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羅特伯爵寄給雪拉的傳票上寫著。


    “以自由戰士的身份過來吧。”


    裏麵有著這樣的指示。


    其中還附有身份證明和票據,王妃看了之後歪著頭,問了一個簡單的問題。


    “自由戰士,具體是怎麽扮演的?”


    “因為男式衣服很難定做,所以要在街上的舊衣店采購。”


    “是啊。你有劍吧?”


    雪拉有些驚訝地看著王妃。


    “恕我直言,那隻是殺人用的小刀。”


    “那幾乎是肯定的吧?


    王妃似乎想說,刺客拿著暗殺用的劍有什麽奇怪的。


    麵對一臉不可思議的主人,雪拉越發無奈地說。


    “沒有自由戰士佩帶那樣的東西。”


    到適當的地方再找把劍出去。


    這樣就可以像自由戰士一樣了,但王妃還是不死心。


    “不管你自己怎麽努力,打扮自由戰士,對你來說不是很嚴苛嗎?


    哪怕是十七歲的男人,隻要是有本事,做著自由戰士的工作也沒問題。


    但是,雪拉的外表是個問題。


    雖然是男人的身材,但白皙的臉龐和纖瘦的身姿都給人溫柔美麗的感覺,更別說還留著長長的銀發,舉止端莊,怎麽看都像個姑娘。


    王妃的指責是理所當然的,但雪拉本人卻一臉嚴肅地搖了搖頭。


    “我覺得這個頭銜很合適。以女孩的身份出去,而且是一個人旅行,那很難越過國境。”


    “前幾天,你不是剛去了坦加一趟嗎?你這話可沒有什麽說服力。”


    “那次是我裝扮成農夫翻過了山。”


    “這次這樣不行嗎?


    “不可能。羅榭街道暫且不說,連在農村地區都不是很方便。”


    王妃瞪大了眼睛。


    “農村裏有農夫有什麽好奇怪的?”


    “化裝是行不通的。如果不是附近的人,當地的農夫們一眼就能看穿。”


    農民們熟悉鄰居的麵孔。


    一個不認識的農夫走在路上。


    “什麽人?


    “你是從哪裏來的?”


    立刻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原來如此,反而更引人注目了。”


    王妃點點頭,但還是歪著頭。


    “我要是以女人的形式長途旅行,那想想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但你已經習慣了女人的打扮了吧。換句話說,穿著不習慣的男式服裝,還要長途奔波,不是很累嗎?”


    雪拉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低下了頭。


    “多謝你的好意。你難道是怕我不小心露出破綻嗎?”


    “你這麽說不就是侮辱嗎?”


    王妃一本正經地說。


    “你不會做那種蠢事的。我隻是在意而已,人總有特別不擅長的東西。如果你是一個真正的女孩,我想應該就沒問題吧。”


    “即使不是年輕人,女性獨自旅行也不值得討論。”


    雪拉無奈地說。


    “如果是在國內移動還好,但這次要越過好幾道國境。”


    無賴是不可能逮住像雪拉這樣的獵物的。


    “所以說,如果是你的話,哪怕被那些人纏上,應該也沒有問題吧?”


    “別說得太簡單了。”


    雪拉驚呆了。


    “在到達目的地之前,你知道要擊退多少敵人嗎?


    “那麽,你為什麽要來這個城堡呢?


    “因為要做侍女,所以一開始不穿女裝就奇怪了。”


    “當然,有很多人會作為‘親戚’同行,因為是從城裏來的,所以不需要特別的旅行準備。


    王妃似乎吃了一驚。


    “從城裏趕過來的,怎麽會有那麽多人?


    “那是當然的,你把這當成哪裏了?這是在德爾菲尼亞的王宮裏,沒有一個家庭會把女兒一個人送出去的。”


    雪拉挺起了胸膛。


    “更何況我不是來打下手的雜工,是從一開始就決定了要做麵向內室的侍女。


    盡管如此,在鄉下長大的、連字都不會讀的女兒是無法勝任的,如果是要讓女兒有一定教養的環境,城市顯然比鄉下更合適。


    “外城的事務是由‘伯父’幫忙‘設定’的,所以我也準備了‘伯父’送來的介紹信。”


    “真複雜啊……”


    王妃佩服地問道。


    “那麽說,即使是真正的女孩子,隻要有人陪伴,就能去不同的地方旅行嗎?”


    “那是當然的。如果是身份高貴的人,就會帶著大批侍女和隨從坐馬車去遊山玩水;如果是商人或貴族的女兒,就會被父親帶著去經商。


    雪拉有些遺憾地說。


    “如果是現在的我,作為高貴女性的隨從最合適不過了,但在現實中,我是王妃的侍女……你穿著禮服,帶著隨從,坐著豪華馬車去旅行……您不會介意吧?


    “你知道了就別問。”


    王妃不情願地說。


    “首先,走這麽誇張的路,太花時間了。


    “是的,這也是姑娘的一大不利因素。無論是馬車還是騎馬,都不可能全力奔跑,步行也一樣,如果走得太快,會被人懷疑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那你離開這裏的時候怎麽辦?


    “當然,我們會按照這次事變的情況做好準備再出發,對女官長說有親戚的喜事,請暫時告辭。”


    “那時候一個人也可以嗎?


    “是的,也不遠。早上出發的話下午就能到。”


    就是有這樣的“設定”。


    半日左右的路程,就算是女孩一個人去也不會被懷疑。


    實際上到了離城堡足夠遠的地方時,就變成自由戰士。


    話雖如此,但王妃的說法也有一定的道理,所以雪拉懊悔地說道。


    “確實,如果有鄉裏的人同行,即使是以女孩的身份,隻要是在沒有人的地方,我也會全力推進的,但是現在……”


    說了也不可能。


    “要是帶著那個男人一起去就好了。”


    雪拉不知道王妃指的是誰,隻是用視線反問,王妃歪著頭繼續說。


    “和你搭檔的那個男人,現在是哈蒙特子爵夫人的表弟埃爾瑪吧?”


    雪拉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


    那個男人的本名是班特亞·法羅德。


    他既是被廢棄的村莊的幸存者,也是執拗地要取雪拉性命的男人。


    對雪拉來說,簡直就是天敵。


    她那總是偽裝成完美侍女的紫瞳,以刺客的銳利目光望向王妃。


    “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不,我是認真的。”


    像是要打斷正準備大吃一驚的雪拉,王妃繼續說。


    “總之,是伯爵說要把你叫到身邊來的。那麽現在應該是暫時交戰的時候,當然,因為隻是對方單方麵取消了,所以可能還算不上停戰。但是,至少在伯爵見到你之前,他是不會出手的。也就是說,在去斯克尼亞的路上,不用擔心會被盯上。帶著去不正好嗎?”


    與因過分的事情而僵硬的雪拉相比,王妃則是不慌不忙。


    “那家夥也還年輕,扮演舅舅以及父親之類的角色應該不太可能,但扮演哥哥或者丈夫之類的角色就還行吧?”


    麵對洶湧的殺氣,王妃反射性地縮了縮脖子,但臉上仍帶著笑容,叮囑道。


    “我覺得帥哥美女很般配吧?”


    這一次,雪拉的銀發全都豎起來了。


    怒發衝冠就是這個意思


    作為一個忠實的特女,她臉色大變,狠狠地對主人怒吼。


    “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早就讓你斷氣了!”


    雪拉開始了行動。


    雖然內心的怒氣還沒有消去,但當走到女官長麵前時,她的表情非常懇求,語氣也很客氣地說了準備好的借口,得到了暫時離開城堡的許可。


    第二天一早,她脫下女官服放進衣箱,穿上外出時的街女打扮出了門,在街上的舊衣店買了一件男裝,躲在沒有人的建築物的陰影裏迅速換好衣服。


    她把剛才看到的女式衣服放進行李袋中,像王妃那樣紮起長長的頭發,用代替帽子的布料包好遮住,為了以防萬一,還撿了一點腳下的土抹在臉上。


    從外表上看,雪變成了一個奇怪的年輕男子,回到街上,雪走向舊貨店。


    寇拉爾城擁有由一萬名職業軍人組成的近衛兵團,當然,也有專門為他們提供武器和修理武器的作坊,但這些都是王室專用的武器,平民根本無法使用。


    雖然也有個人開設工房、擁有弟子的一流刀工,但他們鍛煉的劍都是精心設計的高級品,顧客幾乎都是富裕的大貴族。


    拿不到那麽多訂單的中層和年輕的刀匠們就會把自己的作品批發給武器店。


    中流貴族的次男三男往往會首先會在這裏尋求腰間的佩劍。


    最便宜的選擇是舊貨店。


    在作為大都市的寇拉爾城,舊貨店裏的商品十分豐富,有時還會有意想不到、值得挖掘的東西。


    她推開一家合適的舊貨店的門,低聲說了句,“要像個男子漢”。


    “把劍給我看,我想要。”


    中途不自然地停頓了一下,因為雪拉想要像往常一樣說“請給我看看”。


    現在的自己不宰是王妃的侍女雪拉了。


    自己是自由戰士肖恩——至少身份證上的名字是這樣的。


    店主是個體格魁梧、性格開朗的男人,他一眼就看出了雪拉的打扮,爽快地跟他搭話。


    “客人,剛開始工作嗎?


