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推的臉在畫麵裏一點點擴大,問道【看得見嗎】。稍稍退後看到穿著毛衣,一副有些害羞的樣子摸著自己的短發,下麵的評論馬上【看得見~】【很清楚】【可愛的很】【看得見!】


    【連接很順暢!】唰唰唰的流動起來。推這時走動了起來,不知道在什麽地方,眼睛盯著手機屏幕。我也發評論問【剪頭發了?】。來了一個【今天是我生日】的評論,滿眼看不過來的推在稍稍延遲之後打下【祝你生日快樂】的回複。馬上就出現【正在準備考證~】【真幸君我找到工作了】【請叫我yuka】大量的評論,而推鼻子一帶就聚集皺紋做了個苦澀的表情。而這在不清晰的畫麵中也是一瞬間就消失了,推馬上指著麵前的罐裝可樂舉了起來。


    【還點了外賣。壽司,沙拉還有煎餃】


    【那要長胖的吧笑】【點外賣挺貴的吧?】【但挺方便,最近我也有在用】


    推拄著臉頰看向這邊。搖晃不定的眼睛大概是在考慮要看哪個評論,那種慌亂感實在是可愛我趕忙又截屏了、因為截得都是閉眼所以看準時機又拍了好幾張。後麵的沙發上是墊子和熊玩偶。我誒了一聲。因為記起推小時候上教育節目的時候曾經說自己對熊玩偶那種東西有陰影。


    【確實可能因為是這個的影響,現在對於那種穿在身上的玩偶都還不太行,對一般性的玩偶大概也不太行】


    在我從抽屜中拿出的活頁紙的【不擅長】的項目上,確實如上這樣寫道。pingpong的門鈴後,推說【東西到了,你們稍等一下】然後就要站起身,但一瞬間整個視界翻了個個。大概是將立起直播的手機撞到了,畫麵中出現牆壁和窗戶,但隻是【哦】的一聲之後馬上就被擺回了原位。【抱歉】推像是突然被誰叫了一樣,顯出稍稍的羞澀。畫麵那邊變得沉默之後,耳機外傳來了聲音。我拿掉耳機,刺耳的燒水聲越來越大,去廚房一看水都溢出來了,我關掉火單手倒水,而這時右手拿著的手機差點我就要摔了。回來的推少見的笑出了聲,我心裏想的是,這下糟了。沒看見為什麽會笑。雖然想倒回去看但又想看直播,看來隻好之後仔細的看了。雖然嚴密來說可能有延遲,但和那些編輯過的dvd還有cd等不一樣,即使隻是幾秒鍾的視頻畫麵於我看來似乎也殘存著推的體溫。因為打開空調而關上的窗戶外麵,石牆從上方開始變黑。是傍晚的驟雨。


    推回來給我們展示的盒子裏全都是烤三文魚,底下的評論全都在吐槽。推有個習慣就是喜歡的東西一次就會吃很多。對於【都不會厭倦的嗎】的評論,推認真的說【我想讓胃裏全部充滿喜歡的東西】。【烤三文魚,真好吃】推忍住臉上燦爛的表情又大快朵頤起來。連米粒都不放過途中又有幾次變得沉默。我在陰暗的客廳使勁扯根本就沒泡開的麵的時候,就有評論說【賣不動票就開始媚粉了吧】。同樣的賬號還說【燃盡的垃圾就乖乖的進垃圾桶裏】【會去這種人演唱會的家夥也都是那些無腦信者了~】恐怕他再怎麽樣也看到了這些評論吧。而平常大多對這種評論都會無視的推,用比在電視還有廣播上更加生氣的聲音說道【不想來的人別來就好了,不要給別的客人造成困擾】。推放下筷子。評論欄慢了下來。


    推就好像把後麵沙發上放的墊子當做自己心之所在一樣,數次擺放位置,待冷靜下來後,吐出一口氣說【但是啊】


    【反正下次也是最後了】


    語言像從推胸中擠出一樣。所有人都困惑了。不知何意的粉絲在評論區打出問號。也許是延遲的關係。還有人在對黑子回應。


    【雖然這個場合說不太好,但馬上也要在官網上發表了。如果隻能這樣的話我希望能從自己嘴中宣布】


    推擰開可樂的拉手,稍微傾斜之後,喝到了就在標簽下麵一點。


    【退團?不,不隻是我。是解散】


    【誒】【???】【等等等等】【恩】【騙人】


    混亂至極的評論瞬間激增,其中還混雜著【真不愧是自私自利的真幸大人呐】這樣的諷刺。【雖然我推真幸君但這是不是也太自私了?其他的成員也太可憐了吧】【至少也應該等到官方說吧……】【幹脆就不要婆婆媽媽的說這麽多直接解散算了】


