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瞧她這樣,要拽回來怕是沒希望了,老太爺和姑爺要怎麽努力才能讓他嫁進皇家?


    說真的,雖然老太爺官拜禮部尚書,姑爺是九門提督……皇上應該不樂意親兒子有這種人緣奇差無比並且不著調的妻家。


    聽說外孫女來了,禮部尚書哈爾哈挺早就從衙門回來,他剛回府,還沒來得及同心肝肉說上一句,就被老太太引到旁邊去。


    「壞事了!怎麽辦啊老頭子?」


    哈爾哈極少見老妻慌成這樣,跟著神色一凝:「你別急,說清楚。」


    「這還有什麽好說的,咱們寧楚克瞧上了九阿哥胤禟,想嫁給他做福晉。」


    哈爾哈愣了半天,回過神來轉身就要往外走,老太太一把將他拽住:「問你話呢,你上哪兒去?」


    「我一定是在做夢,要不就是回家的方式不對,等我出去重新進個門。」


    胤禟在尚書府遭受致命一擊的時候,喜寶的右腿再次掛上小指粗的細竹筒,它從巡宮守衛的頭上掠過,接著飛出高高的宮牆。


    朝臣乃至商賈富戶大多住在皇城根下,出宮之後飛個直線到提督府委實不費力氣。喜寶避開提督府上用得多的前後兩門,還是從上回的側牆進,熟門熟路俯衝進鶴鳴院……剛進院裏就發現正房門開著,它飛進去溜了一圈沒見著上回那討人嫌的醜東西,就停在房裏那一人高的落地大花瓶上。


    那花瓶是覺羅氏送來的,瓶身繪芙蓉錦鯉圖,取吉祥寓意,是想給閨女博個好彩頭。


    別說花瓶,年前府上添置了好些物什,要說圖樣,不是富貴海棠就是芙蓉錦鯉再有喜鵲報春。


    作為生養在宮中的皇子,胤禟太習慣這套,在宮裏你找不到一件不吉利的東西,幹啥都得先測個日子。他沒所謂,倒是寧楚克,一去二十餘日,再回來恐怕已經認不出。


    喜寶踩在花瓶口上琢磨眼下該怎麽辦?


    等呢?還是出去尋人?


    它一走神重心就偏了,接著一個晃蕩,仰身栽進大花瓶裏頭。因為太突然,這蠢貨竟然忘了自個兒長著翅膀,都沒想起撲騰著往天上飛。它帶著掛在爪子上的細竹筒,咚一下砸落瓶底,懵了得有兩息,才甩甩頭翻過身來站穩。


    本來還能安安靜靜多等一會兒,經此一遭,它脾氣上來了。喜寶剛從大花瓶裏竄出來就遇上拿著帕子進屋來的小丫鬟,迎麵撲來一隻黑壓壓的鳥,小丫鬟伸手一檔,正想抱怨說晦氣,鳥已經找到合適的位置停下,同她搭起話來。


    「鳥問你,院裏咋沒人呢?」


    小丫鬟喃喃自語說成精了。


    喜寶踩在雕花圓桌上繞了一圈也沒等到回答,又是一聲嚷嚷:「聽不懂鳥話?我問你,你主子呢?」


    「成精了……春露嬌杏快來看看,這鴝鵒成精了!」


    鳥爺爺好言好語同你說,你就這麽個反應?喜寶氣啊!它一生氣就像董鄂氏上身,轉身就幹了票大的。先是翅膀一扇將邊上那套青花茶具砸到地上,又打翻了邊桌上擺的果子,跟著一個回轉撞上寧楚克的鏡匣,嫌不夠,飛起一腳就踹了上去。


    這細腿兒細爪子的,能有多大勁兒?它一腳下去裝滿了珠玉首飾沉甸甸的鏡匣動也沒動一下,倒是翅膀刮到一盒盒並排放好的胭脂水粉,粉彩盒蓋撞開不少,盛的東西也灑了好些出來。


    小丫鬟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她險些上演一出驚聲尖叫,不用她叫,茶碗打碎的聲音就引了好些人來。


