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嚴之渙從秦四玖手上接過蓋碗,送到顯昭帝身前,姿態恭順。


    顯昭帝側目看了他一眼,嘴邊露出了些許笑意,接過他手上的蓋碗,呷了一口後,搖著頭道:「大郎,你這是給朕出了難題呀!」


    嚴之渙垂目一笑:「這世間的難題在皇祖父麵前都會化解於無形。」


    顯昭帝嘴邊的笑意加深了一些,隻是眼底透出的目光卻平靜異常,他伸手隔空點了點嚴之渙,與秦四玖道:「瞧瞧,大郎的嘴也學的和蓁娘一樣,像抹了蜜似的。」


    秦四玖幹笑一聲,不好附和這話,若是說的別人,他自是會說長樂郡王,不,現在已是錦川王了,他自是會說錦川王和王妃接觸多了,自然就像了,可他知顯昭帝的心思,知道所如此說,顯昭帝心中必然不悅,這樣的話自是不能說出口。


    顯昭帝顯然也沒指望能從秦四玖口中得到什麽話,笑了幾聲後,他道:「留在兵部不好嗎?」這是他為嚴之渙擇的路,以他如今親王的身份繼續在兵部任職顯然更為順理成章,也可與三王抗衡,三年後,再去往蜀地,如此淬煉之下他將是自己手中的一柄利劍,他意之所向。便是劍鋒所指之處。


    「孫兒聽聞回紇已蠢蠢欲動,似有妄念,蜀地北連隴地與西海,若回紇真有異動,正好可從北邊攻入蜀地,如今餘家人已在回京的途中,蜀地並無大員鎮守,孫兒請旨前往也是想為皇祖父鎮守蜀地。」嚴之渙抱拳說道,避開了顯昭帝的問題,而是直指眼下顯昭帝最為憂心的一點。


    召餘家人回來,固然可讓蜀地脫離餘家人的掌控,可實際上也有一弊端,顯昭帝最為憂心的一點便是該派遣何人去往蜀地,他不在讓蜀地在出一個餘家,三王顯然不在他的設想範圍內,以他之謹慎,決計不會讓三個兒子脫離他的視線範圍內,可派別人去,帝王無所信之人,唯有可用之人,如今的朝堂上,顯然讓顯昭帝可擇出的可用之人不多。


    顯昭帝笑了一聲,似有悅色:「大郎倒有豪氣萬千,這一點與你父親極其相似。」


    嚴之渙撇了下嘴,直言道:「孫兒覺得與父親並無相似之處,若要說像,孫兒倒覺得與皇祖父更是肖似。」他此時正是春風得意之時,更值意氣風發之齡,那股少年人的銳氣在他身上彰顯的可謂是淋漓盡致。