    推看看時間,說【更多的隻能等發布會上說了】.稍稍沉默之後,眼看向評論欄中飛速流過的評論,小聲說道,是這樣沒錯啊。大概不是對某個特定的評論說的。【那個實在抱歉,但我真的想對來這裏的人先說出來。發布會上的話,總感覺沒有那種對話的氛圍。大家應該都不喜歡那種單方麵宣布的吧】


    【你這才算是單方麵的吧】【真是不想相信】【這什麽拋下眾人一騎絕塵的感覺啊(笑)】【總之是明天要開發布會是吧?】【我哭了】【這太突然了,愁死人了】


    【抱歉,是我說了這麽任性的事情】


    推苦笑。又說,【早就知道會這樣】


    【謝謝你們,一直到現在,一直陪著這樣的我到現在】


    大量評論瞬時湧入,我卻注意到推第一次用了【這樣的我】這樣的表達。


    即使說了byebye之後,推還暫時沒有關掉直播,注視著評論欄。推在等著什麽。我雖然也想傳達些什麽,但沒有想到合適的語言。推在這個時候像是做出什麽決斷一樣深吸一口氣,關上直播。


    結束之後,我才意識到雨消停了。鳥兒穿過傍晚的天空,徑直的飛過。望著其消失在石牆對麵,感覺身體好像暫停了機能。


    熒光燈打在散發著法式清湯味道濃汁漂浮的油珠上。沒有顏色的麵頭粘付在器皿的邊緣。這放三天就會和湯汁一樣粘稠,放一個星期就會發出惡臭,和景色混雜在一起也隻需要一個月。有時母親會過來,把客廳和廚房收拾一番但馬上又會弄髒。雜物堆積,光腳走著就會被不知放了多久的,沾染菠蘿汁液的塑料袋給絆住。背部有點發癢就想去洗個澡,就去院子裏想拿內衣和睡衣的時候意識到了。


    驟雨和洗的衣服明明我都可以一一認識,然而卻無法在意義和後果上聯結在一起。這樣的事到這個家來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彎曲的晾衣杆上已經打濕顏色變深的衣服混做一團,我在想是不是要重洗同時擰著毛巾,啪啪落下的水聲就在我身體中的空洞引起回響。落在草上的水的重量也在我眼中變得麻煩,於是就全部用手擰幹放在哪兒了。大概自己就會幹的。


    重量沒有離我而去。搬到祖母的家已經過了四個月。說是找工作也不知道具體要怎麽做,而隨便在網上找的附近的公司的麵試是那個當問到我高中退學的理由的時候,我不知說什麽被落選了。也接受了兼職的麵試。但被問了差不多的問題也落選了,之後就暫時沒管這件事了。


    我將手機和錢包塞進兜裏,穿上不厚的羽絨服走出玄關,想要買瓶可樂,再像推一樣一口喝到標簽下麵。路上有人。孩子在被路上的嬰兒車越過的同時,將包在手套裏的什麽東西撒在地上,而隨著年齡越來越大,就像不想讓那重量傾瀉出來一樣小心翼翼的捧著前行。下坡之後,正好右手邊咖啡館亮起了燈。昏暗開始募集成形。


    而錢包裏都沒有買可樂的零錢。沿著國道的便利店的停車場上,可以依稀聽見貓咪的叫聲。本來想取3000日元的,但好像打錯了密碼,機器傳來晴重新操作的聲音,我便認真而慎重的打下推出生的那年。在我所用的銀行卡上,打過三次錢,忍不住的母親說,再不給你打錢了,你自己養活自己。【什麽時候去上班】【沒法一直養著你】【下次我們就不在了】


    這個月,金額變少了。但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我在便利店買了可樂,冷的肩膀打顫在個抽煙大叔的旁邊一口氣喝下。溶解在液體中碳酸沿著本應已經通過的喉嚨回竄了上來。胸中似有無數氣泡湧起,這時候覺得冰冷的碳酸飲料真不是這個季節應該喝的。煙草的氣味染上眼角的粘膜,我嘴唇離開容器。隻見隻不過喝到了離標簽下屆還差一點的地方。


