是最討厭這種事的人。


    他不可能允許這種“非正義”的行為。


    然而,人們的期望再次落空了。


    “不不不,大家都知道,這個女孩就是降臨我國的勝利女神之化身,陛下之所以能夠奪回王位,不是因為我們這些普通人,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女孩的存在。”


    被他舉了個例子,人們也隻好咬住不放了。


    “這我們當然知道,但是何必要把她當公主呢!”


    人們拚命地訴說著。


    在這種情況下,反對的人顯然更有道理。


    明明國王的決斷是不符合常規的,但亨德裏克伯爵卻沒有越軌。


    “對家臣的行動給予怎樣的獎賞,是由主君決定的。各位都對陛下的裁定有異議嗎?”


    “這是理所當然的!但是……”


    “不過,既然你們這麽反對,那跟陛下當麵抗議就好了吧。”


    “如果能做到的話,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眾人的氣勢頓時大減,這時又有一位將軍笑著加入了討論。


    “話雖如此,亨德裏克大人,如果是主君和臣下的關係,那麽主君應該給予那些立功的臣下賞賜,這是很明白的道理,但那女孩從一開始就誇口說自己不是陛下的家臣,之後也不打算成為家臣。”


    “哦?將軍難道把這當成寶了嗎?”


    “亨德裏克大人,如果是主公和臣子之間的關係的話,立功的臣子與主公之間的關係是最好的,但現在回想起來,可能是我算漏了一點。”


    他笑著說出這些話,有“良知”的人都露出了絕望的表情。


    “德拉將軍!這可不是什麽好笑的事!”


    “豈有此理啊?”


    “這麽說,那姑娘身為臣子,卻沒有向陛下獻上忠誠嗎?”德拉將軍平靜地反駁道。


    “所以說,她不是陛下的臣子,而是為了幫助陛下而降世的勝利女神。即使是陛下也不太可能把她當作臣子,雖說隻是養女,但他就是這麽重視那個少女吧。”


    德拉將軍從一開始就站在國王這邊。


    即使他和女兒都被改革派軟禁了,他並沒有改變過主意,而是第一個趕到孤立無援的國王身邊,為他提供一切的支持。


    更有甚者,他還是一位英雄,能堂堂正正地和前一任國王、將軍麵對麵地交談。


    那個人說話的風格都是那麽的不一樣。


    盡管如此,人們還是不情不願地反駁道。這次,亨德裏克伯爵一句話就把他們嚇了一跳。


    “那女孩隻花了一擊,就把我從馬上摔了下來。你們認為她能做到這種事嗎?”


    “這、這……”


    這場意外對決的結局,在座的人都知道。


    可是,伯爵不是故意輸的嗎?人們害怕得說不出口。


    被在國內有赫赫威名的伯爵大人用銳利的眼光盯著,人們也隻能縮成一團。


    “那個女孩出現在陛下麵前一定是有意義的。就像德拉大人說的,放手不是上策。因此陛下要賜予公主的身份,那也未嚐不可。”


    德拉將軍也表示了費成的意思,奇怪的是亨德裏克說了和巴魯同樣的話。


    “而且,如果那個女孩是被從天而降的公主這一地位所吸引的話,我當然反對,但她本人恐怕並不認同德爾菲尼亞公主這一身份有什麽價值。”


    對此,反對者也按捺不住了。


    他們憤然地反駁道。


    “雖說是將軍之言,但我無法接受!”


    “開什麽玩笑,您以為會有姑娘會對大華三國的公主身份不感興趣的嗎?”


    “現在,宮內就有一位這樣的人。”


    德拉將軍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真是的,真是的,我不應該再這樣叫她了吧,而是要改叫她公主了。”


    “德拉將軍,請不要這樣!”


    遺憾的是,不知道那個少女底細的人們,無論怎麽哀歎,將軍也不會聽到吧。


    “你們的不安和擔憂我也不是不明白,不過,那位少女,不,公主大人可是與這世間一般的認識完全不相符的人。對此我是毫不懷疑的,因為關於這一點我早有體會。經過幾代人的努力,都無法被馴服的羅亞的黑主,卻對公主敞開了心扉。”


    亨德裏克伯爵眼裏也放出了光。


    “哦,我也是吃了一驚,那可是羅亞的黑主啊,這麽有名的馬還真沒見到過。沒辦法。我知道德拉大人很早以前就歎息說,那匹馬無論如何都不能如願,所以更覺得不可能了。”


    “作為羅亞的領主,我真是太沒出息了,公主大人隻花了一天時間就把黑主馴服了,並請求黑主來幫她。不過,她本人好像一點也不打算馴服黑主。”


    “嗯,不掛韁繩就能自如地駕馭馬,這是我從未想過的,我是做不到的,其他任何騎士估計也做不到。”


    “不,亨德裏克大人,那正是造成我們之間不同的決定性因素,公主不是操縱著馬,馬也不是遵從著她,我是在近距離觀察過了的,所以很清楚,他們之間關係就像好朋友一樣。


    “哦,那匹馬……能聽懂公主大人的話嗎?”


