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覺的摸著胸口,肉體下流淌的溫曖到底是什麽?


    「雖說道家不反對娶妻成家,可惜小道打從幼時就在道觀長大,對這些情啊愛的不擅長,大帝問道於盲了。」


    「就知道不該問你這個隻會招揺撞騙的雜毛道士。」


    「這是人身攻擊,最好這是你有事請問人的態度。」才停火不過片刻,兩人火力強大的的盾矛又豎了起來。


    無塵順勢放下那壓得他肩垮的半扇豬肉,抖了抖有些僵硬的肩。


    這種體力活他不擅長,不是他不中用,他靠的是嘴皮子和道術謀生,斬妖除魔,濟世救人才是他的專長。


    可他壞就壞在一張娃娃臉上,毫無說服力,去到哪裏都沒有人相信他的本事。


    沒有人相信他,他就賺不到銀子,賺不到銀子,最現實的就是沒飯吃,沒地方睡覺,還要忍受睡到半夜有雙虎眼虎視眈眈的覬覦著自己,一早起來發現自己被蚊蟲叮得滿頭包。


    這幾天在陰曹家,算是他吃得最飽,睡得最舒服的日子了。


    他正激情澎湃,始卻覺得這樣毫無意義的鬥嘴乏善可陳,無聊透頂,他的腦袋一定被牛撞了,怎麽會想到來問他?


    他活了千作年,這樣就被一個人類小姑娘給難住,他也白活了這些年。


    說穿了,她要的不就是銀子,隻是她要的不是透過法術得到的,而是令他難以置信的要腳踏實地去賺來的。


    這要賺到什麽時候?


    怎麽會有這麽笨的丫頭?


    金銀財寶在他以為不過是隨手可拾的東西,哪裏知道他的想法到了她那裏卻行不通了,真是令人火大啊,她那死腦筋,到底是誰灌輸她這些觀念的?


    無塵看著始臉上精彩的變換著顏色,自從和這個千古一帝交手至今,他還是頭一回從他空茫無波的臉上看到那麽多表情,幹是他又很不識相的問道:「莫非,你是為了你的主子在煩惱?你終於有點身為人家式神的樣子了,晴晴,我覺得你啊你……」那語調說有多嫌棄就有多嫌棄。


    「……」


    無塵沒看到始悄悄捏起來的拳頭,還在碎碎念,「起碼我還知道客居人家家裏不能白吃白住,總得要掙點什麽回來,貼補家用,意思意思也好,就你臉皮厚,好意思讓一個小姑娘為家勞碌奔波,還不為所動。」


    他默默的重新扛起豬肉,晚上教小飛做幾道肉菜吧,打打牙祭。


    始很想一拳把無塵打飛,但是他又不得不該死的承認,這無良道士的話頗有幾分道理。他不再理會無塵,再度回到堂屋。


    陰曹正舀水洗臉,她需要這冷冰冰的水安定她今日受了驚的心神,可始的突然出現,害她差點一頭栽進水盆裏。


    她仰起濕淋淋的臉,飛快的用袖子抹了抹,再用自以為最凶狠的眼神瞪著這隻妖。「我不是一再跟你說過,要進我的門必須先敲門呐大爺。」


    「你又不在房裏。」


    被搶白,她整個無言,難道她隻能把心髒練得更堅強一點,別無他法?


