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一整個房間,牆壁上,地上,全都是自己的照片。 什麽都有,自己在做什麽,吃飯,喝水,睡覺,應有盡有,就連之前自己半夜逃跑出去,摔倒在地劃破皮的照片都有。 甚至每張照片上都整齊排列,標注上了時間線。 說實話,在看到這種場景,正常人的第一反應是愣住,第二反應是震驚被窺視,第三反應則是恐懼。 沒錯,陸與舟也是。 他漸漸擰起了眉頭,他竟然毫無察覺,甚至不知道這是在什麽時候被拍上的。 原來從始至終,自己都沒有逃離過嚴厲的手掌心。 越往後看去,越覺得心驚。 之前嚴厲允諾放自己自由那段時間裏,他也在密切的關注自己。 所以,他根本沒有想過放過自己,短暫的放手隻是為了更好地掌控,心機深的可怕。 不過到後麵,就是六年前的那場決裂後,嚴厲掌握自己動態的照片就變得很少了。 畢竟陸與舟特意隱匿了自己的蹤跡,又從事了特殊工作,所以在那六年間裏,嚴厲隻有寥寥三張照片,而且都是模棱兩可的背影。 不過這背影,也確實都是自己的。 然後就到了最近,生活照才變得多了起來,大多數都是陸與舟和陸嚴瀟的。 這些不算什麽,直到陸與舟轉身,看到了另外一麵牆。 這上麵,竟然是自己還沒認識嚴厲之前,被偷拍的。 不過時間線並不完整,也不像剛剛那麵牆上的緊密。 有自己偶爾加班的疲態,也有校園裏自己和向微逛校園的寧靜。 突然看到向微的臉,陸與舟甚至有點恍惚。 明明他也曾是很重要,最起碼參與過陸與舟人生好幾年的人來著。 但是在遇到嚴厲之後,向微竟然變得毫無存在感。 甚至因為這麽多年過去了,好像連痕跡都不再有一丁點了。 算了,無所謂,不必糾結這個。 都過去了,不記得也罷,不重要。 就是越看,越覺得奇怪。 直到最後,陸與舟的目光停留在了最後一張照片上。 那竟然是自己小時候,而且是在孤兒院的時候。 小小的陸與舟正坐在草叢邊的台階上,眼睛笑眯眯的看著旁邊的小朋友們玩鬧。 看到這,陸與舟的眉頭完全緊鎖了起來,甚至想倒吸一口氣。 拍攝的照片很老舊,照片的材質甚至泛黃。 這代表,這張照片不是事後調查得到的,而是很早之前就有的。 而且,並不是集體大合照。 這角度,明顯是偷拍所為。 陸與舟想不到,什麽人會去偷拍他一個孤兒。 簡直,細思極恐。 陸與舟下意識的就退後了兩步,眼神略帶驚恐的看向了路德,伸手指向這張陳舊的照片,出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路德道:“其實在很小的時候,少爺就認識您了。”第110章 小王子 陸與舟皺起眉頭,下意識反駁:“不可能。” 說完這句話後,陸與舟在腦海裏仔細搜刮著回憶,以此來證實路德這句話的真實性。 他想了半天,發現記憶中確實沒有這一號人物。 路德看陸與舟滿臉疑惑不解,看樣子是真想不起來了,便打開手機相冊,遞給了陸與舟。 這照片是個小孩的大頭照,五官精致立體,隻一眼便能認出這是誰。 沒錯,是嚴厲小時候。 之前覺得,陸嚴瀟和嚴厲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現在真看到嚴厲小時候的照片卻發現,還是有差別的。 嚴厲從小便眼神淡漠,表情不可一世,除了比現在稚嫩了一些外,改變也並不算大。 反觀陸嚴瀟,看起來比他小時候像小孩多了,最多說話有點小大人的口氣。 兩者差異很大,嚴厲竟然從小便不像個孩子。 甚至比現在,也好不了多少。 眼裏死氣沉沉,空洞又黑暗。 即使是照片,陸與舟都覺得照片中的他在把自己當成一件死物而審視著,陸與舟不禁被這照片中嚴厲的眼神盯的有些心驚。 