    偶像變成人。要是推的話,大概會說即使在路上看到他,也不要來打招呼,因為已經不是偶像了吧。在第二天午間的新聞上,我聽到了幾乎一模一樣的話語。


    記者發布會就跟謝罪大會一樣。成員全部都穿著西服,隻有各自穿著的白襯衫上淡淡的成員色,昭示著這不是個謝罪大會。每當閃光燈過後,推的虹膜就變得薄茶色。眼角邊出現眼袋。全員雖然都彎下腰但各自的角度不同,鞠躬最深的是明仁君,淺的是推,除了他還有已經麵色通紅的mifuyu醬其他兩個人都是一副超級勉強的微笑。


    明仁君手裏拿著麥克說【感謝各位今天的到來】。接下來問答環節開始。打開筆記本,一條條寫下重點。進入到下一個階段。各自有各自向前的決斷。這是全部成員商議的結果。而不管怎麽記錄都不見終點。被長長白色的桌子隔開的五人依次演講。這就到了推。……我,上野真幸也因此解散的機會退出娛樂圈。這之後如果有在哪裏看到我,希望大家不把我當成一個偶像或者明星,而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來看待。……


    說的話跟預想基本一樣雖然有些違和感,但最讓我動搖的,是左手無名指上戴著的銀色的戒指。從把左手大大方方放在上麵來看,說是根本沒有隱藏,或者說也許是個無言的報告。就在推的第一人稱的【我】讓我耳朵感到違和感的同時,會見終結了。


    關於解散,關於最後的演唱會,關於對推結婚的猜測,可以說討論的比之前炎上的時候還要熱烈,【推的結婚】一時間都上了熱搜。【等等等等等等跟不上你們節奏】【mifuyu醬好像很不甘心的樣子 太可憐了】【誒,那個戒指不隻是裝飾吧】【真想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參加推的婚禮獻上祝金錢百萬日元然後再颯爽離去】【突然解散就是因為這個人的原因?】【解散挺好的】【這太無視粉絲了吧??????知不知道粉絲為你花了多少錢??????哈??????至少遮掩一下不行嗎??????】【某燃盡垃圾的種種惡行->【毆打粉絲炎上】【突然引退發表】【解散發表會上散步結婚疑雲】【據說就是打的那個粉絲】粉絲真是辛苦】【吃不下飯畫麵一直打轉拜托不要把明仁君也卷入其中也不要任性的結婚了】【誒,一般來說,這算是一件好事啊】【以前的宅友跟我說即使解散了sena君還能留在娛樂圈挺好的~你這搞得因為你推的原因搞得我也看不到我推了還真行~】【諸位宅宅,現在死的話會不會轉世成真幸君的孩子 我們來世再見了】【你交往的那個女的,真的是之前打的那個人?】從持續擺弄的大拇指處整個身體似乎被吸入進手機,就要溺於聲波之中一樣。我不由的想起放學路上準備去看推出演的電影試映會而迷路,在涉穀迷離的事。球鞋,皮鞋,高跟鞋,無數形狀的鞋子在綿延圖樣的地磚上不絕的踏響聲音。人們的汗液和垢物擦過挺立在建築物裏的柱子還有階梯上。人們的呼吸,充斥在以同樣直方體相連接的車廂內。人們如同被粘貼複製一樣擁擠,吸附到往數重大樓的扶梯。機械的重複之中人們子動彈。所有的投稿都是正方形的邊緣,圓形之中頭像被剝離,用幾乎一樣的字體,或祝福,或憤怒。不論是我的投稿還是我自身,都是這其中一部分。


    就像本來茫然站立,但突然被人拍了肩膀一樣我注意到了那則投稿。就如相撞而來的人的背影突然醒目一樣,【嗚哇,住的地方找出來了】。我被吸引一般打開了論壇上的鏈接。


    發端,是個一般人的故事,說是去送外賣的時候碰到了上野真幸。雖然馬上被刪除但不斷有人貼出截圖,而從外賣員其他的投稿中,足以確定那個人所住的大致區域。而從推昨天的insta直播中一瞬間露出的景色,說是基本確定了推住的地方。這才剛說希望把他當成一般人就被找出住的地方也真是不走運。之後一定會有些瘋狂的粉絲過去的吧。而如果要結婚的人也在的話,那個人說不定也會受到傷害。


