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完美的佐古同學想要變得和我(路人)一樣 作者：山賀塩太郎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四月上旬，也就是兩個月前。發生在剛成為二年級生不久時的事情。
從走廊的窗戶可以看到校園裏的櫻花，運動部部員在櫻花樹下喊著口號奔跑著。在奔跑的佇列中還夾雜著新生的身影。
不屬於任何社團的我，在這天也接受了柴戶老師的雜務。這是很少見與進路指導無關的工作。
目的地是一年級五班。這是柴戶老師擔任新班主任的新生教室。
因為不久之前還是一年級學生，所以很簡單就找到了五班的教室。
我從窗戶向內窺視後，一個女學生正在準備著樂譜架。這個教室好像是吹奏樂部的練習場所。
正當我猶豫該不該進去時，發現那個吹奏樂部的部員是我認識的。她是從二年級開始同班的佐古同學。
雖然我不太記得新同學的名字，但在一年級時已就知道佐古同學的名字了。
佐古同學有名到跨越了班級，男生們都異口同聲地說她很可愛，考試的順位總是年級個位數。
容貌端麗，學業優秀，品行端正。佐古同學具備了這三種完美的重要條件。
話雖如此，隻是我單方麵認識佐古同學，我們並沒有交流過。就隻是同班同學。
但如果是打過照麵的物件，多多少少容易會進入教室。我慢慢地開啟了門。
“你好……我來這個教室有點事，馬上就能解決掉，不用在意我……”
我小聲辯解道，慌慌張張地移動著。果然很尷尬。
佐古同學轉向我這邊，我們對上了視線。
“啊！是津吉君。”
被叫到名字嚇了我一跳。我在新班級的立場也非常不起眼，本以為我是最後一個被她記住名字的。
“你已經記住全班同學的名字了？真快啊。”
“沒有，還沒有。不過，津吉君的名字我馬上就記住了。你是美化委員吧。”
“真厲害，你記得真清楚呢。”
就如同佐古同學所說，我當上了新班級的美化委員。因為我覺得，不僅僅隻能去做進路指導室的雜務，還要參加委員會等校外活動。
“在委員會決定的時候，津吉君是第一個參加競選的吧。所以印象很深刻。”
我確實是第一個參加美化委員的競選，但被直接指出來讓我變得很難為情。
“我原本是打算隨便競選個委員會的。但是我想如果競選了熱門委員會的話，對大家都不好，所以去競選沒有人氣的位置。”
涉及到大型活動的文化委員和體育委員，如果像我這樣的人成為了候選人就會導致氣氛變得冷淡。所以我在考慮到這點的基礎上，選擇了沒有人氣的美化委員。
但是，佐古同學一邊苦笑著一邊抱起胳膊。
“嗯——不過還是應該讓有幹勁的人來擔任吧。和有沒有名氣無關。像是我，等回過神來就已經當上班長了。”
不過，由誰說起「我覺得佐古同學是能勝任的！」形成這種氣氛後，佐古同學就被推舉到了班長的位置上。
“我那時看著津吉君，就覺得你很厲害哦。能夠自己下決定，在大家互相牽製的情況下很難開口吧？所以，我覺得第一個表明自己的想法是很困難的。”
“我沒有做那種特殊的事。”
“對我來說很特別哦。真的很厲害。”
雖然一邊表現得很謙遜，但是我一邊也為被表揚感到高興。能得到很有人氣的佐古同學表揚的機會，應該不多吧。
“然後，津吉君為什麽要來這個教室？是美化委員的工作？”
被佐古同學這麽一問，我想起了一件事。
“對了。我被拜托進行一些雜活。得確認下打掃用具的數量是否足夠。”
我開啟儲物櫃，把所有的打掃用具都搬了出來，擺在地上。
佐古同學從椅子上站起身，在我旁邊彎下腰來。
“我來幫忙吧？”
“不用了。馬上就結束了，沒關係。”
“也要去確認下其他班級嗎？”
“不用，就隻有這個教室。”
“誒？這裏是一年級的教室吧。”
“那個，其實這個是各個班主任要進行的工作。這個班級的班主任是柴戶老師，他說讓我代替他來……”
“是這樣嗎？真可憐……”
“不，雜務是我自己決定要做的。去幫助他人這事意外地會讓人心情舒暢。”
“幫助他人……好厲害……”
“不過柴戶老師是個爛人也是事實。因為他滿腦子隻想著早點回去。”
「嗬嗬」佐古同學麵帶笑容。
“真不愧是柴戶老師。和傳聞中的一樣。”
“真的。而且那些傳聞大致上都是真的。”
我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關於柴戶老師的傳聞在全校流傳。我真希望他能以此為契機改變言行。
“在我看來，津吉君也和傳聞一樣呢。”
“欸，有什麽關於我的傳聞嗎？”
難不成是有人在暗地裏說了我的壞話嗎。
“不是，隻是在我心中的『傳聞中的津吉君』而已。雖然也可能我是從真由子那裏聽說的可能。”
“對不起，真由子是誰……？”
“西田真由子哦。你們在一年級的時候是同一個班級的吧。”
聽到姓氏後，我回想起了她的長相。我對西田同學做了很失禮的事情。
“總之，我能和津吉君交流真的太好了。和我想的一樣，你是個很厲害的人。”
“不不，跟年級頂尖的天才佐古同學比起來，我根本算不上什麽。”
“我根本不算是天才哦。”
“每次考試的順位你不都是個位數嗎？”
“嗯——說是這麽說……那你看下這個。雖然不是什麽能給人看的東西。”
佐古同學一邊這樣說，一邊挺直了一次背，指著放在桌子上的筆記本。
“這個，我在社團活動前，先複習了下今天的功課。”
“社團活動前？在這麽短的時間裏？”
再怎麽說也太克己了吧。明明新學期也纔剛剛開始，課程也沒有那麽困難。
“我不做到這種地步就保持不住成績了。”
“不會吧……”
“是真的哦……你知道我是附屬中學畢業的嗎？”
“嗯，我有聽說過。”
我有聽說過佐古同學是從附屬中學內部升學的。
“剛剛入學初中的時候，我完全跟不上進度。第一次的小考都要到補考才合格。
看著現在的佐古同學是相當難以置信的事情，我不禁瞪大了雙眼。
“從那之後你是怎麽考到年級前幾的？”
“雖然聽上去不是很帥的話，我隻是認真地完成父母和老師要求的事情。集中精神上課，進行預習複習和自主學習而已。學年順位變為個位數也是升到高中以後的事。”
雖然佐古同學說得像是很簡單一樣，但是我強烈地感受到了她的偉大。
學習也需要才能和素質，不擅長的人就必須加倍努力才能取得好成績。這一點，升上西陣高中以來，我就深有體會。
所以我理解到了。
佐古同學是一個刻苦鍛煉的努力家。無視這個過程稱其為天才，即使失禮也要有個限度。
“這麽簡單地說你是天才，抱歉！”