    大概是因為年紀太小,店主覺得這個客人應該還沒有實戰經驗吧。雪拉也冷淡地點頭。


    “嗯。”


    “那就得裝個箱子才行。這個怎麽樣?給你便宜點吧。”


    店主拿起的是一把刀鋒很長而且很粗的大劍,大概是想說拿著這麽大的家夥看起來就很厲害吧,但雪雨並沒有拿起來。搖了搖頭。


    “對於拿不動的東西,我是不會考慮的。”


    如此龐大的一把劍,對操持者也有相應的力量和身高方麵的要求。如果不是國王這麽魁梧的士兵,恐怕會被弄得手忙腳亂吧。


    這次是一把細長的劍,劍身也不長。


    這對雪拉的體格來說,正好是一種折磨。


    但是,雪拉拿在手裏的時候就皺起了眉頭。


    “女式刀劍啊。別小看我了。”


    拔劍出鞘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刀刃太薄了。


    這樣一來,雖然容易拿了,但雪拉還是把劍收進劍鞘,還給店主。


    “這麽軟的劍根本派不上用場,用上兩三次馬上就會斷的。


    “嗯,年紀輕輕就很有眼光啊。”


    “當然——因為這是工作。”


    作為自由戰士,雪拉才開始工作;但作為刺客,她已經修煉多年了,光看卻不中用的劍毫無意義。


    “如果隻有這種東西,那我還是去別的店比較好。”


    “好了,行了,小哥,急性子可不好,那我就把珍藏的東西拿出來吧。”


    店主退到店裏麵去了,雪拉留在那裏,沉默不語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嚴肅。


    不是因為等待。


    是雪拉發現了一件事。


    自從小被當作“女孩”養大。


    如今已經十七歲的雪拉,無論語氣還是舉止,都透著一股“少女氣”,但這並不意味著雪拉不能“像個男人”。


    就在前幾天,當雪拉從被坦加回來時,還是以農夫的身份堂而皇之地進入了這片區域。


    寇拉爾的城門,就好像是不同人群的坩堝。


    農民也不分男女,頻繁地出入。


    也有很多的機會去觀察他們的口語和舉止。


    雖然雪拉參考了這一點,並且演得很好,但被王妃指出“有點弱”。


    糟了。


    自己作為農民太聰明了。


    雪拉膽識過人,應變能力強,化裝熟練,演技精湛。


    即便如此也不是真正的演員。


    更進一步說的話,雪拉的“工作場所”基本上是上流社會。所以,即使同樣是男人,如果是侍奉貴族的家臣或仆人的角色,自己完全可以演得很好。


    家臣恭敬的語調,禮儀周到的舉止,都與平時的雪拉沒有太大的不同。


    但這次的角色是自由戰士。


    與平時的角色相去甚遠。


    話雖如此,雪拉的本職是刺客。


    雖然被當作女孩看待,但拿起武器戰鬥,奪取別人的生命,毫無疑問是雪拉的本質。


    問題是,雪拉接受的教育是絕不能讓別人看到他作為刺客的一麵。


    雖然知道隻要稍微鬆開那套“枷鎖”,就能成為活在刺與血的世界裏的男人,但從那時起就被灌輸的“在人前要做個姑娘”這句話,無論如何都讓人難以捉摸。


    做戰士的時候,和做農民的時候一樣,找個樣本作為參考都是最快捷的。


    幸運的是,雪拉身邊也有這樣的人。


    王妃就是如此。


    雖然王妃的身體是女人的,但性情和語調都是男人的,而且和高雅的貴公子不相上下。


    那才是無賴的氣質,不過,王妃的那個視他人如無物的膽氣,以及那自信的光輝對雪拉來說都是難以表現的東西。


    就算想模仿,也會露出破綻。


    另一個人,國王的青梅竹馬,伊文,也是一身無賴男人的氣質,但這個氣質很難保持,而那個男人所擁有的酸甜苦辣交織的世故模樣,以及精明強幹,都與雪拉的本質沒有任何的共同點。


    即便如此,如果隻是分開的短暫時間,或許還能表現得像樣一些,但這次不行。


    至少在越過斯卡尼亞邊境之前,自己必須成為“自由戰士肖恩”。


    結果,他並沒有把刺客的本性完全展現出來,隻是稍微流露出一些味道,語氣中也褪去了禮貌和高雅,而是冷淡地說正事。第一人稱用“在下”也感覺不協調,於是改成了“我”。


    雪拉無意識地做到了這一點,結果塑造出的人物形象,很明顯……


    不是那個男人的樣子嗎!


    表情變得嚴峻也是理所當然的。


    氣得全身都要燃燒起來了,但是雪拉緊握著拳頭,拚命地試圖控製自己。


    店主把東西拿回來。


    “這家夥怎麽樣?是南方騎兵的東西,有點短,不適合體格健壯的男人,不過刀刃很厚,用來防身的話也很重——對你來說不正好嗎?


    如果是平時的雪拉,大概會忽略話裏麵的意思。


    十七歲的姑娘,手無縛雞之力沒有任何問題。長相秀麗,看起來越像一個女孩,工作也就越能幹。


    但是,對於成為“自由戰士的男人”來說,這並不是什麽有趣的內容。


    雪拉不快地皺起眉頭,接過劍,確認手感。


    確實很短,但也是防身的東西。但是,和剛才的劍不同,有適當的重量。撥開刀鞘,刀刃很厚,很結實,一看就知道是實用品。


    “我要了,有鞘帶嗎?”


    “喂,都有的。”


    付了錢,把剛買的劍掛在腰上,走出了舊貨店。


    不知不覺握緊了插在左腰上的劍柄。


    現在看到的是行人和大車川流不息的大馬路,而且是在大白天。


    前幾天的時候,在國王和王妃的婚禮中,在與坦加的第一次戰爭中,雪拉第一次作為士兵上了戰場。


    這和以前的工作完全不同,以前的工作都是偷偷地把目標鎖定在一個人身上,自己雖然很著急,但如果不想死,就隻有殺死敵人了。


    那裏是作為刺客不斷修煉的雪拉。


    作為第一次參加戰爭,自己也認為完成了首要行動了。


    但是,那是在戰場這一異常的空間裏出現的,在這種普通的日常生活中,堂堂正正地把武器暴露在眾人麵前走路,老實說,自己很抗拒。


    總覺得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怎麽也冷靜不下來。


    就算是步調的話,光一個步幅也不會讓人覺得很奇怪。


    但作為刺客活動時的腳步來說,就顯的就不可取了。在這樣的大白天,自己表現的實在是過於興奮了。這樣會被別人認為是發生了什麽事。


    對於不習慣的角色,雖然不太認同,但一想到這或許是個好機會,自己便會積極地思考。


    自己也不可能永遠保持女人的形態。


    說不定有一天,自己會以男人的身份,作為的隨從,在王妃身邊工作。


    也就是說,剛才的事是“成為男人”的絕好機會——雖然這樣說有些不對勁。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中有士兵,當然也有自由戰士。既有中年商人,也有活潑的少年。也有被認為是渡世人的男人。


    雪拉迅速觀察著這些男人,試著模仿他們的動作。


    全力挑戰被分配的工作也是雪拉的性質之一。


    現在的自己是作為自由戰士生活的男人。


    既然選擇了這份工作,就應該對自己的手藝有所了解。


    年輕男人本來就很有自信。


    那麽,就得舉個例子了。


    雪拉聳聳肩,故意加大步幅,一邊走一邊默念著,“像個男人,像個男人。”


    “怎麽了?那個女孩是不是太逞強了?”


    萊蒂西婭看著雪拉步履蹣跚的背影說。


    雖然外表看起來是個嬌小輕浮的年輕人,但在被稱為死神的法羅特一族中也是首屈一指的高手了。


    “因為不太習慣男人的角色。”


    高大的男人叫班特亞·法羅德。


    雖然穿著像旅行中的自由戰士,但白皙的美貌卻可以稱為“白麵貴公子”。


    王妃所說的休戰是正確的。


    萊蒂西婭給滯留在寇拉爾城的班特亞帶來了這個消息。


    “是這樣嗎?”


    萊蒂西婭是法羅德一族中相當特別的人物,至今為止從未執行過潛入任務。


    作為刺客最基本的操作,他從來沒有站在“扮演其他人”的出發點上。


    麵對這一切,班特亞麵無表情地說。


    “就像你在貴族的府邸裏工作一樣。”


    “是啊!那家夥真厲害!”


    萊蒂西婭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在班特亞麵前揮揮手。


    “怎麽變都不可能!如果隻是臉的話,我也屬於可愛的那一類,身材還算結實,所以不是不可以穿女人的衣服。”


    這句話不是謊話。


    他身材短小而結實,乍一看就像個美女。他臉色白淨,大眼睛炯炯,如果不說話的話,看起來像一張中性的臉,但全身的氣質卻始終不和諧。


    那可怕的眼神,無論如何也看不出是個姑娘。


    萊蒂西婭意識到這一點,開心地笑著說。


    “沒有主人的仆人,一下就會露餡兒的。”


    “在那裏的話,偽裝的就是鄉裏的人。”


    “你也是?”


    “我的身體不能演女孩,我需要做隨從。”


    “嗯?


    萊蒂西婭像貓一樣的臉閃閃發光。


    不知道他是想說哪有這麽冷漠的隨從,還是想說你做隨從時的表現是不是也很好。


    他再次看著身後的雪拉說。


    “這麽說來,我很同情那個女孩。”


    穿過人與運貨馬車擁擠的寇拉爾市街,進入向北的羅榭街道,視野開闊了起來。


    雖然在人前要像“男子漢”一樣走路,但謝在沒有人的時候,果斷地用刺客的步伐奔跑,以常人無法比擬的連續前進。


    到東邊的國境,再健壯的人也需要六天。而且,現在距離稍微延長了。


    這是前幾天與坦加的戰爭之後,塔烏的東峰被納入德爾菲尼亞領地的結果。


    雪拉發揮驚人的腳力,乘風前進,第二天晚上就跑完了一半以上的距離。第二天,第三天很不湊巧地下起了大雨,確實沒有拉開距離,但到了第五天,距離國境已經很近了。


    季節完全是夏天。


    今天一整天都是晴天。


    和中央不同,這一帶的空氣很清爽,但一定是個令人汗流浹背的好天氣。


    隨著大山的偉岸越來越近,道路也變得起伏不平。


    雪拉擦著額頭上的汗,爬上了彎彎曲曲的山坡,想趁天還亮的時候往前趕一點。


    雪拉聽到了異樣的聲音。


    急促的馬聲和車輪聲,中間還夾雜著女人尖銳的悲鳴。


    異變的真麵目很快就暴露了。


    因為馬車以驚人的速度衝了過來。


    這是一輛兩匹馬車,非常氣派。


    可兩匹馬卻完全暴走了


    從車箱裏探出頭來的女人拚命地叫著。


    “快來人!快來人!”


    雪拉一瞬間呆立在原地。


    站在那兒會被甩出去的


    如果能左右閃避就沒有問題,但背後是下坡路。而且,因為剛剛走過,所以知道前麵的路往左走。


    道路下麵是雜草叢生的河堤,再往下就是河流。


    照這個勢頭往前走的話,馬肯定會連同馬車一起掉到河堤上。恐怕在那裏也停不下來,摔下去的氣勢會衝進河裏。


    如果是以前的雪拉,應該會視而不見吧


    因為不參與任務以外的事情也是村裏的教育之一。


    但是,如果站在這裏的是王妃,她絕不會視而不見。


    這麽想的刹那,身體反射性地動了起來。


    雪拉在攔住衝過來的馬的同時,也撲向了馬車的主座。


    雪拉還是第一次幹這種粗活,別看身材纖瘦,其實雪拉的身體和技術是最好的。


    順利地占到馬夫的座位。然後迅速抓住了在空中遊來遊去的韁繩,拚命地壓住了馬。


    雪拉從來沒有駕馭過如此狂暴的駿馬。


    盡管如此,他還是幾乎是聽任指揮,總算成功地讓馬匹們轉向左側。


    由於用力過猛,箱子大幅度傾斜。


    雪拉的背後響起了撕裂娟兒的悲鳴。而且是複數。


    雪拉拚命地拉緊韁繩,生怕自己轉危為安,嚇得渾身發冷。好不容易恢複了車箱的傾斜,馬車總算恢複了姿勢。


    盡管如此,興奮的馬還是繼續疾馳,而雪拉也拚命地試圖控製馬匹。


    過了一會兒,不知是累了,還是興奮的狀態過去了,馬兒們也放慢了速度,雪拉立刻拉緊了韁繩,總算成功地讓馬車停下了。


    馬停下腳步時,雪拉也長舒了一口氣。


    連雪拉自己都覺得這是個體力活。


    她身後的車箱打開了,一個想要移動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


    她四十歲左右,穿著女仆人的服裝。


    她的臉上還沒有血色,抬頭看了看坐在馬夫位置上的雪拉,臉上浮現出安心的表情,深深地低下了頭。


    “啊,謝謝。”


    聽到衣服摩擦的聲音,又有一個人走了出來。


    她和女仆人的年齡相仿,卻是身穿絲綢禮服的貴族女性。這個階級的女性從不主動跟人搭話,應該不是為了道謝才下車的,而是想盡快從被折騰得亂七八糟的可怕箱子裏走出來。


    但是,那個女人也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臉色蒼白,但她一看到雪拉,就連連道謝。


    ““我不知道是誰,托您的福,我撿回了一條命。我叫葛拉蒂絲·維爾特。”


    雪拉猶豫了一下。


    對方是一位貴族女性,可自己卻打算用一種簡單的語氣說。


    “您沒有精神嗎?”


