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響起了嗡嗡聲,不絕於耳。 “真是沒眼看。” “我家兒子要是這樣我得去跳河。” “這不就是有病麽?” “是不是性功能不正常對著女人硬不起來啊。” “一輩子都沒孩子給養老,真可憐啊。” 江桓咬緊牙關,將拳頭捏地嘎吱作響,但他不可能讓一車廂的人都閉上嘴,就算可以,也無法改變整個社會的看法。 他不是同性戀,但卻感同身受著。 聲音越來越刺耳,不是你想不聽見,就能不聽見的,像一把把的利刃,貫穿血肉,任川渾身都在顫抖,牙齒打著哆嗦,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那樣攥緊了江桓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喊出一聲,“哥……” 江桓不能讓任川吃這個苦,反手把他擁抱住,“下一站就下車,咱們重新買票。” 任川縮在他的懷抱裏,像是巢穴中的小獸,安安靜靜,時不時抽兩下鼻子。 就在江桓以為任川睡著的時候,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卻摸到了一手晶瑩的淚。 下一站的時候他們就下車了,重新買了票,江桓沒省錢,直接訂了高級臥鋪,兩個人一個隔間,有桌子有椅子,帶獨立衛浴。 呼吸到新鮮空氣,任川好了一點,他忽然看見江桓的背包上沾了一個便簽,撕下來,卻發現上麵有字,上麵用圓鼓鼓的字跡寫著,“你們沒有錯,加油。” 不知道是哪個陌生人的留言。 這麽一瞬,任川忽然覺得,這個世界還是值得的。 “髒東西?”江桓看不到自己的背包後麵,原地亂轉,“到底是什麽?” “沒什麽,抖掉了。”任川上前,本來想抓他的手,頓了頓,改成搭住他的肩膀,“我餓了。” 五點多了,該吃晚飯了,兩個人在火車站裏走,這裏也不知道是哪個鳥不拉屎的地兒,連肯德基麥當勞都沒有,就看見一家小麵館。 “吃麵吧。”任川也不挑剔了,能填飽肚子就行。 坐下來之後,任川覺得哪哪都不舒服,麵館裏髒兮兮的,桌子也油膩膩,但沒有可選擇的餘地,一人點了四兩牛肉麵。 江桓把自己碗裏的肉都挑給他,“寶兒,吃肉。” 湯頭太鹹,味精放的也多,任川吃兩口就膩了,撂下筷子不動了。 江桓看他一眼,摸摸頭,“沒事,吃不下就不吃了。上了火車,哥給你買好吃的。” 任川忽然在想,如果自己不是出生在了任家,而是出生在一個普通家庭,現在他所經曆的一切,隻不過是一個正常人再普通不過的生活,出行坐火車,吃飯去小麵館,生病了不敢去醫院。拚死拚活才掙那麽幾千,拉扯一大家子人,不知道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沒事。”任川又把筷子拿起來了,“哪有那麽矯情。” 江桓的視線停留在任川臉上的淤青,那是替他挨的,他摸了摸任川的臉,“下次別擋在哥前麵。” 任川看著江桓,嘴角都被人給打破了,可一樣的好看帥氣,多了股痞痞的味道,“你才是,我一個大老爺們哪用得著你護著。” 耳邊響起了火車的鳴笛聲,轟隆轟隆地越過平原向前,帶著紛飛的思緒走入萬家燈火裏。 深秋裏,一份再普通不過的愛情,開始生根發芽,顛倒了季節,混亂了歲月。 晚上九點,江桓帶著任川上車,任川沒料到江桓訂的竟然是高級臥鋪,心髒一下子受不了了,“這得多少錢!” “之後省著點花。”江桓摳了摳他的手心,“實在不行,咱倆一起去喝西北風。” 任川沒說話,心裏頭想著的是,跟江桓一起,就是去要飯都行。 江桓催促他,“去洗澡吧。” 剛從火車車廂裏出來,身上一股油膩膩的味道,任川自己也受不了,拿著毛巾就進去了,洗到一半,忽然在衛生間裏喊著,“哥!幫我拿一下沐浴露!桃子味的!” “還桃子味……”江桓笑了一聲,將任川的背包翻出來,在裏麵翻找著桃子味沐浴露。 驀然,視線中闖入了一盒安全套,上麵寫著多量潤滑,順暢律動,親密超薄。 還是……桃子口味。 江桓:“……”第四十四章 大型連環翻車現場(三) 江桓盯著那盒安全套,一張臉慢慢漲紅起來,麵皮滾燙滾燙,他不敢確定,又問了一遍任川,“桃子口味的確定是……沐浴露?” 浴室裏的任川還奇怪呢,“對啊,不然呢?” 安全套的下麵就是沐浴露,這盒安全套就仿佛是故意要擾亂人視線一樣。 江桓拿著沐浴露走到衛生間門口敲了敲門,任川把門打開一條縫,伸出一條滑溜溜,濕漉漉的手臂,“給我吧。” 就算是隻有一條縫,江桓也看到了,水汽騰騰裏掩映著的那具軀體,柔韌,漂亮,具有一種雕塑的古典美,平時看著不怎麽突出,但胸肌還挺大。 噌的一下,熱血上頭,江桓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倒退了兩步,咣當一聲撞在了桌角。 