“沒關係哦。我不介意。”
“不過，順位個位數是付出很大努力的成果吧？從第一學期開始就全力以赴去學習……不能把人這麽輕率地稱之為天才的吧。對不起。”
“你不用那麽道歉也沒關係的。”
雖然佐古同學爽快地把事情揭過，但是我實在過意不去。
“像佐古同學一樣在得到結果前還在努力，我覺得是非常困難的。無論怎麽去學習，沒有得到相應成果的話，很快就不再努力了。所以，用天才這種否定佐古同學努力的說法，真的不太好。”
在這所學校裏名列前茅的人，我覺得他們都是擁有特殊才能的天才。但是，也有像佐古同學這樣嘔心瀝血鑽研不斷攀升的人。
佐古同學就好像是看到了意外的東西一樣，不停地眨著眼睛。
“津吉君真少見呢。因為大家都是隻看結果來表揚，所以我被表揚過程可能還是第一次。”
“因為，我覺得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嗯。所以我有點高興。謝謝你。”
佐古同學像是有些害羞地笑了起來。
雖然我一瞬間被她那不加修飾的笑容看到入迷，但是又慌忙回去檢查用具。如果晚回到進路指導室的話，我會被柴戶老師抱怨的。
佐古同學再度在我旁邊彎下腰。
“吶，還是讓我幫你吧。我做些什麽比較好？”
“不用了。因為這是很簡單的工作。”
“這樣也可以，讓我來幫忙吧。”
“嗯——……那麽，把確認完畢的用具放回去可以嗎？”
“我知道了。”
佐古同學果然是完美的。容貌端正、學業優秀、品行端正，而且比誰都要努力。
在任何事情上都很平凡的我而言，實在是比不上的物件。
雖然理解這一點，但是我還是很憧憬佐古同學這樣的人。
“要是我也能像佐古同學那樣努力就好了。”
“我也覺得要是能成為像津吉君那樣的人就好了。”
“欸，我這種人有哪一點算好的？”
佐古同學把食指放在嘴邊，微微舒展著嘴角。
“嗬嗬，沒有吧。”
“欸欸……”
盡管在意也沒有辦法，佐古同學不願意告訴我。
多虧兩個人一起進行，雜務很快就做完了，我把最後的用具放進去關上了門。
“謝謝你來幫忙。那我去老師那裏進行匯報了。”
“嗯，再見。”
我清楚地記得這個時候是我第一次和佐古同學進行交流。對我而言這是非常重要的記憶。
雖然佐古同學說我「和傳言一樣」，但是對我而言，佐古同學遠在傳言之上。我原以為她隻是個天才，其實是個透過努力取得成果的逸才。
盡管強求沒有的東西也沒有辦法，但是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天自己希望能變得像佐古同學一樣。
尖銳的電子音擾亂著腦子，我從夢中醒來。睜不開眼睛尋找著手機，關掉了鬧鍾。
“是佐古同學的夢……”
自從拒絕掉告白之後，不知為何，佐古同學奇怪的舉動開始引起了我的注意。
乾脆利落地剪掉劉海，卷短裙子，強迫自己吃難吃的便當。
一開始我隻是思考佐古同學那奇怪舉動的理由。就隻是對一個叫佐古町香的女孩子有點興趣。盡管如此，等我回過神來卻總是想起佐古同學。
佐古同學做出怪異行為時的活潑表情，可愛得讓人隨時都能回想起來。
像是很開心展現出閃閃發光的眼睛，惡作劇似的嘴角，紅撲撲的臉頰，全部鮮明地烙印在我的腦海中。
我知道這種感情該如何稱呼。已經去到無法再欺騙自己感情的地步了。
一直以來佐古同學都是我憧憬的對像。單純尊敬她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天才。
但是現在不同了。我被作為一個女生的佐古同學所吸引。雖然拒絕了她一次，即使如此我也想站在佐古同學的身旁。
我想成為配得上完美佐古同學的男孩子。盡管是這樣的我，無論如何還是想和佐古同學打好關係。
為此必須樹立自信。為了站在佐古同學身旁也不會感到羞恥，我必須要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孩子。
問題是如何樹立自信。
雖然在此之前為了肯定自己去做過雜務，但是一直沒有抱持自信。
我想改變自己。但是不知道該怎麽做。
我一邊把煩悶的感情藏在心中，一邊把雙腳從床上放下來。
在那天上課的時候，我一直想著佐古同學的事。
我想要站在佐古同學身旁的資格。即使做不到完美也沒有關係，至少要擁有一樣值得誇耀的事物，讓自己變得能有自信，但是，我不知道方法。
在這樣反覆思考的期間，第六節課結束的鈴聲響起。
終禮在放學後匆匆開始，當前為了去進路指導室我拿起書包。
旁邊的拓海肩膀上也挎著一個大包。
“我說津吉，你在上課的時候一直歎氣很吵啊。”
“欸，對不起。我可能是下意識。”
“一般不會有那麽露骨的戀愛煩惱吧。”
“不是這樣的。”
盡管條件反射般地否定了，但是我的歎氣或許和戀愛煩惱一樣。
拓海極其平靜地問道。
“歎氣的原因是什麽？我討厭太吵，所以想把你的煩惱先解決掉。”
‘快點說’拓海揚起下巴。
因為拓海的洞察力很強，能代替自己引導出答案嗎。我帶著這樣的期待問道。
“你覺得自信應該要怎樣培養？”
“隻要深信不疑就好了。『我很強』”
“雖然是這樣說，但是這說不上是真正意義上的自信。”
“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自信。因為人上有人。就拿運動來說，不達到全國第一的水平就對自己的強大沒有自信，你不會這麽認為嗎？”
“是啊，不強大到那種程度的話。”
“不過啊，就算是在地區預選中獲勝的人都擁有自信。也許你會覺得矛盾，但是不管是全國大賽還是地區預選，能在比賽中獲勝的人都會有自信。”
“那麽……雖然這個問法不太好，拓海對西陣高中的棒球部有自信嗎？”
西陣高中如同上述是重點高中，哪個社團活動都不怎麽強。往年的棒球部充其量就是闖過第一輪。
我知道這個問題對每天拚命練習的拓海來說很失禮，但是我還是很在意他是這麽想的。
拓海麵不改色地回答道。
“現在的我們沒有自信呢。不過大賽開始的話，就會帶著自信去比賽吧。”
“是這樣嗎？”
“剛纔我也說過了，自信是是個死心眼。到了真正要戰鬥的時刻，在至今為止積攢的努力上賦予名為『自信』的名字。因為做完了應該做的事，所以一定能贏的，抱持自信去戰鬥。”
拓海的思考方式令人信服。
回想起來，在高中入學考試的時候，即使模擬考試的成績不好「我學習過了，應該能考上」就好像這樣去說給自己聽。