    差點兒這麽說出來了。


    但是,自由戰士如果做出這種行為很奇怪。


    “我是肖恩,自由戰士,您沒事就好。”


    接著,一個與雪拉年齡相仿的女孩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葛拉蒂絲介紹道。


    我的侄女艾莉絲·君特。”


    看的出來是非常有風情的姑娘。


    這麽可怕的感覺還是第一次吧。


    雖然是個可愛的女孩,但臉色蒼白,衣服和頭發都很難看,失去血色的嘴唇還在顫抖。


    她好像說不出話來,抬頭看著雪拉,戰戰兢兢地低下了頭。


    雪拉也回禮,問向女仆。


    “能騎馬嗎?”


    “不!怎麽可能!”


    女仆想起了什麽,搖了搖頭,葛拉蒂絲問道。


    “肖恩先生要往南走嗎?”


    “不,我打算過境。”


    “那我們就一起去吧。雖然馬亂跑了,但我們的目的地也是北邊。最重要的是,你在危難之時救了我們,我必須向你道謝。


    雪拉暗自佩服。


    雖然給人一種死板的印象,但對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而且是在貴族階級看來屬於下層的自由戰士,即使是救命恩人,也很少有貴婦人如此恭敬地對待他。


    不管有多好,通常都是在感情上加上金錢而分手。


    葛拉蒂絲似乎覺得必須說服沉默的雪拉,更加熱心地說道。


    “最重要的是,我的表兄弟梅森男爵也不會讓救了我兒子新娘一命的恩人就這樣置之不理。”


    這個名字讓雪拉有點吃驚。


    因為在之前,他在王宮裏也曾成為話題人物。


    “您的侄女在裏麵嗎?”


    “是的,我還有幾卡蒂格就到我表兄弟的公館了。天快黑了,我要過境。


    是的,離表兄弟的公館還有幾卡蒂格。天快黑了,如果你要過境,今晚就住在表兄弟的公館吧。”


    雪拉想了想回答。


    “知道了,那就麻煩你了。


    重新坐好後,雪拉改變了馬車的方向。馬一下子變老實了


    女人們在路邊等著,就在這時,兩個男人猛地衝了過來。


    “啊!”


    “夫人,小姐平安!”


    好像是跟隨著女人們的家臣。


    雖然汗流浹背,但他們還是鬆了一口氣,為女人們的平安感到高興。


    葛拉蒂絲看著雪拉說。


    “那邊的肖恩先生救了我們。”


    兩個男人也連連向雪拉鞠躬道謝。


    “真是太感謝了,就是這樣。”


    “哦,真是的。”


    接著,前方又來了兩匹馬。


    男人們中的一個大聲示意。


    “喂!大夥!”


    騎在兩匹馬上的既不是騎士也不是戰士,而是傭人。除了葛拉蒂絲等人的馬車之外,還有三輛裝載婚禮用具的馬車同行,據說他們是為了裝載行李而一起來的。


    他們判斷在裝載重物的狀態下追趕失控的馬車根本追不上,於是把馬從馬車上取下來,裝上馬鞍追了上來。


    據說其他的家臣留在行李旁邊。


    這是理所當然的考慮。


    “我來晚了,真不好意思,因為我花了很長時間重新整理。”


    “你們倆都沒事,真是太好了!”


    他們也因為葛拉蒂絲和艾莉絲平安無事而欣喜若狂,紛紛向雪拉道謝。


    “夫人和小姐有什麽事的話,很不是滋味。


    “真的非常感謝。”


    就這樣,一行人再次向北進發,在出發的時候,葛拉蒂絲卻與雪拉起了“爭執”,葛拉蒂絲堅持不能讓救命恩人走路,讓雪拉坐上馬車,但雪拉堅持道。


    “坐在被三個女人包圍的箱子裏,感覺很不舒服。”


    如果是女兒的樣子,就不會有什麽問題了,雪拉一邊在心裏著急,一邊耐心地說出了理由。


    那麽至少坐在馬夫的位置上啊,葛拉蒂絲這樣說,但雪拉對此也拒絕了。


    他問走著來的兩個男人。


    “你知道去男爵公館的路嗎?


    “嗯,我知道。因為我來過好幾次,回答的男人自稱是格爾特。


    “那就拜托你了,我騎在馬後麵,你也去吧。”


    他對另一個男人說。


    的確,這是最符合現實的


    葛拉蒂絲最後也答應了,坐上了馬車。雪拉和另一個自稱烏爾班的男人被扶上馬,跟在馬車後麵。


    在此期間,烏爾班從旁邊的馬上多次向雪拉道了謝。


    “大老遠從坦加來,別說婚禮了,就是要為夫人和女兒舉行葬禮,我心裏都不是滋味。”


    “你是從坦加來的?


    雪拉有點吃驚


    因為梅森男爵與麥格達內爾的腳關係很好。


    馬格塔奈爾是首席公爵、迪雷頓騎士團長薩沃亞公爵的親叔叔,是國內屈指可數的大貴族,也是薩沃亞家的實權人物。


    他擁有顯赫的身家和聲望,卻暗中與外國勢力密謀推翻國王。


    說是堂堂國賊也不為過。


    注意到這一動向的國王做出英明決斷,將馬格塔內爾處死。表麵上看是他與侄子巴羅的仇恨激化,結果被當場殺害,但實際上是被幕後策劃的人來看,卿的死亡正是殺雞儆猴。


    一定嚇得渾身發抖吧。


    梅森男爵就是其中之一。


    男爵慌忙明哲保身,在國王和王妃的婚禮中與坦卡開戰時,他也率先提供了士兵,拚命向國王表示忠識。


    這也就意味著男爵割斷了坦加的聯係,而梅森男爵現在卻要從坦加娶媳婦。


    “哦,烏爾班侍奉的是維爾特家,而格爾特是君特家的傭人。


    夫人的母親是上一任梅森男爵的姐姐,嫁到了君特家。格爾特陪著母親去過幾次,所以知道男爵住在哪裏。


    上一任梅森男爵的姐姐嫁給了坦加的君特家,生下的葛拉蒂絲嫁給了維爾特家,成為了葛拉蒂絲·維爾特。


    “現在的君特家族的首領就是艾莉絲的父親嗎?”


    “是我的哥哥。”


    當然,當家的也是梅森男爵的表兄弟


    因為父親是表兄弟,艾莉絲自然會和相當於弟弟的對象結婚。


    這在貴族階級教中並不少見。


    倒不如說,這是為了加深家族之間的聯係而經常使用的手法。


    烏爾班是個健談的人,還跟我說了很多其他的事情。維爾特家和君特家都是富裕的家庭,梅森男爵的兒子和艾莉絲的婚事本來是去年的事。


    “這個嘛,因為在坦加和德爾菲尼亞開戰了,所以這事與合適的時間就不存在了,不過戰爭已經結束了,成婚的時間也順利地被確定了。為了順利成婚,今天一大早就從君特大人的宅邸出發了……”


    一行人越過國境,朝著男爵的公館前進,據說有快馬疾駛而來。


    新娘隊伍旅途並不匆忙,所以停下馬,彬彬有禮地等著快馬從眼前經過,雖然也隻是匆匆而過,但據說在快馬疾馳的時候揚起了小石子,不幸的是,小石頭正好撞到了葛拉蒂絲等人駕駛馬車的家夥的臉。


    騎著雪拉的馬的男人也勃然大怒。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完全可以速感。唉,我們的馬夫瓦爾多是立刻昏了過去,然後從馬車上滾了下來,把馬車的馬嚇了一跳,以上漲了火一樣的氣勢奔跑啊——這要是不壞,還能怎麽樣?


    烏爾班也在旁邊使勁點頭。


    “我從沒那麽膽戰心驚過。我跟格爾特說,不管怎樣,都一定不要把夫人的馬車弄丟,於是就追了上去。”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感謝雪拉是再恰當不過的了。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馬輕快地前進,一行人平安地回到了裝行李的地方。


    留在那裏的家臣們看到女人們平安無事地回來,也很安心。


    瓦爾多臉被小石子打到,氣不打一處來,還搖搖晃晃的,不過,並沒有受什麽大傷。


    把馬按照原來的樣子整理好,讓瓦爾多躺在馬車裏,一行人再次向梅森男爵的公館進發。當時,雪拉坐在馬車的馬夫座位旁邊,這樣就能比徒步更快地前進。


    終於快到了。


    又往前走了一會兒,看到一座建在小山丘上的公館,是一座漂亮的石造建築,建築物的一角有一座小塔,塔上有鍾。


    這座塔恐怕兼作瞭望塔吧。


    明明沒有河,入口卻是吊橋。這也是為了小心吧。


    這裏離國境很近,背後聳立著塔烏山脈的偉岸。這種程度的準備是必要的。


    太陽已經紅彤彤地向西山嶺逼近了,但吊橋還沒有放下,可以看到好幾輛運貨馬車駛入。


    一行人也跟著走過吊橋。


    正麵是第一道大門,前麵建了一個大院子,很多人來來往往。


    好像是家臣的人正在忙著下達指示,把行李放到廚房,或把行李放到倉庫。


    似乎是陸陸續續收到了賀禮。


    負責傳話的傭人跑了過來。他們詢問一行人的身份,於是雪拉一行告訴他們是坦加來的新娘隊伍,便趁機走進了館中。


    這時,一個衣著優雅的男子快步走出來,笑著對從馬車上下來的葛拉蒂絲說。


    “葛拉蒂絲!好久不見!”


