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帶太多行禮,離開不方便,我叫程頤帶足了錢就行。」景玨在她身後說道。


    許是因為就要去往青城山,就要解開宿命的劫數,寧春草的心情格外輕鬆雀躍。


    連帶著夜裏都睡的無比安穩,竟然沒有一個夢來侵擾她,或許有,但是她被景玨喚醒的時候,已經不記得了。土撲以血。


    她掙開迷蒙的眼睛時,外頭的天還不太亮,昏昏沉沉的。她瞥了一眼漏壺,也沒瞧清楚是幾時了,隻聽景玨好聽的聲音道:「快些。」


    連洗漱都不曾,她飛快的裹上衣服,帶上昨夜收拾好的小小包袱,跟在他後頭,七拐八拐的沿著小路往外走。


    景玨領著她,竟然沒走前門,而是從西南角的角門處,出了王府。


    角門外頭停著輛十分普通平常的馬車,黑金色的漆在烏蒙蒙的天色下,映出沉斂的光。


    馬車前頭坐著個二三十歲的,模樣像是管事,並不像車夫的男子,瞧見景玨,就立時跳下車來,「世子!」


    景玨衝他點點頭,「沒叫人發覺吧?」


    那人拱手應聲,「是,時辰還早,沒驚動府裏頭的人。」


    景玨滿意的笑了笑,推著寧春草踩著馬凳上了車。


    他也隨後跟上來。


    那管事模樣的人收了馬凳,跳上馬車,揚了揚馬鞭,辮梢在空氣裏抽出響亮的哨音。


    馬蹄踢踢踏踏便動了起來。寧靜的清晨,馬蹄的聲音能傳出老遠,在這塵囂未起的街道上,似乎有隱約回聲,悠遠綿長。


    馬車外頭平淡無奇,馬車裏頭卻裝飾華麗,地上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又柔又軟,仿佛踩在雲朵裏一般。


    後頭有個一人寬的矮腳榻,若是坐車累了,也能躺下,床榻前頭定著一張四方幾,上頭放著幾個提轄,還往外冒著些熱氣。


    「若是餓了就吃些點心,程頤心細,就知道他會備上點心吃食。」景玨得意的笑了笑,躺在矮腳榻上,仰麵閉目養神。


    寧春草這會兒才回過味兒來。感情她是拐帶了個世子爺前往青城山啊?


    這位爺離開睿王府的方法跟她有什麽不同?也是這般偷偷摸摸的走。還以為跟他一起上路,能前呼後擁,車馬蕭蕭呢!


    倘若是叫睿王爺和晏側妃知道了,世子因為她的緣故,就這麽偷偷跑了……他們能饒過她麽?


    王爺不提,單是晏側妃,就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吧?還指望著她將世子爺往正路上引呢,正路沒引上去,人都被她拐帶跑了……


    寧春草按了按額頭,「世子爺,要不……您還是回去吧?婢妾一個人去青城山就行!」


    矮腳榻上的景玨微微睜開眼睛,斜眼看向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叫人一陣寒意,「這話,什麽意思?」


    「不是,若是叫王爺和晏側妃知道您偷偷離京……青城山不近,一兩千裏的路呢,這一路上,辛苦不說,萬一遇上點什麽事兒,婢妾不足惜,您可金貴得很呢!」寧春草苦口婆心。


    景玨絲毫不領情,「罵人是吧?」


    寧春草額角直跳,「哪句是罵人?婢妾是真心關切您呐!」


    「爺還不如一個小娘子能吃苦?再者說,你是沒見識過爺的功夫,爺同你一起上路,這青城山你還能到,讓你自己去?下輩子你也到不了!」景玨冷哼了一聲,又閉上了眼睛,「趕緊吃,用點心吃食塞上你的嘴!別讓爺再聽見你囉嗦!」