“這樣啊，是死心眼嗎……
“說的極端一點，覺得自己「很厲害」的死心眼，那就是自信。”
拓海就像是理所當然般地說出來了。
拓海的聰明果然超脫了高中生的領域。我深切地覺得自己有一個好朋友。
在我突然感動起來時，拓海把滑落下來的書包重新掛回肩膀上。
“這樣就可以了嗎？我差不多該去社團了。”
“耽擱你的時間真是抱歉。我感覺想法有了相當多的改變。謝謝。”
“是嗎，那從明天開始你就別再歎氣了。不僅幸福會逃走，佐古同學也會逃走的。”
“啊啊真是的，我都說不是這樣的。”
‘已經被他看穿了。’我一邊想著一邊暫且否定著。
雖然沒能直接解決掉我的煩惱，但是卻重新整理了我對「自信」的解釋。托他的福，我覺得自己的思緒還差一點就能整理好。
看見商量結束，拓海說完一句「再見」，便奔向了球場。
我也決定先去一趟進路指導室。
柴戶老師少見地在忙於工作，隻說了一句「就拜托你整理書架了」，就回去工作了。
盡管我也想和老師商量一下，但是因為他看上去很忙，所以決定放棄了。
於是，我按照老師說的開始整理起書架。
進路指導室書架的排列就像是圖書館一樣，必須把從學生那歸還的三文小說和參考書放回正確的位置。這就是今天的工作。
我把堆在還書口的書抱了過來，放回原來的位置。因為習慣了這類的雜務，所以書的位置我大致都掌握了。
我一邊嚴肅地進行工作，一邊自言自語地嘟囔道。
“我很厲害、我很厲害、我很厲害……”
雖然從拓海那裏聽到「自信原於死心眼」，我也認同了，但這似乎並不是施加暗示就能解決得了的。
我一邊嘟囔著一邊對向書架時，有學生走了進來。我還以為是誰，結果是佐古同學。因為做了那種夢，所以不由得擺好架勢。
因為我變得比以前更加在意，所以很難把握距離感。我盡可能用自然的態度搭話。
“佐古同學，你有什麽事嗎？”
“啊，是津吉君。我今天是有事來進路指導室的。”
佐古同學在走到架子邊後，開始物色起大學的宣傳手冊。似乎已經意識到要去報考大學了。
我一邊斜視看著一邊把三文小說插進書架中。
在放回去的書還剩下幾本時，佐古同學從書架邊探出臉窺視著。
“把歸還的書放回原位，是津吉君做的吧。”
“是啊。因為柴戶老師嫌麻煩。”
從辦公桌那邊傳來「吵死了」，佐古同學笑了起來。
“我也有借過參考書，但是完全不知道。因此，一直以來承蒙關照了。”
佐古同學嚴肅地低下了頭。
“不不，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也跟著低頭寒暄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佐古同學抱著的宣傳手冊映入眼簾。多到嚇人的數量，其中還包括海外的書籍。
“有這麽多的大學可以選擇呢。真不愧是你。”
“嗯——隻是單純沒有想去上的大學而已呢。”
“欸、是這樣嗎？”
“我沒有去考慮過自己想做的事情，沒有想要去讀的係。所以我想先去了解一下各式各樣的大學。”
“因此你才把視野拓寬到海外的大學吧。”
“啊啊，這個啊。”
佐古同學從抱著的宣傳手冊中抽出一冊。
“因為我比較擅長英語，所以也會考慮。”
“聽上去你的英檢很厲害呢？是一級來著。”
“沒有，準一級。不過我是在父親的勸說下才去考而已，並不是說喜歡英語……”
佐古同學一邊壓低聲音，一邊把宣傳手冊收進了書包。
“這樣啊……選大學還真是難呢。”
“不過我覺得換作津吉君馬上就能決定好了。”
“不不，我也沒有特別有想要在大學去學習的東西。”
“津吉君會自己去考慮自己想做的事情，到了打算決定的時候，應該很快就能做出決定了。”
“是這樣嗎。”
雖然沒有去想過要做什麽。
“因為你看，你現在不是也在幫助老師嗎。助人為樂是根據津吉君自己的意誌選擇的，我想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我並沒有認為自己做了什麽了不起的事情，條件反射般地謙虛起來了。
“不過，畢竟隻是雜務。誰都能做到。”
“就算是誰都能做到的事，也是有好好想過才做出的選擇吧。因為津吉君不是那種隨波逐流就行動的人。”
“這個嘛，雖然理由是肯定有的。”
“告訴我。你開始進行雜務的理由。我想知道津吉君是怎樣成為現在的津吉君。”
佐古同學用充滿期待的眼神追問道。不過，我開始幫助老師的理由並不是很帥。
“雖然是挺無聊的理由……”
“即使如此也沒有關係。我是真的很尊敬津吉君這一點，所以想要知道的。”
被說到這種地步，拒絕不掉了。
我死心了，喘了一口氣開口道。
我從中學開始，無論做什麽都隻能達到平均或者低於平均水平。所以變得越來越討厭沒用的自己。
盡管在某個時候放棄也不奇怪，但是我奮起了。無論如何都強烈地想要改變自己。
從那以後，我開始拚命學習，如果真的持有自信，即使不去學習也沒有關係。但是我隻知道最簡單的努力方式就是學習。
即使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我還是瘋狂地啃書本。所有的空閑時間都應該用在了學習上。作為成果，我在中學的年級順位迅速上升，考上了屈指可數的重點高中的西陣高中。
“但是從高中開始就不行了，又失去了自信。所以，隻能用雜務來替代學習。雖然也有助人為樂的想法，但結果也就這種程度。”
我整理了一下至今為止的學生生活後，重新認識到了這是一段無可救藥的日子。
受過挫折，掙紮過，即使如此也沒有得出結果追上腳步。這是一段可恥的過去，想必佐古同學已經幻滅了吧。
我明明在這樣想著，佐古同學卻浮現出了溫柔的笑容。
“好帥啊。想要改變自己這一點。”
“雖然我想要改變，但是沒能改變。所以，我隻是說說而已——”
“但是我覺得你這一點很遜。”
“誒？”
佐古同學的語氣突然變得嚴厲起來了。
“我真的覺得津吉君非常厲害。但是，隻有自我評價低下，猶豫不決這一點很遜。”
‘這種事情我知道。’我想說出來卻說不出口。
被佐古同學指摘這點出乎意料地讓我受打擊。即使自覺到了，但是從喜歡的女孩子那裏收到「很遜」造成的傷害還是很大。
「而且呢。」佐古同學繼續說道。“隻是參加一次定期考試就受挫也不好。不能因為僅僅一次考試就決定自己是吊車尾。我知道津吉君是會拚命去努力的人，所以不希望你去這樣否定自己。”
這麽說來，聽說佐古同學進入附屬中學的時候也是個吊車尾。我和佐古同學原來所屬的立場是一致的。但是，佐古同學透過不間斷的努力，登上了年級頂點。