    這就是主人的梅森男爵。


    葛拉蒂絲也笑著回複。


    “好久不見,路德。”


    路德·梅森男爵也向艾莉斯打招呼。


    “這位是新娘嗎?哦,這太美了,你們遠道而來,我真是太高興了。”


    他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兒子新娘的臉。


    如此說來,男爵的兒子也不知道新娘的長相,這在貴族階級中也是常有的事。


    “請不要認為兒子不來迎接是不禮貌的行為。新娘長途旅行已經很累了,一定是想要休息一下,調整好身段之後再去見新郎。所以我阻止了他。”


    艾莉絲向即將成為公公的人恭敬地行了一禮。


    “感謝您的厚愛。我叫艾莉絲·君特。請多關照。”


    葛拉蒂絲在這裏把雪拉介紹給男爵。


    “在這個人的幫助下,我們才能平安抵達這個公館了。如果沒有雪拉先生的話,別說是艾莉絲和弗雷德的婚禮了,要辦的難道不是我們的葬禮嗎?”


    “哦,辛苦你了。”


    作為兒子的新娘和表姐妹的救命恩人,男爵十分有裏麵地對一幅自由戰士打扮的雪拉說。


    “你先請休息,待會兒再說吧。”


    雪拉無言地點頭。


    梅森男爵和女人們從正麵的大門進入,而雪拉則被帶到公館的後麵。


    考慮到自己的身份,這是人之常情,但在這裏,雪拉不得不意識到,現在的自己與平時的角色有多麽不同。


    這樣的大宅,自己出入過好幾次,隻是以前都作為“姑娘”而已。


    男仆和女仆在館中的位置和身份完全不同。


    平時,雪拉幾乎肯定會被帶到廚房裏去,但這次卻被帶到仆人用的食堂。


    還有幾個男人坐在座位上。這座宅邸的傭人自不必說,還有很多客人的隨從。


    女人們忙碌著,一道菜接一道菜地飛舞著。


    雪拉一邊想著自己也適合做服務員,一邊熱騰騰地坐下,端上了菜。


    雪拉心裏想著,自己也更適合做服務員,她默默地坐下來,對端上來的飯菜道謝,專心準備。


    “來來來,請盡情享用吧,今晚是慶祝。”


    隨從們都很高興,喝得酩酊大醉。


    雪拉把杯子裏的酒杯安靜地喝完了,這時男仆過來叫他。


    “肖恩先生,是老爺叫我來的。”


    雪拉把酒杯讓給旁邊的男人,起身離開。


    在傭人的帶領下,他前往公館深處的途中,透過通道的窗戶看到了院子裏的情形。


    巨大的篝火亮了起來,可以看出這個時間,還在降下吊橋。


    正好一輛兩匹馬車打著火把,邁著輕快的步伐駛入。


    梅森男爵在當地相當有權勢,他的兒子結婚似乎是一件大喜事,雪拉被帶到一樓中間的房間裏,那裏有男爵、男爵夫人、葛拉蒂絲,一個體格健壯的年輕男子。


    這位就是男爵的兒子吧。


    他看著雪拉的眼神中帶著善意的光芒,但應該在他旁邊的艾麗絲卻不見了,或許已經在二樓休息了。


    這裏似乎是用於小型聚會和接待的房間,沒有可以坐的地方。


    大家背對著站著。


    如果是平時的自己,會很鄭重地行一禮,但作為自由戰士,雪拉煩惱著這樣做是否合適,隻是微微地偏了偏頭。


    最先搭話的是弗雷德。


    “我已經聽維爾特夫人說過了。她比我想象的還要年輕。謝謝你救回,了我妻子的生命。”


    男爵也用親切的語氣說。


    “你是堂妹和新娘的救命恩人,我向你道謝。


    一時語塞。


    被長輩這麽客氣的話,條件反射地想要恭恭敬敬地低下頭。


    但這不是自由戰士的態度。


    如果是這樣的話,在這種場麵、這種狀況下,作為自由戰士的男人該用什麽樣的沉重語氣,用什麽樣的語言來回答才合適呢?


    結果,他又默默地點頭致意。


    對貴族來說,對平民采取這樣的態度會感到無禮,但對男爵來說,至少在表麵上沒有不高興的樣子。他笑著繼續說。


    “明天會在附近的奧裏格神殿舉行婚禮,你也能參加嗎?”


    雪拉的臉上浮現出久違的驚訝。


    對初次見麵、來曆不明的人,而且是在社會上被認為是無賴之輩的自由戰士,他卻要求對方參加兒子的婚禮。


    如果不是雪拉偶然路過救下新娘,明天的婚禮就無法舉行。正因為他深知這一點,才會主動請安吧。


    聽到貴族這麽說,普通市民應該會誠惶誠恐地道謝,一邊客氣一邊感激地回應,但不能再繞遠路了。


    雪拉搖了搖頭。


    “北邊有工作等著我。”


    雪拉沒有說謊。


    但是,光這樣的話還是有些冷淡,雪拉注意著語氣補充道。


    “非常感謝您的款待和邀請,但我明天一早就會出發。”


    男爵夫人露出奇怪的表情。


    大概是沒想到一介自由戰士會拒絕丈夫的提議吧,不由自主地開口了。


    “為什麽?這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隻需要半天的時間……”


    男爵製止了妻子,點點頭。


    “不,別勉強了,好吧,肖恩。”


    正要說話的時候,一個中年傭人進來了,很輕鬆地問了一句


    “老爺,失禮了,卡貝爾子爵的使者來了。”


    “什麽?真稀奇。帶我去客廳吧。”


    應該是非常重要的客人,雖然不是本人而是使者,但男爵的意識明顯是朝向那個方向的。


    葛拉蒂絲閉上了嘴。


    “路德,你走吧,剩下的由我來。”


    “我知道了,拜托了。”


    男爵興衝衝地走向出口,在離開房間之前,從等候的傭人手中接過一個皮革小袋,遞給雪拉。


    接過一看,沉甸甸的。


    “至少要把它收起來。”


    雪拉用一隻手刻著小袋子,輕輕地低下頭。


    “不勝感激。”


    男爵和男爵夫人,還有弗雷德都向葛拉蒂絲點頭致意,然後離開了房間。


    “您在北方工作需要多久?”


    “不知道。”


    這是事實。


    雪拉沒見過法羅德伯爵。


    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子,也不知道他為人。


    他隻知道自己是在大陸全境聲名顯赫的暗殺一族的首領。


    那個人是以怎樣的心情呼喚自己的。


    現在還想象不出去的地方會有什麽。


    “那就拜托你了,工作結束後,你願意侍奉表兄弟嗎?”


    果然是嚇了一跳的雪拉。


    雖然覺得是出於救了侄女和自己的命的考慮,但瑞英還是下定了決心。


    對貴族女性來說,自由戰士本來就是個可疑的人,不應該是隨便說話的對象。


    雖然是自己和侄女的救命恩人,但如果是貴族階級的女性的話,就會說一句“辛苦了”就無所謂了。


    雪拉覺得這是不辨身份的輕率行為,故意試著甩開她說。


    “這麽容易就能相信無賴之輩嗎?”


    葛拉蒂絲語氣堅定地說。


    “雖然現在是流亡者,但你以前不是很認真地侍奉主人嗎?


    你為什麽這麽想?”


    我想內心的疑問明顯地表現在了表情上。


    葛拉蒂絲露出平靜的笑容


    “一看就知道,你和其他的自由戰士有明顯的不同。我嫁的維爾特家經常和附近的領主發生紛爭,公公和丈夫為了保護家,把流放者的自由戰士安置在這裏。在當時的我看來,每個人都是一樣的,但公公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準。我和丈夫都接受了嶽父的熏陶,磨練出了看人的眼光。肖恩雖然穿著粗野,但你的語氣和舉止,和粗野、無教養的流放者完全不一樣。先前從堂兄弟那裏收到金子時也是如此。一點年紀也沒有。不僅如此,他的舉止甚至讓人覺得很有品位,這都是我的錯覺。


    雖然雪拉拚命假裝出麵無表情的樣子,但是因為太過羞恥而快要死了。


    與其說是恥辱,不如說是屈辱。


    時至今日,王妃的話仍然刺痛了我的心。


    雖然被指出“有點弱”,但不能光說“有點”就了事。沒想到這麽輕易就被一個外行人看穿了。


    自己演得很好,但“無賴漢之賴”完全沒有發揮作用。


    即使自以為演得很好,“無賴漢之賴”也完全沒有發揮作用。


    葛拉蒂絲平靜地繼續說,絲毫沒有察覺到雪拉心中的糾結。


    “實際上,我也見過像野狗一樣的流浪漢,正因為如此,我才知道。”


    葛拉蒂絲並沒有這種打算,所以無法繼續待下去。


    但是,我突然產生了疑問。


    從饑餓的野狗這個詞聯想到的粗野和粗暴,和現在自己模仿的那個“野性”的男人不一致。


    那個男人以前也是被飼養的,後來離開了主人的手。


    他被正確地對待了,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是一隻野狗,但那個男人對自己的主人甚至有些輕視。


    回想起和他交談過幾次的經驗,他給人的印象是比較溫和的。


    “你見過饑餓的野狗嗎?”


    葛拉蒂絲覺得貴族女性不可能知道這些實物。


    “婆婆住的山住著一群失去主人變成野狗的狗,給家畜帶來了損失,丈夫帶領家臣給它們治病。當時,我也同行了。”


    “女人去捉野狗也沒用吧。”


    雪拉冷冷地說了一句話,可這麽一說,雪拉似乎就更像那個男人了。


    這也讓人生氣。


    “我想,如果原來就是被飼養狗的話,能不能做點什麽呢?因為我在老家養了獵狗,如果它隻是忘記了聽從人類的指示,那麽隻要重新調教就可以了。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也許是想起了當時的情景,葛拉蒂絲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


    “被丈夫遺棄的狗真是可憐啊。如果是這樣,我也見過幾隻。每一隻都很害怕,對人的戒備心異常強烈,不願意習慣。雖然可能會花些時間,但我認為那樣的話應該還能調教。不過,當我看到籠子裏地位野狗時,還是被嚇了一跳。因為那是一條完全無法想象的狗。我並沒有吵也並沒有惱,而是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但還是激發了它的敵意了。那是一雙危險的、粗暴的、空虛的眼神。


    “……”


    “我沒有忘記過那雙眼睛,我曾多次選擇過擁有同樣眼睛的人,但都是不可信任、不可輕易靠近的對象。


    雪拉銘記著外行人的觀察能力有時是無法超越的訓言,努力冷靜地說。


    “有些危險的家夥會用貓的聲音靠近你。


    葛拉蒂絲嫣然一笑。


    “這些人我都看慣了。”


    雪拉注意到這是個不尋常的婦人,於是又問了別的問題。


    “男爵說想雇用我嗎?