    亨德裏克伯爵也早就改變了稱呼


    德拉將軍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就像我們迷上黑主一樣,黑主也記住了公主吧。其他人都不能靠近他,哪怕叫它的名字也不回頭,而它唯獨能聽出公主的聲音。”


    “嗬嗬,聽起來好像是狗啊,不過,這和狗為主人盡忠又不一樣吧?”


    “被和狗一起說的話,黑主也會不高興的吧。”


    “哦,就像黑主跟公主一起離開森林後那樣嗎?”


    “在交換性命的過程中,居然有這樣的餘裕嗎?真不愧是亨德裏克大人。”


    “哪有什麽餘裕,差點兒就輸錯了地方。”


    兩位英雄興致勃勃地回憶起與政府軍交戰的往事。


    這樣一來,沒有經曆過戰爭的人就無法插嘴。


    反對的人不知所措地走了出來,德拉特軍向伯爵道謝。


    “身為我方,不勝感激。”


    “這算什麽,我可沒說過什麽虛偽的話。”


    如果要問道理的話,反對的人從舊例上來看是正確的,伯爵也明白這一點,但是現在卻不是這樣子的了。


    將軍覺得現在這個時候讓勝利女神離開,並不是一件好事。


    對現在的國王說道。


    “我覺得這個國家還需要那個少女。”


    當然,這種想法沒有任何根基,隻是一種單純的感覺,但印象中的亨德裏克伯爵是一名鐵骨錚錚的武士。


    在最關鍵的時候總會相信自己的直覺。


    伯爵的“直覺”訴說著想要留住少女。即使戰爭已經結束了,卻還是很抗拒著分別。


    最重要的是,國王希望如此。


    既然如此,也就沒有必要勉強自己反對了。


    伯爵看著德拉將軍,微微一笑。


    “恐怕你也一樣吧?”


    德拉將軍隻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並沒有回答。


    本宮的東麵不僅有王族專用的賽場,還建造了豪華的馬場。


    寇拉爾城雖然建在山中,但也有很多平地,是一個巨大的階梯狀結構。


    因為這個馬場是為了讓馴馬師進行馴馬和其他運動而建造的,所以占地麵積也是相當的大。


    雖然在馬場的出入口設有橋,但橋外就是通往帕奇拉山的森林。


    亨德裏克伯爵最欣賞的黑馬,此時正在那個馬場得意洋洋地遛達。


    馬場裏也有正在訓練或運動的馬,但他們都給黑主讓路。不光是馬,其他養馬人也都停下工作,紛紛來到馬場,不時地望著黑主,哀聲歎氣。


    “我也沒打理過這樣的好馬。


    “那一定是大華三國中排名第一名的馬……”


    正如其名,漆黑的馬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躍動的肌肉流動清晰可見。


    黑色的鬃毛和尾巴在風中起伏,雖然它的身體特別龐大,但步伐十分輕快,像飛一樣地繞著馬場奔馳。


    用馬棒打磨馬身,用毛柳梳理鬃毛,使馬匹的外觀達到最好的效果,這也是養馬人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但那匹黑馬卻不讓他們碰觸自己的身體。


    盡管如此,他的外表和風度都像是精心設計過的,閃閃發光,黑色的馬身仿佛是能要照出臉來。


    在國王凱旋之後,看到一位性格開朗的少女帶來了一匹黑馬,養馬人們不禁都屏住了呼吸。


    在這片專供王族使用的地方,聚集了從各地精選二來的馬匹,但其中沒有一匹馬能與這匹黑馬相抗衡。


    所以,養馬人們都認為,少女是向王宮“進貢”這匹駿馬的。


    這雖然聽起來是荒唐的舉動,但也不無道理。


    因為這匹馬顯然不適合如此嬌小的妙齡少女。


    那上麵甚至連韁繩都沒掛,一個養馬人急忙把馬轡拿了過來,少女笑著提醒道。


    “算了,繼續你們自己的工作吧。”


    養馬人們一開始沒有理會這句話。他認為既然這馬能騎,就應該是受調教過的。


    正當他沒有理會,想要靠近的時候,少女擋在了養馬人麵前。


    “我在勸你別這樣。”


    雖然聲音是少女的聲音,但她平靜地說出來的這句話卻很有感染力,讓人難以置信。


    身為大男子的養馬人被她的氣勢壓倒,不由自主地往後退。


    少女環視了一下在場的人說。


    “不要管這匹馬,不要讓它進入馬廄,也不需要飼料和飲水,現在這裏有青草就行了,給它隨便吃。”


    這聽起來很荒唐,但少女用更加嚴厲的聲音說道。


    “絕對不要對它動手,因為我保證不了你的性命。”