    從昨晚到今天接受到的情報,沒有給我一點實感。現在也還止於自己的外側。我沒有辦法接受推不在了的衝擊。


    總之我隻能全身心的注入。去應援是我生命的手段。業障。我要在最後的演唱會上注入我現在擁有的一切。


    *


    風在狂飆突進。從早上開始就極速惡化的天氣,將滿是水泥牆壁大廳的內部弄得更加濕暗。閃電崩穿一般發出聲音,牆壁上遊走的裂痕,曝曬出水泥氣泡的痕跡。沿著長蛇一般的行列進入廁所。進入後布滿鏡子的房屋中色彩斑斕。綠色的領結,黃色的連衣裙,紅色的迷你裙,和在往哭紅雙眼的粉底上猛拍上青色眼影的女性在鏡子中似乎對上了眼,伴隨著視線,就在引導員的聲音下進入了單間。散落在肩上的毛發還殘留著興奮。興奮沿著腦後沙沙而溫暖的急速流過,讓心髒奔騰不停。


    第一部分開始在聽到推呼號的瞬間,我隻是大聲的呼喊推的名字,變成隻為應援的存在。在和推一樣揮拳大喊著口號跳動之後,推那囈語般的吐息聲似在我喉嚨中產生共鳴。隻要看到大屏幕上推揮汗的樣子汗液就從腹部噴出,將推納入就是將自己喚醒的過程。放棄的那些,平常為了生活而苟且的什麽,那已然被壓垮的什麽,一一被推召引出來。正因為如此,對推進行解釋讓我逐漸感到自身的存在。推靈魂的躍動那般可愛。我拚命追逐,舞蹈,而我這樣的靈魂也因此變得可愛。呼號,呼號,推全身心的呐喊。我跟著呼叫。就如讓本來被渦卷在一起的東西突然解放開來將周圍一切全部推倒一樣,將我自身苦厄的生命之重全數推倒一般,呐喊。


    第一部分最後是推的單曲。推從泛著青色的海底之中登場,左手手指的腹部按壓住吉他琴弦之後,戒指的音色,如神聖的東西般放光。到現在還堅持戴上不褪下也正如推的風格。推入訴說一般歌唱起來的時候,那個從前的男生,好像已經成長為了一個大人。雖然從歲數上來說很久以前就是個大人了但我現在才終於打心底的理解。那個曾經大喊著不願成為大人的他,驅使溫柔的手指,似在愛撫的摸著什麽,漸次變得激烈。周圍被墊高的架子鼓和貝斯也全數融入推放聲唱出。那是和總好像在壓抑著什麽的cd音源完全不一樣的歌唱方式。這是,將這個會場的熱意,波浪一般青色的光芒以及我們的呼吸全部吸入的推在這個瞬間,新創造出來的,由染紅的赤唇奏鳴的歌曲。我就如第一次聽到這首歌。青色的熒光棒海洋,容納數千人的場館在此感到逼仄。推,用溫暖的光芒將我們包裹其中。


    我坐在馬桶上。寒意順著背脊骨爬上。就跟汗越流越多,抑或跟越在浴缸裏泡的時間越多身體會急速的冷卻一樣,高揚之後伴隨著是比之前強度更大的寒意。每當在狹窄的獨間廁所中想起五分鍾前發生的事情,那迄今為止從未感到過的黝黑的寒意就從身體內側遍響全身。


    我想,是已經結束了。明明是如此的可愛,絕倫,惹人憐惜,已經終結了。圍堵四方的廁所的牆壁,將喧囂的外部世界跟我切分開來。剛才的興奮下痙攣蠢動的內髒一一冷卻下來,甚至浸透到脊梁骨,我心裏想著不要,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卻不知是對什麽而呐喊。停下來,不要將我的脊梁骨,一並奪去。推不再了的話,我真的沒辦法活下去。我再不能將自己認同為自己。眼淚如冷汗一樣流淌。同時不成器的聲音下尿液漏出。寂寞。難以忍受的寂寞中膝蓋震顫。