    葛拉蒂絲微笑著搖了搖頭。


    “不,這我的想法你知道的吧,前幾天,這個國家和坦加之間的戰爭。我是坦加的人,媽媽是在德爾菲尼亞出生。婆家和娘家親密的人之間直接成為戰場上的事情應該是這樣吧,實際打起來的時候,我非常難過。雖然兩家親戚都沒有犧牲,但戰爭說不定還會爆發。


    這絕不是想多了。


    對於生活在邊境附近的人來說,這是必須時刻考慮的可能性。


    “這個館很安全。因為我的堂兄弟也雇用了好幾個優秀的私人士兵,不過,堂兄弟的私人士兵們——當然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葛拉蒂絲慎重地說完後,有點為難地繼續說。


    “雖然這對他們本人來說很普通的事情,但他們的言行舉止無論如何……雖然談不上粗野,但總覺得有些粗糙吧,至少很難說是幹練。侄女從來沒見過那種男人,一下子就害怕了。而你就沒什麽沒問題。我想你可以安心地做跟隨她的護衛。”


    葛拉蒂絲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話是深深刺痛雪宇的原因。


    雪拉一邊默默地聽著,一邊忍耐著內心猛烈的激動,一邊認真地思考該不該進入附近的山中尋找野狗群。


    這恐怕會成為現在的自己的“榜樣”,但就算手裏有再多的武器,如果孤立無援地麵對這種東西,也會有生命危險。


    “旁邊有沒有,受傷的野狗!”


    雪雨笑著說,無論如何也不能成為粗野下流的男人,如果王妃在這裏,一定會驚訝地說。


    “人都有人盡其才的時候。”


    現在的雪拉沒有那麽達觀。


    抱著咬牙切齒的心情,雪拉決定放棄演戲。


    因為他意識到,如果繼續演下去,這個女人是無法給出滿意的答案的。


    “雖說是自由戰士,但我還是有主之身。”


    葛拉蒂絲臉色大變地問。


    “那麽,你是按照那位先生的指示去北方嗎?


    “是的,所以我不能侍奉男爵。”


    因為王妃才是自己的主人。


    葛拉蒂絲雖然有些遺憾,但並沒有要求放棄現在的主人。


    從他的毅然的態度來看,這個年輕人顯然對他的主人忠心耿耿。


    “那麽,如果有一天你再路過這附近,請順道來一趟。艾莉斯想向救命恩人道謝。”


    雪拉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那現在說就好了。”


    “肖恩大人,埃裏斯還是剛結婚的人。”葛拉蒂絲有點為難地笑了小。


    “這是君特的父親教導我的,未婚的女兒不能和家人以外的男人說話,傭人除外。”


    雪拉也苦笑著說,真是個千金大小姐。


    雖然不會再來這附近見到艾莉絲了、但還是點頭答應吧。


    “知道了,我會留意的。”


    “請多關照。”


    男爵家的庭院裏有一盞簡易的燈


    稍遠處還生著篝火,女人們借著篝火忙著做飯,許多男人們用圓木和木箱當簡易椅子,在星空下填飽肚子。


    除了沒能進得了廳堂的男人們,還有男爵領地的居民,他們為領主的喜事帶來賀禮,與領主會麵。


    班特亞和萊蒂西婭也巧妙地混雜在其中。


    兩人一直跟在雪拉後麵。


    雪拉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舉動。


    在這一點上責備雪拉未免太過分了。


    雪拉從來沒有擔任過擔心有人跟蹤的任務,再加上兩人身為追蹤者,在家族中也是屈指可數的高手。經驗不同。


    兩人親眼目睹了雪拉攔下馬車,以及在馬車的引領下進入這座公館。這突如其來的繞道對兩人來說都是意料之外的,但又不能移開視線。


    因為現在兩人的任務是看著雪拉平安抵達斯克尼亞。


    也就是說,如果雪拉在選擇前進的道路上出現了障礙,甚至在雪拉麵臨危險的情況下,將其排除在外也是職責之一。


    如果她本人知道了,一定會因為太過恥辱而憤死,換句話說,就是在雪拉不知道的地方保護她。


    班特亞和萊蒂西婭趁太陽落山之際,采取了行動。門口雖然有看門人,但好像有什麽喜事,載著賀禮的貨車和馬車來來往往,來來往往的人很多。


    雖說點著篝火,但對兩人來說,被看門的人盯著,一下子擠進去是輕而易舉的事。


    館裏的人也忙著接待絡繹不絕的客人,根本不知道誰是哪裏的人。兩人若無其事地和隨從們混在一起,肆無忌憚地吃吃喝喝,同時努力收集情報。


    不用問什麽問題,隻要傾聽一些閑聊,偶爾附和幾句,就能大致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領主之子的婚禮,既會給納博多帶來活力,也會給公館帶來巨大衝擊。


    夜也深了,馬車通過的正門關上了,正門旁邊有一個通用門,裏麵有看門的人在接待來客。


    裏麵有看門的人,正在接待來客。剛才又來了新客人,好像要求打開正門。


    門衛走到正門,打開了沉重的門。


    進來的是一輛大貨車,上麵掛著兩盞蠟燭。每個人都拿著堆得像山一樣大的木桶。


    看樣子重量相當重,兩個人一起拉著車,另外兩個人在後麵推著。


    一個人對前來接應的仆人說。


    “不好意思,這是諾頓領主送來的東西。”


    聽到這個地名,仆人們似乎吃了一驚。


    “從那麽遠的地方來,真是辛苦你們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們,你們是領主那邊的人嗎?”


    因為對方身份不高,所以語氣有些生硬。


    貨車上的男人搖了搖頭,用同樣的語氣回答。


    “不,我們是臨時雇來的。因為偏偏這個時候,家裏的馬好像都出去了。這可是要花上一天時間的大事,要是不適合婚禮的話,那就太不像話了,反正今天就交給你吧,這是領主大人引以為傲的葡萄酒。”


    “那太好了。”


    “天這麽暗,腳下也不安全,可以等到早上再進酒窖嗎?我們太累了,我們今晚可以在這裏受到照顧嗎……”


    “哦,當然了。你先用手推車把這些東西帶到後麵去。我這有足夠的吃的東西,你們要留下來嗎?倉庫的門就開著,今晚你們就在那裏休息吧,待會兒我老爺會給你回禮的,明天你們就帶著回去吧。”


    男人們不可能不同意。


    如果是臨時雇用的傭人,也可以證明這些回禮很快就用完了。


    這些對話都被班特亞和萊蒂西婭在附近觀察到了。


    兩個人的態度都很冷淡,隻是不停地盯著那四個人。


    並不是說什麽怎麽樣。


    他的打扮和語氣都很像個男仆,剛才和公館裏仆人們的對話也很自然。


    隻能說,長年作為暗殺者生活的這兩個人,總覺得有什麽不一樣。


    這種違和感,在四個人隨著手推車一起消失在公館,全身輕鬆地回去的時候,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已經吃完飯的四人分別坐到了附近適當的椅子上,開始對女人們準備的飯菜嘖嘖稱讚。


    看到了他們的樣子,班特亞和萊蒂西婭偷偷交換了個眼色。


    他們明白了違和感的真麵目。


    今天是讓人大汗淋漓的好天氣。


    盡管如此,拖了一天沉重貨車的男人們嘴上說累了,卻幾乎不出汗。


    現在也一樣,沒有人說“給我水”。


    四個人都沒有帶水壺,即使用途中的小溪或泉水解渴,結束了一天的勞頓,好不容易坐下來吃飯,也沒有一個人喊解渴。哪怕出現“快給我酒!”這樣的場麵並不奇怪。


    如果真的是一整天都拉著那麽重的貨車來的話,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如果說來自諾頓的說法是假的,酒桶裏裝的是領主引以為豪的葡萄酒也是假的。


    那麽木桶裏裝的是什麽呢?


    這四個人是為了什麽目的而來的?


    雖然察覺到了這一點,但暗殺一族的兩個人還是若無其事地和那些男人閑聊。


    卡貝爾子爵的使者是個六十多歲的小個子男人。


    帶著兩名強壯隨從的男子自稱波特,似乎是長年侍奉主人的隨從,舉止優雅。


    他把子爵的信交給男時,讓隨從們送來祝賀的禮物,鄭重地行了一禮,用毫不含糊的語氣致詞。


    “這次恭喜貴公子結婚。不管怎麽說,能從我國迎娶新娘,主人也覺得特別可貴。主人本來打算親自去祝賀的,但不巧他外出了,我就代替他來了。


    梅森男爵也熱情地說道。


    “太好了,好久不見,子爵還好嗎?


    卡貝爾是坦加南部的領主


    梅森男爵祖父的妹妹嫁給了當時的子爵家,生下了兒子,也就是現在的卡貝爾子爵。


    也就是說,梅森男爵和卡貝爾子爵就像弗葛拉蒂絲和艾莉絲一樣,是一對表親。


    雖然談不上親威,但就像男爵說的那樣,現在梅森男爵家和卡貝爾子爵家的關係並不緊密。


    但是,對於任何貴族來說,長子的喜事都是特別的,所以兒子之間互贈賀禮也不奇怪。


    那個禮物漂亮得令人眼花繚亂。裏麵擺滿了用寶石鑲嵌的劍柄和劍鞘、買來的短劍、金銀香爐、高級絲絹等。


    如此慷慨,連梅森男爵都驚訝不已。


    男爵正焦急地想,既然這樣,自己也得好好回禮才行。這時,波特禮貌地說。


    “男爵殿下,其實,我有件事想跟您說,請問您能幫我把人趕走嗎?”


    說到這裏,梅森男爵的表情嚴肅起來。


    原來是卡貝爾子爵有什麽事要拜托他。從這過分慷慨的禮物來判斷,恐怕也是值得的吧。


    男爵立刻讓手下退下。


    波特的部下搬來承載寶物的吊台,也離開了房間,隻剩下男爵和波特兩人。


    兩人都站著,波特毫不猶豫地走近男爵,壓低聲音說。


    “我的確是卡貝爾子爵的代表,但事實上,您是否能接受了另一方的轉達?


    來了。


    意料之外的話讓男爵感到很困惑


    “另一方是指?”


    “在我國也是位高貴的人。”


    男爵的臉一下子僵住了


    表情變得最嚴肅,聲音自然地變低。


    “你是說貴國的國王嗎……”


    “好像是。”


    向男爵行了一禮後,波特接著說。


    “我的陛下不會忘記男爵對我們國家所表現出的巨大的親愛之情,希望今後也能與我們國家友好相處。”


    梅森男爵顫抖著搖了搖頭。


    “讓我們來談談無關緊要的事吧……”


    “為什麽呢?


    不等男爵回答,波特繼續說道。


    “恕我失禮,男爵從以前開始就對貴國的國王沒有什麽好感情吧?”