任川聽見了動靜,喊了一嗓子,“哥,你怎麽了?“ “沒事兒!“江桓倉促地回答,“東……東西掉了!我收拾一下……” “哦。”任川應了一聲,“那你小心點。” 江桓深呼吸幾下,平複掉自己的躁動,經過任川的床邊,看見背包裏的安全套,那股子勁兒又一下子上來了。 操! 任川為什麽會拿上一盒安全套! 江桓自作多情地猜測起來,他該不會是想和自己發生點什麽吧? 他又聯想到網上關於西藏的傳聞,該不會他想和別人發生點什麽吧! 那還不如和自己發生點什麽! 江桓受不了了,他做賊似的,偷偷拿起那盒桃子味的安全套,塞進了自己的背包最底層,和他包裏的那盒安全套作伴。 衛生間的門打開,任川光著膀子,下半身圍著浴巾,邊擦頭發邊走出來,第一聲就是喊,“哥——” 做賊的江桓心頭猛地一跳,立刻背過身,心虛地看著任川,“幹……幹什麽?” “我洗完了。“任川開始給自己塗身體乳,一股子甜香桃子味,他動作大咧咧的一點都不避諱江桓,敞著一條長腿,差一點點就走光了,“你去洗吧。” 江桓的目光全被那條白溜溜的腿給吸引走了,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我……” “嗯?”任川看向他,“洗澡可舒服了。” “啊……好……”江桓這才回過神來,拿起自己的毛巾,“我去洗澡。” “洗發露,沐浴露都放在裏麵。”任川告訴他,“你用我的就行。” “嗯。”江桓的耳朵覆蓋上一層淡淡的紅,粗聲粗氣地應了一聲,用了任川的東西,四舍五入,這不就等於任川是他的人? 衛生間裏空氣潮濕,江桓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放在了置物架上,一扭頭冷不丁地看見了牆上掛著一條黑色三角內褲,濕噠噠的滴水。 剛剛經曆過安全套的衝擊,現在看什麽都會往那方麵聯想,江桓臉皮一下子就紅透了,扯著嗓子喊任川,“你怎麽把內褲晾在衛生間裏!” “不然呢?”任川還奇怪,“那我晾在哪兒?” 其實是江桓自己腦補多了,他紅著一張臉,粗喘著氣,站在熱水下麵壁思過,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空氣中充滿了桃子的甜香味,那是江桓多次從任川頸窩裏嗅聞到的味道,仔細聞聞,還會聞到一股乳香。 江桓伸手拿起了沐浴露,沒什麽出奇,上次他們去屈臣氏,送的贈品。 他在掌心裏擠了一點,湊近了聞聞,又感覺和任川身上的味道不一樣。 香得不夠動人,也沒有溫度。 江桓洗完澡走出來,任川已經鑽進被窩了,正在玩兒ipad,切水果切地挺溜,刷刷刷刷。 江桓皺皺眉毛,“你怎麽又上我的床?” “一起睡啊。”任川臉上是坦坦蕩蕩,他都習慣和江桓擠一張了,“這床挺大的。” 江桓沒說話,再看另一張床,已經擠滿了雜物和兩個大背包。 一起睡就一起睡,江桓的坦蕩都是裝出來的,好似無意扯開了圍在下半身的浴巾,就穿一條內褲,鑽入了被窩。 “呀!”任川突然叫了一嗓子,“你怎麽不換內褲!” 江桓沒說話,理由有點難以啟齒,他要是把內褲洗了,就隻能晾在任川內褲的旁邊,兩條內褲緊挨著,光是想一想就叫人受不了。 太親密了,像是小情侶才會做的事兒。 江桓慌忙找著借口,“我……我這條還沒髒呢。” “啊?”任川臉上出現了嫌棄,“你都是髒了才換啊。” “嗯……嗯!”江桓迫不得已點頭,都找不到自己舌頭了,“換得太勤……廢水……” 任川哦了一聲,“那你洗澡不廢水?” “所以我……”江桓真真是騎虎難下,“一個月洗一次……” 任川:“……” 他不和江桓一起睡了,抱著被子要走,“天啊,你竟然這麽髒!” 江桓拉住他,將他推倒在床榻上,“嗯?嫌棄我?有嫌棄哥哥的麽?” 他刻意伸出胳膊讓任川去聞,“你仔細聞聞,看看我髒不髒!” 任川捂住鼻子就是不聞,江桓伸手摸上了他的腰,在兩側抓他癢癢,“還敢不敢嫌棄哥了?嗯?哥是不是治不了你了?” 任川沒別的怕的,就是怕被撓癢癢,在床上滾在滾去,可怎麽也逃脫不了江桓的魔爪,“啊——!你欺人太甚!你流氓!壞蛋!” 他都笑出眼淚來了,眼眶裏揉了一圈胭脂似的紅,水汪汪地將江桓看著,“你別欺負我了……” 江桓的心髒猛地停滯一下。 “我……”任川笑到肚皮疼,低頭摸了摸,“疼死我了……” “給你揉揉。”江桓的大手覆蓋上來,溫溫熱熱的,“給寶兒好好揉揉。” 他們之間的距離被拉近了,瞳孔中倒映著彼此的身影,任川又感覺到江桓身上的那種壓迫感,極具侵略性,好像自己成了被他圈定的獵物一樣。 他目光躲閃著,“我……”屁股一扭,翻身躺下,“我困了……” 江桓把燈關掉,貼著任川躺下來,摟住了他的腰,“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