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裏那麽多人,那麽多雙眼睛,任川就這麽單膝跪下來,背對著江桓,張開手,示意他,“來,我背你。” 兩個大男人就夠惹眼的了,更不要說其中一個還單膝下跪了,原本喧鬧的走廊寂靜了一瞬,下一秒議論聲就響起來,甚至還有湊熱鬧的拿出了手機。 江桓猶豫了,“其實也沒有那麽痛……” “快點。”任川催促著,“上來。” 越磨蹭,留給別人的笑料就越多,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江桓走上去,將身體壓在了任川的背上,他體重比原來輕了十多斤,加上任川這麽些天的鍛煉,竟然還真的能背起來。 江桓伸出手,牢牢地摟住了任川的脖頸。 走上幾步,任川就有點喘了,但他逞著能,“此情此景,我想起首歌。” 這麽浪漫了都,還唱歌,江桓感覺自己的心要融化了,“那你唱。” 任川還真就唱起來了,搖頭晃腦的,賊有範兒,“老豬俺今天喜洋洋,背著俺的新媳婦,一邊走一邊唱,一邊唱一邊走,出了高老莊……” 江桓:“……” 唱的什麽鬼東西!第一百零七章 你這都是我玩剩下的! 任總剛動過手術傷了元氣,加上也不是什麽小年輕了,背到了醫院門口,就已經歇菜了。 他額頭上都是虛汗,乍一吹到冷風,還有點激靈,“啊,有點……” 一個“冷”字還沒有出口,下一秒江桓就把自己的帽子給他戴上,順手圍上了大圍脖。 兩個人的手牽在一起,一起向停車場走,走著走著,看到前麵一對小情侶,同樣也是牽手,但是人家的更高級,戴著那種情侶手套,冬天裏牽手也不怕冷。 任川拍拍江桓,“哎,那個好!” 江桓“嗯”了一聲,緊接著就走上前,和兩個小情侶打招呼,詢問情侶手套哪家買的。 得知是淘寶店,江桓皺了皺眉,他對淘寶店的印象都不太好,略一尋思之後,他決定自己動手織一個。 想我堂堂江總,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馴服的了總裁,打的了流氓,不久織個手套麽,這有什麽?分分鍾織個幾百個給你看看! 江總開始和毛線團纏鬥上了,大概每一個做手工的人,最開始買材料的時候都會有哪種老子做出來的就是精品掛網上分分鍾賣掉的盲目自信,江總也不能免俗,各種各樣的顏色,各種各樣的材質,包括各種各樣的棒針,他都入手了,導致家裏看上去活像是毛線博覽會。 但是一上手,發現情況似乎有點不對。 這根線怎麽繞過去的?這根線又是哪蹦出來的,下一針到底該怎麽織,怎麽我織出來的就跟教程不一樣? 江總將這一切的原因都歸結給了材料不對,這種毛線團不行,就換下一種,反正他有一片大森林,總能試出來哪棵才是他要的歪脖子樹。 折騰了好幾天,要回老宅過年了,也沒見到江總的成品。 江桓不肯認輸,專門裝了一行李箱的毛線與棒針,準備著過年時候也繼續自己的織手套大業! 回老宅前,任東升還特意打了個電話,“開一輛好車回來。” 江桓作為新女婿,老丈人說什麽都必須得到位,他將自己那輛布加迪威龍刷洗幹淨,換了新內裝,甚至於後備箱都是真皮的。 任川沒想到他這麽大張旗鼓,“額……你會後悔的。” “這有什麽!”江桓哎喲一聲,“你爸的吩咐,我肯定百分百辦到!” 任川也說不出什麽,“行吧。” 任川開車,江桓坐副駕駛,寶貝趴在後座,兩人一狗,就這麽回到了老宅。 姍姍姐聽聞任川養狗,專門找人花園裏搭了個狗屋,就像是日本動畫片裏演的那樣,殊不知這已經是寒冬臘月,寶貝這條老狗,根本就享受不了這樣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透風豪宅,一腔心血全白費了。 還差三天除夕,老宅上上下下已經布置起來,家裏的廚師準備著春節的菜單,特意問了一下任川,江先生喜歡吃什麽菜。 “隨便。”任川讓廚師隨意發揮,“他好養活。” 豬怎麽喂,江桓就怎麽喂。 江桓看一眼自己腳上的拖鞋,正正好好的四十三碼,又看一眼和廚師說話的任川,一種從未體會過的感覺漫上心頭,那麽豐盈,那麽熱鬧,恰如風雪裏專為他等候的一盞燈火。 大概是他童年所缺失的關於家的遐想吧。 任東升本來在會客室裏待著,想會一會新姑爺,準備好了雪茄和紅酒,拿出了麵見國家領導人的姿態。 熟料進家半個多小時了,江桓的腳步壓根就沒往會客室裏去。 他正被姍姍姐拽著,學習臥室的使用規範,並參觀洗手間,衣帽間以及陽台。 任東升的臉麵掛不住了。 任川走進會客室,看到茶幾上擺滿了紅酒和雪茄,哎喲了一聲,“爸,你怎麽搞這一套啊!” “我搞什麽?”任東升提高了嗓門,“我不得試一試他麽!” “你試能試出什麽來。”任川嘀咕著,“你的使用感受和我的使用感受能一樣麽!” 