    針對這一異常情況,養馬人們毫不隱瞞地記錄了下來,並求教於他們的頭領,本恩。


    五十多歲的本恩把人生的大部分時間都奉獻給了馬,他是個狂熱的養馬人,隻要是和馬有關的事情,他自以為比誰都更有資格評說。


    連他也被這種要求嚇了一跳。


    在某種程度上,他有自信一眼就知道那匹馬的性格,知道它在想什麽。


    然而,眼前的這匹馬卻佁然不動。


    能俯視人的馬,看著就不像馬,雖然不想承認,但它的形象著實讓人吃驚。


    人要是輸給馬就太不像話了,打理馬廄的養馬人更是如此。


    本恩雖然喜歡馬,但在馬麵前有這樣的心情,即使是小毛孩的時候,他也不記得了。


    就在他著急的時候,少女解開了馬鞍,把馬鞍和腹帶綁在一起,並把這玩意一股腦地遞給了本恩。


    “這個,幫我保管著。”


    本恩從反射中接過那個東西,眨了眨眼睛。


    因為相比較之下,馬鞍上有刻著兩把交錯的劍的羅亞徽章。


    他抬頭望向巨大的黑馬。


    “這家夥難道是羅亞的黑主嗎?”


    “你知道嗎?”


    “嗯,將軍大人和塞勒斯大人都說過好幾次了。”


    “塞勒斯大人?”


    “就是現任將軍的父親。黑主是絕對不會離開羅亞的,為什麽會在這裏?”


    “因為在一起很開心,所以我們成為了朋友。我叫它格雷亞,這是我給它起的名字,它自己好像也很喜歡這個。”


    說出了這句可怕的話之後,少女輕輕地拍了拍馬的屁股,就真的放開了它。


    馬悠然地跑了出來,人們反而驚慌失措。


    “你在幹什麽,快抓住它!”


    “這裏合適嗎?”


    雖然有些猶豫,但少女很坦然地問道。


    “不合適啊,那就在山裏待一段時間吧。”


    “別再跟馬說這種話了!”


    “帕奇拉山裏那可是有狼群的,甚至還有熊跟野豬!”


    養馬人們的擔心是理所當然的,但少女還是搖搖頭。


    “天氣這麽暖和的時候,獵物會有很多,就算是野獸,也不會偏要襲擊那麽大的東西的,就算真的發生衝突,獲勝的還會是那匹馬,我敢保證。”


    因為完全無法理解對方在說什麽,養馬人們瞬間陷入了恐慌的狀態,而最先下定決心的是本恩。


    他擰著眉頭,一臉嚴肅地對少女說。


    “你說你是那匹馬的朋友,那你能和黑主說話嗎?”


    “當然可以,畢竟是朋友。”


    “那樣的話,你至少要拜托你的朋友晚上到馬廄這來吧。如果是羅亞的黑主,應該不會輸給任何野獸,可我卻擔心得不行。”


    本恩是一個打從從心底熱愛馬的人,他非常認真地對少女說。而從她的表情中,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麽。


    少女也一本正經地回答。


    “你是說,隻要你答應要講禮貌,我就可以答應你?”


    本恩立刻領教。


    “橫木不會放下,馬廄的門也不會關上,我保證。”


    這就是養馬人的發言,少女笑著回頭對馬說。


    “格雷亞。”


    馬回過頭來,少女用歡快的聲音說。


    “這個人說你晚上可以睡在這裏,而且柵欄也不會被關上!”


    於是,馬輕輕地甩了甩尾巴。仿佛正在回答。


    “我知道了。”


    然後它繞馬場轉了一圈,真的消失在通往帕其拉森林小路裏。


    按常理,當遇到這種馬匹逃脫的情況,養馬人們應該會臉色大變,然後必須全體出動搜索才對,可現在的情況卻是,這匹黑馬後來真的回到了馬廄裏。


    本恩忠實地執行了自己說的話。


    他準備好了因戰事減少而空出來的馬廄,以防萬一,還準備了草葉和飲水,但他絕對不會靠近那匹馬。


    當然了,馬廄裏既沒有掛上橫木,也沒有關上門。


    天剛剛亮,等看守們來到馬廄的時候,黑馬已經不見了,當天傍晚,黑馬又回來了。


    有些年輕的養馬人,一進入馬廄,就掛上橫木把馬關起來。


    也有人說——如果這樣的話,說不定就可以進行訓練,但本恩堅決不允許。


    他對部下們嚴厲地說。


    “為了做同樣的事,羅亞已經死了好幾個人了,不要在這裏又舉行葬禮。”


    從那以後,黑馬一直保持著自由。


    在春暖花開的季節,吃的草和水應該不缺,但幾乎沒有地方能跑馬。


    所以,看到它時不時跑到馬場來,大家都覺得很受傷,但也在一旁觀看。


    “怎麽能不讓他接受呢?”