果然我還是敵不過完美的佐古同學。我一方麵這麽想，一方麵希望站在她身旁的心情也在不停膨脹。
「我」無意中脫口而出。“我想成為佐古同學那樣的人。”
佐古同學睜大了眼睛。
“我？為什麽？
“即努力、能拿出結果，有自信，我想成為那樣的人。”
雖然佐古同學在一瞬間垂下眼睛，但是馬上抬起頭開口說道。
“我隻是在腳踏實地在做而已哦。如果說我有自信。感覺也就隻有這個過程了。”
在這個時候我想起的，是不久之前拓海說過的話。
『到了真正要戰鬥的時刻，把至今為止積攢的努力賦予名為『自信』的名字。』
佐古同學積攢起大量的努力。所以她可以做到把自己的努力稱之為「自信」。
那我又如何呢？我有積攢了什麽東西嗎。能夠賦予名為「自信」的名字，死心眼地認為自己「很厲害」的事情嗎。
“我、也能做到嗎……”
在我因根深蒂固的敗家犬的劣根性低著頭時，佐古同學用雙手包裹著我的臉頰，猛地抬了起來。
“哇。”
“嗯，還是挺直腰杆看著前麵比較帥呢。”
雙手的熱度透過兩頰慢慢地傳遞了過來。佐古同學的微笑，有包容一切的溫暖。
我想要回應這份溫柔。想站在佐古同學身旁。
既然如此，要做的事情不就隻有一件嗎。
“我要再去加油一次的。”
“嗯，要是能自信起來就好了。”
佐古同學笑了起來。
話題已告一個段落，還繼續被摸著臉頰讓我感到難為情起來。就像成了一對躲在暗處親熱的情侶。
“佐古同學。差不多——”
“兩位”從我們旁邊傳來了疲憊的聲音。“你們該不會就這樣親下去吧？應該沒有打算在三十歲獨身的老師麵前炫耀吧？”
柴戶老師擺出一副憔悴的表情。
“不對，還……”佐古同學滿臉通紅地拉開距離。
在最糟糕的時機被老師看到了。我也變得難為情而低下了頭。
在佐古同學往後退兩三步後，突然轉過身去。
“我、得去社團了！再見！”
隻有自己被留下來了。我和柴戶老師麵對望也感到尷尬，正猶豫著要不要離開房間。
但就在我逃跑之前，老師抓住了我的肩膀。
“過來一下，津吉。”
我立刻意識到，這是要被罵的型別。
老師把我拉到辦公桌邊，讓我做到椅子上。
正當我考慮如何辯解時，柴戶老師馬上開口說道。
“我說津吉，你就沒有什麽要跟老師說的嗎。”
老師是不會特意去訓斥，而是督促反省的類型。這種時候就隻能坦率地去道歉。
“在學校裏和女生黏在一起，對不起。不過那是誤會——”
“我說，老師並不是要訓斥津吉。不過，看到你們炫耀關係要好，心裏很不爽就是了。”
“那個，你沒有生氣嗎。”
“不，我並沒有真打算要去訓斥你。別在這個基礎上再去多問，津吉就沒有什麽要跟老師說的嗎。”
溫和的聲音。老師好像真的沒有訓斥的打算。
雖然我一直覺得柴戶老師是個不認真的老師，但是能感覺到他現在是認真地在麵對身為學生的我。
“對津吉有些抱歉，剛剛你和佐古講的內容我都聽到了。就在剛剛津吉有了改變自己的想法吧？既然如此，津吉就應該有什麽要跟老師說。”
我停頓了一下，戰戰兢兢地說道。
“雖然有點難以啟齒，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盡量減少雜務……”
“隻是「減少」就可以了嗎？「不再來了」也可以的。”
“欸？”
因為老師滿不在乎地說著，所以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丟給我那麽多雜務，突然不用來也可以嗎。
“津吉打算去學習了吧？你是打算把之前花在雜務的時間也用在學習上吧？”
柴戶老師似乎看穿了一切。
但是我不敢相信老師會輕易讓我放棄雜務的工作。這不像是平時那個邋遢的柴戶老師的作風。
“真的可以嗎？我不來幫忙的話，你就不能早點回去咯。”
“你把老師當成什麽了。那種話怎麽可能是講認真的。不，想要早點回去是認真的。”
“給我學習以外選擇的是老師，這麽突然說「果然還是別來了」，這不是背叛嗎。”
“沒關係的。津吉第一次來找我商量的時候。在學習上摔倒，失去了自信吧。老師隻是準備了代替學習的東西。”
“代替學習……這麽說，我之前做的雜務都白費了嗎？”
一方麵我的語速越來越快，而老師的語氣卻很平靜。
“怎麽可能會沒用。津吉多虧了課外活動，纔好好得成長了。才掌握了今後活下去的力量。”
“有……成長嗎。我完全沒有實感。”
“都進行了一年的雜務，肯定會有所成長吧。這種努力的成果，是要等到以後就會體現出來的。”
“要是真能這樣就好了……”
在我一時無法理解含糊其辭時，老師望著遠方歎了口氣。
“要說一件讓我傷心的事，那就是讓津吉鼓起幹勁的是女孩子。果然對這個年紀的男生來說，比起老師說的話，女生的鼓勵要更加有用。老師，覺得空虛起來了。”
“……”
“隻是，給你一個建議，我覺得戀愛可以簡單一些，雖然為了喜歡的女生去學習也不錯。高中生就該去感情用事。”
“才不是這樣。”
為什麽連柴戶老師都能看穿我的感情。我感情就寫在臉上嗎。
“這是津吉自己決定的，所以我不會去抱怨。但是戀愛和學習應該分開去考慮的吧。”
“我知道，就你別來管我了。”
“老師要活得比較久，所以希望你能接受這個建議……不過，大概經驗中也能有所得著，所以你看著辦就好。”
明明柴戶老師自己沒有女朋友，卻裝得一副很懂的樣子讓我很生氣。
在我用一臉不滿的表情瞪著他時，老師輕輕揮了揮手。
“好了，別愁眉苦臉了，快點回去吧。從今天開始就要好好學習了。不要說什麽「從明天開始再努力」。”
“我知道的，這種事。”
我站起身鞠了一躬。
“老師，承蒙您的關照。”
“謝謝你來幫忙。偶爾來露個臉吧。麵試室你也可以繼續使用。”
我在門前再次朝老師行了個禮，離開了進路指導室。
在中學的時候，隻有一次在定期考試考上了年級第一。隻在那個瞬間，我確實認同了自己。
盡管在這一年也進行了課外活動，但是還無法像在初中時那樣抱有自信。理由很明顯，課外活動並沒有排名和分數。現在的我，需要簡單易懂的自信。要要說理的話，因為我想站在某個女孩子身旁。
這也許是個很無聊的理由，但這樣就可以了。
所以我決定拚命學習。
目標是在下次的期末考試中取得比佐古同學好的成績。戰勝她來樹立自信，這次就由我來向她告白。
七月四日
第一次聽津吉君談起初中時代的話題。
雖然我知道他有在努力參加課外活動，但我不知道他有想要改變自己的想法。
津吉君有著不輸給任何人的堅強意誌。