    “沒錯。”


    雖然不能在國民麵前說這句話,但麵對佐拉塔斯王的使者侍衛話,哪怕閉口不談,也是無濟於事的。


    “不隻是我,這個國家還有很多人不喜歡庶出的國王,但是事情已經經過了那個階段——你不可能不知道馬格坦內爾卿的結局。”


    站在德爾菲尼亞國內的反國王派頂點的人物的意外死亡對波特來說也是一種打擊。


    他點了點頭。


    “真是太可憐了。不過,難道不是因為卿和他的公爵侄子之間發生了爭執,鬧得不可開交才不參加的嗎?”


    “瞎說……”


    男爵咂了咂嘴。


    確實,表麵上的情況和波特說的一樣。


    薩沃亞一門發生了“內訌”,身為叔父的卿為了謀求一族首領的地位,企圖謀反,於是現任族長薩沃亞公爵以武力“打敗”了自己的叔父。一族中如果出現了不檢點的人,當家的就隨意給予處分的裁決。公爵的這種行為是有罪的。


    但是,為了讓雙方重歸於好,國王對公爵的這種“獨斷專行”非常憤怒。


    這並非單純的傳聞或臆測。


    好幾個人都確認過那個樣子。


    國王在家臣和諸候的陪同下,召開了審問大會,對擅自行動的表弟,宣布解除他騎士團長的重要職務,並剝奪他大部分的廣大領地。


    但是,不管怎麽說這個處分太重了。


    由於家臣中有勢力的人拚命懇求,總算避免了這次處分,但國王的憤怒仍未平息,他對與前任國王有血緣關係的表弟說,讓其暫時在北塔反省。


    目睹此情此景的諸侯都為國王的極度憤怒而顫抖,但從熟人口中得知這一消息的男爵卻從另一種意義上感到了顫抖。


    不可能獨斷專行。


    毫無疑問,這是國王的指示。


    瑪格達尼爾的死不可能與國王的意誌無關,國王秘密命令薩沃亞公爵處理掉瑪格達尼爾。


    為了鏟除政敵,他讓表弟演了一出戲,把功勞最大的表弟投到了收容重刑犯的北塔。


    他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這個叫沃爾·格瑞克的人


    梅森男爵立刻來到王宮,向國王問候,國王似乎對表弟的任性行為感到憤怒,也對瑪格丹奈爾卿的死而感到惋惜。


    男爵顫抖了兩次。


    梅森男爵匍匐著回到領地後,命令坦加的使者暫時不要來往。


    但是,那隻是前幾天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在國王舉行婚禮的時候,坦卡越過國境開始選舉軍隊,給郎邦造成了巨大的損失。


    參加儀式的男爵臉色蒼白。


    男爵認為自己也知道這次奇襲——如果被認為是和自己協商後的行動,那可不得了,男爵當場向國王表示會立即提供自己擁有的全部兵力和材料。


    不僅僅是男爵,以前暗中與坦加取得聯係的北部領主們也主動提出協助。


    國王接受了這個提議。


    “你們這麽用心,我很高興。朗邦的危機對你們來說也不是外人的事,請你們好好幹吧。”


    國王的表情非常嚴肅。


    在結婚典禮上,國境被侵犯了。


    作為君主,不可能不憤怒。


    但是,正因為如此,他對包括男爵在內的北部領主的眼神中,有一種將他視為自己人的強烈光芒,從他的話中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君主相信各位領主的忠誠之心。


    窺視到了。


    男爵顫抖了三次。


    連活著的心情都沒有。


    這樣的人不可能靠計謀取勝。


    男爵按照自己說的努力工作,為國王效勞,德爾菲尼亞軍出色地戰勝了坦加軍。


    恢複和平後,即使坦加派來了使者,男爵也堅決不去見他,一直讓他吃閉門羹。


    結果,下定決心的坦加國王,以男爵親戚的名義派來了使者。


    波特巧舌如舌地繼續縮著男爵。


    “我主對於有能力的人,工作出色的人,一定會給予厚待。在男爵的幫助下,順利完成對德爾福尼亞的攻略後,希望男爵在治理朗邦一帶的基礎上,作為自己的親信發揮力量。”


    擴張領地的欲望是所有領主最大的行動理由。


    梅森男爵也不例外


    盡管如此,男爵還是苦著臉搖了搖頭。


    “光也說了,我不打算容忍庶出的王——這種想法現在也沒有改變,但那已經不是同一個問題了。”


    聽到男爵直率的話語,波特微微低下了頭。


    “恕我直言,我的主公也不會因為敵人難對付而自命不凡。


    坦加決不會承認德爾菲尼亞。


    沃爾格裏克的命運遲早會改變。


    對那樣的王盡忠也得不到什麽。


    波特熱情地說服他,應該趁現在換一個更有權勢的主君。


    男爵的每一句話都動搖了他的心,但這隻是他說的。天平決不會傾斜。


    “恕我直言,請不要誤會,我並沒有看錯佐拉塔斯陛下的能力。您對我的高度評價,我也很感激,但事到如今……”


    梅斯森男爵絲毫沒有搖頭的意思,波特直截了當地問道。


    “比起佐拉塔斯·明格,更喜歡渥爾·格瑞克,如果這是男爵的旨意,能告訴我理由嗎?”


    在波特看來,梅森男爵不僅性情高貴,而且對庶出的國王感到不快,而且是個物欲橫流的男人。


    這也就是佐拉塔斯的意見,坦加國王很少會在事情上做出錯誤的判斷。


    盡管如此,他的頭絲毫不動一下,這是為什麽呢?


    男爵凝視著波特,麵無表情地斷言道。


    “不管什麽都是惜命的。”


    即使對沃爾·格瑞克不滿,但如果鬧到家破人亡,就沒有任何意義。


    如果站在佐拉塔斯一邊,或許可以得到廣闊的領地和大國重臣的地位。


    但是,如果舉起反對渥爾·格瑞克的旗幟,自己就會失去生命。梅森男爵家說不定也會絕嗣。


    男爵說,既然是最重視家名的貴族,就沒有多餘的選擇。


    “非常抱歉,希望今後不要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被這麽直截了當地說,波特也明白了說服是徒勞的。向整動低頭行禮。


    “就這樣告訴主人吧……”


    結束了與男爵的麵談的波特在仆人的帶領下進入客房。


    牆的上麵蓋著厚厚的布。


    挪開那層步布,出現了死寂的玻璃窗。


    玻璃可是貴重物品,看來男爵還是把波特當成上賓,讓他去檔次高的客房裏了吧。


    因為是麵向庭院的部分,所以篝火和門旁的燈火都看得很清楚。


    院子裏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影,波特沒有鑽進床鋪。


    連睡衣都沒換。


    波特提著蠟燭,飛快地溜出房間,朝著通道盡頭的那座塔走去。


    這座塔的最上麵是鍾塔。塔本身也開了好幾扇窗戶,可以看到四麵的景色


    這扇窗戶既沒有玻璃,也沒有防雨窗。


    因為塔本身就是瞭望塔。


    波特點燃了蠟燭進入了塔裏。


    公館裏男人們的說話聲和笑聲一直傳到位於公館角落的這座塔前。


    波特走進塔後,開始爬上螺旋狀的樓梯。


    穿過麵朝庭院、麵朝公館兩旁的窗戶,在麵朝後院的窗前停下腳步,從懷裏取出哨子,尖銳地吹了起來。


    在喧鬧中響起的笛聲時,班特亞和萊蒂西婭窺視著周圍。


    男人們隻顧著閑聊,沒有注意到。


    但是,剛才的一切都是信號。


    線指向了誰,這是為了什麽……答案很快就明確了。


    宅子後麵突然亮了起來。


    與此同時,一股異樣的氣味濃烈起來。


    “著火了!”


    不知道是誰喊的,男人們大吃一驚。


    大家一齊站了起來。


    班特亞和萊蒂西婭也大吃一驚。因為推車來的四個人還在他們的視野裏。


    也就是說,如果這次事件是人為造成的,那麽一定是其他人幹的。


    “館裏有內奸嗎?”


    “不對!是桶裏的東西。”


    那裏麵藏著一個人。還有幾個木桶裏裝的恐怕都是油。因為從這裏可以看出,後院的火勢非常猛烈。


    “快逃!


    大喊一聲的同時,四個男人朝著正門走了過來。


    這種時候應該是很自然的舉動吧。


    但是,四個人並沒有從狹窄的便門進去,而是打開了緊閉的正門。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了刺耳的嘶鳴聲,與此同時,馬蹄聲非常近。他一定是趁天黑躲到門口附近。


    看門人慌忙要關門的時候,已經走運了。


    好幾匹馬以可怕的氣勢衝了進來。


    班特亞和萊蒂西婭條件反射般地躲在圓木後麵。


    因為他看到騎手擺好了架勢。


    弓弦在火光中響起,男人們的悲鳴聲響徹全場。


    從正門衝進來的夜盜們順勢衝進屋裏。


    雪拉此時在二樓的一個房間裏。


    自由戰士這個身份,一般來說應該和仆人們一樣,是被分到一套大房間裏的,但因為是新娘和表姐妹的恩人,男爵為他特別安排了一套房間。


    客人也是有“等級”的。


    雪拉立刻明白過來,她所在的房間是用來住那些不那麽重要的客人的。


    即使透過厚重的地板,也能感受到女人們在剛下忙碌的氣息,這下麵大概就是廚房吧,即便如此,和大房間相比,還是在規格上高出一籌。


    雖然躺在床上,但還沒有睡著的雪拉立刻察覺到了外麵的異常。


    這個房間有麵向後院的窗戶。


    沒有玻璃,隻有遮雨窗開著。


    一陣熱烈的氣氛撲麵而來。


    這幢宅子的後院有各種各樣的建築物,也有馬廄。也有仆人的家。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著火了,但發現異常的人們都跑去滅火,家畜也騷動了起來。


    與此同時,館外也發生了騷動。


    傳來了刺耳的馬蹄聲和男人們的悲鳴聲,雪拉急忙收拾好衣服。


    “夜襲?還有火災?”


    這兩種情況不可能同時發生。


    這幾乎是雪拉的直覺


    如果是不小心引起的火災,那麽火勢蔓延得太快了。如果是故意安排的,那麽目的是什麽?