    凡是是與王家的馬有關的人,在馬的方麵都毫不遜色,但身為內行的他們卻束手無策,有人想辦法接近,但一個不剩地失敗了。


    那匹馬唯一允許自己靠近的,隻有那個少女。


    黑馬突然放慢了腳步,歪著頭回過頭。


    人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以為那個少女會從本宮那邊過來。


    在馬場的入口處設置了一個很高的柵欄,避免訓練中的馬不小心跑出來。


    人也不能隨便進去,但這個少女卻不顧這些障礙。


    她一下子就跳了過去。


    黑馬立刻飛奔了過來。


    少女也笑著跑了起來。


    她和黑馬並排跑著,並跳上一旁的馬背。


    這一幕現在已經成為慣例了,但第一次看到時,所有的養馬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大家都懷疑自己的眼睛和理智。


    正因為是那是一匹大馬,和少女站在一起的話,馬的體高大約是少女的頭部。


    然而,十三歲的少女卻以不亞於馬的速度跑著,並登上了高處。


    養馬人全都嚇得渾身發抖。


    但同時接受了這個場景。


    當時,養馬人們都已經聽說,巴爾德的女兒,為國王帶來了勝利。


    原來如此,這不是普通的人,不可能有這樣的人


    說不定真的連人都不是,這是一種令人恐懼的存在。


    大家都用激動的眼神注視著正在急奔的少女,這時,一個去本宮的養馬人突然跑了回來。


    他把城裏發生的大騷動告訴了同伴們,養馬人們立刻調整了視線。


    “那個人要成為國王的養女,這是真的嗎?”他們激動地看著少女。


    少女在馬場跑了幾圈,剛從馬背上跳下來。


    黑馬走近落在地上的少女,用力地將長臉貼到她的臉上。


    少女似乎很清楚,這是在撒嬌,又或是在訴說著什麽。


    她一邊摸下朋友的大腦袋,一邊歎了口氣。


    “隻是想和我一起去嗎,那個笨蛋,竟然要把我變成這個國家的公主”


    那像是一種不同於人的語言,又似乎隻是因為有趣而笑著。


    “已經不是好笑的事了……”


    即使發著牢騷,馬也毫不在意。


    它和少女並肩走到馬場的入口處,養馬人們都在那裏。


    少女打開入口的機關,和黑馬悠然地走出馬場,一起朝正門走去。


    眼見著如此可疑的景象,養馬人卻不能出手,他們不勝羞愧,但並沒有行動。


    麵麵相覷,其中一人戰戰兢兢地問少女。


    “真的可以嗎,這真是太好了。”


    “不合適,還是一個人回羅爾去吧。”養馬人們的表情越來越奇怪。


    “一個人……不是一頭?


    “那種程度的話沒什麽。”


    這回本恩回答得很流利。


    “你不去嗎?


    “嗯。大概是吧,它邀請我一起回去,我說現在去不了,所以拒絕了。”


    “這麽說,你就要變成公主了?”


    少女無奈地聳了聳肩。


    “我也不是那種人,但渥爾拚命地賴著我,沒辦法,就暫時在這裏住一段時間吧。”


    “那種事,麻煩你了!”


    本恩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曬得黝黑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如果你一直待在這坐宮殿裏,那匹馬說不定還會再來。”


    “他是就這麽說的,說這玩得很輕鬆啊。”


    本恩感慨地回答道。


    “這種時候,就真想騎馬啊!”


    “會不會讓我也來一把呢?”


    少女惡狠狠地笑著保證。


    “格雷亞是很會看人的,如果它覺得是值得信任的人,就不會藏起來,也不會叫喊。”


    “你相信我了嗎?”


    “我感覺被騙了。”


    多年以後,這句話會成真的。


    來到王宮的黑主隻對本恩放鬆了警惕,讓他照顧自己。


    德拉將軍和夏米昂驚訝地詢問原因,本恩像吟詩一樣回答道。


    “騎士們都說,射人先射馬,但騎馬的情況正好相反。是公主先相信了我,所以馬也相信我了吧?”


    送走大朋友的少女回到本宮後,年輕的侍女們立刻衝出來,把少女團團圍住。


    看來是在尋找少女的身影。


    “浴室已經準備好了。”


    “喂!”


    少女露骨地露出厭惡的表情


    “洗澡,是熱水嗎?”


    來到王宮以來,少女其實一次也沒有在建築物裏入浴,都在泉和河裏洗澡。


    她說現在是溫暖的季節,這樣就足夠了,但侍女們卻不肯退讓。


    說萬一被人不小心看到就糟了,少女眼見抵抗也無濟於事,隻好走向位於內棟一角的浴池。


    途中,還與國王相遇了。


    同行的侍女們立刻停下腳步,緊張地低頭行禮,少女卻平靜地問道。


    “工作結束了嗎?


    “嗯,除了在外麵和人見麵之外,接下來還要在裏麵做文件工作。真是的,你能多幫幫我的忙嗎?”


    ““那是什麽啊,難道是為了幫你工作才讓我當養女的?


