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紅著眼眶,聽著他們小聲的說話聲,他拿起了麵前的酒杯,可是卻在手碰到杯壁的刹那頓了一下。 尤也從來不讓他在沒有他的場合下喝酒。 白岩緩緩的收回了手,沉默的低下了頭,沒人看的清他的表情。 半晌後,眾人才聽見他沙啞著嗓子低聲道:“開玩笑的是你們,我很早以前就喜歡他了。” 包廂裏死一般的寂靜。 白岩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將喉間的哭腔強壓了下去,這才睜眼看著他們道:“……接受不了的請自便吧,我回去了。” 他說完便站起了身,拿著自己的外套離開了。 鄧向陽本能的想跟上去,卻被一旁的陳君妍死死的拉住了胳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本來沉寂的包廂突然炸開了鍋。 “臥槽臥槽什麽情況!?我就來參加個聚會,這是個什麽瓜!?” “臥槽他們是認真的啊!?他們竟然是認真的啊!?” “怪不得……怪不得尤老板全省第七不去清華,怪不得他們一直都單身……” “兩個男的……” “原來真的有同性戀……” …… 包間裏說什麽的都有,但是白岩已經聽不見了。 他順著小路回到了尤也的家,房間裏漆黑一片,靜謐無聲。 空空蕩蕩。 他沉默的開了燈,換了鞋。 “尤也…… ”他看著他們高中的那張合照低聲喃呢著,“……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的關係了,你回來好不好?” “我們不要藏著掖著了……他們都知道了……” “我爸媽都知道了……我們的朋友也知道了……周圍人都知道了…… ” “我們是戀人……不是朋友…… ” “……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我真的……好想你……” 白岩一字一句的說著,眼淚順著臉龐滑落,一滴一滴的落在玻璃隔層上麵,淚在了十八歲少年的臉上。 他用衣服的袖口小心的擦拭著自己落在相框上的眼淚,不知道怎麽的,隨著他的動作,相框後麵的蓋子突然鬆動了。 白岩將相框翻了過來,後麵固定的扣鎖不知道什麽時候劃開了,露出了一小截裏麵相片的邊緣,他本想直接將後蓋扣好,可是餘光間看見那一小截照片邊緣有黑色的痕跡。 有字。 怎麽會有字? 白岩顫抖的伸出手,小心的將裏麵的照片取出來,身後客廳的燈光灑落在白色的底麵上,少年用俊秀的行書寫了五個字: 【我和我的光】 就那麽五個字,白岩再也控製不住,他渾身顫抖著,緊緊的攥著那張照片,淚水像是決堤一樣落在了上麵。 他把我看作他的光…… 他把我看作他的光……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在尤也的心裏原來是這樣的形象。 他把他看作他的光。 “你到底……是以什麽心情離開我的……尤也…… ” “你怎麽可以離開我…… ” “你不是把我看作光嗎……” “你怎麽可以……和我分手…… ” …… 放在沙發上的手機在不斷的震動,八班的班群裏麵一條條消息充斥著冰冷的屏幕。 陳君妍帶頭發了一句:「你永遠是我們的白岩。」 下麵依次發著「兩位大佬百年好合,別分手!」「我等著參加你們的婚禮!」「尤老板,你快回來!」「從來沒人比你們更般配了!」「你們一定要永遠在一起啊!」…… 一條條一句句,每一條遲到的祝福都在呼喚著那段再也回不來的感情。 呼喚著那個再也不會亮起的頭像。 可是他們的感情,與他們的祝福與否,又有什麽關係呢? 他還是把他最愛的人弄丟了。 ☆、他沒回來 那一年的春節,白岩一個人窩在尤也的家,人生第一次一個人度過了除夕夜。 外麵萬家燈火,卻無一處是歸途。 原來他之前一直都是這麽過的。 白岩坐在窗邊,遠處的電視塔四周滾動播放著“新年快樂”的字樣,城區管的嚴,夜空裏連半點煙花爆竹的影子也沒有。 世界寂寥無聲。 他看著手機屏幕上尤也的電話,幾次想打過去,可是手指始終沒有勇氣落下。 