這都是什麽混賬話,任東升拍著茶幾,“你小子到底向著哪一邊!” 這句仿佛是兩國交戰,任川就是夾在中間的那塊彈丸之地,偏向哪一邊都有滅國屠城的危險。 “我偏向哪一邊……”任川從桌上摸起一根雪茄,剪了一下,點燃,吞吐一口,“我看看誰對我好。” “你抽什麽抽!”任東升劈手將他手裏的雪茄奪下來,“多喝點牛奶!那玩意補鈣!” “你現在說這句話不覺得有點晚麽?我補再多有什麽用?能長到兩米八麽!”任川邊笑嘻嘻的,邊將手伸向了任東升放在茶幾上的煙盒。 “不許動!”任東升眼疾手快地按住,“你要是敢抽,我就……” 任川已經不痛不癢了,任東升還能說出什麽威脅來,他現在不靠著任東升給生活費,也不住他的房子,想告狀都沒有地方告,他媽已經上天了。 任東升也覺出了這一點,下半句話卡在喉嚨裏好久,臉都要憋紅了,才冒出一句,“……我就告訴你老公!” 任川:“……” 他還以為兩國尚還是交戰狀態,沒想到已經兼容並包成一國了! 大勢已去! 天要亡我! 任川揣著有一顆想要看熱鬧的心,有心想要學習一下兩國是如何建交。 隻見任東升腆著將軍肚,巡視地盤一樣在家裏走來走去,時不時拿下來點什麽藏品看一看,又時不時地給澇災了的花澆澆水。 專門刷存在感一樣。 江桓從二樓走下來,來到他麵前,叫一聲,“叔叔。” 任東升憋著自己的心理活動,沒搭理。 江桓以為是稱呼不對,又改口,“任董。” 他從任東升手裏拿走了水壺,“我幫您澆。” 先是“任董”再是“您”,完全是拿他當陌生人,好像拐走了兒子就不要他這個出產商了! 任東升的五髒六腑遭受了重擊,已經想到了自己晚年彌留之時的光景,說不得任川想要看自己一眼,都要被江桓給攔住。 任東升登時就沒給江桓好臉色,甩著手走了。 江桓不知道自己主動幹活有什麽錯,一頭霧水地看著任東升離去的背影。 搶著幹活是沒有錯,但那屬於小學時段的建交手段,搶著幹活的孩子通常會得到家長們的喜愛和誇讚。 江總已經三十一了,還沒憋出點新花樣。 江桓自己悟了會兒,又拿出了給任東升的禮物,送去了書房。 任東升戴著老花鏡看報紙,一看是江桓來了,登時就把老花鏡給摘了,不肯流露出半點老態,好像要和自己兒子搞一段禁斷的忘年戀一樣。 “任董,給您挑了點禮物。”江桓送上了精心準備的幹紅和雪茄,“聽川兒說,您喜歡這些,酒是法國的,雪茄是古巴的。” 任東升心裏不舒服,“川兒”以前都是他喊的,從小喊到大,現在被別的男人喊出來,怎麽就那麽不是滋味。 他屈尊降貴地點了個頭,惜字如金,“嗯。” 江桓被這一句"嗯"給堵住,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那您……”他退出去,甚至還有點不合時宜地來了一句,“好好休息。” 任川去遛狗了,姍姍姐去忙活家務,江桓左右也不知道自己能幹點什麽,就坐在沙發上開始織手套。 他絞盡腦汁地和毛線戰鬥著,毛線團不知不覺就這麽從他腳邊滾走,停在了任東升的腳下。 任東升看他織手套有好一會兒了,也不知道在織個什麽東西,光看出費勁來了,他甚至還尋思起來了這孩子是不是有點小腦萎縮? 他都沒注意,在他的心裏,已經把江桓當成了另一個孩子。 江桓全神貫注地織手套,好久才注意到空間裏還有另一個活物,抬起頭看見是任東升,他就如同打小抄撞見了老師,刷的一下就站起來,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叔……不是任董。” 任東升背著手走上來,“織什麽?” 江桓不好意思讓任東升參觀自己的大作,把半成品攥在手心藏在背後,“沒……沒什麽……” 任東升自己猜測了一下,“手套吧?” “啊……”江桓有點尷尬地點點頭,“對……” 他幹巴巴地解釋著,“上次在醫院門口……看見小情侶戴那種情侶手套……覺得挺好的,冬天牽手不會凍著……所以就……” 任東升在沙發上坐下來,將他手裏的棒針和毛線拿走,“那你織的有點不對……” 江桓湊過來,看著任東升織手套,有點沒想到已經是成功人士的任東升竟然還有織手套這項技能。 任東升和江桓,一個當老師,一個當學生,坐在沙發上圍繞著毛線團開始了現場教學。 姍姍姐路過,看見這一幕,順手拍下來發給了任川,配文是,“你看這爺倆”。 遛狗的任川會心一笑,還怪溫馨的,順手點了個“讚”。 情侶手套在任東升的手裏漸漸成型,不知道比江桓織的好了多少倍,又密又暖。 江桓不好意思了,“叔叔,你怎麽會這個?” 任東升看他一眼,沒什麽好氣,“叫爸!” 他把手套往江桓懷裏一塞,背著手要走,“什麽這年頭流行,情侶手套早三十年我就在織了!” 他還有點驕傲,“你這些,都是我玩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