    “不不,這是兩碼事。”


    這似乎是年輕男人之間親密朋友之間的談話,但這個男人即使是國王“最高權力者”。


    侍女們看到少女用如此風趣的語言對對方說話,都不知所措。


    城堡的正麵部分和裏麵的連接處有國王的私人書房。因為屬於表麵部分,所以並不禁止男性進入,但如果不是非常值得信賴的人,是不能進入這個書房的。


    侍女們也不能正兒八經地接近這裏


    對國王來說,這是一個可以獨處的地方,但就像他自己說的,他也必須工作。


    “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幫我,待會兒你再提出一點請求。”


    “我不覺得有什麽可幫的,不過沒關係。”


    說著這些話,少女和國王道別,在侍女的帶領下走向內棟。


    那個男人在旅途中說過,那裏的浴池大得可以遊泳。


    少女提心吊膽地想,到底要被帶到什麽樣的浴池裏去呢?沒想到兩層浴池的盡頭,是一間小得令人意外的小房間。


    正麵是玻璃,外麵是庭院。


    石造的浴池很大,成年人可以舒舒舒服地伸長雙腿,但遊泳不行。


    也就是說,那是女性用的浴室,國王的浴室應該在其他地方吧。


    可怕的還在下麵。


    進入浴室的少女立刻意識到,即使隔著皮鞋,也能感覺到石頭地板上的熱氣,她驚訝地說。


    “地板暖和嗎?”


    “是的,地板下麵已經洗過了。”


    侍女解釋說,隔壁的供水間燒開了水,通到地板下的管線上,所以冬天也很方便。


    正因為是水源豐富的寇拉爾城才會有這樣的水澤,但對少女來說還有其他的大問題。


    浴橋上開滿了玫瑰花。


    不是花瓣,而是連花都摘下來,浮在滿滿一浴缸裏,分量足得讓人看不清正麵。


    深紅、濃淡各異的粉紅、黃色、白色、淡橙色。


    望著繽紛綻放的玫瑰,少女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這是什麽?”


    年輕侍女們驚訝地麵麵相覷,戰戰兢兢地走了過來。


    “您不喜歡嗎?這摘的都是玫瑰中特別香的種類……”


    “是不是應該撒上其他顏色的呢?”


    “不,不是這個問題……


    “少女一邊搖頭,一邊耐心地問道。


    “為什麽玫瑰花會泡澡呢?”


    侍女們不明白這個問題的意思。


    她們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又麵麵相覷,一本正經地回答了少女的問題。


    “你問我們為什麽……”


    “因為這樣熱水裏會有一股香味……”


    所以少女並沒有無情到說“那是多餘的”。


    在這個世界上,燒水和往水池裏倒水是相當辛苦的勞動。


    侍女們的臉已經被染紅,額頭上滲出汗水,閃閃發光。


    用了多少勞力來準備這個浴室是一樣的。


    現在,為了讓地板暖和起來,在供水間裏的侍女們應該也在點著火燒水,然後從水池旁邊把水倒入地板下的管道裏。


    少女捂著疼痛的頭,勉強笑著說。


    “謝謝,可以待會兒再見了……”


    “可是,如果不加熱水,再理一理的話……”


    “我還要洗頭發……”


    侍女們說要留在這裏幫少女洗澡,但少女搖了搖頭。


    “清洗身體的話一個人就夠了,不需要別人幫忙。”


    侍女們本能地感覺到,再這樣下去會讓少女不高興吧,她們懷著不安的心情,最後還是退了下來。


    為什麽會感到不安呢?正如侍女們所料,過了一會兒,女官長來監督手下的工作。本應展示自己的才幹,卻被命令把人趕走了,女官長看著部下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苦笑了一下。


    但是,她已經預感到會變成那樣。


    “失禮了,公主大人。”


    在打了一聲招呼後,走進浴室的女官長吃了一驚。


    脫下來的衣服掛在椅子上,上麵有一件男性的大外套,地板上擺著一雙大皮鞋,還有其他的男士衣服散落在地上。


    最後,實際走進浴池的是一個與少女完全不同的高大之人。


    “陛下?”


    “哦哦,水溫真不錯。”


    在玫瑰浴池裏的水泡到肩膀。


    雖然這是一幅與人格格不入的景象,但沃爾卻高興得渾身都是花,並且歡快地擺弄著浮在浴池裏的花。


    “好久不聞過了,真是芳醇的香味啊。”


    “您從哪裏進來的?”


    “從那扇窗戶。”


    “那位公主殿下呢?”


    “從那裏出去了。”


    國王用放下的手指著窗戶,將龐大的身體伸入浴缸,輕鬆地笑著說。


    “那姑娘對我說,你最近太忙了,連澡都沒洗吧,身上一股味,還說有個不錯的澡堂,讓我去那洗澡。在你生氣之前,我先說明,我一開始是拒絕的。”


    那是一臉絕望地仰天長歎的女官。


    侍女們不再幫少女洗澡,而是變成了洗熊的幫手。


    雖然熊(國王本人)也說可以自己洗,但在這種情況下,女官長比國王更厲害。


    “請允許我為您擦洗後背。”


    她吩咐侍女兩人一起仔細地擦拭國王那高大的身體,清除了許多的汙垢。


    巴魯後來有事去見國王,他立刻發現堂兄身上散發出香味


    “怎麽了?表兄,你這香味太絕了吧?”


