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貂在他懷裏安安穩穩地趴著,黑眼珠直勾勾地望著掩上的房門。  別人不知道,小貂可聞得出來,門外站著那個把它逮住的凶巴巴的男人。  穆聞天聽不清鬱聲壓低的聲音,隻勉強分辨出幾個模糊的字眼什麽藥啊,汛期之類的,聽起來像是歐米伽之間的私房話。  阿爾法聽見,也該當沒聽見。  穆老四眼觀鼻,鼻觀心,又在門前站了會兒,發覺聽不清屋內的說話聲後,心有不甘地回到了玉春樓前。  冬日裏,風一吹,天上就開始落雪。  穆聞天點了煙,趁鬱聲沒下樓,吸了兩口,再由著冷風把身上的煙草氣息吹散。  一支煙燃盡,鬱聲剛好從玉春樓裏跑出來。  他蹦蹦跳跳地挪到穆聞天身邊,還沒張開雙臂抱住四哥的腰,步子就生生刹住了。  鬱聲的鼻子皺了皺,不開心地抱怨:“四哥又抽煙啊。”  穆聞天忍不住把他擁在懷裏,啞著嗓子承諾:“以後不抽了。”  “真的?”鬱聲不是很信地瞥了穆聞天一眼。  這一眼波光粼粼,直看得阿爾法心軟無比,當即想也沒想,就點了頭。  “真的。”  “那好吧。”鬱聲收回視線,趴在穆聞天懷裏,哀怨地想  四哥這麽好,怎麽就是有隱疾呢?  他的失落來得快,去得也快:“四哥,帶我去藥鋪。”  “怎麽又要去藥鋪?”穆聞天抱著鬱聲上馬,自以為很了解地問,“幫謝小柳拿藥?”  鬱聲噎了噎,心虛點頭:“是呢。”  穆聞天也就沒多問。  到了藥鋪,鬱聲遮遮掩掩地尋到老大夫,說自己要買和上次一樣的藥。  老大夫許是怕了他和謝小柳,這回耳朵沒聾,三下五除二就抓好了藥,臨了,還不放心地叮囑:“這劑藥,藥效很強,可別一次性吃太多。”  當然,若是有和老大夫的兒子一樣的隱疾,吃再多也是沒用的。  鬱聲抱著藥包,似懂非懂地點頭:“和上次比呢?”  老大夫捋了捋胡須,慎重答道:“和上次比,藥效強了兩倍有餘。”  鬱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盤算著,上回四哥喝了一點藥渣,已經能硬很久,若是這回把藥效加強的藥全喝下去,怕是……怕是能和尋常阿爾法一樣勇猛。  鬱聲美滋滋地付了錢,道了謝,扭頭往站在門前的穆老四身邊跑。  他的四哥站在風雪中,長身鶴立,不看他時,眼神淩冽又鋒利,可一對上他的視線,目光就軟化成了春水。  “四哥。”鬱聲蹦到穆聞天懷裏,差點喜極而泣。  他的四哥吃了這藥,就能和尋常阿爾法一樣又熱又硬啦。第27章   穆聞天沒搞明白,鬱聲的情緒變化究竟從何而來。  其實很多時候,鬱聲的心思,他都沒琢磨明白。  但這並不妨礙穆聞天和鬱聲一道高興。  畢竟在他淺顯的認知裏,歐米伽通常多愁善感,偶爾鬧一鬧,也該慣著。  穆聞天對鬱聲,那是慣上加慣。  連鬱聲從藥鋪裏抱出來的一長串藥包,他都不問藥效,直接幫著拎回家,歐米伽說放哪兒,他就放哪兒。  “放炕頭?”  鬱聲叉著腰,慎重頷首道:“離炕頭近一點。”  近一點,說不定聞著藥味兒,四哥也能好起來。  穆老四欣然將治療隱疾的藥包放在了炕頭,以為歐米伽眼睛裏的微光因自己而起,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炕邊的爐子裏冒出了火星,爐子上溫著下人做好的晚飯。  鬱聲見四哥放好了藥包,立刻脫下皮子,爬到炕上,抱著小貂滾了一圈,心情好得不得了。  穆聞天把大氅掛在鬱聲的皮子邊,手指拂過一片帶著暖意的柔軟,注視著團在炕上的歐米伽,心情也好得不得了。  他們誰都沒有先開口,默默地享受著短暫又甜蜜的獨處時間。誰料,窗外忽然傳來一聲詭異的哀號,緊接著,穆老七的腦袋出現在了窗台上。  抱著小貂的鬱聲循聲望去,被這顆黑燈瞎火裏冒出來的腦袋嚇了個魂飛魄散,懷裏的雪貂也蹦出去,躥上窗台,直奔向了黑影  穆老七的哀號裏登時夾雜起痛呼,聽起來,像是被雪貂咬了。  “四哥,四哥。”嚇破膽的鬱聲哼哼唧唧地爬下炕,拱到穆聞天懷裏,哆嗦道,“有鬼。”  他是真的害怕,纖細的腿都環住了四哥的腰。  穆聞天順勢托住鬱聲的大腿,半是好笑,半是無奈地搖頭:“沒有鬼。”  鬱聲不信,把腦袋埋在四哥的頸窩裏吸氣。  溫熱的氣流一股腦地往阿爾法的脖子裏鑽,像股無處可去的春風。  穆聞天渾身一緊,攬在鬱聲腰間的胳膊驟然使力,將人困在了身前:“是老七。”  “七……七哥?”  “嗯,是你七哥。”穆聞天走到門前,探出頭去,不耐煩地喊,“老七。”  “四……四哥啊……”穆老七哭哭啼啼地奔來,硬是擠進了半開的門,站在溫暖的屋內,悲痛欲絕,“小柳真的不要我啦!”  ,又是謝小柳的事兒。  穆老四連個眼神都懶得給穆老七,抱著鬱聲回到炕邊,把緩緩回神的小歐米伽塞進了棉被。  穆博天不知受了什麽刺激,忘了前日半夜裏在四哥屋子裏信誓旦旦撂下的承諾,又變成了多愁善感的紈絝子弟,隻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可憐的癡情人,再過幾日,怕不是就要學《梁祝》,和謝小柳一同化為蝴蝶飛走了。  “小柳才不會化蝶呢!”  穆老七恍惚回神,反應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在醉酒之下,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而反駁他的,居然是他那個嬌滴滴的歐米伽弟弟。  穆博天悲痛欲絕,哀哀切切地注視著裹著棉被的鬱聲,淚如雨下:“弟啊,你不知道我對小柳的感情!”  鬱聲不讚同地蹙眉:“可是你也不知道小柳的感情啊!”  他軟綿綿地在穆老七的心上捅了一刀:“你喜歡小柳,可是小柳不一定喜歡你呀。”  穆老七:“……”  穆老七“嗷”的一聲捂住心口,在穆老四的憋笑聲裏,哭得更難過了。  鬱聲活了十七年,頭一回把人惹哭,惹的還是個阿爾法,登時嚇得要命。他從被子裏爬出來,戰戰兢兢地摟著穆聞天的脖子,尖著嗓子喚:“四哥!”  “四哥在呢。”穆聞天好笑地揉揉他的腦袋,“沒事兒,他經常哭。”  穆老七的確經常哭,而且一哭起來,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劈裏啪啦地往下砸。  穆老四習以為常,抱著鬱聲,給可憐的弟弟致命一擊:“我也覺得小柳不喜歡你。”  穆博天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他難過地離開了四哥的院子,在寒風中狂奔幾步,忽地清醒。  哎喲我去!  鬱聲在他四哥懷裏啊!  穆老七覺得那場麵說起來沒什麽問題,可細想起來,哪兒哪兒都是問題。  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呢?  穆博天瞬間將謝小柳拋在腦後,皺著眉頭細細琢磨,等走進三姨太的院兒裏,忽地一拍大腿:鬱聲的腿纏著四哥的腰,那勁兒,怎麽看,都不是兄弟情!  “哎喲……”穆老七傻了,呆呆地杵在院裏,眼前出現的不是四哥和鬱聲,而是在玉春樓瞧見的歐米伽。  隻有情人之間,才會那麽親密地用腿纏著腰。  而他四哥的手,似乎……似乎,似乎擱在鬱聲的屁股蛋兒上!  穆老七腳下一軟,直挺挺地栽進了雪地裏。  循聲跑出屋子的三姨太見狀,驚叫一聲:“老七!”  然後甩開下人攙扶的手,急急地奔了過去。  穆老七在雪地裏翻了個身,眨巴著眼睛,滿臉的欲哭無淚:“三媽媽哎!”  “怎麽了這是?”三姨太用帕子擦著他臉上的雪沫子,嚇得魂不守舍,“可是出了事兒?”  穆老七心道,可不嗎?  這哪裏是出了事兒,這……這是出了大事兒啊!  “老七,你可別嚇我!”三姨太左等右等,不見穆博天吱聲,心跳陡然加速,“可是老爺出了什麽事?”  穆博天搖頭,訥訥道:“是我四哥……”  三姨太聞言,心已經放下大半。  穆家的老四,雖然在外有些不雅的傳聞,但家裏人都曉得,那是胡說八道,再加上他平日裏處事幹練,不出差錯,就算是穆博天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三姨太也淡然起身,用帕子撣去裙角的碎雪,不甚在意道:“你四哥怎麽了?”  穆博天一時語塞。  他想說四哥摸了鬱聲的屁股蛋兒,話到嘴邊,又開始懷疑自己四哥也不是第一次抱鬱聲了,手不小心擱錯位置,或是無意中碰到,也不是沒有可能。  再者,就算碰到了,又如何?  抱一下,碰一下,到底不是咬脖子或成結,兄弟倆親密些,也說得過去。  三姨太見穆老七猶豫,更是放心,當他一驚一乍,已經轉身往屋內走了:“行了,我燉了參湯,你進屋喝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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