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急了,轉身想走,丟下一句話,「哼,大家可別忘記了,皇後不能生養的事情才一傳出,陛下就抱回太子,也太過巧了,我不過是聽別人這樣說的,這樣想的也不止我一人,你要問就問別人去。」


    說完他就急急地想往人群中鑽,老大人哪裏肯依,將人拉住。


    「天家之事,你也敢議,可見其心可誅,」老大人揪住那人的衣襟,將他往一邊拉,「走,跟本官去衙門走一趟。」


    那人大叫,使勁推搡著老大人,「你莫要嚇人,你一個老酸腐,也敢自稱本官,我告訴你,我可是你惹不起的,快放開我。」


    老大人也來了氣,「你是誰,報上名來,本官倒要看看,是何人給你的膽子,敢在這朗朗乾坤,紅口白牙地議論陛下太子,實話告訴你,本官不僅是朝廷命官,並且還親眼見過太子,太子長得十成像德正皇帝,確是淩家血脈無疑,是何人讓人如此誣蔑太子,可見居心險惡,無論你打的是何算盤,使的是什麽手段,都跟本官去京兆尹好好辯說。」


    人群中有人倒吸一口氣,這老頭,看著不起眼,穿得也不好,聽這口氣,竟真是朝官。


    那人急得臉色煞白,欲掙脫開,老大人年歲大,力氣掙不過,被他絆了一個踉蹌,差點倒地,欲落地時被人從身後扶住,轉頭一看,隻見不知何時身後站著兩個金甲鐵衛。


    他心一動,這是陛下的影龍暗衛,居然出現在此處。


    回過頭,人群早就退得遠遠的,就見剛才造謠之人被捆綁住,另有兩個金甲鐵衛將他死死按住。


    一番審訊,那人的身份被揭出,原是常大學士家的遠親,平日裏貫喜歡打著常家的名頭欺淩弱小,最近與淩重書走得近,淩重書家裏的常姨娘,原是常大學士的庶長女,自古富貴險中求,他被常姨娘說得動了心,京中流言起時,他順勢推舟,也跟著傳了起來,火上澆油,煽風點火助一臂之力,怎知被抓個正著。


    常大學士痛心疾首,脫掉官帽爬上金殿,向皇帝告罪沒有管束好家中的親戚,惹來禍事,又當場聲明與常姨娘斷絕父女關係,然後不停地磕頭,伏在金殿上痛哭流涕。


    兩邊文武百官俱低著頭,陛下雖然麵冷如常,看不出怒氣,可是整個殿中如死寂一般,冷得刺骨,如寒氣穿背,透進骨縫子裏,讓人差點站不住腳。


    這是殺氣,天子的殺氣。


    不怒而威懾,平靜底下是煞氣,陛下絕不像表麵上看到的那樣冷靜,怕是已經動了殺氣,常大學士自求多福吧。


    常大學士不停地磕頭痛哭,滿臉悔恨,心中卻是恨不得立馬掐死那個蠢女兒,因為她,整個常家都要倒黴,早知如此,當初一生下來就將她溺死,省得留下禍根。


    淩重華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又看著那杜老翰林,半晌,「常大學士家中事務多,朕體恤常愛卿不能一心二用,倒不如讓常愛卿好好安撫內宅,這大學士一職,就由杜愛卿接任,翰林院大學士,身正才高即可,朕看杜大人剛好。」


    此旨一下,眾臣大驚,杜大人當了一輩子的老翰林,臨老,居然撈上大學士一職,對惠南帝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常大學士卻被罷官,不敢有任何怨言,妄議天子,質疑太子身世,若說無異心,誰也不會信,能保住命已是陛下開恩。


    淩重華冷冷地看著他一臉的劫後餘生,眼光幽寒,淩重書被貶為庶人都還不死心,看來是該了斷他的念想,省得他老是惦記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很快,聖旨大告天下,原廢大皇子淩重書居心不良,妄圖動搖江山,禍亂人心,罪該當誅,然同族不能相殘,淩重書雖罪該萬死,朕卻念及血脈,留其一命,將其從皇族中除名,家產沒抄。


    淩重書家中被抄後,一家人流落街頭,常姨娘和她生的女兒也被淩重書遷怒,趕回娘家,娘家已與她斷絕關係,嫡母恨她,若不是她,常大學士就不會被罷官,哪肯見她,最後她不知所蹤,女兒丟棄在路邊,被韓氏撿了回去。


    韓氏不敢向娘家求助,抱著兒子女兒,躲在一間小屋裏,看著罵罵咧咧的男人,心如死灰。


    小屋破敗,不知是何人所棄,四周漏風,不能遮寒,外麵冰天雪地,滴水成冰,身無厚衣,蓋無薄被,她凍得瑟瑟發抖,抱著兩個小兒女,看著對麵的男人突然發瘋似地笑起來,嚇得更加不敢抬頭。


    淩重華從身上摸出一錠碎銀,丟到她的麵前,「去,去給爺買點吃的。」


    家產全部被抄,連身厚衣服都沒能帶出來,哪裏還會有銀子,韓氏的心更是寒得如屋簷下的冰棱子。


    這錢,是賣了常氏換來的,為了多要些銀錢,常氏被他賣到那見不得光的地方,還有孟氏,抄家之時根本就沒有帶出來,想來是活不過今晚。


    她低著看著懷中的孩子,孩子們被她抱著,倒還不覺得太冷,可今天一過,明天又要何去何從。


    見她半點沒有動聲,男人一腳踢過來,「怎麽,你也反了,連爺的話都不聽,還不快去買吃的,你想餓死爺嗎?」


    韓氏慢慢地站起來,放下懷中的孩子,跑出門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淩重書等了半天,兩個孩子又冷又餓,哇哇亂哭起來,他恨聲道,「再哭,將你們也賣了。」


    買了吃食回來的韓氏站在門口,他將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看著黑洞洞的天,賣常氏的銀子很快就會花完,到時候怎麽辦,以他如今的性子,怕是真的會賣兒賣女,以及她。


    她從袖子中摸出一包藥粉,灑在飯菜中,拌了幾下,若無其事地走進去。


    淩重書的眼神不善,「怎麽去了這麽久,莫不是嫌爺落魄,心生怠慢。」


    「妾身不敢。」韓氏低著頭,趕緊去抱地上的孩子們,孩子們回到溫暖的懷中,哭聲漸小。


    淩重書將吃食全部放在自己麵前,問都沒有問她一句,徑直自顧地吃起來,韓氏從懷中拿出兩個饅頭,還有些熱乎,慢慢地掰成小塊,喂給兩個孩子,兩個孩子餓得狠,一吃到食物,立馬止住哭聲。


    夜裏冷得不能入睡,小屋中唯一暖和的牆角被淩重書占著,他裹著身上的衣服,靠在牆上睡去。


    半夜,他睡夢中被痛醒,不停地嚎叫,在地上打滾,孩子們被驚得大哭起來,韓氏抱著他們,睜著眼,裝作沒有聽到,那邊叫聲慢慢小下去,聽見有手在地上亂抓的聲音,他想往她這邊爬,眼睛死死地看著這邊。


    黑夜中,她一動未動,仿佛真的睡死一般,最後隻聽到「哧哧」的喘氣聲,喘氣聲越來越弱,漸不可聞,約一柱香後,夜又恢複平靜。


    外麵不知什麽鳥突然叫起來,聲音尖利,如鬼哭一般,瘮得人發慌。


    兩個孩子還在大哭,韓氏這才輕拍著他們的背,將他們抱起,不敢回頭看一眼,消失在風雪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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