    「你打翻了什麽?怎麽這樣大動靜?」


    「不是我,是這扁毛畜生幹的!」


    聽到動靜趕來的人原本不信,等邁過門檻見到房裏狼藉模樣又看見那漆黑鳥羽上沾的脂粉,他們才信了小丫鬟的說辭。


    小丫鬟都快急哭了:「怎麽辦啊?」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對她報以同情,這事就算是那扁毛畜生幹的,她也逃不了責罰,畢竟她有失職。


    「別擱這兒傻愣著,還不關了門窗把這鳥逮住?給它飛走了才有你受的!」


    聽到這話,喜寶黑豆小眼一轉,猛地飛上窗台。因著主子不在且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丫鬟熄了炭盆打開窗戶趁機給屋子換氣呢……這就方便了喜寶,它跑路之前還回過頭嫌棄的看了那幾個丫鬟一眼:「鳥問你話誰讓你不回!活該你倒黴!這蠢樣還想逮住你鳥爺爺,啊呸!」


    說完它就在咒罵聲中飛上了天,一路飛回皇宮去。


    去來加一塊兒,統共得有小半個時辰,它回到阿哥所的時候,寧楚克正在練字,寫到一半就聽見喜寶在咋呼——


    「氣死鳥了!真氣死鳥了!」


    寧楚克心下一奇,就停下筆,從書案後繞出來,她走到供喜寶歇腳的鳥架子旁,看喜寶兩邊翅膀一紅一粉,毛都亂了,它腿上還綁著細竹筒,看樣子信是沒送出去。


    這回也沒寫什麽要緊事,主要就是告訴胤禟上頭相中了董鄂氏給他做福晉,問他是順其自然還是直接攪黃,再有就是八旗子弟千人血書請九阿哥為這屆選秀出個花名冊,走進選秀背後,認識這屆秀女……這個事做起來不難,就是回頭可能要挨批,問他是遵從民意還是斷然拒絕。


    主要就是這兩茬,除此之外,她再次強調讓胤禟好好維護寧楚克格格的美名。每天都要耐下性子來好生打扮,格調品味不能丟,四全格格人設不能崩!至少成親之前絕不能崩!


    額娘說了,坑蒙拐騙怎麽都好,先要風光體麵的嫁出去,等嫁出去了,背靠她那手握重權的親爹以及幫親不幫理的郭羅瑪法,哪怕戲演穿了誰也沒那膽子退親。


    覺羅氏這麽說,寧楚克覺得很有道理,左右她這年十五,甭管是過複選皇上指婚還是撂牌子自行婚配,一年內不談出嫁,婚事總能定下,都裝了四五年,不差最後這幾天,沒道理在這節骨眼上栽了跟頭。


    寧楚克先是真誠的請求,求完還威脅了,大概意思是,咱們現在這樣互幫互助共渡難關才是真的,你有本事就壞我名聲看看,趕明全京城就知道九阿哥胤禟人蠢戲多,不信你丫試試……


    當然,她遣詞還是文雅的,就這麽一張紙條,她寫了一遍,改了一遍,還謄抄了一回,這麽用心竟然沒送到。信沒送到往後再送也無妨,讓喜寶渾身狼狽也是新鮮,這鳥踩著胤禩初露鋒芒,又在除夕那晚大出風頭,如今已經是宮中一霸。


    你說氣人吧,它是真氣人,偏偏這黑豆眼的小畜生格外會看人,宜妃就喜歡從它嘴裏套話,康熙每回見了也是忍俊不禁。寧楚克養它這段時間,隻見它犯傻,倒是很少看它氣得跳腳。


    「怎麽回事?」


    「鳥受委屈了!鳥受大委屈了!鳥在那頭讓人欺負了!」


    錢方很有眼力勁兒,立刻過來替鳥主子收拾,寧楚克從他手裏接過帕子,使人退下,她讓喜寶抖去香粉,然後親自替它擦淨脂膏。


    喜寶讓美人飼主伺候了一把,心情急速轉好,這才得意洋洋改口說:「你放心,鳥也沒讓她占便宜!鳥砸了她一地的東西!」


    寧楚克:……


    啥?


    你重複一遍,你砸了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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