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是什麽家境?就算穆聞天的名聲再不好,日後也不愁找不到可心人。  再說了,穆聞天給穆老爺子的印象實在是太好,太正直了,哪怕成日和鬱聲廝混在一起,穆老爺子也沒把他們之間的關係往炕上想。  這就是平日裏的固定印象惹的禍了。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若是穆老七和鬱聲站在一塊,哪怕就是低頭瞧了鬱聲一眼,穆老爺子也覺得老七心懷不軌,但換了穆老四,就算看到他和鬱聲親到一塊兒,穆老爺子的第一反應,也是自己眼花。  誰叫穆老四從不拈花惹草,在感情方麵,看起來是個特別靠譜的人呢?  然而,最靠譜的人一聲不響,直接將天捅穿了。  “聲啊,你先回屋歇歇。”穆老爺子左思右想,覺得這事兒不能這麽不明不白地算了,強壓下心底的怒意,和顏悅色地勸鬱聲,“待會兒,爹叫大夫來給你瞧瞧身子,好不好?”  鬱聲躊躇片刻,結結巴巴地懇求:“爹,你……你你,你別崩四哥。”  穆老爺子的嘴角輕微地抽搐起來:“成,不崩。”  他又急急地補充:“鳥……鳥也別……”  穆老爺子的嘴角抽搐得更厲害了:“不崩不崩,絕對給你個全須全尾兒的阿爾法,成不?”  “我隻要四哥。”鬱聲在關鍵時刻,極其敏銳地抓住了穆老爺子話裏的漏洞,“別的阿爾法,我不要。”  穆老爺子沒轍了,勉強應允:“成吧,我給他留條命。”  鬱聲聽得渾身汗毛直豎,“啪”的一下貼在穆聞天的懷裏,噌噌噌地往上爬。  穆聞天順勢托住他的屁股,把他抱住了。  “四哥。”鬱聲紅著眼眶摟著穆四哥的脖子,難受得快不行了,“四哥,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坐在炕上的穆老爺子先炸了。  “混賬東西!”穆枯山拎著煙槍,抽穆聞天的胳膊,“你把手往哪兒放呢?”  穆聞天擱在鬱聲屁股蛋上的手動了動,移到了腰間。  穆枯山還是氣:“把人放下來!”  穆聞天當真把人放了下來,卻不是因為穆老爺子的話。  他揉了揉歐米伽的腦袋,柔聲道:“先回屋,我和爹有話要說。”  鬱聲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再三懇求穆老爺子不要傷害穆四哥,然後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房門。  寒風呼嘯,他杵在雪地裏,越來越不安,越來越擔憂,最後鉚足勁兒往院外跑,一邊跑,一邊哭:“三媽媽……三媽媽!”  隻有三媽媽能救穆四哥啦。  而屋內的父子三人,陷入了難言的沉默。  穆聞天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他爹為何忽然反對他和鬱聲的婚事。  穆老爺子也想不明白,自己最看好的兒子,為何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穆博天更想不明白,他四哥到底是什麽時候,把鬱聲騙上炕,又在外頭找了別的歐米伽……他這個流連花叢的紈絝少爺都辦不到啊!  最後,還是穆老爺子先發了話。  穆枯山再次端起煙槍,臉上陰霾遍布:“說,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鬱聲有非分之想的?”  穆聞天垂下眼簾:“很早。”  穆枯山捏著煙槍的手暴出了青筋,咬牙切齒:“多早?”  “……認親宴之前。”  “認親宴,認親宴……好啊,認親宴之前,你就對鬱聲動了歪心思?”穆老爺子氣得直咳嗽。穆聞天跟著穆老七一同上前,想要扶住老爺子的手,胳膊剛抬起,就被無情地拂開了。  穆枯山恨恨地瞪著穆聞天:“你有沒有想過,鬱聲會怎麽想?”  “我……”  “我前腳將他認為義子,你後腳就去咬人家的脖子,不知道的,還當我給你買了個媳婦兒呢!”  穆聞天神情一凜:“爹,我從沒有這麽想過鬱聲!”  “你不這麽想,別人會不會這麽想?”穆老爺子吼得臉紅脖子粗,“我當著全奉天的人的麵,口口聲聲地說,把鬱聲當親兒子看待,結果呢?我真正的親兒子,好兒子,直接把他拐上了炕!”  “爹,我是真心喜歡鬱聲,我也沒想到您會將他收為義子。”穆聞天上前一步,鄭重道,“我當時一時糊塗,以為您給他辦的認親宴,是我和他的喜宴,所以……”  “喜宴,你把認親宴當喜宴?!”穆老爺子一口氣噎在胸腔裏,再次劇烈地咳嗽起來,“喜……你媽了個巴子的宴啊!”  穆枯山的激動,也不是沒有道理。  老爺子上了年紀,在乎麵子,且不論鬱聲到底是不是他的親生兒子,認親宴既然辦了,他裏裏外外,就不會將鬱聲當作外人。  他不把鬱聲當外人,兩個兒子搞到一塊兒去,就是大問題。  外人會怎麽想,會怎麽說?  