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夢。這一定是夢。


    我──瑪琪雅?歐蒂利爾不停叨念著,設法讓自己入睡。然而……


    「果然還在。」


    隔日清晨,在洗臉台前檢查自己的胸口後,發現「紋章」依然清晰烙印著。


    那是梅蒂亞救世主傳說中所記載的四芒星紋章,象征著守護者的身分。


    「這不是真的吧。不可能,太扯了。我……明明還隻是個學生而已,況且我可是紅之魔女的後代耶。我體內流著對救世主而言形同天敵的魔女血脈耶。怎麽想都不可能選中我吧……」


    身上還穿著連身裙睡衣的我,板著一張鐵青的臉在房內張皇失措地來回踱步。


    怎麽會?越思考越是一頭霧水。


    我竟然被選為「守護者」之一,負責貼身護衛救世主。


    「這肯定有什麽誤會啦。再說,紋章如今才出現也很不對勁。這是在流星雨之夜顯現於天選之人身上的證據耶。就如同那一天……托爾發生的狀況。」


    總覺得心亂如麻。總之,現在必須找人商量一下這個情況。


    我急忙換上製服,並快速打理好比以前短了一些的紅發,便踏出房間。


    這種時候,我能夠無條件求助的靠山,就是跟我有血緣關係的梅迪特老師了……


    「噢,瑪琪雅小姐。一大清早的是怎麽了?」


    是我的舅舅──烏爾巴奴斯?梅迪特先生。


    他同時也任教於盧內?路斯奇亞魔法學校,是魔法藥學課的專任教師。


    深綠色的頭發與蛇一般的眼睛讓他的外型別具特色,還戴著充滿魔法師氣質的單邊眼鏡。但今天不知是什麽好日子,舅舅頭戴著草帽,剛才正在藥用葵花田裏照顧作物。


    舅舅、草帽加上向日葵。嗯……完全不搭。


    「妳也差不多要回德裏亞領地一趟了吧?茱莉亞姐姐與歐蒂利爾姐夫都等著妳回家喲。啊,要不要帶點葵花籽巧克力回去當伴手禮?」


    「那個……舅舅。」


    梅迪特老師──不,在這樣的狀況應該叫他舅舅──一如往常地與我寒暄。而我在他麵前怯生生地解下領口的領結,打開襯衫鈕扣。


    「!」


    舅舅顯然嚇了一跳。


    「等、等等──瑪琪雅小姐,舅舅我的確是單身沒錯啦,瑪琪雅小姐又是個可愛迷人的淑女,但這裏是學校,我們可是師生關係。況且在這之前,我還是妳的舅舅,妳是我的外甥女。從這點來說──」