    “剛剛洗完熱水澡,浴池裏飄著玫瑰花,大概是被香味傳染了吧。”


    巴魯一本正經地說。


    “這從根本上就弄錯了使用方法,那種東西本來就是應該讓女性使用的。”


    從第二天開始,國王真的把少女叫到了辦公室。


    有很多諸侯低下頭來拜訪奪回王冠的國王。


    他們當然會對這樣的少女出現在公開場合而感到奇怪。每當此時,國王都會平靜地回答。


    “這個女孩是讓我再次登上王位的勝利女神。為了報答她的好意,這次我決定讓她當我的養女,也就是當這個國家的公主。”


    諸侯的反應各不相同。


    說不出話之人、感到驚異的人、靈機一動的人,還有一瞬間對國王投以銳利目光的人。


    但是,沒有人敢當麵說話。


    另一方麵,在來到王宮之前,也許是已經聽說了少女的事跡,也有人毫不猶豫地讚成國王的決定。


    “真是太令人高興了!”


    “我也聽說過很多勝利女神的事跡,這樣一來,陛下的王權也將堅如磐石。”


    麵對國王的盛情款待,少女對諸侯卻毫無反應,幾乎不開口,被說什麽都笑著答應。


    然而,在諸侯們退下後,她卻一臉嚴肅地說。


    “來的人大致分為四種,參加過國王軍的人和沒有參加的人,對養女的事表示為難的人和讚成的人。


    首先是參加過國王軍的人。德拉將軍和納希亞斯是代表。雖然沒有參加過世紀戰鬥,女官長也很歡迎這件事,這是可以相信的。雖然沒有參加國王軍,但也不反對養女一說的人,大概是巴魯大人和亨德裏克伯爵吧。雖然這好像是很扭曲的心理,不過這些人也沒關係,沒有參加過王軍而反對養女的人,反應當然是暫時有所保留的,問題是沒有參加王軍,卻是完全讚成養女的人。還是等一下再相信他們比較好。”


    國王笑著請求道,眼神卻十分認真。


    “他們這麽壞的嗎?”


    “是啊是啊,改革派威風的話就投靠改革派,國王強大的話就投靠國王。”


    這就是因為機會主義。


    說到這裏,少女向國王投去了非常輕蔑的眼神。


    “結果,你不還是想把人家當作試金石嗎?


    “不像話,我的勝利女神怎麽能做出這種舉動呢?我隻是有我自己的考慮。”


    少女輕輕地拍了拍堂堂正正斷言的國王的頭,繼續說。


    “下麵是那些沒有參加國王軍隊的人的借口。”


    “那麽,哪一種可信呢?”


    布魯庫斯也在場。


    這個人雖然現在隻是個侍從長,但在前國王時代就是個大顯身手的著名政治家了。


    他卻對少女的言行睜大了眼睛。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他知道這個少女的精神和外表是完全不一樣的。


    盡管如此還是很吃驚。最令人意外的是,這個少女在諸侯麵前,絲毫沒有表現出對於對方的感情。


    一邊用溫和的笑容回應,一邊冷靜地看清對方的真心,區分值得信任的人和不能信任的人。


    而且,還不能讓對方察覺。


    談判進行得很順利,感覺似乎很好,讓對方放心,滿意地回去。


    這並不是說得那麽簡單,不僅如此,這在談判術中也是相當高的技巧。


    一個十三歲的少女竟能如此自如地使用,令他大吃一驚。


    事實上,國王也可以這樣做。


    人們常說,名將中沒有名政治家。但是,在特殊的情況下,會出現一位同時涉獵這兩方麵的人物。


    國王就是其中之一。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個少女也是如此。


    或許吧,普爾克斯想。


    國王也許真的帶著勝利女神回來了。


    總是有不符合現實的、自己的想法。


    布魯庫斯暗自笑著自己,開心地看著國王和少女的對話。


    少女在本宮生活了三天。


    侍女們早早地向女官長哭訴。


    “無論如何都不適合照顧那個人!”


    身份高貴的女性在衣食住行等所有方麵都必須借助別人的幫助才能生活。


    早上讓人端來洗漱用具,洗衣服,讓侍女們幫忙換衣服,整理頭發,端送飯菜。


    這就是侍女早上的工作。


    可是,當侍女拿著盥洗用具去的時候,那個少女的房間已經空了。


    “天剛亮,我就迫不及待地趕到房間了。”


    即使這樣也來不及了,因為少女已經不見了。


    之後問題也堆積如山,總之就是找不到少女在哪裏。


    一般來說,公主是不會隨心所欲地在自己的領域裏轉來轉去的,即使想做這種事也是做不到的,但對那個少女來說,這她是無法理解的。


    武器庫也好,國王的書房也好,都是她神出鬼沒的地方。


    侍女們陷入在宮殿內掘地三尺的境地。


    好不容易找到少女的時候她們已經筋疲力盡了。


    侍女們一開始對少女本人很反感。


    “請讓我來照顧你吧,這樣下去我們就等於什麽工作都沒做,會被女官長嗬斥的。”