    寧春草吹了吹額前一縷碎發,胸中有些氣悶。掀開提轄,果然是熱氣騰騰的麵點小吃,香味四溢,她卻有些食不下咽。


    「行了,放心吧,他們就算知道了,也怪不到你的頭上。」景玨沒睜眼,似乎都已經看到了她的表情,「你隻管放心,該吃吃該喝喝,爺的話你還信不過麽?」


    寧春草看了他一眼,「怪不到我頭上?」


    「那是自然。」景玨哼笑。


    寧春草這才嘻嘻一笑,伸手捏起點心來,塞入口中。


    濃鬱酥香,味道真好!一塊點心下肚,她倒更餓了。


    外頭傳來程頤的聲音,「下頭還有熱湯飯。」


    寧春草打開提匣下層。果然有熱氣騰騰的酒釀圓子,她多年沒有見過這吃食了,還記得小時候蘇姨娘給她做過,說是南邊兒的吃食,京城這裏少見。


    可惜她那時還小,記不清味道,也隻吃了一口,就被二姐姐一巴掌拍掉,整個碗都打翻在地上,酒釀灑了一地,雪白的圓子也都滾成了黑的。


    她如今隻記得二姐姐臉上得意張揚的笑。


    寧春草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從提匣中捧出碗來,一麵吹著氣,一麵輕輕吸了一口。


    濃濃的糯米香,裹著甜甜酒糟的味道。充斥唇齒之間。她神情都有些緊張,好似捧著的不是一碗酒釀圓子,而是一段兒時無法挽回,無法彌補的記憶和缺憾,唯恐自己一個不小心,再將碗打翻了去。


    天色大亮,京城裏已經熱鬧繁華起來。


    喧鬧聲充斥著京城的上空,陽光普照,人們臉上都帶著春意盎然的笑。


    隻是睿王府的晏側妃。這會兒卻有些笑不出來。心裏笑不出,臉上卻還帶著勉強的笑意。


    周將軍家的夫人,坐在她手邊客座的位置,垂著眼眸。手持杯盞,似乎在看杯盞裏頭的茶葉末子浮浮沉沉,悶聲也不說話。


    「上次的事情,是世子不對,可世子打小沒了母親,我雖照養他長大,但畢竟隔著一層,如今越大越不服管教。更有聖上寵他,偏疼他,越發慣得他沒個樣子。叫六娘子受委屈了。」晏側妃話說的十分客氣。


    周夫人卻仍舊不動不說,不露一點態度。


    晏側妃心頭有些不快,她雖是側妃,可自從十年前王妃沒了以後,她就在這王府裏坐第一把交椅。也就是個稱呼上的問題。


    府中中饋,府中一切大小事務,哪件不是她說了算?就連王爺,都鮮少過問她拿過主意的事兒。


    王府裏的人,也都將她當正主子來敬著。


    見周夫人態度不冷不耐,晏側妃索性也不說話了,端起茶盞來,抿了口茶水。


    一時間屋裏寧靜得很。


    周夫人挑著眼角看了她一眼,輕笑了笑,「側妃呀,今日我來,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


    晏側妃放下茶盞,抬眼認真看著周夫人。


    「若是沒有這份心思,上次世子說了那番話,你看我周家還同你睿王府來往不來往?今日我親自來,不就是看他年少。年輕氣盛,難免有失禮之處,也並非不可原諒?我周家這誠意,夠還不夠?」周夫人緩緩說道,語氣裏倒是一絲咄咄逼人的意思都沒有。


    這叫晏側妃心中十分熨帖,「你說的是,原本就是他不對。我上次就說了,要他親自去周家賠禮道歉,可……」


    晏側妃無奈的長長歎息了一聲,搖頭道。


    「後娘不好當,世子越大,越和我疏遠見外……」


    周夫人連忙點頭,「這個能理解,我能體諒。否則也不會來這一趟了。」


    晏側妃連連點頭。


    她心裏很清楚,當今聖上為了控製武將,一般都會讓王爺親貴,來同武將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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