    「快說,有什麽事?」


    「這千餘年我去過不少地方,你知道我能看見不少人類肉眼凡胎看不見的事物,譬如,百草之王的人參,各種礦脈我都知道。」他說得好像鄰家誰生了娃,誰家婆媳吵架那麽清淡。


    「你說的是可以換很多銀子的那些東西?」陰曹把臉全抹幹,這是真的嗎?倘若是真的,她,原諒他的無禮了。


    始要很堅持住才點得下頭。「這村子的大山就有不少好東西。」卻在心底罵了她粗鄙市情。


    陰曹從來沒想到那座看起來隻有懸崖峭壁、激泉流瀑,隻有少數獵人才敢上去,聽說連飛禽野獸也絕跡的山峰,會藏著始說的那些寶物。


    不過也是,越是險峻、越是人跡到不了的地方,那些個曆經歲月沉澱的土地,就會出現許多讓人驚歎的寶物。


    「現在就走?」她一刻都不想等。


    「天色已暗,山路可不好走。」


    「始說得有理。」


    從廚房出來的無塵晃了晃手上的刀,他剛剛趁著還未點燈前把豬肉都支解了,大部分的肉讓小飛帶著幾個小式神抹上鹽巴,掛到簷下風幹,可以放到冬天,甚至來年。


    這人手多做事就快,他還能分出手來把晚飯給弄出來了。


    「不管要做什麽,總要有力氣,吃飽飯,明兒個我跟你們一起去,多個人多雙手對吧?」


    吃飯皇帝大,還有什麽好說的。


    不得不說無塵的廚藝真的好,一塊「不見天」,用的是豬的前腿肉,肥痩適中,肉帶甜味且強牙,多用來煲湯,無塵除了煲湯,還非常大放送的切絲、起片、攬碎,鹵燜、紅燒、蒸、煮全上了桌。


    除此之外,還有一道炸豬皮和麻什。


    「你不去做廚師真的可惜了。」這根本是全豬宴了好不好,他們也才幾個人,真正會把食物吞進肚子的就兩個,煮這麽多菜會不會太浪費了?


    「小道愛吃美食不鍇,卻不喜油煙。」無塵慢條斯理的舀著麻什,這是一種形狀如大拇指指甲蓋大小的麵疙瘩,中間略薄,邊緣翹起。


    陰曹趕緊端過自己的碗,比較讓她意外的是從來不上桌的始也少少的吃了一些,看起來是麻什討了他的歡心。


    「這是關中常吃的麻什,朕以前常吃。」看著兩道探究的目光,始很難得的解釋。


    原來吃的是回憶。


    原本陰曹以為滿桌子菜一定會剩下來,哪裏知道無塵是個大胃王,所有的菜幾乎全進了他的肚子。


    「好久沒有吃得這麽飽了。」敞開肚皮大吃的結果就是吃撐了。


    「你這種食量,養得起你的一定不是普通人。」陰曹做了結論。原來他之前是因為初來乍到,不好馬上敞開肚皮來吃,怕嚇著了人。


    無塵笑得美如新月,眼似春水。「我師父也這麽說。」


    他這麽說不由得讓人浮想聯翩,這是養不起,所以才打發他下山來的啊?


    不管如何,一頓飽飯後,陰曹和無塵洗洗睡了,至於始,沒人擔心他的去處。


    整個天地陷入了寂靜裏,始負著手,看著一輪白盤似的銀月,衣袂飄然,長裾翻飛,盡管巍然不動,竟有微涼的單薄蕭索。


    小飛捧著呈盤,上麵放著的是一壺酒和酒杯,始有多久不動,他也多久不動,但他終於撐不住了,囁嚅的道:「君上大人,您不回宮裏去嗎?」


    始睨了眼酒杯,小飛乖覺的從酒樽裏倒出酒來,恭敬地捧給他。


    這酒不同於其它貢酒,這酒必須用龍王井與衡陽酃湖的水才釀得出來,這是前朝前朝又前前朝已經失傳的差灑,每回君上有什麽解不開的心事,就會喝此酒。


    「我在看人間的月色,為什麽和宮殿裏看的又不一樣?」


    不隻月色不同,他那奢華的宮殿總是寒冷無比,可在她那破敗的小屋,局促的小院裏,他卻覺得特別溫暖。


    是因為有喧嘩的人聲,噴香的菜肴,還是因為人?


    沒有人知道他在小院裏佇立了多久,同樣的,也有許多人不知道他非常非常護短,即便他完全不想承認陰曹是他的主子,但是在他羽翼下護著的人被欺辱了,這筆帳他是一定要討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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