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迷糊間覺得有毛茸茸的東西順著腳邊蹭進被子,一直溜到頸邊的被子口,探出頭,蘇妤麵上感覺到一陣輕輕的鼻息。


    入宮覲見的齊眉大長公主知道皇帝在上朝,聽說蘇妤還在寢殿睡著,便信步走了進去。眼前的情境讓這位素來端莊的大長公主生生傻住——蘇妤側躺而眠,腰上「掛」著一隻在熟睡的雪貂,再細一看,懷裏探出頭來的那個白團也是一隻。


    ……這真是皇帝的寢殿麽?


    「阿妤。」齊眉大長公主含笑推了一推她,蘇妤睜開眼,立即坐了起來,看了看天色道:「舅母?這……什麽時辰了?」


    「快辰時了。」大長公主道,「錯過晨省了不是?」


    確是。不過如今的她,也不怕佳瑜夫人找麻煩了就是。


    遂起榻盥洗,齊眉大長公主親手給她綰了個發髻,鑲著石榴石的銀簪的最後一顆珠子墜至耳邊,紅白分明。


    「你當真要做那事麽?」大長公主看著鏡中的她問。


    蘇妤反問大長公主:「我不該麽?」


    「沒什麽不該。」大長公主微微一笑,「隻是為了那麽個人……不值得吧?」


    「沒什麽不值得。」蘇妤冷笑,「到了讓她吃苦頭的時候,我再吃點虧又有什麽呢?」


    大長公主便不再勸,一點頭道:「好。」


    秋冬更迭的時候。蘇妤忽地病了,這一場病勢當真是「如山倒」。那日正在廣盛殿伴駕,本是好好的,時不時地與皇帝閑談兩句,又去逗弄在案上坐著的子魚和非魚。


    子魚不知怎地居然愛上了吃葡萄,蘇妤便一顆顆地揪給它吃。子魚眼巴巴地看著蘇妤,吃進一顆葡萄,嚼完咽下,「咯」地叫一聲,蘇妤就再給它一顆。


    吃了一會兒,非魚也過來湊熱鬧,喂給它它卻不肯好好吃,拿在爪子間玩著,一不小心便弄了蘇妤一裙子的汁水。


    「哎……」蘇妤蹙眉瞪了非魚一眼,便要去更衣。一站起身卻猛地眼前一黑,一陣頭暈目眩,重重地就栽了回去,手下意識地就支住了麵前案幾。正批著折子的賀蘭子珩猝不及防,筆剛好落下,一道紅色直接從筆下奏折的這一頭畫到那一端。


    兩旁候著的宦官相互看了一看,這「朱批」拿下去非把上本的大臣嚇著不可。


    「怎麽了?」皇帝卻是無暇顧及那個,一壁扶住蘇妤一壁驚問。蘇妤緩了一緩,笑了笑說,「沒事……大約是坐得太久了。」


    額上卻是不斷地滲出冷汗來,雙手也都是冰涼。皇帝握著她的手一緊,立即道:「傳太醫來。」


    太醫片刻後便到了廣盛殿,診過後說是風寒。廣盛殿沒有寢殿,皇帝便讓人扶蘇妤回成舒殿歇息。


    步下廣盛殿前長階之時,蘇妤險些足下一個不穩跌下去。


    季節更替的時候偶感風寒不是大事,蘇妤這病卻遲遲不好。轉眼間過了十幾日,半點起色都沒有。皇帝執意要她留在成舒殿養病,宮人勸也沒用。


    看得出她確實病得厲害,高燒反複,往往不過多久便燒得嘴唇發白。喝下水,一會兒便又發白……


    太醫的方子無用,換了禦醫來,仍是無用。


    太醫院上下急得焦頭爛額。誰都知道這位雲敏充儀今非昔比,再這麽下去,皇帝非得拿太醫院問了罪不可。


    可急也沒用,方子已換過多次,病就是不好,又能如何?。


    這一番病痛讓蘇妤消瘦了很多。胃口也是越來越差,但因知道皇帝心焦,便是再沒有胃口也努力著吃點東西。各樣的湯藥呈上來,更是半句怨言也沒有,端起來便喝,完全沒有旁的嬪妃怕苦不肯喝的那一出。


    可病就是不見好。


    她久病不起,難免傳到了宮外。齊眉大長公主又親自入了宮照顧她,看著她的樣子心疼不已,眉頭緊鎖著向皇帝道:「一點小病罷了,怎地會拖這麽久?」


    語中有些不信任的意思。皇帝聽得出,這是多多少少又疑他待蘇妤不好了。


    「舅母。」蘇妤兀自吹著仍有些燙的湯藥,語聲虛弱無力,「舅母別怪陛下……陛下每日都叫太醫來問,但就是不見起色——大抵也怪不到太醫頭上,是阿妤自己身子太弱了些。」


    齊眉大長公主的眉頭便蹙得更緊了,沉吟了片刻,看向皇帝:「陛下可否移步?」


    皇帝頜首,隨著大長公主一並去了正殿。


    「若還不好,陛下許是該問問欽天監。」齊眉大長公主這樣說道。


    皇帝微有一怔,遂點了頭:「倒是疏忽了這個,朕明日便傳欽天監來問話。」


    「嗯。」大長公主一點頭,沉吟片刻,仍是有不放下般地問他,「阿妤如此,當真和陛下沒關係?」


    皇帝不由得一啞:「姑母……朕絕沒再虧待過她半分。若真是不肯她好過,便也不會留她在成舒殿養病了。」


    齊眉大長公主便往寢殿裏望了一望,終是信了皇帝的話。蘇妤睡的就是皇帝的床榻,可見皇帝是委實想方便照看著她,並非為了做給外人看的敷衍。


    是以翌日便傳了欽天監來詢問。正使副使一並到了,認真思索許久,皆認真回稟說近日天象無任何異處,充儀的病該是與此無關。


    皇帝與齊眉大長公主皆是沉重一歎。


    正使與副使一時均不敢言,各自斟酌了須臾,那正使道:「陛下……星象無異處是充儀娘娘命中該無此劫,但所謂事在人為,莫不是……」


    正使的話戛然而止,齊眉大長公主聞言一怒,擊案道:「你胡言什麽!」


    「姑母息怒。」皇帝微有凝神,聲音仍是沉穩,睇了那正使一眼,問道,「‘莫不是’什麽?你有話直說。」


    「陛 下恕罪。」那正使跪下一拜,先行謝了罪,才敢道,「臣也隻是猜測罷了。循理來說,風寒決計算不得什麽大病,宮中又有禦醫醫治,想來不過幾日便該痊愈。即便 充儀娘娘身子虛弱也不該拖延至此,故而臣私下猜測……會不會是有人暗中動了什麽手腳。禦前行事規矩嚴格,大抵不會是在藥中,但……」正使再度一叩首,語聲 更沉下去幾分,「魘勝之事,古已有之,還請陛下謹慎。」


    魘勝……巫蠱!


    咒人久病或是一命嗚呼,又或是詛咒有孕嬪妃不能平安產子……宮中類似的手段屢見不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V 回鍋娘娘 卷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糖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糖罌並收藏V 回鍋娘娘 卷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