    即使拚命呼籲,也會被一臉困惑地反駁。


    “來叫醒我之前,你都在床上一動不動嗎?真奇怪,換衣服我一個人就能搞定。”


    因此,侍女們作為最後的手段向女官長告狀,少女似乎也認為這個問題一定要弄清楚,在國王的慫恿下,她小心翼翼地告訴了女官長。


    “能不能讓女官長告訴我,哪裏有不用管我的地方?我要搬家。”


    “那麽,我替您準備房間。”


    少女轉過頭去。


    “那是一樣的。女人們不工作不就會挨罵了嗎?所以就去想照顧也照顧不了的地方,西離宮好像不錯,就住那兒吧。”


    女官長大吃一驚。


    “哪裏的話!如果是離宮的話還有別的地方,西離宮就不可以了!那裏不是公主大人能住的地方!”


    “沒關係的。”比起在這種閃閃發光的建築物裏,那樣的地方更讓人心情舒暢。


    “那就更不用說了,必須要有幾個男仆在身邊,還要有照顧飲食的人!”


    “吃飯的話,我來下來吃。


    無論如何都想拒絕照顧她的少女氣衝衝地說,但女官長也不甘示弱地咬住不放。


    “你一個人在那座離宮裏是不可能的。”


    西離宮是前幾代國王為了避暑而建造的離官,雖說同在城內,但離本宮有一段距離。


    雖然有從本宮通往那的道路,但該建築物完全建在帕奇拉山中。


    建造它的是當時的國王,使用它的也是國王本人,所以,當他在西離宮生活的時候會帶著很多家臣去,晚上也會燈火通明。


    所以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年紀還沒長大的少女一個人起床,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女官長拚命阻止她,但少女卻真誠地說。


    “人太多的話,對方會不高興的。”


    “對方?”


    “對,山裏的動物們。如果隻有一個人的話,我可以暫時在這裏生活一段時間,隻要跟他們問好就行了。”


    “可以嗎?”


    “是啊,本來就是他們先住的,所以問候就很重要,如果不問候語就會被人說成是後來的外來者的。”


    女官長哽咽著擠出了聲音。


    “帕奇拉山裏有很多危險的東西。”


    “如果是狼的話,對我來說一點危險都沒有;如果是熊和野豬的話……”


    少女笑著說,向啞口無言的女官長問道。


    熊和野豬,吃嗎?”


    “什麽?”


    “那你吃熊和野豬的肉嗎?


    雖然有些不知所措,女官長還是規規矩矩地回答。


    “本宮的廚師長都很拿手。


    “那麽,如果能吃到大的野味,我就跟你打個招呼。”這時,國王一臉認真地插了進來。


    “反正我喜歡鹿肉,能不能取一些下來?”


    少女也一本正經地反駁道。


    “有點難吧?鹿不會襲擊你吧?”


    “不襲擊就不取嗎?


    “和渥爾那個時候不同,現在這個地方有很多吃的東西。”


    “原來如此。”


    國王和少女理所當然地互相推搡,國王為了讓女官長安心於是笑了笑。


    “女官長,你能不能照我的想法去做,我敢保證你不會有任何感覺。”


    雖然女官長還是半信半疑,但當天就知道少女說的不是謊話了。


    西離宮是一座很久沒有使用的建築物。


    女官長帶著年輕的侍女們上了西離宮,在大掃除結束後,讓人送來了新的寢具。


    雖然是相當大的工作,但完成的時候天還很亮。


    既然有這麽多人的動靜,就連野獸也不會讓人看到了,可是正在收拾起居室的一個侍女突然發出了尖銳的鳴叫。


    “咻!”


    所有人都頭一驚,順著侍女的視線看去。


    出現在露台上的是巨大得可怕的狼。


    眼睛炯炯有神,注視著擅自闖入自己地盤的人們。


    沒想到它會堂堂正正地在人們麵前出現,或許是因為看到聚集的都是女人,所以才會做出如此大張旗鼓的行動吧。


    館裏的女官們也吃了一驚。


    就連女官長也嚇得臉色發白,一動也不能動。後悔早該把男人們帶過來的,但為時已晚。


    先前發出慘叫的侍女癱軟在地,渾身顫抖著,因為太過恐懼而動彈不得。


    這時,少女走了出來。


    用身體動作示意女人們“安靜”。


    女官長屏住呼吸,凝視著坦然走在狼對麵的少女。


    狼用比少女的身體大一圈的金光閃閃的眼睛注視著少女,少女也靜靜地注視著狼。


    一人一頭興致勃勃地對崎。


    然後狼仰起頭,臉色發青,悠然地回到森林裏去了,侍而女們的口中當然發出了強烈的表示安心的歎息。


    少女回過頭,用溫柔的聲音責備那些還在顫抖的女人。


    “那種時候可不能吵啊。”


    癱坐在床上的侍女和其他侍女都呆呆地看著少女。


    她們的臉上甚至浮現出恐懼的表情。


    女官長雖然臉色蒼白,但還是果斷地問道。


    “打過招呼了嗎?”