    「舅舅,很抱歉打斷你奇怪的誤解,你看看這個。」


    「嗯?」


    隨後他總算察覺我胸口浮現出的東西。


    「這是……」


    舅舅推了推單邊眼鏡,仔細端詳著烙印在我身上的紋章。


    這幅畫麵要是被第三者目睹了,肯定不太妙吧……


    然而他用認真無比的眼神凝視這道紋章。


    「傷腦筋,啊啊,真是頭大了。我看見了絕對不想在妳身上看見的東西。」


    舅舅的口氣聽起來莫名平淡,少了他平時該有的幽默風趣。


    「是昨晚出現的,我在那之前從來沒見過。這是真的印記嗎?」


    「我不知道。」


    接著他幫我扣回襯衫鈕扣,重新綁好領結,仿佛表示再也不願多看那個紋章一眼。


    「但這件事也不能隱瞞下去,現在就去王宮稟報吧。」


    「我會成為守護者嗎?」


    「……別擔心,我會陪妳同行的。」


    麵對我的不安,舅舅摸了摸我的頭並如此安撫我,雖然那句話並未解決我的疑惑。


    在梅迪特舅舅的帶領下,我來到了米拉德利多城堡內。


    之前舉辦舞會時曾經造訪大廳,但這還是第一次正式踏入城堡中。


    大理石材質的地板上響著清脆的腳步聲。


    來來往往的路人們包含了看似來頭不小的貴族、一本正經的官員、裝模作樣的侍女,還有王宮禦用魔法師與衛兵等等……


    在王宮內服務的人們向梅迪特舅舅請安,順便偷偷瞥向我。我想他們壓根兒沒想到我身上有著守護者紋章吧。


    我接下來會怎麽樣呢……


    麵對從未想像過的事態,我帶著加快的心跳聲一路向前,不知不覺已抵達宮內深處。


    舅舅在某間房前與衛兵交談之後,敲了敲門扉。


    現身而出的人物有著顯眼的柔順白發與檸檬黃色的雙眸──他正是路斯奇亞王國的二王子,尤利西斯殿下。


    從我的立場來看,他則是盧內?路斯奇亞魔法學校的尤利西斯老師。


    「噢,烏爾巴奴斯,還有……」


    尤利西斯老師看見站在梅迪特舅舅身後的我,驚訝地眨了眨眼。


    「尤利西斯殿下,我有點事想與您私下談談。」


    麵對學校內的同事兼學生時代的同窗,梅迪特舅舅恭敬有禮地低頭提出請求。


    對方臉上露出些許難色。


    「烏爾巴奴斯,我現在正在處理一些複雜的問題,如果不急的話,可以……」


    「我要找您討論的也是急事。」


    然而舅舅並沒有讓步。或許是見平時態度輕佻的舅舅表現得嚴肅無比,讓老師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是誰來了?讓人家進來吧。」


    房內深處傳來輕快的人聲,是愛理小姐的聲音。


    尤利西斯老師可能因此妥協了,把房門打開。


    房內放置著氣派的長桌,席上坐著從異世界被召喚而來的救世主愛理小姐,以及負責護衛她的三名守護者。


    「……小姐?」


    其中一名守護者托爾?比格列茲在發現我之後,不假思索地站起身。


    有著一頭黑發的他,原本是歐蒂利爾家的門生兼傭人,也是與我一同長大、屬於我的騎士。


    「梅迪特卿,有何貴幹?我們現在正在開會討論重要大事。況且,你為何還帶著歐蒂利爾家的女兒前來。」


    三王子吉爾伯特殿下惡狠狠地斜眼瞪向我。


    綁著淡米色長馬尾發型的他,散發著王子該有的高貴氣息,但對我懷抱著極度的厭惡。


    原因在於我擁有世上最邪惡魔女的血脈。


    「恕我冒昧,吉爾伯特殿下,以及救世主愛理大人。我的外甥女瑪琪雅?歐蒂利爾,身上出現了守護者的印記『四芒星紋章』。」


    「啥!」


    「什麽?」


    舅舅的報告讓在場所有人難掩驚訝。


    愛理小姐也歪頭疑惑地發出一聲「咦?」


    托爾也一時失語,無法隱藏內心的困惑。


    「她真的擁有紋章嗎?」


    吉爾伯特王子用更加凶惡的眼神瞪向我,詰問的口氣中帶著質疑。


    我遲疑了一會兒,為了取得在場所有人的信任,還是決定用顫抖的手指解開胸前的領結,然後伸往襯衫的鈕扣……


    「且慢!」


    托爾反常地慌張大喊,下一刻便張開雙臂,大步地朝著我走來。


    一道名為托爾的高牆聳立在我的眼前。


    「你……這是在幹什麽?托爾,快點讓開。」


    「不要,小姐您才是怎麽了!請別作出有失身分之舉!」


    「可、可是……」


    「要我們家瑪琪雅大小姐當著這麽多目露凶光的肮髒男人麵前寬衣解帶,成何體統,我絕對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什麽『我們家』……」


    托爾還沒完全擺脫當年身為騎士的忠心。麵對過去曾效命過的貴族千金要在眾多男士麵前袒露肌膚,這樣的狀況開啟了他的侍從模式。


    托爾此舉讓剛才保持沉默的守護者之一──萊歐涅爾?法布雷發出了「噗嗤」一聲,然後無法克製地抱著雙臂哈哈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哎呀~太逗趣了,托爾竟然會如此慌張。平時明明是個公事公辦的冷酷男,麵對任何狀況都無動於衷。」


