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喝多了而頭疼得睡不著的穆老六登時僵住,愣愣地望著蜷縮成一團,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穆博天,猶豫著伸手,替他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哪知喝醉的穆老七不講道理,“啪”的一聲拍開穆老六的手:“我不要你!” 穆景天的神情瞬間黯淡下來。 “我……我要六哥。”可穆老七下一句話,又將穆景天從失落中拉了出來。 他定定地望著穆老七哭得醜兮兮的臉:“你要誰?” 穆老七在睡夢中哽咽:“娘去了,四哥又要隨軍,六哥……我……我不能沒有你。” 穆景天心痛不已:“六哥不是故意將你留在奉天的。老七,你明白嗎?” 穆老七不明白,他在夢裏對著六哥拳打腳踢,又將鼻涕和眼淚全蹭在六哥的身上,然後還覺得不解恨,直言:“我沒有你這樣的哥哥!” “我不是你的哥哥,那是誰?”穆景天望著在自己懷裏亂拱的弟弟,眼神變幻莫測,“老七,你想我是誰?” 不清醒的穆老七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一個勁兒地在穆景天懷裏鬧騰。 穆景天忍了又忍,壓抑多年的情愫一朝迸發,捏住穆老七的下巴,不管不顧地吻了上去。 唇齒相濡,酒香四溢。 穆景天的頸側浮現出一道火紅色的文身,這道文身一路燒到他的耳根後,最後隱沒在了發根裏。 那隱隱是一條赤色的尾巴,隨著吻的加深,逐漸清晰起來。 “六哥……六哥……”醉醺醺的穆老七含含糊糊地抱怨,“我沒有六哥了。” 穆景天艱難地鬆開他的唇,啞著嗓子歎息:“你有。” * 第二天下午,穆老七在自個兒的屋裏睜開了雙眼。 他咂巴著嘴,叫來下人,昏昏沉沉地換上衣服,又喝了醒酒茶,然後問:“我昨天什麽時候回屋的?” 下人搖頭:“七少爺,您昨晚回來的時候,咱們都睡著咯。” “都睡著了?”穆老七沒細想,揉著頭發打了個哈欠,“怎麽渾身都疼啊……以後不能再和四哥喝酒了。” 他是真的喝不過啊! “給我倒杯水來。”穆老七坐在桌邊揉腰,“要熱的,加點蜂蜜。” 下人笑著端來水壺:“七少爺,早就給您準備好了。” 穆博天每回宿醉醒來都要喝蜂蜜水,他不說,下人們都會為他準備好。 穆老七端起杯子,猛灌一口,繼而將嘴裏的水全噴了出來。 他捂著嘴,雙眸含淚,“咿咿呀呀”叫個不休。 下人們嚇了一跳,遞帕子的遞帕子,喊人的喊人,眼瞅著就要把穆老七送去醫院了,他終於緩過神,罵罵咧咧地蹦起來:“我嘴裏起泡了,疼!” “,七少爺,您嚇死人了。”下人們無語地散開。 “您這幾天吃清淡點,別喝酒了啊。” 穆老七用牙齒磨著嘴裏的泡,疼得直嗷嗷:“不對啊,什麽泡這麽疼?” 他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又不覺得這是大事兒,艱難地喝下大半杯蜂蜜水,又回炕上歇著了。 晚些時候,一家人湊在三姨太的屋裏吃飯。 穆老七知道去遲了沒飯吃,早早溜達過去,陪三媽媽一起逗小崽子玩兒。 “老七,你酒醒了?”三姨太聞出他身上的酒味,嫌棄地揮著帕子,“離咱家的寶貝崽遠點。” “三媽媽,您鼻子也太靈了吧?”穆博天哭笑不得,走到桌邊坐下,隨手拿了個果子往嘴裏塞。 結果果汁碰到嘴裏的泡,他又疼得一激靈,眼淚都流出來了。 穆景天恰在這時推開了房門。 “六哥。”穆老七捂著腮幫子,含含糊糊地問了好,“等四哥和聲來,咱家就可以開飯了。” 穆景天的目光落在他泛紅的眼眶上,麵色有些不自然,輕咳著移開視線:“三媽媽。” “老六啊,你快來看看小崽。”三姨太逮著個學醫的,高興得不得了,“快快快,你瞧瞧,咱家小崽是不是長大了一點兒?” 穆老六依言走過去:“是大了點兒。” 三姨太笑得合不攏嘴:“哎呀,小崽還是喝羊乳長得快呀。” “三媽媽,四哥和聲怎麽還不來啊?”吃果子不當飽,穆老七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這都幾點了……三媽媽,讓人去催催吧。” 穆老七吃不上飯的時候,三姨太一點兒也不著急,可鬱聲吃不上飯,三姨太就急得不得了,連派了三四個下人去催,終是催來了被穆老四抱在懷裏,臉色紅撲撲的鬱聲。 鬱聲暈乎乎地依偎在穆聞天的懷裏,一步一搖地往飯桌邊蹭。 