因為這是我沒有的個性，所以很憧憬。
要是能擁有像津吉君這樣能夠把想法痛快地說出來的性格，我就不用為這些事情煩惱了。
從走廊的窗戶可以看到校園裏的櫻花，運動部部員在櫻花樹下喊著口號奔跑著。在奔跑的佇列中還夾雜著新生的身影。
不屬於任何社團的我，在這天也接受了柴戶老師的雜務。這是很少見與進路指導無關的工作。
目的地是一年級五班。這是柴戶老師擔任新班主任的新生教室。
因為不久之前還是一年級學生，所以很簡單就找到了五班的教室。
我從窗戶向內窺視後，一個女學生正在準備著樂譜架。這個教室好像是吹奏樂部的練習場所。
正當我猶豫該不該進去時，發現那個吹奏樂部的部員是我認識的。她是從二年級開始同班的佐古同學。
雖然我不太記得新同學的名字，但在一年級時已就知道佐古同學的名字了。
佐古同學有名到跨越了班級，男生們都異口同聲地說她很可愛，考試的順位總是年級個位數。
容貌端麗，學業優秀，品行端正。佐古同學具備了這三種完美的重要條件。
話雖如此，隻是我單方麵認識佐古同學，我們並沒有交流過。就隻是同班同學。
但如果是打過照麵的物件，多多少少容易會進入教室。我慢慢地開啟了門。
“你好……我來這個教室有點事，馬上就能解決掉，不用在意我……”
我小聲辯解道，慌慌張張地移動著。果然很尷尬。
佐古同學轉向我這邊，我們對上了視線。
“啊！是津吉君。”
被叫到名字嚇了我一跳。我在新班級的立場也非常不起眼，本以為我是最後一個被她記住名字的。
“你已經記住全班同學的名字了？真快啊。”
“沒有，還沒有。不過，津吉君的名字我馬上就記住了。你是美化委員吧。”
“真厲害，你記得真清楚呢。”
就如同佐古同學所說，我當上了新班級的美化委員。因為我覺得，不僅僅隻能去做進路指導室的雜務，還要參加委員會等校外活動。
“在委員會決定的時候，津吉君是第一個參加競選的吧。所以印象很深刻。”
我確實是第一個參加美化委員的競選，但被直接指出來讓我變得很難為情。
“我原本是打算隨便競選個委員會的。但是我想如果競選了熱門委員會的話，對大家都不好，所以去競選沒有人氣的位置。”
涉及到大型活動的文化委員和體育委員，如果像我這樣的人成為了候選人就會導致氣氛變得冷淡。所以我在考慮到這點的基礎上，選擇了沒有人氣的美化委員。
但是，佐古同學一邊苦笑著一邊抱起胳膊。
“嗯——不過還是應該讓有幹勁的人來擔任吧。和有沒有名氣無關。像是我，等回過神來就已經當上班長了。”
不過，由誰說起「我覺得佐古同學是能勝任的！」形成這種氣氛後，佐古同學就被推舉到了班長的位置上。
“我那時看著津吉君，就覺得你很厲害哦。能夠自己下決定，在大家互相牽製的情況下很難開口吧？所以，我覺得第一個表明自己的想法是很困難的。”
“我沒有做那種特殊的事。”
“對我來說很特別哦。真的很厲害。”
雖然一邊表現得很謙遜，但是我一邊也為被表揚感到高興。能得到很有人氣的佐古同學表揚的機會，應該不多吧。
“然後，津吉君為什麽要來這個教室？是美化委員的工作？”
被佐古同學這麽一問，我想起了一件事。
“對了。我被拜托進行一些雜活。得確認下打掃用具的數量是否足夠。”
我開啟儲物櫃，把所有的打掃用具都搬了出來，擺在地上。
佐古同學從椅子上站起身，在我旁邊彎下腰來。
“我來幫忙吧？”
“不用了。馬上就結束了，沒關係。”
“也要去確認下其他班級嗎？”
“不用，就隻有這個教室。”
“誒？這裏是一年級的教室吧。”
“那個，其實這個是各個班主任要進行的工作。這個班級的班主任是柴戶老師，他說讓我代替他來……”
“是這樣嗎？真可憐……”
“不，雜務是我自己決定要做的。去幫助他人這事意外地會讓人心情舒暢。”
“幫助他人……好厲害……”
“不過柴戶老師是個爛人也是事實。因為他滿腦子隻想著早點回去。”
「嗬嗬」佐古同學麵帶笑容。
“真不愧是柴戶老師。和傳聞中的一樣。”
“真的。而且那些傳聞大致上都是真的。”
我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關於柴戶老師的傳聞在全校流傳。我真希望他能以此為契機改變言行。
“在我看來，津吉君也和傳聞一樣呢。”
“欸，有什麽關於我的傳聞嗎？”
難不成是有人在暗地裏說了我的壞話嗎。
“不是，隻是在我心中的『傳聞中的津吉君』而已。雖然也可能我是從真由子那裏聽說的可能。”
“對不起，真由子是誰……？”
“西田真由子哦。你們在一年級的時候是同一個班級的吧。”
聽到姓氏後，我回想起了她的長相。我對西田同學做了很失禮的事情。
“總之，我能和津吉君交流真的太好了。和我想的一樣，你是個很厲害的人。”
“不不，跟年級頂尖的天才佐古同學比起來，我根本算不上什麽。”
“我根本不算是天才哦。”
“每次考試的順位你不都是個位數嗎？”
“嗯——說是這麽說……那你看下這個。雖然不是什麽能給人看的東西。”
佐古同學一邊這樣說，一邊挺直了一次背，指著放在桌子上的筆記本。
“這個，我在社團活動前，先複習了下今天的功課。”
“社團活動前？在這麽短的時間裏？”
再怎麽說也太克己了吧。明明新學期也纔剛剛開始，課程也沒有那麽困難。
“我不做到這種地步就保持不住成績了。”
“不會吧……”
“是真的哦……你知道我是附屬中學畢業的嗎？”
“嗯，我有聽說過。”
我有聽說過佐古同學是從附屬中學內部升學的。
“剛剛入學初中的時候，我完全跟不上進度。第一次的小考都要到補考才合格。
看著現在的佐古同學是相當難以置信的事情，我不禁瞪大了雙眼。
“從那之後你是怎麽考到年級前幾的？”
“雖然聽上去不是很帥的話，我隻是認真地完成父母和老師要求的事情。集中精神上課，進行預習複習和自主學習而已。學年順位變為個位數也是升到高中以後的事。”
雖然佐古同學說得像是很簡單一樣，但是我強烈地感受到了她的偉大。
學習也需要才能和素質，不擅長的人就必須加倍努力才能取得好成績。這一點，升上西陣高中以來，我就深有體會。
所以我理解到了。
佐古同學是一個刻苦鍛煉的努力家。無視這個過程稱其為天才，即使失禮也要有個限度。
“這麽簡單地說你是天才，抱歉！”
“沒關係哦。我不介意。”
“不過，順位個位數是付出很大努力的成果吧？從第一學期開始就全力以赴去學習……不能把人這麽輕率地稱之為天才的吧。對不起。”
“你不用那麽道歉也沒關係的。”