    剛才穿著青色t恤的女性,就在廁所出口之前。正在擺弄手機。一邊注意著她滑過手機畫麵,我一邊胳膊揣著包離開了現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包最裏麵是還充著電的手機,我打開了錄音的app。我一刻也不想等就回到那個充滿熱意的會場。想要讓推的歌聲永遠在我心中回響。目睹最後的瞬間最後手邊什麽都不剩的話,我不知道接下去要如何去存活。不去推推的我也不再是我。沒有推的人生即是餘生。


    *


    如大家所知道的,從前日的東京告別公演之後,我的推·上野真幸君就正式告別娛樂圈了。我知道發表有些突然說實話於我到現在也沒有完全接受,但對於到現在一直寫博客的我心裏有很多話想說,最重要的是想在推的印象還在腦中的時候記錄下來。


    那天我穿上最喜歡的青色圖樣的連衣裙還有青色的領結,以真幸君粉絲的標準裝束參戰。因為還很冷穿上大青的羽絨服,但因為青色的關係看上去就給人很冷的感覺。接下來是在阿宅現場經常發生的事情,去會場的電車裏也碰到了穿著顏色豐富衣著一看就是同好的女生。雖然做的是首發車,但過去的時候買周邊的隊列已經排起來了,限定的熒光棒和毛巾,還有大阪公演時的照片我買了全套,另外還買了之前沒有買過的衛衣和t血,青色手環還有帽子。解散時候發行的精選專輯雖然已經買過了,但聽到說這個會場的還有特典就毫不猶豫也買下了。然後在數小時之後進入會場。數次去上廁所,不是因為要給誰看但還是整理化妝。明仁君的赤色,真幸君的青色,mifuyu醬的黃色,sena君的綠色,mina姐的紫色,這合起五色的幕布垂下,因為這次是可以攝影的我放上來了,下麵是有他們簽名的樣子,大家能看出來嗎。


    而最最重要的推,不用多說,簡直太棒了。從左數第二個降下來的推身著閃亮的青色鱗片一樣的東西,在舞台上喘息著。簡直就像天女一樣,拿著望遠鏡開始追蹤的我,視界的全部隻看到推一個人了。汗液濡濕的臉頰擺作僵硬,那銳利的目光睥睨向前,發絲搖曳依稀可見額頭,給人十足的生機感。推是如此的生動。無論那可能是因為嘴角上揚而刻意露出的壞笑,還是那一上舞台就變得極端沉默的眨眼,抑或是那無視重力輕盈的腳步,追逐這所有一切之間,骨髓深處都開始跟著熱絡起來。我切實的感到這是最後的最後了。


    淩晨3點17分。注滿海水的洞窟中發出bong的聲響一樣的詭異的聲音在我體內漂浮,就像是強行空腹之後的嘔吐感一樣的疼痛裹挾著胃部。腦海中浮現起搬到這裏時推的照片的樣子一如煞白,不可思議的那輪廓一時間變得不再熟悉。第一次感覺那裏沒有現在的推,所有的照片,在某種意義上都變成了遺照一樣的東西。以前,去見九州的親戚的時候,曾經因為吃佛壇上供奉的蜜柑而鬧壞了肚子。在才更換的還帶有清嫩氣息的榻榻米上,我咬上親戚的婆婆剝好的蜜柑,一口吃不下的柑橘汁水落入喉嚨中的感觸不算好。大概是因為一直供奉在佛壇上的原因酸味都沒有了,全都是甜味軟趴趴的,我覺得要這樣的話還不如不用拿來供奉直接拿來吃就好了。並且脫口而出【供奉根本就沒有什麽意義嘛】。不記得當時婆婆是怎麽回答我的,但我對此終於理解是在推的生日給他買了蛋糕之後。就跟吃供奉在佛堂上的東西一樣,我咀嚼著處於生奶油正中,描繪著推卡通像的巧克力板。供奉和買東西其中都有意義,吃的時候就好像已經是一種贈物合一的感覺。


    私自錄下的,結果全都是歡呼的聲音。混亂的腳步聲和啜泣的聲音覆蓋住了一切,破碎的歌聲和音樂隻能隱約聽到的程度。甚至覺得這時候光明正大的錄也沒有關係。沒能打下休止符。那個時候以來,就一直像個幽靈一樣漂浮不定。