    “嗯,好像可以好好相處。”


    侍女們都嚇得瑟瑟發抖,紛紛回去了。從這天晚上開始,少女真的一個人睡在西離宮裏。


    盡管如此,女官長還是很不安。


    第二天和第三天,女官長白天都去看了看,可能是少女進了山裏,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我一邊想著不要緊吧,一邊回到本宮,少女跟在女官長後麵下去了。


    我一邊想著不要緊吧,一邊回到本宮,結官少女跟在女官長後麵一起下去了。


    而且,竟然扛著一頭斷氣的小鹿。


    遭到攻擊的城中之人無一幸免。


    女官長也是,她無法察覺自己所見的東西,啞然站在那裏,似乎把她那驚愕的眼神誤解成是責難,少女垂著肩,尷尬地辯解道。


    “不是我捕到的,是我看見它從懸崖上掉下來的。這些東西本來是留給狼吃的,但是渥爾很想吃,所以就拿來了。”


    穿著這身衣服,泰然自若地去廚房送食材。


    當然,廚房的人也嚇了一跳。


    他們小聲交談道。


    “那是怎麽回事?”


    “我敢打賭,這小鹿肯定比那個公主重,而且……


    即使是真正的獵人,也不會一個人扛著比自己體重還重的獵物走路。


    少女笑著對廚房的負責人說。


    “渥爾說這裏的菜很好吃,我想在這吃晚飯,你會做嗎。”


    如果是平時的廚師長,被問道,“你會做嗎?”他大概會習慣認為這是在羞辱自己,但這時他隻是低調地陳述了自己的意見。


    “吊上一晚上的時間,肉的味道會更好。”


    “那明天就拜托你了。”


    第二天,少女第一次在本宮的餐室與國王一起吃了晚餐。


    主菜當然是少女帶來的小鹿。


    “好吃!”


    “嗯,這個很好吃。”


    國王和少女都喜出望外。


    特別是少女,吃了與她的身材不相稱的大量肉,廚房又讓她吃了兩次。


    約哈內斯祭司長陷入困境。


    他的前任,祭司長傑納因觸怒國王而被處死才半個多月。


    新祭祀長遭到了不祥的災難。


    雅尼斯是掌管萬物的神。因此,國王的加冕儀式曆代都在雅尼斯神殿舉行,王室族譜也保存在神殿內。


    兩年前,族譜上又添了一個新名字。


    不用說,他就是渥爾·格瑞克·羅·德爾菲恩本人,作為已經去世的十七代國王德魯瓦·傑恩塔·馮·德爾菲恩的兒子被記入了族譜。


    其次,如果在這個族譜上有記載的人,應該是現任國王的王妃,嫡子或者是庶子。


    通過婚姻契約成為國王妻子的人,或是繼承了國王血統的人,除此之外的人的名字是不可能被記錄在王室族譜上的。


    祭祀長拚命壓抑著心中紛亂的情緒,動起了筆。


    “那麽,簽名吧……”


    本來在族譜上記下名字也是祭司長的職責,但兩年前渥爾?格瑞克例外地親手簽了名。


    而今天,他也讓少女親手簽了名。


    新加入的名字是格林迪埃塔·萊丹


    約哈內斯祭司長羞愧地將她的名字和國王賜予的“公主”頭銜一並記載了上去。


    這樣一來,至少在文件上正式確立了國王和少女之間的親子關係,少女成為了德爾福尼亞的公主。


    但是,當事人卻始終很冷靜。


    應該說是驚呆了。


    “現在的國王既沒有結婚也沒有王妃,卻先有公主?這順序太亂了。”


    “不要在意細節。”


    “渥爾,我雖然對人類社會的規矩和習俗不是很了解,但還是知道這個問題是不夠細致周全的。”


    國王以外的人都對此議論紛紛。


    其中,負責見證的祭司長約哈內斯的矛盾尤其深刻。


    這種事是絕對不能原諒的暴行,是對自己信仰的神犯下的大罪,這種意識一直沒有消失。


    盡管如此,他還是遵從國王的意願,硬是用良心和信仰蓋上了章,結果還是扛了下來。


    以不浮不躁的願望,恭恭敬敬地整理族譜。


    也許是察覺到祭司長內心複雜,如今已成為公主的格林迪埃塔在國王和其他侍從離開後仍留在房間內,當她和祭司兩人獨處時,她請求道。


    “我說啊,如果你不說話,我就不會知道你的名字,所以你要想這麽做的話,還是趁早刪掉這個吧。”


    “不可能!”


    即使祭司長自己多麽想這麽做,這都是不畏懼神的行為,祭司告誡著自己不能這樣做。


    但是,三年後。


    約哈內斯祭司長將自己親手書寫的公主稱謂改為“王妃”,頓時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當時,沒有輸給自己的心而做了一些自私的事,那一定是雅尼斯的指引,約哈內斯祭司長衷心地感謝賜予萬物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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