    因為是領主的兒子結婚,所以各地都送了很多禮物。很有可能是為了這個而進行勒索。


    接下來,思考自己應該做什麽。


    沒有王妃,沒有人給我指示。


    必須自己決定自己的行動。


    現在雪拉的目的是指向北方。


    因此,最好的辦法是在不被夜盜發現的情況下離開這裏。


    想做的話很簡單就能做到。從二樓的窗戶跳下來對雪拉來說很容易,更何況是晚上。


    在黑暗中移動,趁著騷動從門出來就行了,現在夜盜應該正一心撲在家裏,所以應該沒有問題。


    但是,這樣一來就會對家裏的人,特別是對女性見死不救。


    如果是王妃,就不會這麽做。


    雪拉沒有從窗戶跳下來,而是走出房間,來到走廊。


    與此同時,庭院裏的班特亞和萊蒂西婭也麵臨著抉擇。


    現在他們的任務是監視雪拉的動向,直到其平安進入斯克尼亞。


    他們可不想死在這裏。


    萊蒂西婭問道。


    “這種程度的公館應該有私人士兵,可現在幾乎找不到。”


    班特亞點點頭。


    “可能是在點火的時候處理掉的吧。”


    “有可能。”


    兩人回想著貨車上的情形。


    需要四個人一起行動。那是一輛堅固的大貨車。堆在一起的木桶大概有十五個以上,如果裏麵裝的幾乎都是人,最壞的情況就是有十五個人被搬到後院。


    萊蒂西婭又說。


    “一開始,四個人進了房子,這不是來搶東西的。”


    之所以能這麽斷定,是因為他們比雪拉知道的信息更詳細。


    紗月叫喚著,讓很多人在樹上搶位置,再加上他們眼前的六匹馬正在跑來跑去,其中有四個人已經換了騎手。


    衝進來的賊人中有四人跳下馬,朝廚房門口走去。


    天色已深,正門上著鎖。


    但是,睡覺的時候男人們在吃飯,女人們也在來來往往,也就是說,廚房門是開著的。


    他知道這個事實,也知道後門在哪裏。


    這一係列的動作從一開始就很冷靜,正因為班特亞和萊蒂西婭都是夜貓子,所以才會注意到這些,而四處逃竄的人們沒有那樣的閑暇。


    打開正門的四個人跳上空馬,更加凶猛地跑來跑去威嚇人們。


    因為是長子的婚禮,確實送來了很多賀禮,但如果是為了這個,就沒有必要這麽吵鬧。


    也沒有其他地方領主進攻。


    如果因為什麽仇恨而開戰的話,首先必須派遣普通的使者,說明理由。


    從目前這熱鬧的場麵來看,這座公館顯然沒有受到這樣的“宣戰”。


    這樣一來,剩下的就隻有一項手段非常高明,但他們也很熟悉的工作——暗殺。


    萊蒂西婭無法接受,歪著頭。


    “不過是個地方領主罷了,為什麽要被逼上性命?


    班特亞點了點頭,補充道。


    “而且這個地方太大了,這給人的印象是做得太顯眼了。”


    雖然不知道目的,但如果從正門進去的四個人加上躲在後院的人也衝進館裏的話,這是公館裏的人無法應付的數目。


    “沒辦法,要行動嗎?”


    萊蒂西婭說得很幹脆。


    “我去收拾後院。你負責大樓裏的事,別讓那女孩發現。”


    班特亞無可奈何地說。


    “你在對誰說話?”


    雪拉的房間位於建築物的盡頭。


    在走廊上跑著跑著,跑到一個男人們的怒吼聲和女人們的悲鳴聲格外響亮的地方。


    雪拉很清楚她的“職業”,在這麽大的館裏,有一組仆人用的後樓梯。


    果然不出所料,一個男人從裏麵走了出來。


    不是家裏的人。也不是別人家的仆人。


    那個可疑的男人已經拔出了劍。


    今晚是婚禮的前奏,走廊上到處都亮著燈。


    即使是不可靠的蠟燭燈光,雪拉的眼睛也能看出那一側還沒有被血淋濕。


    看也不看小雜魚就衝上來了。


    男人肯定是想把出現在眼前的雪拉當成第一個獵物,二話不說就來了。


    雪拉飛快地退了回來,躲開了這一擊。


    與王妃和國王相比,雪拉對自己的劍術完全沒有自信,不過也能使用這一招了,對方大概以為雪拉是館裏的仆人。


    如果隻是單純地攻擊外行人,是殺不了以暗殺者自居的青年的。


    對方因為空揮而失去了身體,雪拉果斷地跳了進去,反以一刀劈向了對方。又有一個人上來了,在那裏等著的雪拉果斷地迎擊了男人,也把他給斬了。


    就在雪拉喘口氣的時候,背後傳來了聲音。


    “肖恩!”


    回頭一看,弗雷德沿著走廊跑了過來。


    這時,又有兩個人從後麵的樓梯爬上來。


    看到這一幕,弗雷德可能想幫雪拉一把。他朝這邊衝了過來,雪拉擋住了他,夾在兩個男人中間。但是用自己的手腕同時對付兩個人是很漂亮的。


    快速地丟出來了鉛玉。


    因為是自己熟悉的武器,所以準確地命中了。


    “什麽東西!”


    “哇!”


    兩人慘叫著倒在一旁。


    弗雷德驚訝地看著雪拉,大概是想問雪拉做了什麽,但雪拉毫不在意地說。


    “去女士們的房間。”


    “保護妻子是你的職責。”


    弗來德第一時間提出了疑問。


    “可是,這裏怎麽辦?”


    雪拉也許是在暗示其他賊人可能會爬上來,但還是轉過頭去。


    “還有其他樓梯可以上二樓,應該優先考慮女士們的人身安全。”


    住在館裏的弗雷阿德立刻意識到了危險。他轉身問道。


    “你呢?


    “我要收拾其他賊人。”


    這樣一來,葛拉蒂絲等人就暫時安全了,於是雪拉跑了下來。


    與此同時,波特也闖進了梅森男爵的起居室,發出驚叫。


    “男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雖然這句話聽起來有些蒼白無力,但梅森男爵根本不可能知道這一異變是由波特指導的。


    但是,男人時也是在戰爭中生存下來的武人。知道這種時候該怎麽處理。他讓仆人幫忙穿戴好武器,正在大聲命令。


    “敲鍾!”


    這是個人的府邸,而非城堡,沒有可以儲存大量兵力的設施。男爵的士兵除了在公館內的一部分以外,也有平時作為領民而在館外擁有自己家的一部分。深夜時分,鍾聲一響,察覺到異變的領民們立刻化為士兵,趕到男爵的手下。


    在兒子的喜事之前襲擊了家裏,男爵對此非常憤怒。雖然已經成了真正的家,但他仍然相信自己的優勢。


    男爵為了讓波特放心,於是說。


    “好像是有人冒著大風夜襲,不用擔心,這種程度的襲擊,我們的守兵很快就能平定。”


    按照城堡的說法,賊人已經突入核心了,但男爵的話絕非出於虛張聲勢。


    男爵反而很擔心波特。一邊將劍插在腰帶內側,一邊說。


    “士兵們不知道你的長相,在這麽暗的地方,說不定會有什麽意外。請回到房間裏,待在那裏等一切恢複正常。”


    “可是,後院著火了。


    “我要滅火——你們也去!”


    男爵對仆人們下了號令,準備好衣服也要從房間裏跑出去,波特焦急地阻止了他。


    “拿過來吧!賊人可是相當多啊!你要是太固執,那可就危險了。”


    他說得更快了。


    “我也會留在男爵身邊,請告訴我的手下來這裏。”


    確實,人手越多越好。


    如果是那些強壯的隨從的話,就能成為戰鬥力。


    男爵命令唯一留在身邊的仆人出去,仆人衝出了房間——就在這時。


    聽到仆人的慘叫聲,兩個賊氣勢洶洶地衝進房間。


    “該你了!”


    男爵拔出了劍。沒有武裝的波特是靠不住的,二比一。


    家臣應該很快就會趕來。


    不出所料,在男爵與賊人會合之前,就有人尾隨著賊人進來了。


    是波特的隨從們。


    不用小卒去通知,他們大概是擔心打火機才來到這裏的吧。為了應對館內的危險氣氛,兩人都拔出了劍。


    雖然不是男爵的家臣,但肯定是自己人。


    三比二,我方有利!男爵心想。


    但是,一個隨從卻做了一件令人意外的事。


    他迅速關上房間裏的錄音,用後背按住了門。


    因為是向內開的門,這樣從外麵就打不開了。


    本以為是為了防止新的賊人進來,但波特卻從男爵身邊離開了。


    他一邊有意地靠近賊人,一邊用額頭向男爵示意。


    “就是那個男人。”


    於是,兩名賊人和兩名隨從不約而同地將刀指向男爵。


    梅森男爵驚呆了


    “這是怎麽回事!”


    男爵太吃驚了,但也用不著問。


    波特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緩緩地回答。


    “我的主人是不會讓明知無用的東西活下去的。”


    男爵的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


    三比二變成了一比四。他居然把要自己性命的人帶進了家裏。


    兩個賊人二話不說就襲擊了男爵。


    一瞬間就結束也不奇怪,但被逼到絕境的人有時會發揮出驚人的力量。


    男爵拚命地抵抗著。與兩人激烈地砍在一起,這是很少見的。


    波特站在身後向隨從們用眼神示意。


    如果拖得太久,有人呼救的話,那就麻煩了。


    把門按住的隨從也向房間裏邁出一步,就在這時,門被打開了。


    雖然這完全是偶然,但隨從們走到裏麵,和雪拉進入室內,這讓人狀況瞠目結舌的情況應該是同時發生的吧


    在打開門的時候,雪拉的手裏握著一個鉛球。


    這種時候,習得的天性先於大腦行動。


    男爵剛意識到危險,雪拉就反射性地揮動鉛球。


    射中了砍向男爵的怪盜,兩人發出慘叫。雪拉使用的鉛玉沒有一擊斃命的威力。但是,沒有人會因為身體裏有異物而動彈不得。


    要奪取戰鬥能力,這樣就足夠了。


    男爵立刻反擊,追上了受傷的兩人。


    一個隨從擋在受傷的同伴中間,另一個則轉身砍向雪拉。


    雪拉不為所動。第一次拔劍,就準確地接住對方的一擊,接著一刀斬殺。


    雖說劍術不是他的本職,但他在暗處的眼力、敏捷的身手,更重要的是,在持刀方麵,雪拉的技術是那些無賴所不能比的。


    再加上雪拉在前幾天的戰鬥中,和士兵們一起打過仗,與以前那個隻知道暗殺手段的自己相比,技術有了很大的提高。


    另一方麵,男爵也果敢地與受傷的兩人,以及新加入的隨從戰鬥著。


    於是,波特拔出匕首,從男爵的身後襲擊。


    這讓雪拉也大吃一驚。


    雖然不知道是誰,但從穿著來看,應該是館裏的客人。


    顯然他還不習慣使用武器。


    盡管如此,他還是破罐子破摔,奮不顧身地往前衝。


    被砍傷的男爵發出慘叫。


    雪拉跑向房間深處,他把一個負傷卻仍揮舞著劍的賊從甩掉,把從賊手中奪來的劍扔向毫發無傷的隨從,趁對方膽怯之際,又把另一個賊打倒,迅速擺好陣勢,向著毫發無傷的隨從砍去。


    這位隨從體格健壯,身手不凡。


    “用腳跳退,雪拉從懷裏拿出短劍,揮了揮。


    雪拉和瘦削的年輕人倒在一起,用力一甩,正中對方的胸部。


    隨從一命嗚呼,接著傳來男爵的怒吼。


    “該你了!”