然後他默不作聲的移開了目光,不再看這張照片。 所以更覺得奇怪了,個人特征如此明顯的人,更不該忘卻才是。 可是記憶中,真沒有這個人。 路德見狀,往後滑了一下,隻聽他說:“少爺從小就不愛拍照,我也隻有兩張,你再仔細想想,你們小時候真的見過。” 第二張照片嚴厲應該比剛剛那張照片看起來更小一些,小小一隻坐在鋼琴麵前彈琴,一個側影。 小孩兒身穿馬甲小西裝,領口還打了一個小蝴蝶結,直挺挺的坐著,姿態禮儀端正。 其實對於兒時的記憶,陸與舟印象並不大,加上這麽多年過去了,記憶零碎又散亂,甚至感覺有些地方是空白的。 但是路德的言語又如此肯定,陸與舟一時間也拿不準自己到底有沒有見過嚴厲。 隻是說:“我和他從小,大概什麽時候見過?” “很小,你還在孤兒院的時候。”路德說。 “孤兒院見的嗎?”陸與舟又問。 路德點了點頭,道:“是的。” 孤兒院,孤兒院,孤兒院……陸與舟在心中默念,然後再回想那段時間的記憶。 他在孤兒院呆的時間不算久,但也不短,好像有兩三年的樣子。 但是,孤兒院的記憶是最為模糊的。 因為是被丟棄,所以陸與舟對那段記憶是稍有抵觸的。 這會蹙緊了眉頭,仔細想想,再低頭看了看那張彈鋼琴的照片,最後目光落在了那個黑色的小蝴蝶結上,好像…… 好像,好像確實有! 陸與舟腦子裏飛閃過了一個孩童的身影,對方也是如照片裏那樣,身穿小馬甲的西裝,帶了個領結。 記不清臉了,隻記得那個小孩兒好像不會說話。 當時那身衣服,對於孤兒院的小朋友來說,是很特別的。 他被送來時不吵不鬧,臉上甚至沒有任何情緒,可能因為他過於淡漠的眼神讓其他孩子覺得他是個怪物,加上華麗到不像話的衣服,讓其他孩子不願意和他玩。 除了,小與舟。 那時的他,好像在孤兒院裏有段時間了,逐漸適應了孤兒院的生活。 陸與舟從小便看人眼色,更明白嘴甜的重要性,一直是笑眯眯的,對所有人的態度都很好。 包括,當時看起來與這個孤兒院格格不入的嚴厲。 嚴厲不說話,誰和他說話都不回,所以大家都以為他是個小啞巴。 因為他不會說話,便也不知道名字,所以小與舟自作主張給他起了個稱呼,叫小王子。 因為他長得很好看,穿的也很帥氣,和童話故事書裏的小王子一般。 就像是一種莫名的磁場吸引力,小與舟很喜歡和小王子玩,單方麵宣布他們是這個孤兒院裏最好的小夥伴。 當然,嚴厲對此並不care,回以極其冷漠的眼神。 但是,那會到底還是個孩子,自然不如後來那般心硬。 尤其,小與舟很粘人。 陸與舟的性格變化其實很明顯,從小和長大簡直判若兩人。 小時候是討好型人格,長大則逐漸變成了溫柔卻不達心。 可能是被拋棄的孤單,小與舟太需要一個小夥伴了,甚至是自己的專屬物。 於是他用盡了全力,笨拙又溫柔的對著這被大家排擠的小啞巴好,甚至單方麵的許下豪言壯誌:我們要一直在一起。 這種類似於長久的話。 結果就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本對這句話不屑一顧的嚴厲聽進了心裏,而說出這句話的陸與舟卻因為時間的流逝,逐漸忘記了這句稚嫩孩童話。 甚至,完全忘記了這段記憶,以及那個小王子。 記憶像潮水般席卷而來,陸與舟想起來了,全部都想起來了。 到最後小與舟和小嚴厲也隻相處了短暫的一個月而已。 因為一個月後,嚴厲的家人來接他回家了。 當時的小與舟眼睛通紅,卻仍然笑著對嚴厲揮了揮手。 他心裏是覺得能有人來接,不是孤兒是再好不過了,但是他就是有點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