    法布雷同時身兼王宮騎士團的副團長,也是托爾的長官。


    我跟他以前在學校的藥園島上打過照麵。這位充滿男性魅力的騎士看起來比托爾大了至少有十歲,沒想到他會像這樣子毫無顧忌地放聲大笑。原本以為他是個更嚴肅正經的人。


    「這一點都不好笑,萊歐涅爾!檢查紋章是必要程序!畢竟難保她所言屬實啊。交給托爾一個人確認,我才信不過!」


    「啊,難不成吉爾伯特殿下其實是個悶騷男嗎?」


    「萊歐涅爾,你這家夥……想吃我一劍嗎?」


    惱怒的吉爾伯特王子上半身越過桌麵,舉起細長的劍身直直指向萊歐涅爾先生的臉。


    對方露出悠哉的笑容回了一句「哎呀~失禮了。」麵對王子仍表現出膽識過人的反應,不愧是爬上騎士團副團長位子的大人物。


    在這混亂的狀況中,尤利西斯老師清了


    清喉嚨並將話題拉回正軌。


    「我明白了,那麽就由我來負責確認吧。托爾,這樣可以嗎?」


    「……是。交給尤利西斯殿下的話,我沒有異議。」


    托爾停頓片刻之後答應了。看來他似乎十分信任尤利西斯老師,從原本完全把我擋住的位置迅速退下。


    尤利西斯老師這個人選也令我放心了許多。


    「紋章約莫是何時出現的呢?」


    「昨天晚上,我記得大概是在雷陣雨下完之後。」


    「我明白了,那麽恕我失禮了。」


    「……好的。」


    接著,我在尤利西斯老師麵前解開鈕扣,露出胸口。


    四芒星紋章清晰地烙印其上。


    從他的檸檬黃色瞳眸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平時總是溫柔和善的那雙眼神,此時令我感覺格外地犀利。


    我內心的緊張遠遠大於難為情。


    等我把鈕扣重新扣上之後,老師才轉過身子,對著救世主與其守護者們宣布。


    「各位,請冷靜聽我說。最後一名守護者出現了──正是在場這位瑪琪雅?歐蒂利爾小姐。」


    他的堅定口吻仿佛沒有質疑的餘地。


    即使如此,吉爾伯特王子仍無法信服,握拳敲往桌麵。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兄長大人!第四位守護者竟然事到如今才現身,而且還是這世上最惡名昭彰的那位『紅之魔女』的後代!」


    尤利西斯老師手抵著下巴沉思片刻,開始娓娓道來。


    「其實救世主與守護者的出現,存在著一條不為人知的『規則』──當守護者喪命時,將會自動選出新的一位。簡單來說就是遞補用的替代者。」


    「替代者?」


    在場所有守護者似乎都對這件事毫不知情。


    「所以說,紋章如今才出現在瑪琪雅大小姐的身上,即代表著……」


    「沒錯。在流星雨之夜被挑中的第四位『原始人選』,應該已經命喪某處了。瑪琪雅小姐被選為遞補的理由,恐怕是基於夏日舞會那次事件吧。當時她使用了神乎其技的魔法解救了救世主,此舉讓她備受肯定。」


    尤利西斯老師的說明,讓至今保持沉默的愛理小姐愣愣地眨了眨眼,並歪頭問道:


    「備受肯定──那麽負責評斷的人又是誰?」


    「是這個世界。」


    老師淡然地回答。


    「但是救世主可就無法遞補了,愛理。妳要是喪命,一切就到此為止了。沒有人能保證新的救世主會再次從異世界受到召喚而降臨,梅蒂亞將暫時淪為混沌之世。」


    「我當然明白,尤利西斯。因為我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對吧。」


    愛理微微一笑,絲毫沒有任何畏懼。


    但她臉上的笑容悄悄蒙上了一層陰影。


    「但我還是不希望見到守護者犧牲生命。畢竟對我而言,你們都是無可取代的。」


    「愛理……」


    吉爾伯特王子的眼裏充滿了對愛理小姐的崇敬……


    守護者隻要喪命,就會由替代者遞補──這事實非常令人衝擊。因為這同時也意味著,隻要救世主的使命尚未完成,守護者未來就有可能陸續換成全新的一批人。


    「但是……尤利西斯殿下,瑪琪雅大小姐還是個學生。雖然她是位出色的魔女,但要進行守護者的任務還是過於危險吧?」


    托爾著急的態度,簡直就像不樂見我成為守護者。


    吉爾伯特王子則難得表示與托爾的意見一致。


    「沒錯。在這個節骨眼才現身,而且還不具備即戰力,那她就隻是個拖油瓶罷了。加上她身為那位魔女的後代,也無法得到國民與盟友國的認可吧。既然如此,不如選擇王宮首席魔法師尤金?巴契斯特,或是那邊那位烏爾巴奴斯?梅迪特,都還來得更能勝任。說起來,為什麽兄長大人沒被選為守護者!您可是國內首屈一指的精靈魔法師!」


