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雨道長最舍不得的就是這盆花王了,過去的一年裏,他在這盆花王上花的心思最多。韓閬開了口,臨雨道長一半是覺得肉疼,一半是覺得果然如此。


    反而放了心。


    韓閬威脅他:「道長再不走,本王可要看上別的了!」


    臨雨道長這才磨磨唧唧的帶著小道士離去,把房間留給韓閬等人。


    經過這麽一鬧,尚宛妗算是明白韓閬那些壞名聲都是怎麽來的了……然後越發覺得韓閬可憐,每次出門都要來這麽一遭方可安心遊玩,別說他本不是惡霸了,就算真的是惡霸,也會覺得心累的。


    韓閬自己倒不甚在意,轉頭就跟尚宛妗和酈陽說起那些菊花來。


    「就這盆花王,也好意思叫花王!且不說菊花沒有稱王的,就算有,也輪不到這醜不啦嘰的。」韓閬道,「要不是看他落在這盆花上眼神太心疼,我才不開口要呢!」


    「那送到我的挽月山莊去。」酈陽笑道,「我那裏有個花匠是極能幹的,道長不是心疼這盆花王麽,明年咱們送他滿城的花王。」


    尚宛妗想了想那個場麵,就忍不住抿嘴兒笑了起來……今日之後,韓閬搶長風觀花王的事情肯定滿京城傳開了來,這花王珍貴,等到明年重陽節,隻怕還有人拿出來說事。可酈陽若是弄出滿城的花王,人手一盆,誰要再提這事,那就真的有些沒眼看了。


    酈陽這是在維護韓閬,替他出氣呢!


    誰知錦王殿下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弄它做什麽……你花匠那麽厲害,不如借給我去種桃樹!」


    他不領情,酈陽就有些生氣:「我怎麽有你這麽不長進的哥哥……你自己破罐子破摔,可別連累別人!」


    她說著就拉著尚宛妗坐到了一邊,不理會韓閬。


    尚宛妗隻當酈陽說的被連累的別人是酈陽自己,韓閬卻是瞬間領會了酈陽的意思,看了一眼將要被他連累的「別人」,第一次服了軟:「行行行,回頭我就讓人送到你的挽月別莊去。」


    按照韓閬往日的做法,今兒個怎麽也要到長風觀的菊花展去礙一礙別人的眼的,可今日不隻他一個人出來,出來的目的也不是給別人添堵,歇息一番之後,便帶著妹妹和心上人離開了長風觀。


    花王自然是拿走了的。


    君眉山的山頂,除了長風觀,還有一個登仙台。前朝皇帝迷信長生,跟著方士煉丹也就罷了,還派工匠用漢白玉在這君眉山上修了登仙台。


    登仙台雕龍刻鳳,又因為在山頂,空氣中帶著水氣,還真有點羽化登仙的意味。改朝換代之後,這裏便成了一些文人墨客愛來的地方。


    韓閬早派了人前來布置,那些要來登仙台賞景的文人墨客一聽是錦王爺要來,立馬就改了主意,到別的地方去了。


    長風觀在山頂已經算冷的了,登仙台沒有人煙,比長風觀還冷,錦書給尚宛妗準備了兔毛的鬥篷,給她裹在了身上。


    她臉蛋有些紅,鬥篷雪白雪白的,映襯得格外嬌俏,再加上出眾的容貌,和酈陽站在一起,韓閬看著,恍然間覺得似是仙子來儀。


    他自己生得好,又從小吃透人性,知道皮囊隔人心,皆是虛妄,所以平日裏很少注意別人的容貌。這還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妹妹和心上人風姿絕色,尤其是尚宛妗,讓他幾乎看愣了神。


    他本來想早日跟尚宛妗戳破那層窗戶紙,告訴她自己心悅她的。可想起之前在長風觀酈陽說過的話,韓閬又改變了主意……等自己把問題都解決了再說吧!


    五石散的案子已經有了眉目,他素來知道自己的幾個哥哥是不安分的,當今的皇上也是知道的,等他把證據找出來擺在當今聖上麵前,再主動求去,或者遠離錦都隱姓埋名,或者做一個邊疆王,總比留在京城跟他們死磕要好。


    什麽不甘心,什麽韜光養晦臥薪嚐膽,韓閬覺得自己忽然間有些想透了,有些東西,本來就不該是他該得的。


    不提韓閬心底的百般滋味,尚宛妗和酈陽倒是覺得這登仙台是個極好的看景地兒。雲霧繚繞,遠處的紅葉便有些看不真切,卻別有一番霧裏看花的滋味。


    酈陽從宮裏不但帶了點心來,還帶了菊花酒和各色水果。左右在外麵,大家心情又好,所以就不拘禮數,叫了身邊的丫鬟一起坐下同樂。


    錦書跟尚宛妗小聲說了一聲去如廁,等她回來時,尚宛妗便發現錦書的臉色有些不對。便對酈陽道:「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去去就來。」


    酈陽點頭應了,轉身拉著自己哥哥說話。


    下了登仙台,尚宛妗問道:「怎麽回事?」


    錦書道:「婢子遇到了那個老神仙……榮華客棧裏麵給小姐玉佩的那個。」


    「臉都沒看清,你認得出來?」尚宛妗吃了一驚。


    「自然是認不出來的。」錦書遲疑道,「他說有事找小姐幫忙,自報了身份。」


    「小姐,他就在前麵……要去麽?」錦書覺得自己就這麽把自家小姐帶出來有些不妥,「不如婢子再去問問他想要什麽,若是想要銀子,婢子就看著給他便是了。」


    「還是去看看吧……長邪不是說我那玉佩是他師父給我的麽!」尚宛妗想了想,道。


    錦書吃了一驚:「長邪上師的師父……那不是星機老人嗎?」


    怎麽可能……上次在榮華客棧見到,完全沒有一絲一毫仙風道骨的樣子,倒像是個江湖騙子。


    尚宛妗也沒有把話說死,對於長邪,她是不完全信任的。隻道:「你先帶我過去……你還會拳腳功夫呢,怕一個老人做甚。」


    錦書隻好帶著她過去,她之前碰到的那個老人就坐在一棵寒鬆下麵,穿得略有些單薄,頭發比上次見到,又白了許多。


    尚宛妗到的時候,星機老人正用拳頭頂著嘴咳嗽。


    尚宛妗快走了兩步,卻在距離老者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目帶關切:「老前輩?」


    星機老人咳嗽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尚宛妗低聲對錦書道:「你那裏有多少銀子?都拿給老前輩。」


    然後才皺著眉頭對星機老人道:「老前輩,您這樣是不行的,這些銀子雖然少,先拿著,等下了山置辦兩身暖和的衣裳。我出門坐的別人的馬車,也沒帶什麽禦寒的衣物。」


    她身上雖然有披風,可她一個閨閣小娘子的東西,拿給老人家不合適。


    錦書聽自家小姐一口一個老前輩,已經信了他是星機老人。她一邊把銀錢塞到星機老人手裏,一邊疑惑:「當今聖上對老前輩還是很尊敬的,之前滿京城的人都盼著老前輩來呢,老前輩怎麽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星機老人擺擺手,沒有要那銀子。沙啞著聲音道:「我不欲牽扯是非,是以不入京城。我那徒弟卻與這京城裏的人有些因果,不得不來,所以我讓他帶了我的死訊前來。」


    他這般說,尚宛妗才肯定他真的是長邪的師父。登時更加疑惑:「老前輩是老神仙,以前輩的本事,也不該過成這樣……當初不肯來京城,如今來了,這裏麵可是有什麽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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