    陰暗發出溫暖而腐爛的氣味。我站起來去喝水。冰箱那讓人耳鳴一樣的金屬音此刻似乎增幅無數倍,而反過來又將現在的靜寂更加濃密的凸顯出來。打開手機。從下邊打來的畫麵白色的光線雖然強烈,但侵食庭院和走廊的夜晚明顯更勝一籌。為了將光明和黑暗的分界線盡可能推向外邊我打開了電視。啟動了根本就沒關門的dvd。跳到有推單曲的五十二分十七秒,停在推將沒拿麥克的手展開,低頭的畫麵。那穿過白霧踏上舞台的腳上的肌肉,向著推的中心而去繃緊。絕沒有在萎縮,我為了以後寫博客記下這點。一邊流動,一邊繃緊。汗液的原因,裝飾在頸部的青色的羽毛在扇動,從邊緣銀粉的分反射可以知道胸部在抖動。為了達到真正的靜止,有必要不斷讓呼吸和緊張流向中心。


    看完後已經到了早上。清晨並不是通過光纖來認識,而是本已經浸入暗夜的身體驀然有種奇妙的漂浮感來認知到。本來已經沉下水中的人,在死之後卻會自然的漂浮起來是為什麽呢。我打開沒關的電腦刪除了【我切實的感到這是最後的最後了】這句話。打下【我不相信這是最後】然後又一個字一個字的刪掉。


    想不起來些什麽的時候就會去散步。隻拿上一個小包出外麵對碧空的青色眼皮的內側在閃爍。在跟往常一樣用耳機聽著推的謠曲之間,就到了車站。感覺就這樣的話哪兒都可以到達。擦身而過額電車以壓倒性的音量蓋過一切,青色的運動鞋間撞上盲道差點要摔倒。在幾乎無人的電車中搖晃的同時,看著推的照片,聽著歌曲,看著網絡訪談。全都是過去的推。


    數次換車之後,到了那個站。上了巴士。不知是開的太猛,還是因為我身體的原因才會這麽感覺,巴士的震動下胃部跟著一起搖動,隻是看著那青色的座位都覺得一陣不適,將身體靠在窗邊。穿過商店街,駛過商業酒店之間。窗外的紅色郵筒,數十輛像是籠絡在一起的轎車,日頭灼燒之下似乎疲倦一般濃綠的街邊樹木一一閃過眼前。感到眼球不斷的轉動隨即閉上眼睛。臉頰似乎不斷被震動的窗戶擊打一樣的感覺,而在這之間睜開的眼睛視界裏飛入未見鮮豔的青空。似乎將青色捕捉到了眼球底部的感覺。


    各位乘客,已到終點,請下車,司機的棒讀聲響起,在兜裏開始找公交卡。要打開錢包的時候,手背裹到了已經有些壞掉的圖章的別針。司機不是對著我,而是對著空無一人的全體巴士發出通知一樣,請快下車。我被從車中趕出,狠狠的跺了一下已經顫抖的雙腳。腦中驀然想起盂蘭節的時候支撐起茄子還有黃瓜的牙簽來。


    巴士離去後我像是突然被拋棄在住宅街一樣。坐在本來應該是青色但現在已經褪色的長椅上。用左手遮住陽光打開地圖app,確認位置,站起身。走進井蓋可以聽到水流的聲音。再走一段又是井蓋,又是水流的聲音。水在街道下方流動。雨窗打開時沙沙的聲音,那戶家的窗邊可以看到已經枯萎了的觀賞植物。貓在白車之下看著這邊。走了一會兒道路變窄,出現了沒在導航上的道路。還有死路。想著即使沒在導航上隻要從這穿過去的話大概也可以到達,數次迷惘的同時穿過從車庫開出的轎車旁邊,踏上空地的草坪,通過公寓下方的停車場之後視線突然變得開闊。


    有河水在流動。沿著河川,生鏽的欄杆一直延伸到遠處。走了一會,手機響了起來,我知道是到了目的地了。欄杆此時也到了盡頭,對岸有大房子。


    房子倒是相當普通。雖然沒法確認名字,但大概就是跟網上寫的一樣的建築。並沒有想來這裏做什麽的我,隻是一直站在那,望著。也沒有想要見麵。


    突然,右上房間的窗簾被拉開,發出gyugyu的聲音。短發的女人,抱著洗的衣服踉蹌的走了出來,將衣物抵在欄杆上之後,歎了口氣。


    眼神就要交匯的瞬間,我又轉開了。裝作偶然路過的人,腳步逐漸變快,最後跑了起來。既不知道是那個房間,那個女人是誰也無所謂了。即使推不住在那棟房子裏也沒有關係了。


    對我明確造成傷害的,是剛才她手裏抱著的衣物。比起我房間裏大量的文件,拚命搜集來的照片,cd,隻是一件t恤,一雙襪子就更能顯示一個人的現實感。那是還有人在近旁照看引退後的推的現實。