    ……確實有道理。


    雖然吉爾伯特王子對我充滿蔑視,但我不由得認同他的主張。


    由於尤利西斯老師擔任協調救世主與守護者的整合工作,所以我一直沒注意到──他未被選為守護者這件事本身就很吊詭。


    在這個國度裏,他可是被喻為無人能出其右的頂尖精靈魔法師。


    尤利西斯老師一瞬間板起嚴肅神情,下一刻又揚起一如往常的微笑說道:


    「由梅蒂亞選出效忠救世主的守護者,是你們四位。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使命。我被賦予的任務是從旁輔佐救世主,指點迷津。沒錯……就像過去那位『白之賢者』一樣。」


    接著,他輕快地看向我。


    「瑪琪雅小姐被選為守護者一事,必定也有其理由吧。我希望救世主與其他守護者可以欣然接受她的加入。」


    「但是這小姑娘可是『紅之魔女』的後裔!沒多久之前才在眾目睽睽下賣弄那種危險的魔法!」


    吉爾伯特王子的眼神中訴說著對我的強烈不信任感。


    「這次的確是很特殊的異例。瑪琪雅小姐,我想妳現在也一樣處於混亂中。妳有什麽想問的嗎?」


    「那個……」


    我輕輕舉起手向尤利西斯老師發問,就像平常在學校上課時一樣。


    「我能請教一個問題嗎?所以說,我會被選上到底是因為『誰』死了?」


    經過一陣短暫沉默,在場所有人麵麵相覷。


    「瑪琪雅小姐,這部分目前還不清楚,因為原本的第四位人選遲遲未被尋獲。不過,根據的日後調查,或許能找到特質相符的死者。」


    尤利西斯老師如此說明。


    原本該成為最後一位守護者的人究竟是誰,目前依然成謎。


    他在哪裏喪命,死因又是什麽?繼承了天選印記之身分,他的存在令我頗為好奇。


    「殿下,差不多該回到原先的議題上了。既然第四位人選出現了,更應該進入正題。」


    「嗯……那麽這件事先暫時討論到這裏。」


    尤利西斯老師采納了萊歐涅爾先生的建議,邀請呆站在原地的我入座。梅迪特舅舅則與老師互相點頭致意後,便離開房間。


    在那之後,老師開始替我說明他們在我抵達前所進行的議題。


    「其實呢,下一次的友盟國高峰會決定在米拉德利多這裏舉辦。屆時,救世主與守護者將會在各個同盟國代表麵前第一次公開露麵。」


    友盟國高峰會。說到路斯奇亞王國的友邦,包含西邊的福萊吉爾皇國與其國境內的梵斐爾教國,以及周邊的其他小國。


    「救世主與守護者全數到齊之後,首要任務不是前往聖地嗎?」


    我不假思索地提出疑問。


    依照傳說的內容,救世主與守護者齊聚之後,將前往福萊吉爾皇國,在其首都內的梵斐爾教聖地接受洗禮才對。


    「洗禮固定於春天的『聖教祭』上舉行。由於今年已錯過時機,隻能等到明年春天了。雖然提早啟程前往福萊吉爾作準備也是一個選擇,不過……」


    尤利西斯老師語畢,身為守護者之一的萊歐涅爾先生補充說道:


    「福萊吉爾內的國境城市在上個月遭受帝國軍的攻擊,目前與敵國的關係處於緊張狀態,今後局勢尚未明朗。因此決定在明年的聖教季到來之前,停留在路斯奇亞王國待命。」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如果風險太高,先留在國內等候時機成熟或許才是安全之策。但是愛理小姐本人對於無法造訪異國一事感到十分惋惜。