他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麽身份跟他說話。 曾經那麽親密的兩個人,現在卻連打個電話的勇氣都沒有。 多麽的可悲。 當晚十一點,銀行的匯款短信來了,劉昭將之前他們做的項目的錢匯到了他的卡上,與他當時承諾的數額分毫不差。 白岩草草的掃了一眼,臉上卻沒有太多的表情。 恍惚間他竟然有種說不明的時空錯亂之感。 時隔兩年,他活成了尤也的樣子。 短信到來後沒幾分鍾,劉昭興高采烈的給他打來了電話。 “新年快樂啊白岩!”電話那頭的劉昭笑道,“錢收到了吧?哥們我沒騙你吧?這叫及時的過年錢,拿去給你家尤神買衣服……”他說到此處頓了一下,似乎覺得不太對,趕緊改口道,“嗐,我隻會和女朋友相處,你們怎麽舒服怎麽來……” 白岩敷衍的應了一兩聲,掛斷了電話。 他發現自己現在異常的敏感,那些平日裏聽起來再正常不過的話,此時卻全部變成了另一種模樣鑽進了他的耳朵。 無一不在提醒著他,他們是異類。 白岩的媽媽在之後給他打過電話,說了些家長裏短,唯獨沒有提那件事,直到聊天的最後,白母才忍不住緩緩道:“……你們,是認真的嗎?” “是。”白岩道。 白母在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似乎是在哭。 “那……讓爸爸媽媽冷靜一下好嗎?你……你先和他在外麵住吧……先別回家……我們……我和你爸爸需要點時間…… ” 白岩聽著他媽媽痛苦的聲音,哽咽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了聲“謝謝媽”,便掛斷了電話。 二月底開學,他一個人回了學校,他沒有去自己的寢室,直接回了校外的出租屋,給房東交了剩下兩年的房租,然後在屋子裏等了尤也一天。 他沒回來。 那個晚上,他喝了酒,接著酒精的麻痹,他鼓起勇氣給尤也打了個電話。 他在心裏反複斟酌了無數遍措辭語氣,在無數個思念骨入的夜裏崩潰,最後換來的是電話那頭冰冷的機器女聲。 他關機了。 他真的消失了。 消失的幹幹淨淨、徹徹底底。 他那日隻是想挽留他,他隻是在賭尤也對他的感情。 可是他賭輸了。 他真的……不會再出現在他麵前了。 第二天的時候,白岩懷著最後一點希望去了尤也的寢室,今天是報道的最後一天,除非他不上大學了,不然他也想不出他還能在哪。 可是他想錯了。 “尤也?”唯一一個還在他們寢室的同學看著白岩道,“他沒回來過啊,這人基本不在寢室住。” “他沒回來?”白岩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站不穩,他下意識的扶著牆,低聲問道:“我去他之前住的地方找過,哪都沒看見他。” 那個室友不知道他為什麽是這幅表情,但他還是仔細回憶了一下上學期的事情,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拍手道:“哦,他是不是出國了,我們學院上學期有個去美國留學的機會,他當時好像有點感興趣。” 出國了…… 他躲到國外去了…… 白岩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他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 “這人誰啊?好奇怪啊。”留在寢室的室友看著白岩的背影疑惑道,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另一個室友正提著水上來了,與白岩擦肩而過的時候多看了一眼。 “這個帥哥誰啊?”提水的室友問道。 “不認識,找尤也的。” “尤也?他又不怎麽回來住,找他幹嘛?” “不知道……哎,尤也是出國留學了吧?” “出國?”提水的室友扶了一下眼鏡,疑惑道,“可我昨天看見有人幫他注冊了啊,出國留學還要在本校注冊?” 二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片刻,然後各自幹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