    充滿憤怒的男爵慌忙用劍抵住了波特的後背,一擊即中。


    男爵也像斷氣了一樣,從膝蓋處倒下。


    雪拉走過去搭話。


    “你沒事吧?


    男爵喘著粗氣點頭。


    他身上帶著護具,背上的傷似乎很淺。出血也不嚴重


    男爵似乎沒有注意到那道傷口,眼中閃爍著幽暗的光芒,凝視著剛剛殺死的人。


    雪拉不假思索地問。


    “這個男人,是館裏的客人嗎?”


    “是卡貝爾子爵的使者。”


    “你偽造了身份嗎?


    男爵臉色蒼白地搖了搖頭。


    “是真的,他帶著卡貝爾子爵的親筆書信,說要慶祝我兒子的婚禮……”


    說著,男爵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不知他在想些什麽,一言不發地抬頭看著雪拉。


    “肖恩,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僅是我的表姐妹,我也希望你從今以後能侍奉我,保護我。”


    一個快要被殺的人在得救的過程中,能說出這種話的理由隻有一個。


    雪拉冷靜地問


    “你認為還會有同樣的事情嗎?”


    “是啊……”


    “你和子爵之間有怎樣的恩怨?


    男大人一臉苦惱地搖了搖頭。


    “不是子爵……”


    “那麽,是誰?”


    男爵沒有回答,似乎是不能輕易說出的名字。


    雪雨慢慢地指出。


    “如果你有線索的話,就得先告訴我,不然誰都無法防守,如果敵人很難對付的話,那就用盤子吧。”


    懊惱的男爵吐出一句。


    “是坦卡國王……


    雪拉微微瞪大了眼睛。


    命被一個國家的國王,而且是像佐拉塔斯這樣強大的國王直接盯上了,這對一個地方領主來說可能太沉重了,男爵就像被逼到絕路上的野狗一樣對著雪拉。


    “你應該明白了吧?既然問了,我可不允許你說不。”


    為了確保有能力的年輕人留下,他用盡全力,語氣與其說是懇求,不如說是威脅,但雪拉絲毫不為所動。微笑著說道。


    “不,既然聽到了,我就應該出麵了。”


    從男爵看到用判若兩人的口吻說出來的話,睜大了眼睛。


    雪拉露出美麗的微笑,繼續說。


    “我不能告訴你關於我的真實姓名和詳細身份,但我是從寇拉爾城來的。”


    男爵的臉色變得比紙還蒼白。


    “不會吧,難道是陛下的……”


    “是的,我是侍奉在國王身邊的人。”


    自己並沒有說謊,因為王妃就在國王身邊,自己是王妃的侍奉者。


    “雖然救出新娘和您的表姐妹隻是偶然,但能了解到男爵親手斬殺了這名使者,並親眼確認了這一點,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收獲。”


    男爵愣了一下。他似乎不明白我在說什麽。


    “恕我冒昧,我也知道以前的男爵在陛下和坦加國王之間搖擺不定。坦加國王欲圖男爵您的性命,所以您現在的忠誠完全在陛下身上。對嗎?”


    男爵蘇醒過來,用力點頭。


    “哦,沒錯。”


    “如果陛下知道這件事,一定不會高興的。所以,我明天就出發了。”


    “是嗎,是嗎。”


    男爵像看到可怕的東西一樣,再次將目光投向自被己殺害的波特的屍體。


    “我們應該如何處理這個問題……”


    “告訴他們事實。”


    “啥?”


    “對卡貝爾子爵說,使者滯留期間,我們家遭到了夜盜的襲擊。幸好家人沒有受到傷害,雖然使者果斷地保護自己,結果卻被刀刃刺穿了。請告訴他,失去了一位驍勇善戰的使者,您感到非常遺憾,並把遺物交還給他。”


    男爵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他可能在想,這麽做有什麽意義呢?


    雖然戰場不在自己的管轄範圍內,但在這種情況下,是雪拉的獨角戲。


    之所以恢複了原來的語氣,一方麵是因為不習慣的語言差異無法充分說明,另一方麵也是因為這樣更有效。


    “既然有親筆寫的信,子爵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子爵應該是遵從了主君的意願,負責暗殺男爵的。這時男爵的消息就會傳到了坦加國王那裏,告訴他,他派來的刺客失敗了,男爵活了下來。坦加國王是為了殺雞儆猴,告訴大家如果不服從自己,就會變成這樣。也就是說,殺的對象隻要是怠慢過自己的人,哪怕是認識的也可以。男爵您之所以被選中,可能是因為這裏在地理位置上和坦加很近,坦加國王是比較懂道理的人。既然讓你知道了我的厲害,我就不會再盯上你了。”


    本來應該殺雞儆猴的,結果反而留下了慘痛的教訓,那就太不劃算了。


    “所以,如果還有人跟坦加聯係得很緊密的話,最好先警告他要注意身邊的安全。


    最後,這是我的忠告,贈送給卡貝爾禮物,從表示男爵之意的角度來看,也不能吝惜。因為作為客人的使者因為我們的不周到而讓他死了。要將道歉的意思包含在裏麵,禮物將會比平時更豪華。”


    男爵一言不發,像救世主一樣凝視著雪拉。


    “即使如此,如果今後坦加方麵還有什麽接觸的話,我也不會隱瞞。


    “即使如此,如果今後坦加還有什麽接觸的話,請不要隱瞞,將一切原封不動地告訴寇拉爾方麵。我們的陛下並不會辜負對自己發誓效忠之人的。”


    “知道了。”


    總算恢複了氣力的男爵麵色蒼白地點頭,雪拉也回了頭想要離開房間。


    於是,他改變主意,從隨從的屍體上抽出剛才扔出去的短劍,試了試血,重新拿回懷裏。


    他這時也想取回鉛玉,但又擔心在男爵麵前撬屍體會怎麽樣,就在這時,慌亂的腳步聲靠近了。


    這時,男爵扶著傷口終於站了起來。雪拉以保護男爵的形式擺好了陣勢,但進來的似乎是男爵的私人士兵。


    “老爺!你還好嗎?”


    男爵很明顯地點頭。


    “啊,沒什麽要緊的,賊人怎麽樣了?


    “結束了!可能是互相攻擊吧!當我們進館的時候,他們幾乎全部倒在地上了,火災也正在撲滅中。”


    其實是法羅德二人組幹的


    萊蒂西婭繞到後院。不出所料,一群可疑的男人正在縱火並施暴。


    當他們看到守兵時,便闖進了他的家,出其不意地將其殺害後,還放了火。熊熊的火焰發出毒辣的聲響,小卒和女人們悲鳴著逃跑。


    雖然是慘不忍睹的混亂狀態,但光線越強,陰影就越濃。


    萊蒂西婭就是隱藏在陽光裏的生物。


    這場風波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好事。


    在沒有人發現的情況下,一個人,一個人,穩穩地打倒了男人們。


    怪盜消失後,幸存下來的人們拚命滅火。


    建築物裏的班特亞也是一樣。


    他悄無聲息地從走道走了進去,聽到女人們的啜泣聲。先跳進去的人好像沒有對非戰鬥人員動過手腳。


    取而代之的是,正麵大門似乎被打開了,在盛筵裏瞎鬧的人都衝了進來。


    雖然放過了一兩個,但後來進去的人全都成了班特亞的獵物。


    他從建築物裏的動靜判斷,事情已經解決了,於是他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走了出去。


    萊蒂西婭也從後院回來會合。


    走到院子裏一看,男人們騎來的六匹馬被綁在立木上。


    於是二人借了其中的兩匹,飛奔出了宅邸。


    清晨,雪拉從男爵的公館出發。


    百姓和村民們紛紛趕來,收拾怪盜的屍體,收拾火災。


    賊的屍體都被挖開了洞,整理好了,但男爵隻命令對博特的屍體嚴加整理。


    “必須向卡佩爾子爵承認…


    看到一臉沉痛地陳述悔恨之詞的男爵,誰也不會想到男爵會親自站在那個男人身邊吧。


    以雪拉的身份,本來應該幫忙收拾殘局的,但他以急事為由,推辭了此事。


    男爵帶著受傷的身體,緩緩地走到門口,目送著雪。


    “難以用言語來感謝肖恩大人您。”


    男爵向一介自由戰士深深地低下頭。


    這句話裏飽含深情。


    “您不僅救了新娘和我的表姐妹,還救了我的命,真是太感謝了。”


    葛拉蒂絲也親昵地說。


    “真是太感謝了,肖恩大人。下次一定要來哦。”


    下一任當家弗雷德也笑著說。


    “隨時相迎。”


    弗來德的旁邊站著艾莉絲


    因為有丈夫在身邊,所以她稍微違背了父親的吩咐,決定親自道謝。


    “昨天的情況,再加上你救了我公公,我在此表示衷心的感謝。”


    雖然語氣很僵硬,但看雪拉的眼中,對方的話語充滿了純粹的善意和感激之情。


    “多虧了肖恩,我才能見到我的丈夫,我不會忘記這份恩情。”


    “不用在意。”


    雪拉說著,又覺得這樣太不正常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祝你幸福。”


    “好的,謝謝。”


    艾莉絲帶著燦爛的笑容目送雪拉離去。


    弗雷德和葛拉蒂絲也是一樣


    至於梅森男爵。


    “陛下那邊,不會有問題吧……”


    顯然是在用眼神訴說這句話,雪拉無言地點了點頭,男爵鬆了口氣。


    似乎表現得更像個“男子漢”了,雪拉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離開斯卡尼亞的法羅特公館後。


    雪拉一個人佇立在夜晚的荒野上。


    和法羅特伯爵見麵,得到新的指示,現在正是著手這項工作的時候。


    盡管如此,腳卻動不了。


    葛拉蒂絲的話在腦海中不斷浮現。


    “被主人遺棄的狗真是可憐啊。”


    說的好像就是現在的自己。


    不是“像個男子漢”的時候。


    自己甚至還沒有成為人類。


    真沒出息啊,而且很害怕。


    不知道該怎麽辦。


    萊蒂西婭饒有興趣地看著瑟瑟發抖的雪拉。


    失去故鄉的人們,會采取同樣的行動


    他們按照主人的指示行動,如果主人命令他們去死,他們就毫不懷疑地照做,一旦沒有了發號施令的人,他們就什麽也做不了。


    他心想,這也不過是其中的一隻,便走了過去,打趣地說道。


    “你怎麽了,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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