    顯昭帝輕挑眉梢,嘴邊的笑意越加的深了,似乎並未因他反駁了自己的話而不悅。


    「你倒是敢說。」顯昭帝輕笑一聲。


    嚴之渙咧嘴一笑:「皇祖父可能應孫兒請求?」


    顯昭帝眯了眯眼睛,不答這話,反問道:「去蜀地至少三年,你能舍得下妻兒?」哪怕顯昭帝先讓嚴之渙成為他手中的利劍,卻依然不肯信他。


    嚴之渙聞言便想起了裴蓁的一句話,若顯昭帝允他前往蜀地,那她必然為質,一旦顯昭帝開口,他隻需點頭應下,日後她自有法子離開京城。


    即便裴蓁如此對他說,嚴之渙亦遲疑了下來,沉默了許久,沒有回應顯昭帝的話。


    「看來是舍不得妻兒了。」顯昭帝淡淡一笑,亦在預料之中,若他無與不舍,他更不會放心讓他前往蜀地,一個無所牽掛的人,他如何能放心重用。


    嚴之渙露出一個稍顯羞赧的笑容:「孫兒還沒見兒子出生呢!」


    顯昭帝大笑一聲,笑罵道:「大丈夫豈能兒女情長,如此怎能成就大事。」


    嚴之渙低聲嘟囔了一句:「孫兒覺得老婆孩子熱炕頭挺好的,沒想成就什麽大事。」


    顯昭帝顯然把這句話聽在了耳中,眸子一眯,罵道:「沒出息,你這樣讓朕如何用你。」


    嚴之渙抬起了頭,梗著脖子道:「那您也不能一直讓孫兒和媳婦兒子兩地分離吧!」


    「那你的意思是,你還準備帶蓁娘上任?讓她挺著肚子跟你去蜀地?」顯昭帝皺了下眉頭,到沒有因嚴之渙稍顯不敬的態度而不悅。


    嚴之渙將目光別開,垂下了頭,低聲道:「孫兒也沒這麽想,她挺個肚子哪裏禁得起這樣的折騰,孫兒想她產子後接她去蜀地。」


    「你可知世代鎮守蜀地的大員妻室皆留在京中,無旨不得出京?」顯昭帝沉下了臉,語氣尚算平靜。


    嚴之渙點了下頭,口中卻道:「孫兒又不是別人,您信不過外臣,難不成還信不過孫兒。」


    顯昭帝頭一次見到這樣理直氣壯又口無遮攔的人,當下一怔,隨後一掌拍在了案幾上,斥道:「放肆。」


    嚴之渙立馬跪了下來,卻沒有認錯的意思,反倒是仰著頭道:「孫兒說的是心裏話,難不成您非要孫兒說假話?那不成了欺君了。」


    顯昭帝眉頭擰起又鬆了些,簡直有些哭笑不得,怒也不是,笑也不是,隻能罵道:「混帳東西,什麽話都敢從你口中說出,朕看你是討打了,是不是得給你鬆鬆筋骨你才長些記性。」


    嚴之渙抬頭挎著臉道;「您別,孫兒這封了王,您後腳就給我幾板子,這讓孫兒還怎麽見人。」


    「你小子還知道要臉。」顯昭帝斂了怒色,口中罵道,卻抬手讓嚴之渙起身。


    嚴之渙咧嘴一笑,起了身道:「孫兒眼瞧著也是做父親的人了,怎麽著也得給兒子做個榜樣,總不好等他大了讓他知道他老子沒事就挨他曾祖父板子不是。」


    「既如此還這般口沒遮攔,朕看你就是皮肉緊了,實該好好鬆鬆筋骨才是。」顯昭帝笑罵一聲,倒是不曾真的惱了嚴之渙。


    秦四玖在一旁聽著,心下一笑,早些時候都說聖人疼皇太孫,依他來看,聖人顯然更縱容錦川王一些,如他這般頂嘴還能讓聖人高舉輕放,不過笑罵了事也算是難得了。


    「蜀地之行朕允你去,不過蓁娘先留在京中,等日後你在接她過去。」顯昭帝沉聲說道,雖允了嚴之渙的請求,可一個日後卻把裴蓁無限期的留在了京中。


    嚴之渙想要再開口求顯昭帝鬆口,卻見顯昭帝雙目一眯,那雙黝黑的眸子讓人辨不出喜怒,他頓時想起了裴蓁的另一句話,可讓聖人覺得你率直,卻不可讓他覺得你不馴。


    「孫兒遵旨。」嚴之渙低下了頭,掩去眼中飛快掠過一道幽寒之光。


    嚴之渙走後,顯昭帝與秦四玖道:「大郎的性子像一匹野馬,過於桀驁了,不過這樣的性子卻也比二郎強上許多。」


    秦四玖並不意外顯昭帝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作為在顯昭帝身邊的貼身服侍的內侍,若說這世上還有可讓顯昭帝信任的人,那便唯有他一人而已。


    「錦川王性子直率,許是因為之前在民間生活過,身上倒是難得帶了幾分率性與耿直,皇太孫性子比起錦川王來說,是更為穩重一些。」秦四玖從不在顯昭帝麵前進讒言,這也是他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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