    「明明大可放心,我絕對不會有生命危險的!雖然實際上一路經曆了各種狀況,但我也從未受過什麽嚴重的傷,活得好好的不是嗎?」


    「……」


    「真想快點從路斯奇亞王國出發,前往梅蒂亞裏的其他國度進行冒險。這才是異世界穿越的精髓所在啊。」


    愛理小姐從以前就把這類發言掛在嘴邊,仿佛把這世界視為故事中的舞台,自詡為「主角」。在場所有人大概都摸不著頭緒吧,但我大概能理解其中的原因。


    愛理小姐……


    場景換到日本,她原本的身分是一位名為「田中愛理」的女高中生,過去曾是我的摯友,興趣是小說創作。她喜歡在未知的世界中馳騁想像力,打造刺激動人的冒險愛情故事。


    所以這裏對她而言,是夢想中的仙境。


    是她一直以來尋尋覓覓的舞台。


    「但是,愛理小姐,過去的那些隻能算是僥幸罷了。當您的身分公諸天下之後,風險將會更高。福萊吉爾雖然是個泱泱大國,但跟路斯奇亞截然不同,充滿了各種危險。」


    出身自福萊吉爾的托爾親自現身說法,接


    著,愛理小姐上下揮舞著握緊拳頭的雙手反駁。


    「可是啊!人家已經不想再乖乖待在路斯奇亞王國了啦!我想快點以救世主的身分大展身手。周遊各個國度冒險啦、使用魔法戰鬥啦、揭穿壞人的陰謀啦,還有解救眾生!」


    她雖然表現得氣呼呼,模樣卻仍然可愛討喜。看來她似乎早有一肚子牢騷。


    「你們一直說這裏危險、那裏危險的,我連想去王都逛逛都不被允許,快要精神衰弱了!守護者的大家也為了公務忙這忙那的!」


    站在守護者的立場,老實說心裏應該希望愛理小姐乖乖待在王宮裏吧。畢竟三位守護者都是異性,要一整天二十四小時貼身護衛,似乎也有困難。


    「啊,對了!今後就請瑪琪雅小姐當我的聊天對象不就得了。這樣我也不會閑得發慌啦!」


    「!」


    突然被點名的我挺直了背脊。


    「這怎麽可以!太危險了,愛理。那個小姑娘可是邪惡魔女的後代!搞不好會眼紅妳耀眼的存在感,企圖加害於妳。我聽說『紅之魔女』也是個嫉妒心很重的女子!」


    「什麽?」


    「像她那種貴族千金,我過去看的可多了!她們嫉妒別人純真無邪又備受愛戴,性格乖僻扭曲,產生不自量力的競爭意識,也不秤秤自己的斤兩,就想試圖除去眼中釘!」


    該怎麽說呢,吉爾伯特王子的被害妄想也太嚴重了點。


    還是他曾經跟這種女性接觸過?


    在那次夏季舞會上,我確實對於讓托爾唯命是從的愛理小姐產生了類似嫉妒的情感,但就算如此,我也不可能幹出什麽壞事啊。


    我勉強把這些內心話吞回肚裏,但托爾反而麵露不快。


    「請您停止這種過分的刁難,吉爾伯特殿下。我們家的小姐才不會像那些貴族千金一樣,因為眼紅他人而做出小家子氣的找碴行為。真要說的話,小姐的原則是人若犯我,我必奉還,而且是三倍奉還。她會詛咒對方,先讓對方每晚惡夢連連再說。」


    「你……」


    托爾啊,真是感謝你的提油救火。


    因為這番話,讓吉爾伯特王子的兩道眉毛挑得更高了。


    「果然是駭人的魔女!神聖的守護者竟然如此殘忍,豈有此理!」


    「這對小姐來說是一種肯定,感謝您的誇獎,吉爾伯特殿下。」


    「托爾,你這家夥……」


    吉爾伯特王子與托爾為了我展開一來一往的唇槍舌戰。


    我偷瞥向愛理小姐,發現她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看。或許她對於托爾未完全拋棄對我的忠心一事,仍感到不是滋味。


    尤利西斯老師清了清喉嚨後開口問「請問可以回歸正題了嗎?」


    要負責整合這群人,感覺是件苦差事啊……


    「瑪琪雅小姐。妳是否具備適任守護者的特質,最終應該會交由梵斐爾教國的使者來判斷。至於原本的第四人究竟是誰……在厘清真相之前,妳被選為守護者一事還是先對無關人等保密,方為上策吧。要是公諸天下,妳可就去不了學校上課了。」


    「咦?這、這樣可就麻煩了!進入盧內?路斯奇亞魔法學校就讀可是我一路以來努力的目標,我還跟組員們一起立下了成為獎學生的目標耶!」


    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


    咦?但我當初立誌成為獎學生的目的是什麽來著?