三姨太見狀,還有什麽不明白? 她狠狠地瞪了穆老四一眼:“悠著點!” 繼而抱著小崽給鬱聲瞧:“小崽長大啦。” 鬱聲提起一點兒勁:“真的哎。” “還是這麽大點兒,哪裏長大了?”穆老四瞧不出區別,直白地發表著自己的意見,“我看聲倒是長大了點兒。” 鬱聲莫名其妙:“哪兒啊?” 穆老四瞅他一眼,俯身湊過去,小聲道:“你的……” 鬱聲的臉騰地漲紅,低頭瞄瞄自己的胸脯,然後抬手對著穆四哥好一頓亂捶。 坐在一旁的穆老七品出些味道,酸溜溜地感慨:“有媳婦兒真好。” 替三姨太拿碗筷的穆老六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穆老七毫無所覺:“四哥,你是不是打算和聲再要個崽啊?” “不要。”穆聞天不等鬱聲回答,直截了當地搖頭,“我小心著呢。” 這個“小心”意思太明顯,鬱聲臉上好不容易消退的紅潮重新彌漫開來,然後再次抬手,對著穆四哥瞎撓一氣。 穆老四笑眯眯地摟著自己的歐米伽,美得不知東南西北,三姨太和穆老六把飯菜都端上來了,他還舍不得撒手,就這麽抱著鬱聲,喂他吃飯。 穆老七愈發眼饞:“有歐米伽也太好了。” 啪嗒。 穆博天循聲抬頭,扭頭看了一眼穆景天:“六哥,你怎麽了?” 將筷子按在桌上的穆景天默了默,沒頭沒腦地問了句:“嘴疼嗎?” “疼啊。”穆老七不疑有他,伸出舌頭給穆景天瞧,“好大一個泡呢。” 穆博天的舌頭邊上有個不深不淺的牙印,也就他能把牙印當成泡了。 穆老六勉強勾起唇角:“你吃清淡點。” “真麻煩。”穆博天閉上嘴,見穆四哥往鬱聲嘴裏塞了一大塊滴著湯的紅燒肉,眼饞得直咽口水。 他也想吃肉,可是嘴裏的“泡”不允許。 “七哥,你嘴角破了哎。”許是察覺到穆博天的視線,鬱聲抬起頭,一邊鼓著腮幫子咀嚼,一邊好奇地伸長了脖子,“你是不是上火了?” “我嘴角破了?”穆博天忙不迭地掏出帕子,在嘴角胡亂按了按,繼而驚叫起來,“哎喲,還真破了。” “開春天氣燥,你多喝點水。”三姨太見狀,叮囑了幾句,“也別惦記著大魚大肉了,多吃點蔬菜……老六,幫他夾點菜。” 穆景天依言將炒青菜端到穆老七麵前。 穆博天難過得快哭出來了:“這咋吃得飽啊?” 可惜他的抗議向來沒什麽用處。 穆老七隻能看著鬱聲一口接著一口吃肉,自個兒苦著臉吃菜充饑。 “給。”眼瞧著一頓飯即將接近尾聲,他的碗裏忽地多出一塊肉。 穆老七的眼睛微微發亮,不敢大聲張揚,感激地看了六哥一眼,繼而悄咪咪地將肉藏在米飯裏,張大嘴,一口吞了下去。 肉雖然有些涼了,但香味兒還在。 穆老七滿嘴摻著肉汁的飯,早忘了嘴裏的“泡”,嚼得幸福又陶醉。 “對了,四哥,小柳前幾天說,要來看小崽。”鬱聲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湊到穆聞天的耳邊,嘀嘀咕咕,“不能再鬧啦,被小柳看到,會被笑話的。” 穆博天聽到“謝小柳”這個名字,兀地怔住,嘴裏的肉都不香了。 他舔著嘴角的傷口,情不自禁地感慨:“唉,小柳要是跟了我,該多好啊。” 穆老七半是開玩笑,半是揶揄地念叨:“聲,你看我嘴角的傷口像不像是被咬的?” 鬱聲湊近一瞧,大呼小叫起來:“呀,真像!” “是吧,我也覺得像。”穆博天來了精神,扒拉著嘴角,越說越激動,“聲啊,我跟你說,你下次就這麽咬四哥,疼著呢。” 鬱聲巴巴地點頭,又搖頭:“舍不得。” “怎麽就舍不得了?”穆博天無語凝噎,“聲啊,四哥皮糙肉厚,你這麽點兒勁,絕對咬不壞。” “那也疼呀。”鬱聲實話實說,“我心疼。” 穆老七還欲再說點什麽,身邊坐著的人忽地起身,一言不發地衝出了門。 穆老六什麽話也沒留下,毫無預兆地提前離了席。 鬱聲見狀,叼著筷子皺眉下結論:“六哥生氣啦。” “……哎呀,七哥,你是不是又出去鬼混了?” “天地良心,我昨天都沒出家門!”穆老七大聲喊冤,“不信,你問四哥,昨晚,我們兄弟三個是不是在一起喝酒?” 鬱聲忙不迭地望向穆老四。 穆老四給麵子地頷首:“不錯,昨天晚上,我們兄弟三個一起在老六的屋裏喝酒,老七喝了半杯就醉得不像樣子,先睡了。” “怪不得昨晚四哥身上也全是酒味。”鬱聲輕哼一聲,嘀嘀咕咕,“小崽都被熏醒了。” 穆聞天糾正他的話:“小崽是被你的叫聲吵醒的。” 鬱聲兀地噎住。 四哥這是在說他昨晚在浴盆裏叫的聲音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