雖然佐古同學爽快地把事情揭過，但是我實在過意不去。
“像佐古同學一樣在得到結果前還在努力，我覺得是非常困難的。無論怎麽去學習，沒有得到相應成果的話，很快就不再努力了。所以，用天才這種否定佐古同學努力的說法，真的不太好。”
在這所學校裏名列前茅的人，我覺得他們都是擁有特殊才能的天才。但是，也有像佐古同學這樣嘔心瀝血鑽研不斷攀升的人。
佐古同學就好像是看到了意外的東西一樣，不停地眨著眼睛。
“津吉君真少見呢。因為大家都是隻看結果來表揚，所以我被表揚過程可能還是第一次。”
“因為，我覺得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嗯。所以我有點高興。謝謝你。”
佐古同學像是有些害羞地笑了起來。
雖然我一瞬間被她那不加修飾的笑容看到入迷，但是又慌忙回去檢查用具。如果晚回到進路指導室的話，我會被柴戶老師抱怨的。
佐古同學再度在我旁邊彎下腰。
“吶，還是讓我幫你吧。我做些什麽比較好？”
“不用了。因為這是很簡單的工作。”
“這樣也可以，讓我來幫忙吧。”
“嗯——……那麽，把確認完畢的用具放回去可以嗎？”
“我知道了。”
佐古同學果然是完美的。容貌端正、學業優秀、品行端正，而且比誰都要努力。
在任何事情上都很平凡的我而言，實在是比不上的物件。
雖然理解這一點，但是我還是很憧憬佐古同學這樣的人。
“要是我也能像佐古同學那樣努力就好了。”
“我也覺得要是能成為像津吉君那樣的人就好了。”
“欸，我這種人有哪一點算好的？”
佐古同學把食指放在嘴邊，微微舒展著嘴角。
“嗬嗬，沒有吧。”
“欸欸……”
盡管在意也沒有辦法，佐古同學不願意告訴我。
多虧兩個人一起進行，雜務很快就做完了，我把最後的用具放進去關上了門。
“謝謝你來幫忙。那我去老師那裏進行匯報了。”
“嗯，再見。”
我清楚地記得這個時候是我第一次和佐古同學進行交流。對我而言這是非常重要的記憶。
雖然佐古同學說我「和傳言一樣」，但是對我而言，佐古同學遠在傳言之上。我原以為她隻是個天才，其實是個透過努力取得成果的逸才。
盡管強求沒有的東西也沒有辦法，但是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天自己希望能變得像佐古同學一樣。
尖銳的電子音擾亂著腦子，我從夢中醒來。睜不開眼睛尋找著手機，關掉了鬧鍾。
“是佐古同學的夢……”
自從拒絕掉告白之後，不知為何，佐古同學奇怪的舉動開始引起了我的注意。
乾脆利落地剪掉劉海，卷短裙子，強迫自己吃難吃的便當。
一開始我隻是思考佐古同學那奇怪舉動的理由。就隻是對一個叫佐古町香的女孩子有點興趣。盡管如此，等我回過神來卻總是想起佐古同學。
佐古同學做出怪異行為時的活潑表情，可愛得讓人隨時都能回想起來。
像是很開心展現出閃閃發光的眼睛，惡作劇似的嘴角，紅撲撲的臉頰，全部鮮明地烙印在我的腦海中。
我知道這種感情該如何稱呼。已經去到無法再欺騙自己感情的地步了。
一直以來佐古同學都是我憧憬的對像。單純尊敬她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天才。
但是現在不同了。我被作為一個女生的佐古同學所吸引。雖然拒絕了她一次，即使如此我也想站在佐古同學的身旁。
我想成為配得上完美佐古同學的男孩子。盡管是這樣的我，無論如何還是想和佐古同學打好關係。
為此必須樹立自信。為了站在佐古同學身旁也不會感到羞恥，我必須要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孩子。
問題是如何樹立自信。
雖然在此之前為了肯定自己去做過雜務，但是一直沒有抱持自信。
我想改變自己。但是不知道該怎麽做。
我一邊把煩悶的感情藏在心中，一邊把雙腳從床上放下來。
在那天上課的時候，我一直想著佐古同學的事。
我想要站在佐古同學身旁的資格。即使做不到完美也沒有關係，至少要擁有一樣值得誇耀的事物，讓自己變得能有自信，但是，我不知道方法。
在這樣反覆思考的期間，第六節課結束的鈴聲響起。
終禮在放學後匆匆開始，當前為了去進路指導室我拿起書包。
旁邊的拓海肩膀上也挎著一個大包。
“我說津吉，你在上課的時候一直歎氣很吵啊。”
“欸，對不起。我可能是下意識。”
“一般不會有那麽露骨的戀愛煩惱吧。”
“不是這樣的。”
盡管條件反射般地否定了，但是我的歎氣或許和戀愛煩惱一樣。
拓海極其平靜地問道。
“歎氣的原因是什麽？我討厭太吵，所以想把你的煩惱先解決掉。”
‘快點說’拓海揚起下巴。
因為拓海的洞察力很強，能代替自己引導出答案嗎。我帶著這樣的期待問道。
“你覺得自信應該要怎樣培養？”
“隻要深信不疑就好了。『我很強』”
“雖然是這樣說，但是這說不上是真正意義上的自信。”
“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自信。因為人上有人。就拿運動來說，不達到全國第一的水平就對自己的強大沒有自信，你不會這麽認為嗎？”
“是啊，不強大到那種程度的話。”
“不過啊，就算是在地區預選中獲勝的人都擁有自信。也許你會覺得矛盾，但是不管是全國大賽還是地區預選，能在比賽中獲勝的人都會有自信。”
“那麽……雖然這個問法不太好，拓海對西陣高中的棒球部有自信嗎？”
西陣高中如同上述是重點高中，哪個社團活動都不怎麽強。往年的棒球部充其量就是闖過第一輪。
我知道這個問題對每天拚命練習的拓海來說很失禮，但是我還是很在意他是這麽想的。
拓海麵不改色地回答道。
“現在的我們沒有自信呢。不過大賽開始的話，就會帶著自信去比賽吧。”
“是這樣嗎？”
“剛纔我也說過了，自信是是個死心眼。到了真正要戰鬥的時刻，在至今為止積攢的努力上賦予名為『自信』的名字。因為做完了應該做的事，所以一定能贏的，抱持自信去戰鬥。”
拓海的思考方式令人信服。
回想起來，在高中入學考試的時候，即使模擬考試的成績不好「我學習過了，應該能考上」就好像這樣去說給自己聽。
“這樣啊，是死心眼嗎……
“說的極端一點，覺得自己「很厲害」的死心眼，那就是自信。”
拓海就像是理所當然般地說出來了。
拓海的聰明果然超脫了高中生的領域。我深切地覺得自己有一個好朋友。
在我突然感動起來時，拓海把滑落下來的書包重新掛回肩膀上。