    是為了見托爾一麵,並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終極目標則是在幕後協助成為守護者的他。


    如果我自己成了守護者,這些目標全都變得微不足道。


    「哼!歐蒂利爾家的女兒,妳最好作好身為守護者的覺悟。這個身分需要不計一切犧牲以守護救世主,像我可是跟未婚妻解除婚約,就是為了將自己全心全意奉獻給愛理。」


    吉爾伯特王子自滿地說。


    然而,我聽了隻覺得對那位未婚妻深感同情。


    「你們也該有身為守護者的自覺,不惜粉身碎骨為愛理鞠躬盡瘁。更別說對其他人抱有兒女私情這種事,豈能原諒!」


    他狠瞪著我和托爾,同時如此告誡。


    前一刻還在反對我成為守護者的人明明就是他。


    「瑪琪雅小姐,妳不用太在意吉爾的那番話。我呀,一直很渴望擁有年紀差不多的女生朋友──可以保持對等關係、無話不談的那種。」


    「愛理小姐……」


    她對我露出和藹的笑容。


    但是老實說,我還沒有做好成為守護者的心理準備,對眼前這位救世主少女也懷抱著複雜的情感。


    愛理小姐並不知道前世我是她的摯友──小田一華。


    「哈哈哈!這樣或許不錯吧。守護者全是些男人,愛理也覺得很無趣吧。有個年紀相仿的女性守護者,就能敞開心胸聊聊天。如果瑪琪雅小姐願意擔任愛理的談話對象,對我們來說也比較能放心。」


    萊歐涅爾先生表麵上對我相當友善,強而有力的笑容耀眼得令我無法直視。


    「哪裏能放心了,萊歐涅爾!這個魔女就算要當愛理的護衛都無法勝任,況且我實在還是信不過她……」


    吉爾伯特王子的態度依舊,用帶刺的眼神睥睨著我。


    「請停止對瑪琪雅小姐出言不遜,吉爾伯特殿下,你對小姐根本一無所知!」


    托爾也依然故我,一心想替我說話,他甚至不惜站起身子強烈主張。


    然而,托爾的態度激得吉爾伯特王子也站起身。


    接著他走向托爾,用嚴厲的語氣告誡:


    「一無所知的人是你才對,托爾。要是你陷入困境,隻能從這小姑娘與愛理之中救一人,你打算怎麽抉擇!」


    「?」


    這句話大概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托爾緩緩瞪大了雙眼,吉爾伯特王子則刻不容緩地繼續說下去。


    「這種時刻,你必須無條件選擇對愛理伸出援手,你總有一天會麵臨這樣的局麵!給我牢牢記住了,托爾?比格列茲。」


    沒有任何人開口糾正這番發言。


    守護者的使命,顧名思義就是保護救世主,他們是救世主的後盾。


    即使托爾曾是我的騎士,也無法拋下守護者的使命。


    因為我是可取代的,但愛理小姐隻有一個。


    「!」


    托爾的表情充滿掙紮與不甘心,他緊握住拳頭。


    我不忍見他露出那樣的臉。


    我想他絕非抗拒愛理小姐本身,但是被強行加諸的忠誠讓他回憶起過去的奴隸時代,而無法打從心底接受。


    身為一名騎士,或許他對自我的期許是能效忠於發自內心信任之人,並且守護自己想保護的人事物吧。


    好吧,我明白了,那我變得更強大就是了。


    「既然這樣,那我會努力保住自己這條性命,即使沒有托爾的守護也能活下去。」


    「……小姐?」


    這出其不意的發言讓所有人都看向我,但我的雙眼隻凝視著托爾一人。


    我揚起好勝的笑容,就像過去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瑪琪雅大小姐。


    「所以說,你別露出那張表情了,托爾。也不想想我是誰?我才不會那麽輕易地說死就死,也不會讓你陷入那種兩難的選擇題中。」


    所以,你要守護的對象,隻需要是愛理小姐一個人。


    然後我必須變得更加強韌,讓你不用再為我傷神。


    托爾臉上仍然掛著擔憂的表情,而我靜靜地站起身,看向在場所有人。


    「雖然還不確定我是不是真正的守護者,但我會盡力而為的。既然有幸受命,我就擔任愛理大人的顧問一職吧。還請多多指教了。」


    我一手貼胸並低頭鞠躬,象征著宣誓。


    既然同為守護者,對托爾的感情也必須藏進心底了吧……


    啊啊,真是的。


    在昨天,在那一刻,在那個地方。


    要是及時把這份心意告訴你,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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