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法胸口的文身,又開始火燒火燎地作祟。  他吸進胸腔好幾口冰涼的空氣,才壓抑住內心的激動。  穆聞天想掉轉馬頭,衝回院兒裏,抱著鬱聲好生親一親。  他身上的文身因為鬱聲而顯現,他的感覺也為鬱聲而來。  鬱聲就該著是他穆老四的人。  但穆聞天想到不靠譜的老七,還是忍住了回家的心,心情頗好地帶著穆博天來到了玉春樓。  玉春樓是奉天城最大的銷金窟,穆老七更是熟客中的熟客。  隻是此時此刻,他恨不能縮進地縫裏。  因為這一回,穆博天是被哥哥拽著衣袖,拖進玉春樓的。  樓裏的酒客起先還在笑鬧,等看清穆聞天的臉,登時驚慌如鳥獸散,連陪酒的歐米伽們都躲了起來。  穆博天見狀,忍不住咂嘴:“四哥,你瞧,人人都怕你。”  穆聞天並不在乎:“管你哥的事做什麽?”  “四哥,你這樣,以後怎麽辦啊?”已經到了玉春樓,穆老七便不掙紮了,他尋了壺酒,坐在地上,邊喝邊搖頭,“四哥,你這樣,我以後怕是沒有嫂子了。”  穆老四一怔:“說什麽胡話,鬱聲就是你……”  他的話未說完,玉春樓上忽然噔噔噔跑下來一個穿旗袍的歐米伽,瞧見他們,又噔噔噔地跑了回去。  穆博天“嘿”了一聲:“小柳,你跑什麽?”  謝小柳腳步微頓:“七爺,您叫我啊?”  “這不廢話嗎?”穆博天翻了個白眼,“這兒就我們三個人,我不叫你,還叫我四哥嗎?”  謝小柳笑嘻嘻地回頭,眼珠子轉了轉:“這位就是穆四爺?”  穆聞天循聲望去,瞧見了弟弟的相好,眼皮子微微跳了跳。  謝小柳和鬱聲一樣,是典型的歐米伽,身形纖細,麵容姣好,但是他臉上糊著厚厚的粉,遠沒有鬱聲瞧著純淨,穿得也比鬱聲露骨,身上的旗袍跟薄紗似的,風一吹,露出一截白花花的大腿。  穆老四心裏一突,暗道一聲“壞了”。  他來玉春樓,為的是讓弟弟不做糊塗事兒,可要是傳到鬱聲耳朵裏,怕是會變味兒。  這廂,穆聞天心中擔憂,思前想後,恨不能生出翅膀,直接飛回家。  那廂,穆博天已經拉住了謝小柳的手,笑嘻嘻地說:“你汛期到了沒啊?”  謝小柳不著痕跡地將手從穆老七手中抽走:“哎呀,在你哥麵前提這個,實在是難為情……對了,你們穆家的家宴,辦得真熱鬧!”  他轉移話題轉得巧妙,穆老七絲毫不覺,順著話就說了下去:“,能不熱鬧嗎?我爹想要個歐米伽兒子,全奉天城都曉得……這不,能請的人都請去了。”  “老爺子怕是有別的心思吧?”  “就你能耐,這都猜得到?”穆老七“嘖”了聲,湊到謝小柳身邊,嗅他身上的味兒,“跟你一樣,我弟快到汛期了,老爺子急著給他找阿爾法,昨晚一宿都沒合眼。”  “老爺子可真上心。”  “可不嗎?”穆老七猛地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四哥,爹剛剛給你的名單,也給我瞧瞧。爹的意思,是讓咱們先挑幾個合適的,約出來,見見麵。若我們覺得行,再介紹給鬱聲,若是不合適……四哥,你去哪兒啊?”  回答他的,是震天響的摔門聲。  穆老七連忙追出去:“四哥!”  他四哥早就化為視線盡頭處的一個墨點,眨眼間消失不見了。  穆老七莫名其妙地抓著頭發:“四哥這麽急著回家,幹嗎啊?”  當然了,穆博天隻犯了一會兒愁。  他的心思在謝小柳身上,很快就溜達回去,繼續快活了。  而縱馬狂奔到穆府門前的穆聞天,捂著受傷的肩膀,低低地咳嗽了兩聲。  他的心還因為方才弟弟和謝小柳的話,狂跳不已。  什麽認為義子,什麽認親宴,還有那什麽阿爾法……  一切的一切都讓穆聞天恍然大悟,又滿心茫然。  他那顆剛因為確定了大漢不是歐米伽而雀躍的心,重重地跌落。  穆聞天狼狽地翻下馬背,攥著韁繩,吸了兩口冰涼的雪沫子,再次咳嗽起來。  看門的殷二叔聽到聲音,奔出來瞧:“四爺,您怎麽出門了啊?”  穆府上下,都知道穆聞天受了傷,卻沒想到穆聞天會出門。  殷二叔跑過來扶穆老四的胳膊,心疼得直叫喚:“四爺哎,您小心著點,別讓肩頭的傷口又崩了!”  穆老四一聲不吭地走進穆府,忽地抓住殷二叔的手腕:“鬱聲……”  鬱聲真的是他“弟弟”嗎?  