“這樣就可以了嗎？我差不多該去社團了。”
“耽擱你的時間真是抱歉。我感覺想法有了相當多的改變。謝謝。”
“是嗎，那從明天開始你就別再歎氣了。不僅幸福會逃走，佐古同學也會逃走的。”
“啊啊真是的，我都說不是這樣的。”
‘已經被他看穿了。’我一邊想著一邊暫且否定著。
雖然沒能直接解決掉我的煩惱，但是卻重新整理了我對「自信」的解釋。托他的福，我覺得自己的思緒還差一點就能整理好。
看見商量結束，拓海說完一句「再見」，便奔向了球場。
我也決定先去一趟進路指導室。
柴戶老師少見地在忙於工作，隻說了一句「就拜托你整理書架了」，就回去工作了。
盡管我也想和老師商量一下，但是因為他看上去很忙，所以決定放棄了。
於是，我按照老師說的開始整理起書架。
進路指導室書架的排列就像是圖書館一樣，必須把從學生那歸還的三文小說和參考書放回正確的位置。這就是今天的工作。
我把堆在還書口的書抱了過來，放回原來的位置。因為習慣了這類的雜務，所以書的位置我大致都掌握了。
我一邊嚴肅地進行工作，一邊自言自語地嘟囔道。
“我很厲害、我很厲害、我很厲害……”
雖然從拓海那裏聽到「自信原於死心眼」，我也認同了，但這似乎並不是施加暗示就能解決得了的。
我一邊嘟囔著一邊對向書架時，有學生走了進來。我還以為是誰，結果是佐古同學。因為做了那種夢，所以不由得擺好架勢。
因為我變得比以前更加在意，所以很難把握距離感。我盡可能用自然的態度搭話。
“佐古同學，你有什麽事嗎？”
“啊，是津吉君。我今天是有事來進路指導室的。”
佐古同學在走到架子邊後，開始物色起大學的宣傳手冊。似乎已經意識到要去報考大學了。
我一邊斜視看著一邊把三文小說插進書架中。
在放回去的書還剩下幾本時，佐古同學從書架邊探出臉窺視著。
“把歸還的書放回原位，是津吉君做的吧。”
“是啊。因為柴戶老師嫌麻煩。”
從辦公桌那邊傳來「吵死了」，佐古同學笑了起來。
“我也有借過參考書，但是完全不知道。因此，一直以來承蒙關照了。”
佐古同學嚴肅地低下了頭。
“不不，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也跟著低頭寒暄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佐古同學抱著的宣傳手冊映入眼簾。多到嚇人的數量，其中還包括海外的書籍。
“有這麽多的大學可以選擇呢。真不愧是你。”
“嗯——隻是單純沒有想去上的大學而已呢。”
“欸、是這樣嗎？”
“我沒有去考慮過自己想做的事情，沒有想要去讀的係。所以我想先去了解一下各式各樣的大學。”
“因此你才把視野拓寬到海外的大學吧。”
“啊啊，這個啊。”
佐古同學從抱著的宣傳手冊中抽出一冊。
“因為我比較擅長英語，所以也會考慮。”
“聽上去你的英檢很厲害呢？是一級來著。”
“沒有，準一級。不過我是在父親的勸說下才去考而已，並不是說喜歡英語……”
佐古同學一邊壓低聲音，一邊把宣傳手冊收進了書包。
“這樣啊……選大學還真是難呢。”
“不過我覺得換作津吉君馬上就能決定好了。”
“不不，我也沒有特別有想要在大學去學習的東西。”
“津吉君會自己去考慮自己想做的事情，到了打算決定的時候，應該很快就能做出決定了。”
“是這樣嗎。”
雖然沒有去想過要做什麽。
“因為你看，你現在不是也在幫助老師嗎。助人為樂是根據津吉君自己的意誌選擇的，我想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我並沒有認為自己做了什麽了不起的事情，條件反射般地謙虛起來了。
“不過，畢竟隻是雜務。誰都能做到。”
“就算是誰都能做到的事，也是有好好想過才做出的選擇吧。因為津吉君不是那種隨波逐流就行動的人。”
“這個嘛，雖然理由是肯定有的。”
“告訴我。你開始進行雜務的理由。我想知道津吉君是怎樣成為現在的津吉君。”
佐古同學用充滿期待的眼神追問道。不過，我開始幫助老師的理由並不是很帥。
“雖然是挺無聊的理由……”
“即使如此也沒有關係。我是真的很尊敬津吉君這一點，所以想要知道的。”
被說到這種地步，拒絕不掉了。
我死心了，喘了一口氣開口道。
我從中學開始，無論做什麽都隻能達到平均或者低於平均水平。所以變得越來越討厭沒用的自己。
盡管在某個時候放棄也不奇怪，但是我奮起了。無論如何都強烈地想要改變自己。
從那以後，我開始拚命學習，如果真的持有自信，即使不去學習也沒有關係。但是我隻知道最簡單的努力方式就是學習。
即使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我還是瘋狂地啃書本。所有的空閑時間都應該用在了學習上。作為成果，我在中學的年級順位迅速上升，考上了屈指可數的重點高中的西陣高中。
“但是從高中開始就不行了，又失去了自信。所以，隻能用雜務來替代學習。雖然也有助人為樂的想法，但結果也就這種程度。”
我整理了一下至今為止的學生生活後，重新認識到了這是一段無可救藥的日子。
受過挫折，掙紮過，即使如此也沒有得出結果追上腳步。這是一段可恥的過去，想必佐古同學已經幻滅了吧。
我明明在這樣想著，佐古同學卻浮現出了溫柔的笑容。
“好帥啊。想要改變自己這一點。”
“雖然我想要改變，但是沒能改變。所以，我隻是說說而已——”
“但是我覺得你這一點很遜。”
“誒？”
佐古同學的語氣突然變得嚴厲起來了。
“我真的覺得津吉君非常厲害。但是，隻有自我評價低下，猶豫不決這一點很遜。”
‘這種事情我知道。’我想說出來卻說不出口。
被佐古同學指摘這點出乎意料地讓我受打擊。即使自覺到了，但是從喜歡的女孩子那裏收到「很遜」造成的傷害還是很大。
「而且呢。」佐古同學繼續說道。“隻是參加一次定期考試就受挫也不好。不能因為僅僅一次考試就決定自己是吊車尾。我知道津吉君是會拚命去努力的人，所以不希望你去這樣否定自己。”
這麽說來，聽說佐古同學進入附屬中學的時候也是個吊車尾。我和佐古同學原來所屬的立場是一致的。但是，佐古同學透過不間斷的努力，登上了年級頂點。
果然我還是敵不過完美的佐古同學。我一方麵這麽想，一方麵希望站在她身旁的心情也在不停膨脹。
「我」無意中脫口而出。“我想成為佐古同學那樣的人。”
佐古同學睜大了眼睛。