    已經追不了了。已經無法再繼續一直看著已經不是偶像的他,對他進行解釋了。推已經變成了人。


    對於為什麽推會打人這個問題,我一直在回避。一邊回避,但又對這件事非常在意。但即便如此,大概也不能從那棟房子外麵看出個究竟。沒有辦法進行解釋。那個時候睥睨一樣的眼神,不是麵向報道員,而是朝向他和他之外所有的人。


    奔跑,奔跑,眼前就出現了墓地。陽光下,墓碑穩穩的矗立。途中所見的小屋水道一側,並排著掃把,水桶和錫杖。被切斷根莖的佛花散落。花朵發出新鮮的斷枝後的氣味。和曾經在祖母病房前聞到的褥瘡的氣味類似。突然,就想起祖母被火葬時候的情形。人在燃燒。肉在燃燒,變成骨頭。祖母將母親留在日本的時候,母親曾經無數次對祖母說【都是你自作自受。母親也從小到大被祖母說了無數次【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同時哭訴【現在還想把自己的女兒綁在身邊】。自作自受。自己的行為報應在自己身上。削肉成骨,對推進行應援應該就是我的業障。想要花一生去推。即使是這樣的我,即使是死後的我,也無法撿拾起自身的碎骨。


    大迷路的我做錯了車,還差點把公交卡弄丟了。回到離家最近的車站的時候已經是兩點。回到家。而即使回到家,現實仍隻是散亂的衣服,發膠,充電器,塑料袋,空紙巾盒以及已經倒個兒的包包。為什麽我沒法正常的生活呢。沒辦法做到為人的最低限度的生活呢。沒有最開始就想一下子弄亂的打算。是在逐漸活著之中,如代謝物一樣堆積。生之時,我的家一邊毀壞。


    為什麽推會打別人,為什麽我想用自己的手去毀壞這貴重的一切,真相無人知曉。未來永劫,無法得知。但感覺在更加深刻的地方,這些事情與我所相聯係。他在眼中噴射出製止的力量,忘記表舞台而第一次想要破壞什麽的瞬間,飛躍過一年半的時間在我的身體中湧動。我無論在何時都和推的影子相重合,感到兩人份的體溫,呼吸以及衝動。那個影子被狗狗咬而哭泣的十二歲的少年浮現出來。一直一直,從出生到現在為止,自己的肉體沉重而礙事。而現在,隨著肉體的顫栗,我想要毀壞自身。如果不想承認已經變得七零八落,那就由自己來弄得七零八落。我看向了桌子,接著停在了棉棒的盒子。猛地抓住,揮起。腹中聚集的力量沿著脊梁向上,我深吸一口氣。視界猛地展開被單一的肉色所渲染。揮下,毫無保留的,將自己迄今為止以來的怒意,悲意全部叩擊一般揮下。


    隨著塑料盒子發出聲音落在地上,棉棒也散落一地。


    烏鴉在鳴叫。我暫時凝望著整個屋子。從陽台和窗戶射入的光線照亮了整個房間。我所生活至今的結果似乎並非是中心而是全體。不論是骨頭還是肉,所有一切都是我。我回想就在將這個扔過來之前的事情。沒有收起來的杯子,還留有湯汁的蓋飯,遙控器。視線在任意動彈之後,最後選擇了事後容易處理的,棉棒的盒子。笑聲如氣泡一樣升騰而起,驀然消失。


    我撿起棉棒。跪在地上,垂著頭,就好像在撿拾骨頭一般精心的,撿起自己散落在地上的棉棒。撿完棉棒之後又覺得還有必要撿起已經長出白色真菌的丸子,還有必要撿起空可樂的罐子,但我已然看到之後長長的道路。


    一邊趴在地上,我想到這就是我生存的姿態。


    既然不適合兩足不行的樣子,那就以此來生存下去吧。身體很重。我撿起棉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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