穆聞天寄希望於殷二叔能否認他的話,可惜,殷二叔樂嗬嗬地望了眼門房裏溫著的酒,輕聲感歎:“您說鬱聲小少爺?,昨晚認親宴上的酒,我到現在都沒喝完呢!”  “認……認親宴?”穆聞天的瞳孔狠狠一縮。  “可不嗎?”殷二叔將穆聞天扶到院中,悄聲歎息,“老爺子心心念念的,就是一個歐米伽兒子。四爺,您知道的呀!”  穆聞天的薄唇抿成了一條鋒利的線。  他自然知道他爹的心意,他隻是沒想到……沒想到鬱聲……  穆聞天心裏兀地燒起一團火,一團將他五髒六腑裹住的火。  “我要去找我爹。”穆聞天甩開殷二叔的手,自顧自地喃喃,“他不是我的弟弟。”  殷二叔大吃一驚:“四爺,這話說不得!老爺子喜歡鬱聲小少爺,您昨個兒也喝了認親酒,現下忽然說他不是你弟弟,這……這實在是……”  “不,你不懂。”穆聞天踉蹌著向前走了一步,“他不是我弟弟,他不能是我弟弟!”  穆老四平生,從未遇到如此棘手,又如此滑稽的境遇。  他想笑,心裏卻滿是酸意。  鬱聲怎麽會是他的弟弟?  鬱聲怎麽能是他的弟弟?  遠遠的,風裏忽然飄來一聲脆生生的呼喚:“四哥?”  穆聞天就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忽而不動了。  遠處,穿著淡藍色旗袍的鬱聲,正急急地跑來。  “哎喲,小少爺。”殷二叔見了他,長舒一口氣,“小少爺,您來得正好。”  “怎麽了?”  殷二叔為難地搓手:“四爺受傷了還亂跑,怕是傷口……”  鬱聲一聽就明白了,著急忙慌地扶著穆聞天的胳膊:“四……”  可誰也沒想到,穆聞天居然如避蛇蠍似的,將他的手拂開了。  鬱聲的胳膊僵在半空中,手指微微蜷縮:“四哥?”  旗袍袍角在風中翻飛,穆聞天的目光落在裙擺的珍珠上,忽而覺得有些刺目。  “四哥,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鬱聲說著話,手又伸了過來。  穆聞天的喉結微微一滾,沒忍住,握住了晃到眼前的五指。  鬱聲慌亂片刻,想到握著自己手的,是四哥,便冷靜下來,隻睫毛在風中不斷地顫抖,像半透明的蟬翼。  他又輕輕掙紮,發覺穆聞天沒有鬆手的意思,就乖乖站在原處,“唔”了一聲。  穆聞天目光灼灼地盯著鬱聲,啞著嗓子問:“鬱聲,我……你當我是誰?”  鬱聲猛地抬起頭,清澈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旖旎。  他納悶地望著穆聞天,甚至還湊近,皺著鼻子嗅嗅:“四哥,你大白天就喝酒了?”  穆聞天嘴角瞬間溢出一絲苦笑,胸腔裏沸騰的心緒,被冷水徹底澆滅了。  鬱聲……也隻當他是哥哥。  “四哥,你受了傷,別往外麵跑。”鬱聲全然不知穆聞天心中已然翻天覆地,隻當四哥站不穩,才要拉著自己的手,細聲細氣地勸,“要不然,傷口崩了,我還得為你擦身子。”  話未說完,鬱聲先紅了臉。  他垂下眼簾,瞧著鞋尖上粘著的雪,支支吾吾:“四哥,我扶你回去歇著吧,老爺子若是知道你白天喝酒,肯定要發脾氣。”  穆聞天失魂落魄地說了聲“好”,喉嚨裏像含著一團火,吐出來的每一個音節,都含著灼人的熱意。  但他隻是說了“好”。  直到回了屋,鬱聲踮起腳尖,替他將大氅掛在衣架上,他才從懷裏掏出雪白的帕子:“還你。”  “謝謝四哥。”鬱聲臉色緋紅,拿走帕子,慌亂塞進懷中。  穆聞天定定地注視著他的臉。  鬱聲逐漸難為情起來,抿唇笑出了兩個梨窩。  穆老四的目光瞬間陷進去,再也拔不出來了。第13章   “四哥,你看什麽呢?”  穆聞天恍然回神,將目光從鬱聲的身上撕下來:“沒什麽。”  鬱聲又拎著水壺,倒了盆熱水:“四哥,你先把衣服脫了,讓我看看你肩上的傷。”  他倒水的時候,露出了彎彎的細腰。  窗外明媚的光在他的腰窩上打轉,裙擺上的珍珠發出細微的聲響。  穆聞天仿佛聽到了天籟,也仿佛聽見了窮奇的咆哮。  “罷了,沒事。”穆老四不敢讓鬱聲瞧,慌忙捂住肩膀,蹙眉催促,“你回去歇著吧,自己的身體還沒養好呢,管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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