“我？為什麽？
“即努力、能拿出結果，有自信，我想成為那樣的人。”
雖然佐古同學在一瞬間垂下眼睛，但是馬上抬起頭開口說道。
“我隻是在腳踏實地在做而已哦。如果說我有自信。感覺也就隻有這個過程了。”
在這個時候我想起的，是不久之前拓海說過的話。
『到了真正要戰鬥的時刻，把至今為止積攢的努力賦予名為『自信』的名字。』
佐古同學積攢起大量的努力。所以她可以做到把自己的努力稱之為「自信」。
那我又如何呢？我有積攢了什麽東西嗎。能夠賦予名為「自信」的名字，死心眼地認為自己「很厲害」的事情嗎。
“我、也能做到嗎……”
在我因根深蒂固的敗家犬的劣根性低著頭時，佐古同學用雙手包裹著我的臉頰，猛地抬了起來。
“哇。”
“嗯，還是挺直腰杆看著前麵比較帥呢。”
雙手的熱度透過兩頰慢慢地傳遞了過來。佐古同學的微笑，有包容一切的溫暖。
我想要回應這份溫柔。想站在佐古同學身旁。
既然如此，要做的事情不就隻有一件嗎。
“我要再去加油一次的。”
“嗯，要是能自信起來就好了。”
佐古同學笑了起來。
話題已告一個段落，還繼續被摸著臉頰讓我感到難為情起來。就像成了一對躲在暗處親熱的情侶。
“佐古同學。差不多——”
“兩位”從我們旁邊傳來了疲憊的聲音。“你們該不會就這樣親下去吧？應該沒有打算在三十歲獨身的老師麵前炫耀吧？”
柴戶老師擺出一副憔悴的表情。
“不對，還……”佐古同學滿臉通紅地拉開距離。
在最糟糕的時機被老師看到了。我也變得難為情而低下了頭。
在佐古同學往後退兩三步後，突然轉過身去。
“我、得去社團了！再見！”
隻有自己被留下來了。我和柴戶老師麵對望也感到尷尬，正猶豫著要不要離開房間。
但就在我逃跑之前，老師抓住了我的肩膀。
“過來一下，津吉。”
我立刻意識到，這是要被罵的型別。
老師把我拉到辦公桌邊，讓我做到椅子上。
正當我考慮如何辯解時，柴戶老師馬上開口說道。
“我說津吉，你就沒有什麽要跟老師說的嗎。”
老師是不會特意去訓斥，而是督促反省的類型。這種時候就隻能坦率地去道歉。
“在學校裏和女生黏在一起，對不起。不過那是誤會——”
“我說，老師並不是要訓斥津吉。不過，看到你們炫耀關係要好，心裏很不爽就是了。”
“那個，你沒有生氣嗎。”
“不，我並沒有真打算要去訓斥你。別在這個基礎上再去多問，津吉就沒有什麽要跟老師說的嗎。”
溫和的聲音。老師好像真的沒有訓斥的打算。
雖然我一直覺得柴戶老師是個不認真的老師，但是能感覺到他現在是認真地在麵對身為學生的我。
“對津吉有些抱歉，剛剛你和佐古講的內容我都聽到了。就在剛剛津吉有了改變自己的想法吧？既然如此，津吉就應該有什麽要跟老師說。”
我停頓了一下，戰戰兢兢地說道。
“雖然有點難以啟齒，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盡量減少雜務……”
“隻是「減少」就可以了嗎？「不再來了」也可以的。”
“欸？”
因為老師滿不在乎地說著，所以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丟給我那麽多雜務，突然不用來也可以嗎。
“津吉打算去學習了吧？你是打算把之前花在雜務的時間也用在學習上吧？”
柴戶老師似乎看穿了一切。
但是我不敢相信老師會輕易讓我放棄雜務的工作。這不像是平時那個邋遢的柴戶老師的作風。
“真的可以嗎？我不來幫忙的話，你就不能早點回去咯。”
“你把老師當成什麽了。那種話怎麽可能是講認真的。不，想要早點回去是認真的。”
“給我學習以外選擇的是老師，這麽突然說「果然還是別來了」，這不是背叛嗎。”
“沒關係的。津吉第一次來找我商量的時候。在學習上摔倒，失去了自信吧。老師隻是準備了代替學習的東西。”
“代替學習……這麽說，我之前做的雜務都白費了嗎？”
一方麵我的語速越來越快，而老師的語氣卻很平靜。
“怎麽可能會沒用。津吉多虧了課外活動，纔好好得成長了。才掌握了今後活下去的力量。”
“有……成長嗎。我完全沒有實感。”
“都進行了一年的雜務，肯定會有所成長吧。這種努力的成果，是要等到以後就會體現出來的。”
“要是真能這樣就好了……”
在我一時無法理解含糊其辭時，老師望著遠方歎了口氣。
“要說一件讓我傷心的事，那就是讓津吉鼓起幹勁的是女孩子。果然對這個年紀的男生來說，比起老師說的話，女生的鼓勵要更加有用。老師，覺得空虛起來了。”
“……”
“隻是，給你一個建議，我覺得戀愛可以簡單一些，雖然為了喜歡的女生去學習也不錯。高中生就該去感情用事。”
“才不是這樣。”
為什麽連柴戶老師都能看穿我的感情。我感情就寫在臉上嗎。
“這是津吉自己決定的，所以我不會去抱怨。但是戀愛和學習應該分開去考慮的吧。”
“我知道，就你別來管我了。”
“老師要活得比較久，所以希望你能接受這個建議……不過，大概經驗中也能有所得著，所以你看著辦就好。”
明明柴戶老師自己沒有女朋友，卻裝得一副很懂的樣子讓我很生氣。
在我用一臉不滿的表情瞪著他時，老師輕輕揮了揮手。
“好了，別愁眉苦臉了，快點回去吧。從今天開始就要好好學習了。不要說什麽「從明天開始再努力」。”
“我知道的，這種事。”
我站起身鞠了一躬。
“老師，承蒙您的關照。”
“謝謝你來幫忙。偶爾來露個臉吧。麵試室你也可以繼續使用。”
我在門前再次朝老師行了個禮，離開了進路指導室。
在中學的時候，隻有一次在定期考試考上了年級第一。隻在那個瞬間，我確實認同了自己。
盡管在這一年也進行了課外活動，但是還無法像在初中時那樣抱有自信。理由很明顯，課外活動並沒有排名和分數。現在的我，需要簡單易懂的自信。要要說理的話，因為我想站在某個女孩子身旁。
這也許是個很無聊的理由，但這樣就可以了。
所以我決定拚命學習。
目標是在下次的期末考試中取得比佐古同學好的成績。戰勝她來樹立自信，這次就由我來向她告白。
七月四日
第一次聽津吉君談起初中時代的話題。
雖然我知道他有在努力參加課外活動，但我不知道他有想要改變自己的想法。
津吉君有著不輸給任何人的堅強意誌。
因為這是我沒有的個性，所以很憧憬。
要是能擁有像津吉君這樣能夠把想法痛快地說出來的性格，我就不用為這些事情煩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