鬱聲日後在奉天城如何立足?  一個接著一個問題出現在穆老爺子的腦海裏,別提有多讓人頭疼了。  “我現在不想見你,你給我去祠堂裏跪著。”穆枯山上了年紀,咳嗽完,渾身無力地靠在炕頭,“不過有句話,我必須和你說清楚……你咬了鬱聲,就得對他負責,外頭的什麽歐米伽,都給我斷了!”  穆聞天二話不說,直接撩起衣袍,跪在了穆老爺子的麵前:“爹,我外頭沒人。”  “外頭沒人?外頭沒人,你和誰在炕上廝混了五天?!”  “我……”穆聞天一愣,繼而恍然大悟,“爹,那是鬱聲到了汛期!”  “什麽,聲到了汛期?”穆老爺子也跟著一愣。  穆枯山是過來人,聽了這話,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的?  但是真相沒有讓穆老爺子安心,反而讓他更加惱火:“你把聲折騰了五天?!快……快帶他上醫院,還請什麽大夫啊?直接住院去吧!”第37章   於是,哭哭啼啼的鬱聲還沒找到三媽媽,就被衝過來的穆聞天扛在了肩頭,顛兒顛兒地塞進了汽車。  穆老爺子也攙著穆老七的胳膊,一搖一晃地跟了上來。  “四……四哥?”鬱聲慌亂地揉著眼睛,屁股一挨上坐墊,懷裏就被塞進來一隻渾身是雪的小貂。  穆老七討好地看著他:“你的貂,抱著吧。”  鬱聲撣去小貂身上的雪沫子,巴巴地抱住它,然後戰戰兢兢地縮到了穆聞天的懷裏。  穆老爺子一回頭,見穆聞天抱著鬱聲,鬱聲抱著小貂,和和美美,黏黏糊糊,已然一副難舍難分的親密樣兒,自己要再說什麽,就是棒打鴛鴦了,登時歇了再開口的心思,眼睛一閉,幹脆裝起睡來。  穆博天沒那麽多顧慮。  他坐在穆聞天的身旁,目光不停地往他哥懷裏的歐米伽身上瞟。  穆老七一直覺得鬱聲精致又漂亮,全奉天除了他四哥,沒有一個阿爾法配做他的弟媳夫,但他也從未將鬱聲當作“四嫂”去看待。  不是他覺得鬱聲不配,而是單純地沒往這方麵想。  誰能想到,他的四哥會把弟弟拐上炕啊?  不過,穆老七仔細一琢磨,覺得鬱聲還是很適合當他的四嫂的。  不為別的,就為鬱聲的臉好看啊!  穆老七從前成日往玉春樓跑,除了私心裏喜歡的謝小柳,還從未見過比鬱聲還好看的歐米伽呢。  光這一點,就滿足了穆博天對“四嫂”的所有要求。  穆博天滿足了,閉目養神的穆老爺子卻不滿足。  別看穆老爺子平日裏誇老四誇得多,事到臨頭,反倒覺得老四哪兒哪兒都不好。  最不好的一點,就是不適合鬱聲。  首先,兩人的性格不適合。  穆聞天是什麽脾氣,穆枯山這個當爹的最清楚了。別說哄人,怕是連句軟話都不會說!  而鬱聲呢?  鬱聲嬌氣,脾氣軟,說不準日後嫁了個知書達理的阿爾法,還會耍耍小性子。  這樣一個歐米伽,碰上了他家老四,鬧起脾氣來,會不會被從炕上扇下去啊?  穆枯山被想象中的畫麵嚇住,一個激靈,睜開了雙眼。  車內眾人各懷心思,誰也沒有先開口。  穆枯山悄悄轉頭,想看一看坐在後座上的鬱聲,腦袋剛轉過去,就又忙不迭地轉了回來鬱聲正窩在穆老四的懷裏,哼哧哼哧地亂蹭呢。  穆枯山是過來人,心知汛期的歐米伽黏人,看他控製不住地黏著老四,連忙收回了視線。  事實上,鬱聲隻是想與穆聞天麵對麵地說悄悄話罷了。  他怕打擾了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穆老爺子,使出渾身解數,連屁股都不敢抬起,隻敢慢吞吞地磨蹭,盡量不發出一點兒聲響,急得額頭上都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穆聞天見狀,悄聲問:“嘛呀?”  “聞聞。”鬱聲的鼻尖撞在了穆四哥的下巴上,還順勢把貂也舉了起來,讓貂和自己一起聞。  雪貂聞穆聞天的右耳根,他聞穆聞天的左耳根。  穆聞天無奈地垂下眼簾,盡量忽視耳畔熱乎乎的風,先用一根手指將雪貂推到一邊,再攬住鬱聲的細腰,將他牢牢地抱在了懷裏。  鬱聲當然是信任穆聞天的,但信任與聞氣味,並不矛盾。  他從阿爾法的耳根聞到頸窩,又自然而然地順著頸窩往下聞,腦袋很快就開始往衣領裏拱。  “聲。”穆聞天失笑,抬手按住了他的後頸,“回家再聞。”  鬱聲猛地清醒,紅著臉將腦袋從衣領裏拔出來:“四哥……”  “隻有你,沒旁人。”穆聞天搶先一步,許下了承諾,“以後也隻有你一個人。”  鬱聲的睫毛隨著穆四哥的話,飛速顫抖,渾身都散發出香甜的桂花香,然後軟綿綿地倚在了阿爾法的懷裏。  “我……我也隻有四哥一個人。”他不甘示弱地許下承諾,“以後……也是。”  被穆聞天推開的小貂,這時才從坐墊上爬起來,嘰嘰叫著躥到了穆老七的身邊。  穆老七捂著眼睛,嚇了一跳:“我看不見,我什麽都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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